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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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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庄敬也幸灾乐祸道:“看他今日之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纪纲得意洋洋道:“想不到这帮举子帮本座……”话没说完,却硬生生吞了下去,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大坪上的场景变了……他竟看到那两千举子向王贤作揖,虽然参差不齐,但绝对是大多数人的行为。

“四十三过眼关,本座是不是开始老花眼了?”纪纲难以置信地问庄敬:“我怎么看到那些举子在拜王贤?”

“东,东翁,您没眼花,他们确实在拜王贤……”庄敬艰难地咽口唾沫道:“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那个谁,快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儿!”纪纲快要抓狂了,这个王贤是玉皇大帝的私生子还是怎么着?还王霸之气一放,小弟纷纷纳头便拜了么?!

不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禀报说是那些举子是在向王贤道歉,说才知道大人当初严格搜检是为他们好,他们还不知好歹地跟大人对抗,甚至口出不敬,实在是以怨报德,不当人子云云……

“这样都行?”纪纲郁闷得快要吐血了,抓狂道:“这些举子也太善变了!”

庄夫子却暗暗叹口气,心说东翁啊,不是你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您光记着王贤的变态搜检了,却忘了他那两次网开一面,让绝大多数举子逃过一劫。尤其是经历了纪纲在贡院的变态搜检,举子们就更明白,原来王贤严厉搜检,是为了保护他们来着……

听着那些举子把自己比喻成严父,王贤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见举子们并不记恨自己,反而对自己不胜感激起来,王贤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让读书人骂的滋味,就连当今皇上都承受不了,忍不住要杀人封口。

“大人,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吴为小声提醒道。

“也好。”王贤向众举子挥挥手,轻声应下,然后提高声调道:“诸位专心考试,祝大家金榜题名!”

“……”听王贤说得如此俗套,吴为这个汗啊,大人,您那些华丽的辞藻哪里去了?

“承大人吉言。”举子们再次行礼,大坪上才恢复了秩序。

“大人,这发言也太普通了吧?”待举子们注意力转移,吴为无奈道:“多好的机会呀。”

“是啊,作死的机会。”王贤白他一眼道:“安心做事吧,我自有分寸。”

“是。”吴为神情一凛,方才他也有些飘飘然了,好在王贤一盆冷水泼下,让他恢复了清明。

第五百七十六章出狱

重考倒是顺顺利利地结束了,九天时间,也没发生任何事故。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第二场举子们进场以后,刑部那边也结案了。

最闹腾的举子们都在贡院里关着呢,这案子也就没引起多大反响,结案那天,刑部尚书闭门宣判,然后派人将判词贴在应天府衙外的八字墙上,便算是对朝野的交代了。

这案子最终还是被轻拿轻放,黑锅由梁潜一人背起。判状上说,考题泄露是因为他的疏忽,没有将草稿烧毁,只是撕碎扔在纸篓里,结果被倒纸篓的官差偷偷拼了起来,窥得了会试的考题,又趁夜色绑在石头上偷偷扔出贡院,为接应在外头的同伙所得,之后公然售卖……对此那官差和他的同伙供认不讳、认罪伏法,至于梁潜则被革职为民、限期离京。

至于购买考题的举子,因为搜检时有言在先,只要主动扔掉夹带则概不追究,是以当时通过搜检的举子便免于处罚,而仍执迷不悟,被查出夹带的三十名举子,则处以取消举子出身,终身禁止踏入贡院的处罚。

除此之外,判词中并未提及对其他人的处罚,也不知是都被放过了,还是秘而不宣。

老百姓是不嫌热闹大的,本来以为这场科举弊案会引发一场不亚于瓜蔓抄的大案,谁知道仅处罚了主考和三十名作弊的举子,罪魁祸首也仅是几个胆大包天的毛贼,这些人的死活老百姓可不感兴趣,他们想看的是处斩大官儿,可惜这次官府没给他们一饱眼福的机会。

