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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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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对在那里整理卷宗的吴为道:“不愧是国家级选手,确实比我爹那帮人水平高多了。”

“呵呵……”吴为笑笑道:“确实有水平,冤案也能做得天衣无缝,文书一应俱全,一点都看不出破绽,想整治他们根本没门。”

“没门有窗户,”王贤冷却笑道:“冤狱就是冤狱,不可能天衣无缝。而且他们作假的手段,已经变成白纸黑字,留在这些卷宗上,犯人看了一目了然,把作假的地方全都指出来!”说着傲然一笑道:“海底捞针咱们没那本事,按图索骥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啊,谁也想不到大人能先把卷宗扣了,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诏狱中寻访冤狱。”吴为钦佩道:“这样一来,魑魅魍魉们只能现行了。”

“哈哈哈。”王贤朗声笑起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当天点卯,李春等人一个不落,都早早就等在堂下,见王贤还没来,众人便小声说起话来。

“原来李狗儿三个只是被打昏了,根本没有生命危险。”有人叹气道。

“弄了半天,昨天王镇抚是诈唬咱们呢。”这话引起更多叹气声:“可笑咱们这些自诩老手的,都被糊弄了,傻乎乎在奏章上联名。现在那奏章,就摆在老祖宗案头呢。”

“老祖宗肯定很生气吧?”目前为止,这还是众人最担心的问题。

“老祖宗倒没发作,只是冷笑连连,说了几声很好。”消息灵通人士道:“也不知是说咱们还是说王镇抚。”

众人倒宁愿纪纲发作,发作出来也就完了,这样憋在心里,肯定把大伙记恨上了。

正在议论纷纷之际,突然有人低声喊了句,镇抚来了,登时满堂皆寂,针落可闻……

第五百三十一章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不能让下属尊敬你,就让他们怕你吧。

王贤冷着脸就坐,目光扫过哪里,哪里就齐刷刷低头,他这才收回目光,扫过面前的大案,只见正中摆着一份文书,落款是南镇抚司。

王贤信手翻开,只见上头赫然是南镇抚司行文各司,告知从即日起向各司派驻一名委员,一切触犯法条行为,需由该委员裁量后决定,禁止各司擅自执行家法,否则严惩不贷云云。

“反应挺快啊。”王贤知道这是示威呢,不禁暗暗冷笑,怪不得这帮家伙又想拿乔呢!说完看看堂下道:“南司委员何在?”

“下官陈武拜见大人。”一名锦衣卫千户出列,向王贤抱拳。虽然王贤管不着他,但他依然不敢造次……昨日王贤在锦衣卫衙门枪指纪都督,他可是在场的,当时就被这凶神震慑了。虽说自己也算是纪都督派来的上差,但估计在王贤眼里,也就是浮云一般。这次陈千户硬着头皮过来,也是打定了主意,只要王贤不再乱用刑,他便装孙子到底。

“给陈委员看座。”王贤倒还客气,让陈千户受宠若惊,忙道自己站着就行。

“让你坐你就坐!”王贤把脸一沉,陈千户赶忙一屁股坐下。

王贤看看堂下暗暗偷瞄自己的李春等人,知道昨天自己一番毫不留情的挤对,必然让这些人生出两种心思,一种是朱六爷的门人,见自家恩主和新任镇抚使竟穿了一条裤子,自然要等等看看再说。另一种就是李春之流,知道王贤必然要收拾他们,自然生出同仇敌忾之心,憋着劲儿要跟他对着干一场。

王贤想的一点错也没有,却说昨日散衙后,李春和一众心腹爪牙……也就是‘四大金刚八大锤,十大凶神十神通’之流,齐聚衙门对面的酒楼刘伶醉,占了整层三楼,把闲杂人等都撵下去,坐了整整五张桌子。

这五桌人便是李春在北镇抚司的同党了,往日里耀武扬威、风光得不得了,这会儿坐在桌边却一个个面色发白、口中发干,满桌子酒菜没人动一筷子。

“都给那厮吓着了?”李春其实也很怵头,他的职位决定了,他必须站在和王贤冲突的最前线,一想到那个凶神连纪都督都敢威胁,他就腿肚子直转筋。但此刻不能坠了士气,还得给众人打气道:“还是你们觉着,他能斗得过老祖宗?”

