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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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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说了,他完全是不知情的,本来说好了,天亮要送我们出城,那商船舱底有夹层,完全可以躲过搜查。谁知火灾死人太多,京城九门尽闭,只能先躲在船上。”

“本来船上有吃有喝,我们躲上十天半个月,总能等到城门开门的时候。谁知今天下午,那商人拿了张布告来,一言不发地递给我们。我俩一看,朝廷已经迁怒在京的朝鲜人,要将其一网打尽。我劝我表哥,我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连朝鲜也回不去了,又何必再牵连别人?我表哥在从火场逃出来后,已经是万念俱灰,想也没想便答应和我投案了。”说到这,他苦涩地看看王贤道:“我虽然不是有心作恶,但害死上千天朝子民,实在罪不容诛。但求大人信守承诺,放过我在朝鲜的家人。”

“我尽力吧。”王贤怜悯地看看这金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反倒一片好心。但软耳朵根酿成这场惨剧,总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将金英泽带下去,侍卫又带上第二个人吕成建。这吕成建应该不比金英泽大多少,然而胡子拉碴,一脸落魄,不像金英泽的表哥,倒像是他表叔。

侍卫让吕成建跪下,吕成建死挺着不跪,被侍卫踹倒在地又死死按住,他却依然硬挺着脖子,圆瞪着血红的双眼,对王贤怒目而视。

看他这样子,王贤也火了,那股气顿时冒出来:“你这罪恶满盈的狂徒,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

“你家皇帝将我妹妹炮烙致死,又逼着李芳远杀了我父亲母亲,难道没有一丝愧疚么?!”吕建成恨声道。

“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与无辜百姓何干?你一把火害死了上千百姓,有多少家庭破碎,有多少老人失养,有多少父母失孤?”王贤深恶痛绝,重重一拍桌案道:“仇恨就可以让你变成畜生么?!”平心而论,王贤不是好人,甚至杀人不眨眼,比如那假冒的朱美圭,他连身份都没弄清楚,一遭到威胁,便说杀就杀,绝不含糊!但他信奉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最不齿的便是滥杀无辜。甚至在各方面都符合他心中一代雄主标准的永乐大帝,就是因为这点,在他心里被化为暴君之流。更遑论这个跑到京城来制造惨案的吕建成了。

“这是个意外……”吕建成闻言却低沉道。

“你要说,自己本来是想放烟花么?”王贤哂笑一声:“把给你作烟花的高手请出来,我就相信你。”

“我不是要放烟花,哪有能写出字的烟花?”吕建成咬牙道:“我本来是要刺杀朱棣的!”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好一会儿,王贤才问道:“你要如何刺杀?”

“灯山的位置正冲着午门,我在灯山的架子上,安置了十几跟瞄准五凤楼的冲天炮。”吕建成很是遗憾道。

“冲天炮?”王贤没听过这玩意儿。

“这是我们朝鲜的秘密武器,为了保密起见,平时并不生产,图纸只有大匠才知道,我家没失势前,我就是负责这个的大匠。”吕建成恨声道:“制作方法本来应该保密的,但那李芳远也是个畜生,我凭什么替他保密,便告诉你又何妨?”李芳远就是朝鲜国王,所以现在朝鲜也被称为李氏王朝。

“说来听听?”王贤好奇道。

“说白了也简单,就是将竹竿掏空,只留下中间的隔层,两端分别装上火药,插上引线。但底端的后门不堵严,这样下层火药爆炸后,就会推动整体冲出几十丈远。这时候,引线又正好引燃了密闭的上层,引发爆炸。”吕建成傲然道:“不信就用我说的法子一试便知。”

“我看不必了吧,你说得这么热闹。”王贤心说,不就是个大二踢脚么?哂笑道:“那天也没见你大显神威啊。”

这话戳中吕建成软肋了,他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道:“谁知道你们大明的奸商良心坏了,卖给我的硝石是假的,结果光着火没爆炸……”

王贤等人这个汗啊,心头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是不是该找到这个奸商,发给他一面‘救主有功’的金牌呢?

案情到此彻底明了,王贤再问下去,吕建成说的和金英泽说的基本没啥区别。王贤挥挥手,示意将其带下去。又命人去拘那窝藏两人的船家和卖给吕建成火药的烟花店老板……玩笑归玩笑,人该抓还是得抓的。

不过这些琐事,已经不用王贤操心了,他此刻在那间旅店的独院客房正厅中,正紧皱着眉头,向皇帝写结案陈词。这玩意儿他不是头一回写了,深知刀笔之利,措辞不同,结果也大有不同。

究竟该如何措辞,才能把握住皇帝的情绪呢?