不过王贤却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他一直担心于谦等人会被取消举人资格,虽然按理说应该不会,因为那样就会把自己这个搜检官牵扯进去,而且也有悖于皇上不动江西帮的主旨。但他还是一点不敢大意,因为于谦要是因此仕途无望,岂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扼杀了一位民族英雄,到时候谁来挽狂澜于既倒?只能自己来了,那岂不郁闷到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于谦栽在这一场,这些日子他使出浑身解数,拜托自己的老师魏源,兵部尚书方宾,以及其他浙江同乡一道游说,希望能力保浙江举子脱厄,最终也不知是游说起了作用,还是皇上原本就没打算难为浙江举子,总之这三十名被处罚的举子中,并无于谦等人的名字,那胡种胡公子倒是榜上有名,不过以他买卖考题的罪名论,已经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了。

廿八日,第三场会试考完,被两个九天磨成鬼的举子们,有一半是被兵丁抬出贡院的,其余人也摇摇欲坠,见到家人就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躺倒算完。王贤却没在贡院等待自己的大舅子和李寓等人,而是来到了刑部衙门外。说来也巧,今天也是于谦等人出狱的日子。

正午时分,衙门口中走出了几十名蓬头垢面,神情恍惚的男子,看其污秽不堪的衣着,真没法跟风流自赏的举人老爷联系起来。

王贤身后停着一排青幔马车,此时为首一辆的车帘掀开,露出银铃那张满是期盼的脸来,她的目光落在那群人身上,明显顿了一下……那大门里是分明涌出一群乞丐。

于谦等人也看到了辕门外的马车,和马车前立着的王贤。别人的目光都落在王贤身上,于谦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双善睐的明眸,他先是一阵惊喜,旋即笑容渐渐凝固,走到王贤面前时已经成了垂头丧气的样子。

王贤没有马上理会他,而是跟众举人打起招呼来。不管浙江举子还是江西举子,自然都认识曾担当过搜检官的王贤,不过打完招呼后,江西举子便径直去了,浙江举子却留了下来。

“众同年都抽不出身来,便由我做代表来接你们。”王贤善解人意道:“会馆那边已经备好了酒席,不过咱们先去澡堂子好生泡泡,去去晦气,神清气爽地回去。”

“多谢大人。”举子们虽然只被关了半个多月,却有恍若隔世之感,此番见到王贤,真像是见了亲人一样。听到他体贴周到的安排,举子们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当然很多人的泪水,是因为想到别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贡院,他们却是刚出了牢房,真不知如何见江东父老。

“上车。”此地不是说话之地,王贤一挥手,六辆大马车行驶过来,举子们也觉着这样没脸见人,二话不说纷纷登上马车。

于谦落在最后一个,走到王贤身边,低唤一声:“二哥,其实你和银铃不用来的……”

“废话少说,上车吧。”王贤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把他拽上车去。

他们所上的这辆马车,看起来与其他马车别无二致,但内里别有洞天,有铁板夹层,樟木内壁,有宽大舒适的座椅,装着精致酒食的橱柜,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马车上的银铃和灵霄二女,衣裙装束虽然一如既往的简约明快,但用料裁剪一看就是出自京城有名的裁缝之手,比在杭州时要上档次得多。

再看自己浑身脏兮兮,还有虱子跳蚤,于谦就有些局促,不好意思与银铃对视,甚至不好意思往那天青色丝绒坐垫上坐。

“坐,你不是最推崇王猛的扪虱而谈、旁若无人么。”王贤一把将他摁在座位上,心里却突然觉着,自己把妹妹带来接他,还真不是在帮小谦。

“哇,小谦谦你改混丐帮了么?”这时候,还真需要单细胞的姑娘来活跃下气氛,又女扮男装充当起王贤护卫的灵霄,看着于谦脏兮兮的样子,不禁好奇提问道。

“……”于谦咽口唾沫,不知该如何作答。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银铃瞪一眼灵霄,转回头关切地望着于谦道:“你……还好吧?”

“还好。”于谦把头埋得更深了,低头道:“有二哥关照,刑部的人没有为难我们,连伙食都跟别的犯人不同。”

“你又不是犯人,他们把你们关在牢里本来就是冤枉的!”银铃察觉出于谦的消沉,秀眉一挑道:“你还感激他们不成?”

“我是后悔没听二哥的,”于谦看看王贤,惭愧道:“二哥都那么提醒我了,我却没像林哥和李寓他们,把二哥的话放在心上。”说完他紧咬着下唇,未来的民族英雄,现在毕竟还是十八岁的少年,之前一帆风顺、每考必高中,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看了天下英雄。这次摔这么大跟头,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王贤摇摇头道:“能保住举人身份就是大幸,三年后卷土重来,你也才年方弱冠,急个屁啊?”

