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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者必有性命之忧。所以老刘才一个劲儿的让自己离开,以免为这批人碰上难逃一死。想到这里,他对老刘不禁生出一种好感,不忍使他为难。
于是,罗菩提冷冷地道:“舅舅,我不过去,也没什么好谈的,你是长辈,更不该要我跟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
此言一出,那两个女子都倏然变色。
最长的女郎跳过来用剑指着他喝道:“你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老刘也吓得变了脸色,连连拱手道:“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外甥他不懂事,姑娘千万别见怪!”
那女郎冷冷一笑道:“他说话可很懂道理呀!”
那最幼的女郎款款起立,微笑着过来道:“大姐,人家是中原来的,风俗习惯不同,自然看不惯我们的行为。”
罗菩提道:“中原与云省虽然地殊俗异,但礼义不变,你们身为女子,在广庭大众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最长的女郎闻言莞而道:“原来是书呆子,你真是少见多怪了,在苗疆边远之地,由于天热的缘故,男女都有裸体的习惯,有时还可以不着存缕,共浴一池呢!只要心中无邪,那并不算什么罪恶。你是把书给读迂了,你们孔夫子不是说过男不露脐、女不露皮吗?可是你仍然把上身脱得光光的,这算不算有失礼义?”
这番话倒把罗菩提问住了。
男不露脐、女不露皮确是礼法所规定,虽不是出自孔子,不过她说的话,倒也相当有道理。
那女子见他不开口,笑笑又道你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们,可见你自己心里有鬼,却拿不合礼法来责难我们,你十足是个读死书的伪君子。”她读过的书可能还不少,居然搬出大道理来了。
罗菩提将头一抬道:“谁说我不敢看你们,我只是不愿意见到你们这副样子而已,你凭什么说我是伪君子。”
他先前不敢抬头正视,确是为胸中后天所授的礼法所拘,遵守着非礼勿视的规范,被人一激,毅然地抬起头。一看之下,心中不自觉地也是一动,因为他距离这三个女子近,看得很清楚,见她们肌白如玉,曲线均匀,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那最长的女子打量了片刻,才点头赞许道:“嗯!很不错,满脸正气嘛!刚才说你是伪君子,倒是冤枉你了。”
次长的女子笑道:“姐姐,你怎么知道他满脸正气呢?”
最长的女郎微微一笑,说道:“书上说,胸中正,则眸子正焉;胸中不正,则眸子斜矣;他的目光很坚实,不象那些人骨碌碌直转,一肚子鬼胎,可见他是个规规矩矩的读书人!”
次长的女郎道:“好了,别搬书笼子了,姐姐,那盘山鸡端来半天了,冷了就不好吃,叫他过来吧!”
最长的女郎竟不避嫌疑,伸手拉着罗菩提道:“走,到我们桌子上去一起坐吧!我们很想听听你们中原的情形。”
罗菩提觉得她的手劲很大,自然而然地一用劲挣开,道:“我不去,我不习惯与陌生人同席。”
次长的女郎粉脸一变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邀你同席是看得起你,别的人还巴不到呢!”
罗菩提一仰头道:“我就是不识抬举。”
最长的女郎脸色一沉,回头向老刘说道:“老刘,你给我说老实话,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外甥?”
老刘吓得直颤抖道:“是……是的。”
最长的女郎厉声道:“是真的?”
老刘急道:“小的怎敢骗您姑娘。”
女郎冷笑道:“你这个外甥是干什么的?”
老刘战战兢兢地道:“他在家里读书。”
“他叫什么名字,来找你干吗?”
这次老刘无以回答,结结巴巴地道:“他……也刚到不久,店里生意忙,小的还来不及问他。”
“他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
老刘畏缩地道:“他……”除了这个他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罗菩提忍不住道:“我姓罗名叫苦提,到这儿来探访母舅又不犯法,你们凭什么这样追根究底,象盘问犯人似的。”
三个女子都为之一怔。
最长的女子道:“玉面修罗罗菩提?”
罗菩提没说话。
最长的女子又道:“你是不是外号叫玉面修罗?”
罗菩提道:“姓罗的生不改姓,死不改名,就叫这三个字,从不管外人如何称呼,也不承认有什么外号。”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老刘,你真好福气,居然有这么一个名震天下的外甥,跟山主同列八奇之一呢!”