思来想去了一个时辰,王贤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于是便坐下提起笔来,给皇帝写奏章……他的一笔字只能算是过得去,一般上奏这种事,都是让人誊抄一遍呈上去的。在他所拟草稿中,将这起纵火案,描述成本来是一起行刺案,结果皇帝洪福齐天,才导致火箭哑火,爆炸变成了燃烧。加上那天风大,才引发了那场悲剧。

王贤又用大量笔墨描述金英泽和吕建成的来龙去脉,还顺带点出了两人的怀疑对象。王贤相信,以皇帝的智慧,在冷静之后,不可能不去想吕婕妤的案子,其实多有蹊跷。现在王贤只是要给皇帝一个借口……要是皇帝想再查下去,自然可以就势下旨追查此案。要是皇帝不想查下去,自然没有下文,不过依然会在皇帝和纪纲之间制造裂痕,何乐而不为呢?

用尽自己肚里全部的墨水,写完了一篇不算太长的奏章,王贤却感觉比打了场仗还累。揉着酸麻的手臂问一声,才知道自己足足写了一个多时辰,现在已经是戌时中了。见弟兄们又陪自己到三更半夜,他忙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好了,回家睡觉去了。”

“都这时候了,咱们还是在这凑合一宿吧。”帅辉提议道:“回去打扰家里人干啥?”

众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那是因为你没人可打扰。大伙儿还急着回家钻媳妇的热被窝呢!

王贤记挂着生病的林清儿,自然不会在小旅馆留宿,从小旅馆出来,外面已是繁星满天,空气清新而冷冽,王贤却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夜色,急急忙忙奔回府上。

这时候家门早闭,王贤本想轻轻敲门进去,不惊动睡着的爹娘。谁知周勇还没敲,那门便一下打开,守门的家丁一看果然是他,满脸喜色地转过头去,大叫道:“老爷、夫人,大官人回来了!”

“深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王贤有些不悦,万一吵到爹娘和那还吃奶的小弟怎么办?

“大官人放心,老爷和夫人都没睡,在等着老爷回来,有喜讯告诉大官人呢。”守门家丁笑逐颜开道。

“什么喜讯?”王贤本来疲累欲死,闻言精神一振。

“小人可不敢嚼舌头,还是请老爷夫人告诉大官人吧。”家丁赔着笑道:“到时候再向大官人讨赏!”

“看心情吧。”王贤笑笑,大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中,笑问道:“爹娘,又有啥好消息?我又有弟弟了?”

第五百二十章有喜

“呸,死小子,”老爹老娘本来喜气洋洋,闻言神情大窘,正在抠脚的老爹,拎起手边的鞋子就朝口无遮拦的儿子丢去。“敢消遣你老子!”

老娘也骂道:“一出去就是两天不着家,回来就惹老娘生气!”

“嘿嘿,怎么是惹老爹老娘生气呢,咱们老王家人丁兴旺,那可是大好事!”王贤笑嘻嘻地躲开老爹的臭鞋,“也说明爹娘身体健康啊!”

以王老爹王老娘的厚脸皮,居然被儿子调戏得满脸通红,一旁的王贵忙出言解围道:“二弟,不是爹妈才能给咱家添丁进口的。”

“哦,还有大哥。”王贤已经意识到什么,心下竟没来由地慌乱起来,他生怕自己猜错了,才满口胡柴起来:“嫂子终于又有了啊。”

边上银铃扑哧笑道:“二哥说来说去,怎么就不想到自己身上,莫非你不算王家的人?”

“我……”王贤竟然一下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二嫂病了么,请大夫来一看,却诊出是喜脉。”银铃小嘴叭叭,脆生生道:“不过慎重起见,又请了宫里给娘娘诊断的太医来看了,确定嫂嫂已经有两个半月的身孕了。”说着银铃的眼角溅出泪花,小鼻子一抽一抽道:“恭喜二哥,你终于要当爹了!”

