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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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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指挥使。”众人声音更小了。

“呃……”朱瞻基突然意识到一点,问一声道:“怡红阁?”

“是。”众贵胄子弟纷纷点头,偷偷用愤恨的目光盯着王贤。他们一来就看到这小子了,以为是他向太孙告状,前来兴师问罪的。

朱瞻基还有什么不明白?显然,昨晚薛家兄弟带着这帮家伙去怡红阁挑衅,结果被王贤胖揍,然后兄弟俩一气之下撂了挑子,这帮人吃了亏,自然也跟着罢训了。本来他打算,好好教训下这帮家伙,但现在王贤也牵扯其间,他却下不了手了。皇爷曾教导他,军中军法虽重,但服众才是最重要的,除非他连王贤一起打,否则如何让这帮人心服?

“真见鬼……”朱瞻基郁闷地嘟囔一声,本来他打算安排一场漂亮的上任仪式,现在却成了这副鬼样子。他郁闷地看一眼王贤,却见对方好整以暇,脸上没有一点尴尬的表情。

我这养气的功夫还不到家啊……看了王贤的表现,朱瞻基暗暗反省道。却不知道对方是二世为人,自己却才十六岁,修炼养气功夫是不是还早?

这时候薛勋薛桓终于到了,两人脸上贴着膏药,一个打着夹板,另一个拄着拐,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见了朱瞻基,两人装模作样上前道:“殿下恕罪,末将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话没说完,薛桓就看见王贤站在殿下身边,不禁大叫道:“你还敢来!”

王贤冷笑着不说话。

“殿下为我们做主,”薛勋朝朱瞻基抱起拳来,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夹板,忙松开手道:“我们就是被他的人打伤的!”

“还好意思说!”朱瞻基冷哼一声道:“昨天谁让你们出营饮酒的?”

“弟兄们训练多日,枯燥得很,”薛桓小声道:“我和我哥才招呼大伙儿出去吃酒消遣一下。”

“京城那么多酒楼青楼,为什么偏偏去怡红阁?”朱瞻基黑着脸道。

“巧了……”薛家兄弟小声道。

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朱瞻基又哼一声,瞪两人一眼道:“滚回去站好,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

两人唱声喏,归列站好。朱瞻基咳嗽一声,看着这群残兵败将,勉强打起精神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孤任命的幼军军师,日后节量军中诸宜,并有监军之权也。”顿一下道:“换句话说,日后孤不在营中时,你们都听他的。孤在的时候……你们依然要听他的。”

此言一出,大堂中却一片安静,众人都低着头数蚂蚁,也没人肯看王贤一眼。

“听明白了么?!”朱瞻基不悦道。

“明白了……”众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都没吃饭么?”朱瞻基冷哼道。

“是……”众人纷纷点头,确实是没吃饭。

虽然是太孙殿下,又绝顶聪明,在十六岁的年纪,还是无法让这群混不吝的勋贵子弟产生太多畏惧。

“哼……”朱瞻基气炸了肺,刚要发作,突然想起,这是个考验王贤的好机会,便转过脸,冷冷对他道:“军师,你说这帮人该如何处置?”

“回殿下。”王贤拱手道:“那要看军规如何了。”

“本军虽然不是正规军,但军规是一样的。”朱瞻基沉声道。

“……”王贤回想一下,前些天突击看的大明军规,缓缓道:“按律,平时出营招妓,杖责四十,打架斗殴,杖责四十,应打军棍八十!”

‘好狠!’薛家兄弟对视一眼,暗叫道,这家伙昨天还没打够,今天还想再打杀威棒!岂能再让他打,薛桓叫道:“且慢,昨天你也招妓,也打架斗殴,这么说,是不是也该杖责八十!”

“就是!”众人忙附和道:“你要是肯吃军棍,我等自然没话可说,否则,别拿这套公报私仇!”

“第一,昨天我还没来军营报道,所以没有出营招妓一说。”王贤冷声道:“第二,昨天是你们挑衅在先,我不过是教训你们这群废物罢了。第三,不就是八十军棍么,废话这么多,你们是不是男人?!”

第二百六十一章打板子

“你敢辱骂我们?”薛勋等人登时鼓噪起来:“殿下,他公报私仇,我们不服!”

