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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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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一片极度适宜农耕的沃土,都拜黄河所赐,汹涌浑浊的黄河水在河套一带的千里‘几’字弯变得安静清澈,滋养着两岸的土地,又不会带来洪患,这才造就了所谓的塞上江南——河套平原。而土默川正是河套平原的最东面,又叫前套,除了距离大明的军镇太近,真乃一片风水宝地。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的沃土也只有被大明皇帝敕封为公主的博尔济吉特领袖宝音琪琪格才能消受。博尔济吉特部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年来发展得极为迅速,已经成了一个五六万人的大部落。王贤他们进入土默川不久,便遇到了一丛蒙古包,上前一问,正是博尔济吉特部的族人。

蒙古人十分的热情好客,虽然两族有百年的恩怨,但听闻他们是来找宝音别吉的,牧民们还是热情地将他们迎进了蒙古包,点上火堆让他们烘干衣裳,倒上热腾腾的奶茶让他们暖暖身子。还杀了羊炖了香喷喷的手抓肉端上来,那份好客让本来还有些戒备的汉人们十分羞愧。

第六百二十四章分娩

两碗热腾腾的奶茶下肚,再吃上几块香喷喷的手抓肉,王贤的脸色终于好看许多,他让通译问那牧民道:“不是说宝音别吉在丰州滩么,我们怎么扑了个空?”

牧民回答道:“宝音别吉已经离开丰州滩了,据说现在去了昆都仑。”

“宝音别吉眼看要临盆了,怎么会突然离开丰州滩么?”王贤焦急地道出疑问。

“这就不是咱们小民能知道的了,不过听说好像鞑靼人要来了,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牧民回答道。

那牧民不确定,王贤却知道,八成是这么回事儿。因为就在数日前,漠北传来消息说,鞑靼大败瓦剌于忽兰忽失温以北,马哈木和答里巴双双身亡,马哈木的儿子脱欢也成了阿鲁台的俘虏。曾经不可一世的马哈木就这样陨落,虽然主要是拜永乐皇帝去岁所赐,但毕竟马哈木是死在鞑靼人手里的,这给阿鲁台这个老对手带来了莫大的荣耀和名声。

虽然没有后续情报,王贤也知道裹挟着这股淫威,鞑靼人所到之处,各蒙古部落必将望风披靡,阿鲁台一统草原的野心也必将重燃。只是没想到,鞑靼人竟来得这样快,马不停蹄便要吞并河套!

一念至此,王贤就更坐不住了,草草填饱肚子便要告辞。那牧民知道他要去找宝音别吉,十分热情地充当向导。在他的带领下,王贤等人这次少了找路的麻烦,但风雨交加、天气愈加恶劣,前进的道路依然艰难无比。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苍穹,笼盖四野。

‘昆都仑’在蒙语中的意思是‘横’,因昆都仑河自西向东间隔开大青山和乌拉山而得名。在这一方有山有水、易守难攻的宝地,密布着成千上万的蒙古包,在雨夜中若隐若现。包外的牛羊马匹在风雨中瑟瑟发抖,静悄悄一片无声。

绝大多数蒙古包一片漆黑,只有营地中央部位的几个包还亮着灯,突然,一阵阵女人吃痛的尖叫声,打破了雨夜的静谧,那声音也是从亮灯的包内传出的。

那是最大的一顶蒙古包,包内的铺设称得上是华贵了,墙上挂着精美的挂毯,楠木的矮桌下是厚厚的提花地毯。此刻有十余双纤细的脚踩在地毯上,那是一些面带焦急之色的女子,她们紧张地围着内室的那张宽大的矮床旁,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满头满身都是汗水的女子,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痛不欲生的表情,都显示着她正在进行一场无比痛苦的分娩。

这女子正是怀胎九月的宝音,本来她的预产期应该是下月,但因为陡闻兄长丧生的噩耗,紧接着溃逃千里的瓦剌人仓皇而至,后面还有穷追不舍的鞑靼人,让原本一片祥和的土默川草原,变得杀机一片。形势危急之下,宝音只好不顾中原来的女大夫的苦劝,拖着沉重的身子,带着族人和前来投靠的瓦剌人东迁,暂避鞑靼人的锋芒,行到昆都仑时,她就见了红,在大夫一尸两命的恐吓下,才不得不驻扎下来待产。

也幸亏那产婆的经验丰富,才刚驻扎下来的第三天,宝音就开始了强烈的腹痛,萨娜急忙把大夫叫来一看,竟是要生产了。这个时候生产,孩子勉强算是足月,但实在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大夫和产婆们如临大敌,开始用各种方法帮助宝音生产,然而天亮到天黑,孩子竟一直没有生下来……

“啊……”向来要强的宝音,也在这延绵无尽的剧痛面前,失去了往日的刚强,满头大汗痛苦地翘起了上身,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的萨娜和另一个贴身侍女扎娜的手臂,两个女子的手臂早就被抓得青紫一片,却都咬牙忍着任别吉抓着,好像能借此分担她的痛苦一样。

“佛祖保佑、平安无事!”在她下身接生的产婆也是满头大汗,“公主,往下使劲,往下使劲啊!”