是啊终于,王贤和林清儿成亲也有两年了,家里一直盼着他俩能有个孩子,可两年里一直没有动静,老娘按捺不住,开始到处求医问神,林清儿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也因为此事不知暗中淌了多少泪水。王贤虽然一直大大咧咧,好像不在意的样子,但那是怕林清儿压力太大,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臭小子,傻乐什么,”老娘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使劲点着他的额头道:“都当爹了还这么没正形!”

“哦,啊,是哦……”王贤一身的杀伐决断,全都被抛到了爪哇国去,回过神来便往后面跑,“我去看看清儿。”

“你手脚轻点,她刚吃了药睡下!”老娘在身后大声嘱咐道。

不用老娘嘱咐,王贤也轻手轻脚地踏入自己和林清儿所居的东院。院子里一片安静,橘黄色的灯光透着家的温暖,走在满是明月清辉的石子路上,王贤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当初在九龙口,在太原城都没跳得这样厉害过……

他轻轻掀开厚厚的门帘,慢慢推开房门,唯恐发出一点声音,王贤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就见困倦极了的小茉莉,头一点一点地坐在炉子边,险些要把脸贴到滚烫的水壶上了。

王贤赶忙伸手托住她的小脸,这才避免一出毁容的悲剧,玉麝感觉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轻薄了下巴,刚要惊呼却被捂住了嘴。她惊恐地睁开眼,发现是自家大官人,登时娇躯一软,放弃了抵抗。

王贤做个噤声的手势,放开她道:“夫人呢?”

玉麝小声答道:“刚睡下。”

“我进去看看。”王贤朝她龇牙笑笑道:“去床上睡吧,再守着炉子,非把脸烫熟了不可。”

“我……”玉麝这才明白,刚才官人是救她来着,不禁又是庆幸,又有些小失落。

王贤不理会俏侍女的小心思,掀开门帘悄悄进了里屋,里屋是夫妻俩的卧房。只见月光透过厚厚的窗纸,洒在香闺细帐上,也洒在粉被绸枕中静静平卧的林清儿那瓷器般的脸上,是那样的静谧柔美。

王贤立在床边,呼吸都变得极轻柔起来,他望着睡着的妻子,眼前满是流年似水般的画面。

那一年,他从昏迷中醒来,正在院中艰难地蹒跚,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上门道歉的柔弱江南少女。尽管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王贤第一次见她……其实当他还是泼皮王二,无耻地敲诈纠缠着独撑家业的林家小姐,就已经做着不着边际的春梦,在梦里,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那一年,他与她坐上了去绍兴的乌篷船,与她一起闯入何员外的庄园,为改变那该死的命运一起拼命抗争!

那一年,她全家沉冤昭雪,却已物是人非,全家决定搬往苏州重新开始,他也在那一刻,明白了她的倩影已经深深种在自己心里,他追到了码头,追出了城外,也没追上那翩然远去的客船,最终失足跌入烂泥中。然而当他接受了从此不相见的结局,一身狼狈地回到家,却见她俏然立在小院中,刹那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再之后,一切都像水到渠成,绚烂终究归于平静,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生离死别,只有生活裹挟着岁月静静流淌,只有中秋赏月、西湖泛舟、雪夜读书、红袖添香……那些温馨甜蜜却不出奇的小场景,像岁月河流激起的浪花,转眼就消失眼前,却终究永留心田。

看着睡着的妻子,王贤有些想哭的冲动。他从后世而来,像一匹不羁的野马,蔑视着这世上一切的权威,践踏着固有的樊笼。也难以把这世上的人,完完全全当成与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物。他总觉着自己在玩一场游戏,一朝醒来,便会和这个世界说拜拜,所以他只想攫取,却不懂珍惜,更拿着妻子的宽容当放纵……直到此刻,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妻子,想着她肚里的小东西,王贤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原来自己不是过客,不是观众,不是玩家,而是一个活生生地活在大明的人,而林清儿也不是古人不是演员不是玩偶,而是自己血脉相连、相濡以沫的妻子啊!