老刘的脸都吓白了,做声不得。
那最长的女子又道:“玉面修罗名扬四海,在蛮荒却吓不倒人,再说我还不相信你就是那个家伙,非得试试你不可。”
话到剑出,直刺他的前胸。
罗菩提身形微侧,避过了那一刺,跟着手掌轻挥,砍在她握剑的手臂上,铮然一声,长剑坠地。
次长的女郎倏无声息地转到他身后,一剑拦腰袭来,又急又快。
罗菩提名列八奇,身经百战,会过无数高手,自然不在乎这一手背后偷袭,但是他心胸磊落,最痛恨背后暗地伤人,再者也觉得这些女子动辄伤人,出手凶毒,也就不再客气,身子不动,等对方的剑锋快要及体的刹那,才暴起反击,一手抓住了剑叶,另一手运掌成刃,砍在她的肩膀上。但听得她痛叫了一声,身子平飞出去,撞倒了好几张桌子,好容易挣扎起来,那条胳臂已不能动了。
最幼的女郎也娇叱一声,运剑进攻。她年纪最轻,剑术却比两个大的高明。
罗菩提连躲了几次猛攻,最后迫不得已,才用夺来的剑搭上对方的兵刃,一格一绞,暗劲疾发,把她的长剑从手中震飞出去。
那少女瞪目道:“罗菩提,你是中原的有名的侠义英雄,却只会欺负女子,我姐姐与你无怨无仇,你居然用重手击碎了她的肩骨,使她成了残废……”
罗菩提沉声道:“你倒会怪人,怎么不想想自己……”
那少女道:“自己又怎么样?”
罗菩提道:“她在背后突袭,使用凶招,罗某若非懂得自卫,早死在她剑下了,我废掉她一条胳臂,已经很客气了,若不因为她是女子,我早就不让她活下去了。”
那最长的女郎见罗菩提赤手空拳,击败了她们三人,脸泛寒霜,沉声道:“妹妹,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走吧!禀告山主后自然会找他算帐的。”
说完过去扶起受伤的女郎,回头冷冷地道:“老刘,人是你引来的,且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外甥,总要你负责。”
罗菩提昂然道:“如果你们的山主是何妙容就最好,罗某这次远入蛮荒就是为了找她。
如果不是,那就很抱歉,等我找到何妙容之后,再跟你们作一了断,总之罗某不退缩,只是别为难不相干的人。”
最幼的少女忙问道:“你要找何妙容干吗?”
罗菩提道:“这是我的事,见到何妙容再说。”
少女沉吟片刻才道:“你算找到了。”
罗菩提道:“你是说你们山主就是何妙容?”
少女点点头道:“不错,不过此刻山主并不在山里,明早叫老刘带你来吧!不过我要问了你的来意才能决定接待方式,如果你是想找山主的麻烦,或是找她拚斗,我就先警告你一句,尽量别把你条命留下。”
罗菩提大笑道:“我与何妙容素未见面,找她的麻烦干吗?我只是找她情商乞取一样东西,不过我进入蛮荒几天,对何妙容的跋扈情形多少也有点了解,好好商量大概是不可能的,明天我准到,任凭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树,也挡不住姓罗的,拚了命也要闯它一闯。”
那三个少女一言不发,相偕出门,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便登马疾驰而去。
这次,那老刘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苦着脸说道:“罗公子,你是不是八奇之一的玉面修罗?”
罗菩提道:“有人这样称呼我,但我自己并不承认,也不知道什么叫八奇,怎么谈得上列名其间呢?”
老刘道:“我的爷,八奇的第一位就是您,您难道没听说过那八句歌谣吗?玉面修罗名菩提……”
罗菩提道:“听过,八句歌谣刚好凑成一阕菩萨蛮,但八个人除了诸葛山真伯伯外,我一个也不认识。而且,听说其中有一半是为世人唾骂的邪魔外道,我觉得把我跟他们说在一起,简直是侮辱……这且不去管它了。请问,刚才那三个女的,她们是什么人?跟何妙容之间是什么关系?”
老刘道:“她们是百花信使,百花山主就是蛮荒圣女何妙容,她的手下有一百个百花山的孩子,百花……”
“何妙容不是在百兽谷吗?”