宝音汗如雨下,依命往下使劲,却又尖叫了一声,竟接着晕厥过去。

“这下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萨娜和扎娜登时就慌了,一旁京城千金堂的女大夫忙上前施针,同时吩咐道:“不要慌,准备参汤!”

“快,喂参汤!”萨娜忙吩咐扎娜,扎娜赶紧手忙脚乱端起案几上的老参汤,却不知该怎么给昏厥中的别吉喂下去。还是女大夫下了针,又亲手给宝音喂下去,宝音才幽幽转醒。

不过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像是躺在云里,嘴里胡言乱语起来道:“王贤你个管杀不管填的王八蛋,等我做了鬼去找你算账……”

萨娜几人听了无不魂飞魄散,忙连声劝道:“别吉千万别放弃,额驸在来的路上了,指不定下一刻就出现了呢!”

“不可能的,这么大的风雨,那个人才不肯为我吃一点点苦呢……”宝音幽怨道:“谁让我非要犯贱缠着他?现在落得这下场也是活该呢……”

“别吉别钻牛角尖啊,额驸可是很关心别吉的,孙大夫、容嬷嬷她们不都是他派来的么?他还几次要接别吉进京养胎呢……”

“可惜我向来自以为是不听他的话。”宝音泪珠滚滚道:“这下自己死了不要紧,连他的骨肉也保不住了,我做鬼也没脸去见他了……”

见宝音情绪如此消极,下身自然不再拼命用力,若是这样下去,就太危险了。那金大夫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叫道:“公主再坚持一小会儿,孩子就生下来了,这时候千万不能放弃啊!”

“不,我不行了,我太累了……”宝音泣不成声道:“我真不成了,替我跟他说声抱歉吧,我不恨他……”说着眼皮便再次低垂下去。

“别吉!”萨娜等人失声大叫起来。

这时候大帐外头一阵骚动,就听到守在门口的侍女大喊道:“别吉正在生产,男人不能进……”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然后便见个全身湿透的男子闯了进来,那双满是泥水的靴子踩在华贵的提花地毯上,便是一个个大黑脚印。

“你是什么人,快出去!”金大夫等人忙厉声呵斥起来,挡在宝音的床前。萨娜却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使劲摇着宝音的手臂,大声道:“别吉你快睁睁眼,看看谁来了!是额驸啊!”

金大夫等人闻言,才知道这位爷竟然就是那救命的仙丹,忙闪身让开去路,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边,看到宝音双目紧闭、面如白纸、嘴唇发紫,登时就控制不住淌下泪来,死死抓住宝音的手,大声唤着她的名字。

“宝音,宝音,你醒醒啊!我来了!”

宝音本来都有些失去意识了,但听到萨娜的大叫声,又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有力的男人的手攥着,又听到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呼唤声,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开眼来,便见一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浮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笑了:“看来我真是不行了,竟出现幻觉了。”

“宝音,这不是幻觉,是我啊!”王贤大声叫着,他摘下帽子,把脸贴近了宝音,让她看得清楚。

“真不是幻觉?”感受到他火热的鼻息,宝音那张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变化。

“当然不是,你摸摸看,是活的王贤!我来晚了……”王贤激动地大叫道。

“吓,真是你……”宝音终于回过神来,那失去神采的眸子终于渐渐有了光泽,莫大的惊喜之后,便是无边的怒气、怨气蓬勃爆发,她竟一把揪住王贤的耳朵,“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还以你放任我们娘俩自生自灭呢!”

“怎么会呢?”王贤被揪得龇牙咧嘴,却一动不动任她揪着,赔着笑道:“我这不千里迢迢赶过来了吗!”

“我不管,我不给你生孩子了,疼死我了!你快把我肚里的拿走啊!”宝音使劲拧着王贤的耳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你个王八蛋干嘛那么准,统共就那么一次,就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

“嘿嘿,这说明咱运气好……”王贤忍着痛笑道。

萨娜等人听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该退下好,还是继续坚守岗位了。一直注意宝音状况的金大夫,却能清楚发现,自打王贤出现,宝音的身上就像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活力,苍白的脸色也慢慢红了。知道这是她心情激荡之下,终于又激发出身体的潜能来了!

