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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陈江还是瞧得呆了。
入鬓的眉，上扬着，带着睥睨众生的霸气。微闭的眼帘，只见长长的眼睫，似醒非醒地颤动，令人禁不住想要猜测那里掩着一双怎样的眼；挺直的鼻子高傲地挺立在脸的中央，更是为那一张脸添了无尽的英气。
最最诱人的，却是那一张嘴。说是樱桃小口，不妥，若说是唇红齿白、唇若涂丹，似乎也有些不妥。那一张嘴，说什么都觉得不够好，漂亮得，让看的人，就想上前咬一口，吞进肚子里，藏着，掖着。
正在陈江瞧得入迷的时候，那一张脸上已然有了动静。缓缓颤动着的眼睫，慢慢地张了开来。
直直的、没有一丝遮掩的，对上了陈江的眼。
那是一双邪魅的眼。
狭长的凤眸，带着妖艳的迷魅，漾着盈盈的光泽，看起来亮亮的，像是一双琥珀，分明空明的很，却又怎么也看不透。
眼波流动的时候，那眉角眼梢，就仿佛带起了无尽的风流，让瞧见的人为之心旌动荡。
扑通，扑通！
陈江静静地与那一双绝魅的眼对视着，眼睛眨也不眨，看起来有些痴愣。
愣了，傻了，呆了……
这一眼，痴了一颗纯净无瑕的心。
好清澄的眼睛！
一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睛。
水样的眼瞳，清澈无瑕，纯净得见不到一丝的污浊。
清澈纯净的眼眸，同时，又有着无尽的深幽，彷佛两潭不见底的深渊，让人猜测下透那眼眸深处的情绪。可是，即便是猜不透，律飞翼却知道，这一双眼眸里没有一丝的恶意，虽然有些茫然，他知道那是因为受自己的容颜震慑，只是，茫然的眼瞳里，却并不因此而失去神采，依旧让人感受到那蕴藏在其中的无尽温柔，犹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被这样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律飞翼觉得，彷佛整个人都被小心翼翼地呵护一般，好暖、好暖……
暖得几乎就想从此沉溺，再也不要醒来……
察觉到心绪的里动，律飞翼的心头微惊。眼前这个普通的小太监，竟轻易地让他有了情绪的波动，绝魅的容颜不禁微微地变了色。修长的手，轻柔得仿佛不经意间滑过的风一般，慢慢地贴近了那一个纤细的颈脖，细长的凤眸，显出了锐利的光芒：「你究竟是谁！」
陈江静静地看着那一双漂亮的凤眸一瞬间凝成了冰，无情地凝视着他。迅速的转变，让陈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脖子上那有些微冰凉的指，蕴藏着杀机，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会一命呜呼。
只是，丧命在这样美丽的一个人手里，似乎也还挺不错的。
律飞翼看着那依旧坦然地直视自己的眼眸，绝魅的容颜上微微地露出了一抹困惑的神情。那双眼
眸中，没有一丝的害怕，没有一丝的惊惶……
在禁宫里，还没有人在面对他的时候，如此地镇定，而且，还是一个小太监。
有趣！
怱地，他松开了捏住那纤细的颈脖的手，妖魅的容颜怱地流露出一抹笑，然后慢慢地站起了身。
挺直的身影，慢慢地走离。
乌黑的眼瞳，着迷似地看着那一张漂亮的嘴唇边忽然扬起的浅浅的笑，恍如百花绽放一般夺目的笑颜，立时夺去了陈江的呼吸。
心跳，如擂。
痴痴地看着那抹红艳的身影，从眼帘里消失，陈江有些茫然地抚摸着热烫的脸颊，半天才回过神来。
「奇怪，殿下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收敛了心里的波动，陈江平淡的脸庞拧成了一团，越发让人觉得奇怪。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不安。
抬起眼睛，看着头上那高耸入云的松树，陈江慢慢地在刚才那妖艳出众的皇子殿下躺过的地方坐下，瘦小的手指轻轻地抚着胸口，有些犹豫：「娘说得真是没有错啊，这宫里真的要小心又小心。皇子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可是，又不像啊，如果是发现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追问下去呢？」
真是奇怪的人。这个皇子殿下，和他所知道的那些皇室中人，看起来都不一样呢！
想起了那一抹笑，心，禁不住又乱了。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人呢？
漂亮的，彷佛是一团火，可以燃尽一切想要靠近他的人……
陈江的眼前，晃动着那一片红，还有那一片红艳中那一抹笑得灿烂的绝艳笑容。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好乱、好乱。