“是的,百兽谷在百花山之后,那属于禁区,连百花信使未奉准都不准进去,何妙容对外宣称居住在百兽谷,是用来分辨敌我的。如果是来找她的人提到百兽谷,则必杀无赦,只有提百花山的人,我才予以接待,领入山去。”
罗菩提笑着说道:“原来你是替何妙容办事的,刚才我向你问起百兽谷;你还推说不知道呢?”
老刘苦笑道:“何山主杀人虽多,却不是坏人,在她的盛威之下,云贵两地是宵小绝迹,强盗绝踪。一般的老百姓虽然怕她,也很敬畏她,公子一来就问百兽谷,我以为是来向山主报仇的,可是见公子年纪轻,不象个坏人,不忍心见你去送死,才推说不知道……”
罗菩提道:“现在你推也推不掉了,明天到了山上,你还是实话实说吧!把我们的关系解释清楚,别连累上你。”
老刘又是一阵苦笑:“我是瞎了眼,没认出你是名闻中原的玉面修罗罗大侠,否则我斗胆也不敢占你的便宜。”
罗菩提笑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何况你的岁数比我大得多,也算得上一个长辈。”
老刘忙道:“那怎敢当!”
接着,他又问道:“罗公子,你找何山主要什么东西?其实她倒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对你的印象很好,假如你以礼相求,她一定会答应的。”
罗菩提道:“她怎么会认识我呢?我们从未会过面。”
老刘道:“虽然没见过面,可是她对宇内八奇都相当清楚,除了你罗公子外,她只对终年不醉常醒客稍有好评,认为你们两个还是侠义中人。其余的几个不是邪得到底。就是假冒伪善,欺世盗名。假如不是事情忙,她真想到中原去把八奇找齐了,好好清理一下。”
罗菩提道:“她忙些什么?”
“那可不知道了。百花山的百名信使,终年有一半不在家,进进出出,替她忙着传信办事,我想无非是行侠仗义,打听哪里有强梁横行而加以惩戒吧!”
“这么说来,我对她倒有点误解了!”
“真正了解她的人太少了,我跟她十几年了,对她稍微知道一点,她外刚内和,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罗菩提道:“我想向她要一株龙须草……”
老刘一怔,道:“那恐怕不容易了。”
罗菩提道:“为什么?”
老刘道:“这是她唯一不肯给人的东西,她的性命就是靠它维持的。”
罗菩提道:“我师父佛印上人被人暗算,中了百日消魂草的毒,百日一过必死,只有龙须草才能救活,何妙容莫非也中了毒,要仗它活命吗?”
老刘道:“这可不清楚了,龙须草一共才只得六株,种在百兽谷中,每株草一年才开花一次结果两枚。何山主每月必须服用一枚果实才能维持生活,这是她自己说的,如果给了你一株,她就活不成了。”
罗菩提不禁皱起了眉头,暗暗想到:“师父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是要夺取别人的生命来救他师父,这种事他是做不出的。”
老刘也无法再说什么,罗菩提已经得罪了百花信使,明天是非上山不可,否则他自己也脱不了关系。至于能否取得龙须草,则不是他能力范围的事。
罗菩提最后才道:“何妙容是否知道还有其他的地方能采到龙须草,我想救我师父,但不能要求她舍命以让……”
老刘道:“明天到山上再说吧!这个我可不清楚,公子此来既无敌意,最好明天的态度放和气一点。”
罗菩提道:“那当然,今天的事也不能怪我,是她们先找上我的,我并不想生事!何妙容对这些手下太纵容了!”
老刘道:“这两个大的最爱生事,山上的人倒不是全如此,尤其是萨玲娜姑娘,对人最和气不过了!”
“萨玲娜又是谁?”
“她是百花山的总管。”
“噢!”
“山主不在家时,就是她当家,人既长得很美,武功又高,比山主差不了多少,罗公子,你别以为那三个女的容易对付,就看轻了山主的武功,她们只是萨姑娘教出来的下人,比萨姑娘还差得远呢!”