王贤的安慰按说是很给力的,却只让于谦苦涩地笑笑,显然没安慰到点子上去。王贤微微皱眉,旋即明白了于谦为何这般失魂落魄……记得在杭州时,于谦就说过,他跟自家老爷子达成约定,今科中了进士再论婚配。当时于谦的如意算盘是,挟自己金榜题名之势,让自家老爷子改变初衷,向王家下聘。另一方面,以他少年进士的身份,王老爹纵使心有芥蒂,也会接受他这个金龟婿的。

想到这,王贤也就明白了,为何于谦这次表现得如此偏执,在王贤印象中,于谦虽然主意很正,但也不是个不听劝的。原来他把自己的婚事系在了今科会试上,所以他才会不顾王贤的劝阻也要冒险参加考试……于谦很清楚,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这科中不了,三年之内休想提婚事,而太孙那边还虎视眈眈,三年之内肯定会向银铃下手。求婚这种事儿,就是手快有、手慢无的勾当,虽然王老爹王老娘肯定是倾向太孙,但有银铃和自己里应外合,估计王贤也会帮忙说话的,这婚事差不多还能成。

可这科就这样错过,要让银铃再等三年……这话于谦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他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想到自己离京之后,心爱的初恋姑娘就要变成他人妇,让情根深种的于谦怎能不心如刀绞?

马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就连灵霄见银铃仿佛在下什么决心,也难得地闭上嘴,只用脚尖一下下踢着王贤。王贤知道灵霄这是纯解闷呢,也不理会她,马车一到了低头,便把灵霄扯下去,让两人单独说几句话。

“你扯我干什么啊!”灵霄气鼓鼓地抗议道:“我还想听听他俩说什么呢!”

“老实给我待着。”王贤没好气白她一眼,都十五六的姑娘了,别人家就好说亲事了,这丫头怎么就跟长不大似的?灵霄却不吃他这套,捏着粉拳就要朝王贤腋下招呼。好在王贤对付她早有心得,变戏法似的摸出几枚铜钱道:“那边有卖糖葫芦的。”

“我要那种山药豆的!”灵霄果然眉开眼笑地伸出两根白嫩的指头道:“两串!”

第五百七十七章选择

车上只剩两个年轻人,这马车的隔音效果很好,王贤一把车门关上,便隔断了外头嘈杂的市井声,车厢里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好在两人都不是那种婆婆妈妈之辈,很快便调整好心情,于谦先开口了。

“银铃,我让你失望了。”

“如果真对你失望了,”银铃那张清丽的俏脸上,却没有丝毫责怪之色:“我今天也不会背着爹娘来这里。”

于谦闻言愕然抬头,便看到了银铃泪眼中化不开的情意,不禁有些迷糊道:“你不怪我不听二哥的话?”

“因为我知道你为何非要冒险进贡院,”银铃大大方方从袖中掏出罗帕,在水盆中浸湿拧干,然后抬手贴近于谦的脸上。于谦伸手想要接过来,却听银铃柔声道:“别动。”于谦整个人便僵在那里,任由银铃在自己的脸上轻柔地擦拭着,耳边听着她柔情似水的声音:“你真傻,真的,为了我这个小县城里出来的乡下妹子值得么?”

“当然值得。”于谦一阵心情激荡,他满以为自己科场失意必然紧接着情场失意,这次是鸡飞蛋打、一败涂地了。谁承想一直在他和太孙间左右为难的银铃,竟在这时选择了自己,怎能不让于谦大喜过望,一扫阴霾!他激动地举手抓住银铃冰凉的小手,银铃只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就任由他按住了。牵住了梦里才能牵着的小手,于谦愈加激动得语无伦次道:“打三年前的上元节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这三年来,虽然家里一直阻挠,我却没有动摇过,我早就暗中发誓这辈子,娶不到你我就出家当和尚去,为了不去当和尚,我这次当然要冒险了!”