「娘，我们要找的人，如果像殿下这么违兄，就好了……」凌乱的心跳声里，陈江喃喃的低语很快就飘散在轻柔飘过的风声里。
「陈江何在啊？」尖细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屑，在清晨的静止宫里响起。
静止宫，天城藏书库之一。在天城诸多的藏书库里，静止宫并不是最大的，而且在位置上又与御书房并不相连，所以，平常来说，不是特别的引人注目，整个宫里就只派了一个老太监看守。前些日子守宫的老太监上果说书库漏水，管事太监才派了一个新入宫没多久的小太监去做杂役。
如果没有意外，静止宫会像之前的数十年一样，一直那么平静。
只是，如果一切都如人所想，那么，也就没有意外二字的存在。
大律孝帝十四年秋，九月初九，重阳。
素来平静的静止宫里，忽然热闹了起来。早朝的时候刚过，便有不少的内侍好奇地在静止宫的门前探头探脑，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进静止宫，直到几个小太监拥着一个年约五旬的圆胖太监过来，内侍们才一哄而散。
那圆胖的太监皱着眉头看着紧邻着御花园的静止宫，静止宫原本是三代前的先皇游览御花园时建的书斋，后来改成书库。建成后约百余年的时间内，除了小小地进行过几次维修就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整个空气里带着浓浓的书籍味道。
那一种有些霉烂的味道，让那圆胖的太监捂着鼻子满面的不满，细细的声音也因此而显得瓮声瓮气的。
陈江一早就知道静止宫外满满的都是人，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大清早离开去御花园爬树，而是规规矩矩地在院子里扫着落叶。没有人进来，他也当做是不知道外边的情形。直到那圆胖的太监进来，然后开口。
一听到，就是自己的名字，他的心突地一跳。不想开口，却不得不开口。沉默了片刻，他轻轻地开了口：「奴才就是陈江。」
圆胖的太监惊异地看着那握着扫把一脸苍白的瘦小身影，圆胖的脸上一阵抽搐，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四周，在看到正殿上方挂着的高高的匾额上书写流畅的三个大字「静止宫」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甘，只是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大总管召见静止宫陈江。」
大总管？皇宫里地位最高的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侍权力的顶端。
难怪，今天一早就这么一大群的人来看热闹。
突然而来的关注呢！
收拾掉平淡脸庞上的惊异神色，陈江思索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公公，请容奴才去收拾一下。」
「免了。今儿这一身，还凑合着，走吧，大总管等着呢。」圆胖的太监挥了挥手，率先走出了静止宫。
陈江犹豫了片刻，回头看着那挂在正殿上的静止宫扁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静止、平静的宫廷生活，终止了。
第二章
「你叫陈江？」白皙的手轻轻地翻著书案上的书卷，细长的眼眸带着淡淡的审视，微薄的唇轻吐着不冷不热的话语。
点了点头，陈江明白，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乖乖地回答，既然要见他，自然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明明白白地上报给大总管了。
柳北回看着那跪在地上一脸乖巧的小太监，细长的眼眸微微地闪了闪，眸底闪过一抹赞许：「打哪来的？」
「京西旨安。」陈江头也没有抬，平淡的小脸上有的只是乖顺。
阖上手上的书卷，柳北回轻轻地笑了笑，这个孩子看起来还真是乖巧听话，只是这样的听话乖巧却显得有些太过圆滑了：「旨安源和记的甜酥糖很好吃，你吃过吗？」
愣了愣，陈江抬起了眼，看着那坐在柔软椅子上肤色白净面容清秀的中年太监，轻轻地笑了笑：「回大总管，奴才家贫，从不曾去过县城，不知县城有源和记，也不知道那里有甜酥糖。」
淡淡地笑了笑，柳北回白皙的手轻轻地敲了敲书案。
「听单童说你把静止宫打理得不错，所以派你一件差事，具体该怎么做，带你来的鄂卓会告诉你。下去吧。」
「是。」陈江恭顺地低下头，跪坐着离开。
看着内侍们放下帘子，将那瘦小的身影挡在门外，柳北回的笑容微敛，细长的眼轻轻垂落，看着书案上摊开书卷上的那一页。
陈江，大律京西旨安人，家贫，于孝帝十四年夏末，自卖入宫为宦官，时年八岁。