罗菩提道:“我从没有轻视过谁,何况我也不是来生事寻仇的。只要人家不逼我,我很少出手伤人。”
老刘忙道:“是的……”
两人又谈了一下,罗菩提对百花山的情形又多了一层了解,知道了这里才是通往百花山的唯一入口,但何妙容为了掩蔽行踪,除非有把握知道无人跟踪,才直接上山。平常,她总是在别处绕几个圈子才回到此地入山,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百兽谷在什么地方。百花山的事倒有人知道一点的,但大部分由萨玲娜负责,谁也不知道山主就是何妙容。而萨玲娜是蛮荒虎皮苗的族长,要到百花山必须先通过苗区,所以何妙容的形踪就更难捉摸了。
老刘在此地的工作,一则是为蛮区对外作中间的交易,二则也是为何妙容察看动静,一旦有身份不明的人追踪至此地,好通知山上早作防备。何妙容本人是汉夷的混血种。她的父亲是汉人,母亲则是夷女,老刘则是她父亲早年的随从,以此渊源,才获得她的信任。
至于何妙容一身超凡武功以及她役兽的奇技由何得来,则连老刘也不清楚了。除了萨玲娜之外,任何人也没进过百兽谷。对百兽谷里面的秘密,就更无人得知了。
这些事对罗菩提毫无用处,他也不感兴趣,唯一所知的是蛮荒圣女何妙容的年岁,今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八岁。因为老刘是三十年前来到此地的,他的主人在苗区娶妻成家,让他携货回到九江去安排家务,他一去十几年回到此地时,旧主人已经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就是何妙容,那时已亭亭玉立,是个少女了。因为蛮荒的女孩子早熟,容易成长,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就能嫁人生子做母亲,所以何妙容究竟有多大,他也不清楚。反正那时候总不会超过十四岁,一晃十四年,二十八岁是最大的可能,而且至今尚未嫁人,依然孤身独处。百花山是近五六年才建立起来的。百花信使都是萨玲娜族中的苗女,萨玲娜传她们武功,何妙容教她们读汉书,习汉语。可就是改不掉她们原来的生活习惯,个个美艳如仙,却又不拘形迹,以前常常引起不少的困扰和麻烦。凡是有人想占她们便宜的,总是丢了脑袋,因为虎皮族是蛮荒最大的一族,生性凶悍,被杀的也只有自认倒楣。
几年来,百花山在附近一带建下了权威。蛮人们本来就怕她们,汉人们也知道了厉害。
所以她们在店中不拘形迹,甚至于当众裸裎,也没人敢正视一眼。她们一到,大家赶紧背过脸去,以免引起误会,招来横祸,偏不巧却被罗菩提碰上了一次,引起一场冲突。
第二天清早,罗菩提在老刘的伴同下向百兽谷进发。
他骑着自己的马,老刘却跨了一头老脱了尾毛的驴子,慢慢地走着。为了要老刘领路,罗菩提只得耐着性子陪着他。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不过才行进了四五里。
罗菩提十分着急地道:“刘老丈,你的店里拴着三四匹马,干吗你要挑上这头老驴呢?
象这样慢吞吞地走,要多久才能到?”
老刘不慌不忙的道:“罗大侠,你别急……”
罗菩提道:“我怎能不急嘛!”
老刘道:“去早了没有用的,保证你赶得上,百花山的栅门一定要过了辰时才开,这以前是山上的早课,谁也进不去。”
罗菩提道:“百花山又不是什么寺院庙宇,也做早课吗?”
老刘笑道:“大侠是禅院出身,只以为和尚出家人才做早课,其实一般练家子都有早课的。早上空气新鲜,最适合练功,尤其你们练气功的……”
罗菩提道:“这个我知道,但仅限于日出之前,吸初升太阳的光华,调和龙虎,到了辰时,日头都老高了。”
老刘道:“百花山可不同……”
罗菩提道:“有何不同之处?”
老刘道:“这儿是苗区,清早的空气中含有瘴疬之气太重,不适于练功,必须等日出之后,瘴疬为日光所化,才是她们练功的时间。”
罗菩提心中一动:“日光对瘴疬,有克制作用吗?”
老刘笑嘻嘻地道:“是的,日光是瘴疬之克星,但也仅限于早晨的朝阳,到了中午阳光转毒,反而能增长其疬了。”
罗菩提沉默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