王贤忍不住泪如奔涌,为自己过去忽视她而悔恨,为自己和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而庆幸,更为两人终有了爱情的结晶而激动……

这时候,他的手被握住了,冰凉滑腻,林清儿睁开那对如画秋眸,眼里也满是泪水地与丈夫对望着。

“娘子,我……”王贤擦擦泪,刚要说什么,却见林清儿摇摇头,往里挪了挪身子。王贤便和衣躺下与妻子共枕,望着帐顶。两人就这样拉着手,静静躺着,什么也不说,任回忆静静地流淌,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无声胜有声……

算起来,林清儿肚里的孩子,应该是王贤从杭州回来,去山西前怀上的。只是因为林清儿身子本来就弱,早年又奔波太甚,气血亏损太大,是以例假两三月才来一次,才迟迟没有发现。而这也正是她难以怀孕的原因……谁知道苦苦期盼的小东西,就这样悄无声地到来了。

王贤想到自己竟带着她娘俩去逛灯市,还在御前街上经历了那样的拥挤混乱,便一阵阵后怕,要是她娘俩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真要追悔莫及了。

“大夫看过了,说脉象很稳,小东西很健康呢。”林清儿也是后怕极了,但她却不能加重王贤的内疚,反而微笑道:“这说明咱们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但愿吧……”王贤苦笑着摸摸鼻子,听林姐姐的意思,是一心要生儿子的,他倒觉着生个女儿也不错。不过肯定不会说出口,那会被妻子视为乌鸦嘴的。他宠溺地抚摸着妻子依然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还是不能大意,小心安养一个月,待过了危险期再加强活动。”

“什么叫危险期?”林清儿不解道。

“头三个月啊,孩子还坐不实,虽然这娃娃挺抗折腾,还是小心些为妙。”王贤挠挠头,他还没当过爹,也只能道听途说:“我回头请大夫隔几天来诊一次,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王贤在这儿说着,突然想到坚决要回草原的宝音。不禁有些发愣,当时听到宝音怀孕的时候,他也曾狂喜过,但终究因为大战在即,心神不宁,没有到今天这种程度。而且宝音坚决要返回草原的原因,恐怕也是怪自己不让她到京城,而是去大同吧?唉,想到风雪凛冽的大草原上,宝音一个女人怀着身子住在透风漏雪的蒙古包里,王贤就一阵阵内疚。多一个女人就多一份债,真是自作孽啊!

林清儿察觉到丈夫的心情,轻声道:“眼看就开春了,把宝音妹妹接到京城来吧,这里的条件终究比草原强太多,我们一起也能做个伴。”

“嗯。”王贤点点头,早该这么做,自己得担负起男人的责任了。想到这,却又一阵心虚,要是宝音那小娘皮不肯怎么办?恐怕除了我亲自去一趟,没人能把她接来吧?但自己刚接手了北镇抚司,一时半会哪能离开京城呢?

“官人答应了就好,官人现在忙正事要紧,这些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林清儿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就交给妾身来安排吧。”

“呃……”王贤看一眼林清儿,眼神有点古怪,似乎自家娘子的能量,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自己身边的兄弟侍卫,大半是跟他从浙江出来的,这些人将林清儿视为主母,为了维护她的地位,会主动向她提供情报,也乐于受她差遣。

“官人是不是觉着妾身多事了?”林清儿怯生生道,虽然她只是在尽女主人的本分,但毕竟王贤跟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是不同的。

“哈哈哈,怎么会呢?”王贤放声笑道:“这么好的贤内助,为夫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第五百二十一章露馅

虽然沉浸在喜悦中,王贤也没敢忘了正事儿,陪着妻子吃了精致的早餐,嘱咐她安心休养后,王贤便带着昨夜在旅店写好的奏章进宫交差去了。

今天是正月二十,上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没有常朝,皇帝也不在紫禁城,而是在北苑斋戒。王贤在午门外问明了,便骑着马往北苑去了。沿着长长的皇城根一直往北,过了老和尚的庆寿寺,便见晨曦中竹林掩映着一道紧闭的白玉门,王贤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天香庵外,想到里头青翠欲滴的小白菜,他就一阵上火,这死丫头,躲进去就再不露面,真该冲进去把她抓出来,狠狠打一顿屁股,可惜想到里头那个此女只应天上有,凡人哪敢亲芳泽的徐妙锦,他就无奈地泄了气……

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王贤不敢在这里驻足太久,便带着气策马离去了。不知不觉,过了一座吊着几盏硕大黄纱宫灯的彩坊,便听有彩坊下的大内侍卫大声喝道:“前头是圣驾驻跸关防禁地,除赐皇宫骑马者,一律步行入内!”

王贤和众侍卫赶忙下马,步行到宫门前,向当值宦官递了奏本,便等在宫门处。却感觉那侍卫头领老是拿眼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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