八岁。
这样的一个孩子，看起来瘦瘦弱弱、其貌不扬的，实在是引不起人的注意。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孩子能引起三殿下的注意，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其貌不扬又如何呢？
只要聪敏伶俐，长相一点也不重要。
这个叫做陈江的小太监，实在是很聪敏。
旨安确是有家源和记，只是它出名的却不是甜酥糖，而是桂花酿，一种甜甜淡淡的清酒。
懂得自己是在试探他，并且以一个模棱两可，却又符合他实际状况的答案来回答自己，让他无话可说。
聪明！
很聪明！
实在不像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可惜了，进了宫当了太监。当了太监，即便是当到了大内总管，达到权力的顶端，可是，终究是个太监，不过是一个残人而已。
提手从书案边取过了精致的乌金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带着淡淡甜香的桂花酿。陈江，你真的是叫陈江吗？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面，却已经看得出是一个相当沉静的孩子，把这样的一个孩子放在那个骄傲任性独断而霸气的殿下身边，是对还是错呢？
陈江的新差事，是打理驭天宫的书库。
与其它几位皇子的寝宫更不一样的是，驭天宫的规模、布置都是以天子寝宫天元殿为基准，甚至与天元殿一样，在驭天宫的偏宫还有一间书库，为三皇子休憩养性之用，此为大律开国之来第一例，更可看出这位三皇子在当朝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陈江走进驭天宫的第一天，迎接他的是无数双好奇的眼睛。
驭天宫的主子，是出了名的难以亲近、喜怒无常，其冷血残酷是宫里每一个奴才都知道的。驭天宫的主子为人俊美，他选用的奴仆多为俊美出众，当陈江这个平庸瘦弱、其貌不扬、才不惊人，却被大内总管调派到驭天宫，而且听说是宫里的主子指名找来的小太监，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陈江所到之处，四处可以见到窃窃私语的内侍和宫女，甚至每走一步，都会有眼睛跟着他打转。
相对于奴才们对陈江表现出来的热络，驭天宫的主子却显得十分的淡漠。三皇子律飞翼将陈江派至驭天宫书库后，便不闻不问，彷佛已经将这么一个人忘记了。
奴才们原以为陈江有什么特别，都在心里暗自揣测，哪晓得瞧下来，却是一个安静乖巧的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安插进来的暗桩，再加上主子也并未对他青眼有加，久了，这驭天宫里因为陈江而转的那些眼睛也就渐渐地没了踪影。
陈江倒是自得其乐，仍旧做着先前在静止宫里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整理书册、打扫书、擦拭家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偶尔，他会想起那个把他弄到这里的人，那个永远穿着一身红艳的衣裳、看起来像是一团火的少年。
想起来的时候，脸会禁不住发烫，心也会扑通扑通地乱跳，心底也会对那皇子殿下为何召用自己感到困惑，暗自猜测着那个皇子殿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秋去冬来，冬往春返，春逝夏至，一转眼，已是孝帝十五年的夏日，陈江从静止宫来到驭天宫，已近一年。
大律孝帝十五年，夏。
夏日午后，陈江整理完书库，如往常时候一样，提着木桶，去驭天宫后殿角落的水井边打水，好用来擦拭书库里的书柜与家具。即使书库里的每一样物品，他在前一天就擦拭得干干净净，不染纤尘，他还是会每日擦一次，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会在打完水之后立止刻离开，然后重复着每一天的工作，准确定时，有着精准的规律未曾脱轨。
打破陈江在驭天宫的生活规律的，是一只雀。
夏日里的雀，兴许是在炎热的午后飞行得有些累了，才会跳到盛满水的木桶边去喝那泛着盈盈水光的井水。
陈江没有去打扰那只不惧人的雀鸟，就蹲在木桶边看着那只雀鸟喝水，要等待雀鸟喝饱离去后，再提水离开。
变故，就是在雀鸟展翅的那一剎那，雀鸟飞离时掉落在水桶里的羽毛在一瞬间让陈江平淡的小脸变了颜色，，原本褐色的羽毛，在触及桶里的井水时，像是立即渲染上了颜色一般，瞬间变成了淡蓝的色泽。诡异的蓝光，透着异于人世的色彩，让人心惊肉跳。