“那不可能。”众人对纪纲十几年的信心,早就坚如磐石了。

“当然不可能!老祖宗这些年和善了,有人就以为他是吃素的了,”李春感觉自己的信心也强了点,尽量摆出一副蔑视的姿态道:“姓王的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贼,咱们见的还少?哪个不是一上来耀武扬威,转眼就被老祖宗像捏臭虫一样捏死?!”

“是啊。”众人都是锦衣卫的老人了,这十来年里,见了多少内斗?哪次不是老祖宗完胜告终?想到老祖宗是个敢在皇宫门口给阳武侯开瓢的绝世凶人,就觉着王贤还真是在作死。

“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老祖宗是锦衣卫都督,比姓王的何止官大七级?北镇抚司不过是锦衣卫的一个衙门,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他却没法反抗。”李春越说越来劲道:“比如说今天他钻了空子,用家法处罚了张狗子、李狗儿他们三个,老祖宗只消一道令旨,就能让南司禁了他的家法。再比如他敢拿铳指着老祖宗,南镇抚司就能请旨办了他!”

众人听得点头连连,那被王贤严重摧残的小心灵,终于渐渐复苏起来,纷纷笑道:“就是,还反了天了他!敢惹咱们老祖宗!”“别说老祖宗了,就是咱们他也惹不起!惹火了咱们就一起撂挑子,让他一个人玩去吧!”“就是,给他下几个套子,让他在皇上面前出几次丑,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厅中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众人就要商量着明天一起罢工,然而这时突然有人说了句:“不过,本司的档案被他一体锁锢,他又将诏狱也封了,姓王的是不是要翻案啊?”

刚开心起来的众人,心下登时咯噔一声,全都呆住了。正如王贤所说,他们是团伙作案,分工明确、利益均沾,要真让他查出几个冤案来,那真是拔出萝卜带起泥,一个都跑不了。

那到底有没有冤案呢?诏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估计窦娥到了这里,都会感觉心态平衡很多。不过正如吴为感叹,这帮人都是常年做这个老手了,冤案也能做得天衣无缝、文书一应俱全,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其实来之前,他们就知道王贤把档案库给封了,但他们还能坐得住,总觉着王贤一个菜鸟,想从文书上捉住他们的马脚,根本没门。但现在又听说王贤将诏狱也封了,登时就慌了神,这根本不是菜鸟的行径,而是老鸟的手段啊!

见刚刚鼓起点的士气,一下又跌入低谷,把李春郁闷得够呛,咳嗽两声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都是办死的陈年旧案了,有那么好翻案么?”说着冷笑一声道:“有道是新官不翻旧官的账,他一点面子不给朱六爷,六爷还能跟他穿一条裤子?这不是把人往咱们这边推么?”

“还是小心为上。”众人坏事做得太多,总是心里惴惴。

“放心,回头我去请示一下老祖宗,请庄夫子拿拿主意。”李春这么一说,众人竟都催促他快去快回,早点有个主意,大家也好放心。

李春只好离席去往夫子庙纪纲的府邸,小心翼翼来到后花园,便见纪纲正在和庄夫子下围棋,暖亭里焚着香,纪都督轻裘缓带,面容沉静,浑然看不出半分羞恼之色。

李春耐着性子侍立在一旁,一直看到纪纲险胜,庄夫子一脸懊恼地复盘。纪都督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道:“李春来了?”

“是,老祖宗。”李春赶忙给纪纲行礼。

“有事儿么?”纪纲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道。

“是,老祖宗。那王贤回衙后又生出许多事端?”李春忙轻声道。

“他又干什么了?”纪纲极力想保持镇定,但捏着杯子的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

李春便将王贤这一天干得好事儿,讲给纪纲知道。纪纲开始听王贤将许应先的兵抓起来,倒吊在院子里还能忍得住,待听到他险些杖毙三名军官,又逼着李春他们在奏章上署名,还查扣了北镇抚司的卷宗,封了诏狱……他终于是忍不住摔了杯子。“真是欺人太甚!真以为老子是吃斋的么!”

“都督少安毋躁,”庄敬忙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王贤这是自取灭亡罢了。”顿一下道:“再说皇上最多下月就去北京了,到时候都督还不随意收拾他?”