朱瞻基皱着眉,欲言又止,还是把舞台留给了王贤。

“是男人就该敢作敢当,不就是八十军棍么?”王贤睥睨着一众纨绔武将道:“虽然本来不必如此,但为了彰明军法如山,我这个军师便同你们一起领受,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大堂内登时一静,因为方才有言在先,薛勋等人气焰为之一滞,朱瞻基这才轻声道:“你不必和他们一同领罚。”

“不过是让这群废物,知道什么是汉子罢了。”王贤却拒绝了朱瞻基的好意。

“那,好吧。”朱瞻基深深看他一眼道:“就听军师的。”

“昨天不在怡红阁的,可以暂且站到一边。”王贤面色冰冷地转回头道。

便有一半人站了过去,其实剩下一半人中,也有不少昨天没去的,只是为了表示一个鼻孔出气,依然站在薛家兄弟身边。

“来人!”王贤喝一声。

“喏!”两列行刑手便手持碗口粗的硬木杖应声上堂。

“二位指挥使陪我一起受刑可好?”王贤缓缓解下腰带,除掉身上的锦袍,露出线条分明的结实肌肉,这是他两年来注意饮食、坚持健身的结果,与当初麻秆似的病鬼,不可同日而语。

“你来真的?”薛桓看看王贤,又看看那硬木杖,缩缩脖子。

“军营无戏言,你爹怎么教的你?”王贤瞥他一眼。

“你够狠!”薛勋闷声道:“我们自然奉陪,不过眼下我俩有伤在身,只能权且记下,待伤好后再补上……”王公子弟从来色厉内荏,两人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紧。”王贤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道:“正好一并养伤!”说着重重拍案道:“还愣着干什么,按倒!”

行刑手便倏地挥出军棍,打在两人的后膝窝上,两人一个趔趄向前扑倒,赶忙用双手撑地,各自背上却重重吃了一棍,如两团会说话的泥巴,惨叫着被狠狠拍在地上。

紧接着八只脚分别踩在薛家兄弟的两只手背和两个后脚踝上,两人便呈大字形被紧紧地踩住了!

轻蔑地哼一声,王贤也俯身趴在地上,闭眼咬牙道:“行刑……”

“等等等等……”薛家兄弟才吃了一棍,就感觉骨头要断了,心说八十棍打下来,屁股还不成肉酱了?忙朝朱瞻基大叫道:“殿下救命啊!”

“你们太让孤失望了……”朱瞻基却黑着脸道:“军师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打!”他自然知道不想让幼军成为笑话,首要任务就是严肃军纪。现在王贤主动牺牲,岂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伴着殿下一声令下,军棍便纷纷重重落下,打在三人的屁股上,发出扑扑的入肉声,分外沉闷,却令人毛骨悚然……

薛家兄弟登时惨叫起来,被扔进热锅的虾子一般,剧烈地挣扎着,却被行刑手死死踏住,抡着棍子一下下朝他们的屁股招呼,没几下就开了花……

大堂外,一众薛家家将心急如焚,想要冲进去搭救二位少爷,但是太孙殿下面沉如铁地立在那,况且人家王贤军师也在挨打……

王贤的屁股上,也早就皮开肉绽,然而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比起狂呼乱叫的薛家兄弟,更像是将门之后!一个文弱……好吧,不算文弱的秀才尚且能坚持,两位少爷可是阳武侯爷的公子,要是坚持不下来,可要把侯爷的脸丢尽了……因为侯爷的脸面,本就所剩不多了。

思来想去,他们只能一面数着数,一面让人回去禀告侯爷,一面准备担架伤药……

其实打到三十几下,薛家兄弟就没什么声息了,朱瞻基怕再打下去,有个三长两短就不好交代,等到打满四十杖,便忙叫停道:“好了,今天是军师上任的好日子,先打一半,剩下的权且记下!”心中暗骂道,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

太孙一叫停,两边的人忙抢上前,将都已经没动静的三人抬出去施救……吴为和二黑用门板把王贤抬到一间耳房,白云老道手脚麻利地把他的裤子剪开,庆幸道:“还好穿的是绸裤。”待查看伤处时,这位武当山的外伤高手不禁轻咦了一声。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王贤竟然睁开眼,对目不转瞬的灵霄道:“一边玩去,姑娘家家的,盯着男人腚算什么样子?”