“傻样……”银铃虽然大方泼辣,但终究是知道羞臊的大姑娘,让于谦按一下小手,已经让她筋骨酥软、羞难自禁了,忙抽出手来,用青葱般的手指戳于谦的脑门一下道:“就你把我个乡下妞当成宝。”

“嘿嘿,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于谦彻底恢复了活力,甚至比进考场前还要活泼,咧嘴笑起来道:“你可是太孙殿下都觊觎的美人啊!”

“以后这种话别瞎说,太孙是因为我哥,才对我爱屋及乌的。”银铃脸一红,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跟他有什么吧?”

“怎么会呢?”于谦把头摇成拨浪鼓道:“我家银铃是多自爱的姑娘!”

见情郎如此信任自己,银铃也放下一桩心事,却又提起另一桩心事,郁闷道:“谁是你家的?你说了算么?”

“这……”于谦登时泄气道:“这还真不好办。”他当初和老爹夸下海口,说什么中进士后才娶妻。其实父子俩都心知肚明,这是他娶银铃的条件。现在自己牛皮吹破,达成不了,老爹肯定不会由着自己心意的。

“怎么说我哥现在既是举人,又是四品高官,我家的门第还入不了你家的法眼么?”银铃对于老爷子,那是满腹的意见。要不是那老倌当初瞧不起王家,她和于谦哪有这么多波折。

“嘿,此一时彼一时了。”于谦苦笑道:“二哥现在是朝廷大员,论门第比我家还高,可我爹要是答应,那不成了前倨后恭、趋炎附势,要被杭州人笑话死的。”

“面子,面子就这么重要……”银铃一阵气闷。

“现在关口不光是我爹那边。”于谦可不想银铃对未来公公那么大意见,忙把话题一转道:“还有你爹娘这边,他们对我严防死守,已经给太孙殿下看家开了……”

“那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银铃嘟囔道:“你早怎么不操心?”

“我原本的打算是,趁着自己进士及第,带着自己一班新科同年,直接到你家里提亲,那时候全京城都是新科进士最大,王老爹王老娘也不能把我撵出来。”于谦这小子,已经设计好中进士后的每一步,只可惜出了这档子事,一切都成了泡影。

“可你现在没中进士,去我家里我爹娘肯定把你撵出来,”银铃伤神地支颐道:“也别指望我哥,我哥能保持中立,暗中为咱们创造机会,对你已经很够意思了……”说着幽幽一叹道:“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太孙会因为这件事,对我哥心生芥蒂,那我这做妹妹的,就太狼心狗肺了……”

“是,二哥对我胜似亲兄弟,我们绝对不能害他。”于谦也不知道,王贤为何对自己那么好,但他知道以德报德。

刚刚迸发出的火热气氛,一下被严峻的现实浇熄,马车里重归凝重。

一对情人儿相对苦思,无言良久,银铃突然抬起头,一把抓住着于谦的手腕道:“我们私奔吧!这样就没二哥什么事儿了!”

“噗……”于谦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毕竟读了十几年圣贤书,还干不出这种节操尽碎的事儿来。只是没想到银铃竟也这样想,他一面心里比吃了蜜还高兴,一面又得赶紧打消银铃这个念头道:“那样绝对不行,且不说咱们两家从此没法抬头见人,单说咱俩亡命江湖还好说,可咱们将来的孩子怎么办?”

“你想的可够长远的……”银铃一脑门子黑线,郁闷地摆摆手道:“我也就随口一说,动脑筋我一向不在行的。”

“还有个办法,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于谦开动脑筋道。

“有话直说。”银铃白他一眼。

“是是是。”于谦忙解释道:“我们的婚事最大的障碍,其实不是两家的父母,而是那位太孙殿下,如果他能放手,我们的婚事就好办了。”

“太孙殿下……”银铃心中浮现出那个总是讨好自己的小黑子,其实她对朱瞻基一点恶感都没有,而且以朱瞻基那么高贵无比的身份,却从来都是想方设法讨好她,换成哪个女子都要感激不尽,幸福地投入太孙殿下的怀抱了。只可惜‘人生若只如初见’,银铃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于谦,虽然后来在老娘的魔音贯脑下,她也想尝试着把于谦赶出自己的脑海,可于谦一来京城,她一颗芳心便全都系在他身上,为他喜为他忧,为他茶饭不思。这次于谦的表现,更是让她知道在他心里,自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也让她下定决心,遵从自己的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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