“但这一个月,就够他坏事儿的了!”纪纲气哼哼道:“必须阻止他再折腾下去!”他的担心跟那些神神鬼鬼一样,就是之前坏事儿做得太多,唯恐被王贤抓住马脚。

“这个却是不难。”庄敬笑起来道:“王贤不是要平反冤狱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被老虎咬死的都是牛犊子。”说着笑容渐冷道:“冤狱是那么好平反的么?那都是一个个黑窟窿,有的可以碰,有的不能碰,有的沾上了就甩不掉!”

“你是说……”纪纲也明白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道:“那个案子?”

“不错,就是那个案子。”庄敬桀桀笑起来道:“他不是要平反冤狱么?总不能由着他挑肥拣瘦吧?那个案子摆到面前他接不接?不接就别问别的案子,接……就等着陷入麻烦吧。”

纪纲也哈哈大笑起来,却把一边的李春给弄懵了,小心翼翼问道:“到底哪个案子?”

“你前年干得那档子好事儿,”纪纲冷冷瞥他一样:“还是老子给他擦的屁股!”

“是那个水车巷杀人案?”李春恍然道。

“不错。”庄敬点点头道。

“可人犯都已经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并不在诏狱里啊。”李春不得不提醒二位大人道。

“那个严郎中的妻子还在京里,”庄敬淡淡道:“年前还想告御状来着。”

“夫子的意思是?”李春终于有些懂了。

“不错,你找个人去告诉刘氏,就说新任北镇抚司镇抚大人要平反冤狱,命有冤的到衙门伸冤。”庄敬阴恻恻道:“王青天不能不受理吧?受理了就有好戏看了……”

“夫子真是高明!”李春越想越觉着此计甚妙,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又想起一事,忙禀报道:“对了,诏狱的小魏子禀报说,王贤巡视了诏狱,将一干太子党从地牢转移到了地上,全都换成最好的牢房……”

“你看看,这才一天不到,咱们的王青天干了多少好事。”纪纲气极反笑道:“这些账我都给他记着,但愿他一直有皇上罩着,哪天他惹到皇帝,就等着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他巡视诏狱的话,应该发现解缙已经死了吧?”这时候庄夫子问道。

第五百三十二章小坑过去有大坑

“发现了,”李春答道:“小魏子说他当时还大发雷霆,不过随后就雷声大雨点小了,只是让他写个报告上去。”

“哦?”纪纲有些意外道:“这小子不打算拿来做文章么?”正如王贤所料,解缙之死是纪纲给王贤挖的坑。像解缙这样重要的大臣,哪怕是纪纲也不敢轻易让他瘐死,必然是得了皇上的暗示……

朱六爷没有猜错,正是年前那次皇上翻阅诏狱囚犯名单,看到了解缙的名字,朱棣有些恍惚道:“缙尤安在?”回忆起来,这个人已经下诏狱五年了……解缙这名字对皇帝意味着很多很多,代表着象征永乐朝文治顶峰的《永乐大典》,代表着皇帝最终立朱瞻基为太子的决心,代表了君臣父子相猜忌的心结。

当时皇帝愣了足足盏茶工夫,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御书房,金黄色的细尘飞扬着,就像皇帝的思绪一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没有多说什么,便掀到下一页去了。

这件事似乎就过去了,但纪纲回去后,却反复琢磨起皇帝的意思来,他是皇帝的恶犬,很多事情皇帝不方便说、甚至不方便做,都由他默默来做,自然连带恶名也一起背着了……所以如今他才会对皇帝往锦衣卫掺沙子的举动这么大怨念。不过在当时,他还是在仔细领会着圣意的。

当时庄敬替他分析道,皇上的话,可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理解,一个是像‘平保儿犹在耶?’这样,嫌解缙活得太长。另一个是皇上觉着解缙坐牢时间已经够长了,可以放出来了。要是后一种,等圣旨即可,前一种的话,就得像以往那样,偷偷把事儿办了。

让庄夫子这一说,纪纲也不急了,那就等等呗,等上一年半载,要是没有圣旨开释解缙,就把他弄死拉倒,反正他也很讨厌姓解的。但没想到的是,汉王殿下竟然神通广大,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番君臣对话,强烈要求纪纲将解缙弄死。

要说汉王殿下最恨的臣子,王贤还排不到第一,因为第一肯定是解缙。当年皇帝可是真心想将他立为太子,是解缙又作诗又说禅,使出浑身解数给他搅黄了,之后还数次说他的坏话,让汉王殿下恨之入骨。虽然最后,还是被汉王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狠狠告了他一状,把他送进了诏狱,但解缙一天没死,汉王就一天恨意难消……