“都开了染坊了,还有啥好看的?”灵霄撇撇嘴,旋即好奇道:“不过你咋看着没啥大事儿呢?”

“嘿嘿,大姐头忘了我们是干啥的了?”帅辉得意笑道:“咱们可是公门出身,打板子的行家!”

“原来如此!”朱瞻基走了进来,卫士自然不会阻拦。他笑骂道:“害我白担心一场,还掉了几滴泪。”

“不是有意欺瞒殿下,”王贤讪讪道:“只是怕耽误了殿下的大事,才不得不耍了些手段。”

“这里头还有什么花头?”朱瞻基这种天潢贵胄,自然不懂下九流的勾当了:“你屁股也开花了,这总做不了假吧?”说着伸手戳了戳他的伤口,是真的不假。

“是真的,”王贤嘶嘶倒吸冷气道:“但只是一层皮外伤,别说筋骨,连肉都没伤着……”

“大人,其实伤着肉了……”白云子小声提醒道。

“呃,我说怎么这么疼呢!”王贤错愕一下,郁闷道:“没办法,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是啊。”帅辉附和道:“周勇他们还是练得少了,活儿糙了点。这要是我富阳县的张班头来打,一样的效果,大人现在就能下地。”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专门练这个的?”朱瞻基好奇道。

“当然,打有衙门起,就有靠这杖头钱吃饭的。”帅辉笑道:“哪行哪业没有猫腻?不足为奇。”

“他们是怎么练的?”朱瞻基很感兴趣道。

“练习时,是用衣裳包住一摞纸张,要练到打完之后,衣服破破烂烂,里头的纸张却完好无损,这种法子叫外重内轻,打人的时候看起来皮开肉绽,实际上却伤皮不伤骨,造不成什么伤害。”帅辉如数家珍道:“同时还练一种相反的,叫外轻内重,衣服里不包纸,而是包厚石板,要练到打完之后衣服完好无损,里面的石板却要打成碎石,这样打人的话,自然非死即残。”

“那……”朱瞻基咽口唾沫道:“薛家兄弟是哪一种?”

“哪种都不是,就是正常打。”王贤给他吃定心丸道:“他们是武将之后,自幼打熬筋骨,几十棍子打不残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朱瞻基放下心,见老道士已经为王贤屁股上药包扎完毕,便轻轻咳嗽一声。

“你们都出去,我和殿下有话说。”王贤会意地吩咐一声,众人便齐齐告退。

朱瞻基在床边坐下,侧耳听听前头,有惨叫声隐隐传来,轻叹道:“每人四十,一个不落。”

“理当如此。”王贤淡淡道:“我同他们一起受罚,他们不会对殿下产生怨气。”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了。”朱瞻基神情郁郁道:“靠这些人,练不好幼军的。”

“不错,”王贤也叹气道:“想不到大明的勋贵子弟,堕落得如此厉害。”大明的军力如今正在鼎盛,大军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军队的战斗力肯定没问题。但转念一想,似乎土木堡之变也就在三十年后,军队堕落得如此之快,恐怕原因就在这里。

“是啊,也许骑射武艺还都不错,但是满身的骄横散漫,视军纪如儿戏,我怎么放心把军队交给他们?”朱瞻基面色凝重道:“其实第一个察觉到此等隐忧的,正是薛家兄弟的父亲阳武侯,他曾专门上书皇爷,要求训练武臣子弟,估计就是看到自己儿子的操行,才会生出这份担心。”

“皇上的态度呢?”

“皇爷自然早就警觉,几年前就针对这些情况,采取过严厉措施,包括武官袭职要先参加比试,一试不中戍开平;再试不中戍交趾;三试不中,戍烟瘴之地以警励之。”

“这下够狠的,应该起作用了吧?”王贤问道。

“圣谕一下怨声载道,第一年应试的,几乎全军覆没。”朱瞻基苦笑道:“他们老子便去皇爷那里哭诉,皇爷最是念旧,都是跟他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也不忍因为一次不中,就把他们的子孙发配,于是允许他们考三年,三次不中再发配……”

“有发配的么?”

“今年秋天才是第三年。”朱瞻基叹气道:“所以暂时还没一个。”

王贤无语了,连雷厉风行的永乐大帝,都搞不定的事情,自己肯定更搞不定。

“我觉着皇爷给我组建幼军,”朱瞻基突然幽幽道:“说不定是想看看,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王贤脑海中一闪念,沉声道:“皇上想看看,募兵会不会比世兵能好些?”