就在陈江脸色大变的时候，一柄透着寒意、泛着蓝光的刀，不知何时，已横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抬起头，陈江看着站在身边的黑衣人。
「带我去找律飞翼！」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否则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陈江在一瞬间就知道，这个人，是刺客。在驭天宫里待了近一年，他的日子过得平淡，可是这里的主人却活得精彩。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驭天宫的主人已经遇上了十几次刺杀。
随时随地从暗处冒出来的刺客，用着各种防不胜防的手段，来刺杀这宫殿里年轻的主人，让陈江禁不住轻叹，这小小年纪的皇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他的存在，原本就让很多人心怀芥蒂……
轻轻地摇了摇头，陈江依旧蹲在地上，眼睛只是看着那黑衣人沉暗的眼，默不做声。
「走！」低喝的声音里带着不小的恼怒，「你当我是在骗你嘛！」
再次轻轻地摇了摇头，陈江依旧没有说话！
那黑衣人愣了愣，深沉眼眸里涌上一抹惊恼，手上一动，那架在陈江脖子上的刀，轻轻地动了动。
凉飕飕的风刮过了颈脖，微微地带起一抹疼痛，陈江闭上了眼，想象着这一刀下来，会是怎么样的疼痛。耳边却听到了叮的一声，他张开眼，看着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在水桶边不住晃荡，白亮的反光，映得他眼睛一花。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让一个小太监带路！」淡淡的声音，伴着那一片白亮，飘进了陈江的耳微微地侧开眼眸，看着从刚才起就站在不远处的那一身艳红，陈江有一瞬间的惊艳。
红的发带、红的衣裳、红的裤、红的靴，像是浸透鲜血般的红中，白皙的容颜透着冰玉般的剔透与森冷，使得人在这炎炎夏日里感受到一种令人心颤的凉意。
三皇子，律飞翼。
惊疑不定的黑衣人立即定下心神拎起了陈江，俯身的同时，又拾起了地上的刀，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至极：「律飞翼，你不想你的奴才没命，就给我过来！」
律飞翼浅浅地笑了笑，白皙的容颜上泛起一抹淡淡的诡异：「你不觉得好笑吗？连你都知道他只是一个奴才，还用他来威胁我？」
黑衣人倒退了一步，被拎着的陈江感受到一股颤栗，却听见此人大笑一声道：「好，好，是我愚笨，拿个奴才的命来威胁你！那么，你接好了！」
陈江眼前一花，只觉忽然来了个天旋地转，身体也凌空而起，直扑向那一张淡笑着的绝魅容颜。
痴然地看着那淡淡的笑颜，陈江在心底轻轻地道，这张容颜，这是笑着好看……
就在陈江几乎撞上那张容颜的时候，他看到那淡笑着的红色身影轻轻地摆了摆袖，在空中飞舞的他，身体去势一顿，踉踉跄跄地跌坐在了地上，几乎是同一瞬间，那站在井边的黑衣人暴喝了一声，冲了过来。
如雪的刀光中，陈江看到了黑衣人的手中，凝聚着一个小小的气流漩涡击向那红色的身影，不假思索地，还没有站稳的陈江挡在了那红色的身影前。
剧痛，从背上传到了整个身体内部，好似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胸口的气血一阵翻腾，一股腥甜怎么压也压不住，喷涌而出，溅得那白皙的容颜一片污痕。陈江讷讷地抬起手，轻轻地抚去那泛黑的血迹，喃喃道：「有、有毒……」
律飞翼扬了扬眉，看着昏倒在他怀里的瘦弱身影，手掌轻翻，利落地将那黑衣人击翻在地。黑暗中，数条人影迅速地跃出，恭敬地立在他的身边：「殿下！」
轻轻地摆了摆手，让那些人影退开，然后支起了怀中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神色渐渐冷凝。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小太监是叫做陈江吧……
好痛！
好像整个身体都被压碎一般，喉咙深处，犹如火烤一般地炙热，让人感到无比地干渴。
好难受！
想要张口诉说，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出不了声音。
怎么办，要告诉殿下，有毒……
惊惶失措中，却朦胧地听到了一个声音，淡淡的极好听的声音在说些什么，想要听清楚，却是怎么凝神细听也听不清，只知道听到这个声音，让不安的他静了下来，是殿下……
殿下他没事……
心思一旦松懈，黑暗就再度侵袭……
「怎么还不醒！」坐在舒适的软椅上，律飞翼的眸冷冷地睨着跪倒在地上的数十个御医，直瞧得他们直冒冷汗。
一个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