当时纪纲还比较犹豫的,想要拖一拖再说,谁知道过了年就碰上王贤掌镇抚司这码子事儿,让纪都督一下就不淡定了。他决定杀掉解缙,向汉王卖个好、给王贤挖个坑,也稍缓心头之恨。纪纲并不担心皇帝的想法,因为朱棣既然出那种话,话里就隐藏着杀意,下面人怎么理解都不算错。

于是数日前,他命人给诏狱中的解缙摆一桌酒席。堂堂锦衣卫最高统帅,居然请一个囚犯吃酒,如果不是有旧的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人要放出去官复原职了,另一种则是这犯人要去见阎王了。满怀着疑问,这位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解学士,想要向纪纲问个明白。然而酒席摆上,纪纲却没有来,这让解缙的心一下就凉透了,显然是最后一种可能了……

牢房里,解学士对着满桌子久违的佳肴却食不下咽,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不一会儿便酩酊大醉。在梦里,他又回到当初那些风光无限的时刻,那时候他峨冠博带、名动天下,酒色财气、予取予求……见解缙已经烂醉如泥,早就等在外头的锦衣力士便打开了牢门,将解缙拖了出去,扔在雪堆里……此时正是正月,又是半夜,外面冰天雪地,在烈酒的麻醉下,这位才华震古烁今、才高却不能修身解学士,没有痛苦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纪纲知道,若是王贤想拿解缙的案子做文章,必然会引起皇上的厌恶,如今纪纲之所以没法对王贤来硬的,无非就是因为皇帝护着他。一旦王贤失了圣眷,纪纲拼上得罪那个不理世事的老和尚,也要将王贤干掉!

若是王贤瞒着不报话,那解缙之死就要算到他头上了。这就叫不管往东往西,怎么做都是错,谁承想王贤竟好似嗅出了危险,打算低调处理这个案子,虽然这依然会让皇帝不舒服,但已经是麻烦最小的一种处理方法了。这让纪纲和庄敬不得不承认,姓王的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咱们看看这次这个大坑他怎么填。”不过纪纲对‘水车巷杀人案’还是信心满满的。

“他填不上,只能把自己埋进去。”庄夫子也笑起来。

“老祖宗圣明,庄夫子英明!”李春也跟着笑起来。

“咳咳。”王贤不悦地咳嗽两声,终于把李春从走神中唤回来,他阴森森地咯咯一笑道:“符也求来了,神也请来了,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吧?”

“昨日便听说,大人用关防封了诏狱,又将档案库锁锢。”既然如此,李春也就不跟他客气了,“不知大人意欲何为?”

王贤淡淡道:“审查卷宗,提审犯人,皆是本官上任之初的例行公事尔。”

“为何要将我等排除在外?”李春质问道。

王贤见他比昨天硬气太多,就知道是有人给他打气了,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你摸摸自己胸口问一问,敢对自己的良心说不知道?”他扫视一圈众人,沉声道:“国家设刑教民,原为惩恶扬善,安抚百姓。使良善之民生业有所托、奸邪盗匪无所施其暴,实乃顺天应民、养生教化之本旨。然而京师重地、天子诏狱中,竟然黑幕重重、冤狱如林,实乃北镇抚司之大耻!本官不得不严查到底,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说罢他把脸一沉,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道:“抬进来!”

外头帅辉便领着侍卫将一口箱子抬进来,打开一看,里面堆满了卷宗。

王贤看一眼那箱子,冷声道:“都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自己办的案子,有就拿到手里站回去……”

王贤说完,便冷冷看着众武官,众武官只好上前,将箱子里的卷宗搬出来。大明朝的档案管理,已经十分完善了,所有卷宗的皮面上,都白纸黑字写着经办人的名字。所以不一会儿,满满一箱子卷宗,便被众武官取光,除了那些无权审讯的之外,但凡有审讯之权的,手里都捧着多则十几份,少则三五份卷宗,面色发白地偷瞧着王贤。

“自今日起诸位不必回宅邸,去掉补服,暂行在衙办差。什么时候把手里的案子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家。”王贤似笑非笑道:“但请放心,本官是很宽容的,不会虐待诸位,而且我也会陪着你们,咱们一起把案子查清楚,还大家一份清名。”他顿一下道:“毕竟都是陈年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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