第二百六十二章金尚书

“这种事,皇爷怎么会明说?”朱瞻基摇头道:“不过我也不是瞎猜的,因为我二叔,也是这么对那些将门说的。”顿一下又道:“但另一方面,皇爷也希望看到那些勋贵子弟成器,毕竟武将世袭是大明祖制,皇爷也不愿破坏它。”

“嗯。”王贤点点头,他算是明白朱瞻基的幼军,为何会这样违和了,原来是想两全其美,结果弄了个四不像出来。

“无论如何,必须要把幼军尽快练好。”朱瞻基看看王贤的屁股,有件事本想日后再说,但实在是忍不住,只好苦着脸道:“今年秋天皇上会在方山举行大演武,我们幼军就要第一次亮相了。”

“啊?”王贤惊得张大嘴道:“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了?”

“准确说,是只有两个月零六天了。”朱瞻基郁郁道:“我二叔那帮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那你原先打算怎么办?”

“我原先的计划是,全权委托给薛家兄弟。”朱瞻基耸耸肩道:“他们没招了,就会向他们老爹求助。阳武侯是堂堂右都督,演武这种事,还不手到擒来。”

“这不挺好么?”王贤撑着爬起来。

“干啥去?”

“跟薛家兄弟道歉,任打任骂,只要他们别撂挑子。”王贤有气无力道。

“别开玩笑了。”朱瞻基苦笑道:“我原先就很矛盾,你不过是帮我下定了决心。”

“什么意思?”

“因为那样一来,幼军就成了薛家军。而且皇爷明察秋毫,我这点小心眼肯定瞒不过他。皇爷想看的,是我亲自练的兵,那样肯定会不高兴的。”

“果然是个好孩子!但问题是,”王贤看着朱瞻基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实在不行,我只能自己上了。”朱瞻基挠挠头道:“我自幼熟读兵书,倒也知道些练兵之法。但我需要军官,这可是一万多新丁啊。真是的,我第一次带兵,完全可以先给个千把人练练手……”

“当今皇上是千古一帝,那是有大气魄的,一千人拿不出手。”王贤笑道。

“你还挺懂皇爷。”朱瞻基颇为认同道:“可是没有大量的合格军官,神仙都操练不来。”

“那好,”王贤想一想道:“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如何找到一群合适的中下层军官。”

“可以这么说。”朱瞻基撇撇嘴道:“但几乎不可能的,五军都督府是我二叔的地盘,那些将门都听他的,是不会帮我的。阳武侯只是个例,而且他现在也不会帮我了……”

“那不一定,说不定他还得感谢你呢。”王贤却摇头道:“还有兵部那位金尚书,他应该不是汉王殿下的人吧?”

“金尚书啊,不能算是我二叔的人,但兵部处处和五军都督府打交道,他不会为我们得罪我二叔的。”朱瞻基道:“而且调兵遣将的权力,都在五军都督府,不在他手中。”

“通常来讲,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大多数时候,办法在别人心里罢了。”王贤却摇头道:“堂堂兵部尚书,我就不信他没办法,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也要去碰碰运气。”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一趟。”朱瞻基倒是从善如流。

“你目标太大,还是我先去探探口风吧。”王贤面现苦笑道:“我去就会自然很多。”

“自然?”朱瞻基看看王贤的屁股,想象着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这样适合去兵部衙门么?”

“不去不行……”王贤小声道:“不信你等着看。”

“你还神了呢。”朱瞻基不信道。但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他就信了,因为兵部那边派人来传王贤过去,说尚书大人要见他。

“你还神了呢!”同样的五个字,不同的语气说出来,就是不同的语意。

“没什么,只是我刚进京的时候,金尚书警告我,他会时刻盯着我的……”王贤一脸淡定道。

“盯着你作甚?”

“只要我犯错,就会把我踢出幼军去。”王贤苦笑道:“似乎不太给你面子。”

“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毛孩子,能有什么面子?但谅他也不敢不给姚师面子!”朱瞻基冷笑起来道:“你不妨磨蹭一会儿再去。”

“为啥?”

“你是姚师学生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人不小心泄露出去了,以堂堂尚书的消息灵通,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朱瞻基道:“不过出于谨慎起见,你还是晚点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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