“公主,再用力啊!”金大夫也顾不上生孩子男人不能在场的规矩了,急忙催促宝音道。

“是啊,宝音加油!”王贤也赶忙给宝音鼓劲儿道:“我们的孩子就在门口了!”

本来宝音完全沉浸在王贤突然出现的惊喜中,一时间完全感觉不到下身的疼痛。这下让金大夫一提醒,才又恢复了知觉,呜呜哭起来道:“呜呜,疼死我了!你个坏蛋干嘛不自己生?”又骂起肚里的孩子道:“你个小坏蛋,你爹都没弄我这么疼,生下来先狠狠揍你一顿!”

众人听得这个汗啊,心说公主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见宝音又斗志满满,还是都兴奋坏了!

差不多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第六百二十五章为人父为人夫

“生了?”听到这一声,宝音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住一样。

王贤重重点头,虎目含泪道:“嗯,生了!”

“恭喜公主,恭喜额驸弄瓦之喜!”产婆忙给血淋淋的婴儿清洗,激动地大叫起来。

宝音闻言彻底放心,登时贼去楼空,晕倒在王贤怀里。金太医忙给看过,见只是虚脱众人才放了心。

“弄瓦是什么意思?”扎娜小声问萨娜道。

“就是生了女儿了!”萨娜小声道,脸上的喜悦却有些收敛,她是多希望别吉能生个儿子啊。如今风雨飘摇的博尔济吉特部,实在太需要一个男孩诞生了……

不过看额驸高兴的手舞足蹈,完全没有一点遗憾的样子,萨娜也很快释然,是啊,别吉母女平安就是最大的好事儿了,至于草原的小王子,日后还可以再生么……

待宝音再次转醒过来,帐中已经不复嘈杂,金大夫和产婆,甚至连萨娜扎娜都不在了,只有王贤坐在那里端详着初生的小婴儿,乐得合不拢嘴。

小女娃吃了乳母的奶,正躺在宝音身侧沉沉睡着,宝音看不见她,只能看见王贤那张乐开了花的脸,便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连自己醒了都没发现。宝音登时撅起小嘴,哼了一声。

“嘘……”哪知发现她醒了,王贤第一反应却是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吵到了女儿。

宝音本来生孩子就生得痛不欲生、一肚子火,见他有了孩子就把自己抛一边,登时委屈得泪珠滚滚道:“带着你女儿滚吧!”

“啊?”王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忽视了产妇那脆弱的小心肝,忙满脸堆笑道:“宝音你醒了,感觉舒服点了没?要不要喝水?我让人炖了上好的燕窝,你用一点补补身子吧?”

“不吃不吃,气都气饱了!”草原女子没有中原女子的含蓄,宝音满肚子怒气,就别指望她能忍了。

“宝音你误会了。”王贤忙找理由辩解道:“我方才看着女儿好容易睡了,怕你把他吵起来,让咱们没法好好说话。”

“……”这还差不多,宝音这才没那么愤怒了,“小坏蛋长什么样,我生了一顿还没看看呢!”

“这就给当娘的瞧瞧!”王贤忙小心翼翼捧起小小的婴儿,就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样,缓缓凑到宝音眼前。

宝音仔细看了那红乎乎,还带着皱纹的婴儿,登时掉下泪来:“怎么这么丑?”

“怎么会丑呢?”王贤忙瞪大眼道:“你再看看,这小脸,跟我长得多像,那眼睛多像你,这将来一定要迷死人的!”

宝音只好再看看,小声道:“还是很丑……”

“有你这样当娘的么。”王贤郁闷道:“金大夫说了,刚出生的小孩就这样,满月了就好看了。”

“哦……”宝音这才不再吭声,转而又有些惴惴道:“听说你们汉人最是重男轻女,你不会嫌弃我们娘俩吧。”

“开什么玩笑。”王贤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道:“你没听说么?每个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可比生个儿子让我高兴多了。”

“你的小情人还少么……”宝音自然能感觉到王贤这话是真心实意的,竟呷起女儿的醋来。王贤这才把目光转到宝音身上,轻舒手臂,将她产后娇弱的身子紧紧搂住道:“这小女娃是我们的结晶啊。想起咱俩这一路走来,真的很不容易呢……”

“……”让他这一说,宝音也不禁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眼神登时迷离起来。她想起自己穿成乞丐服色,却在宣府被他识破抓住,擒到军营里羞辱逼供,让自己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又想起九龙口上,自己看到他孤胆替下明朝太孙,那在夜色中的一抹决然,就那么狠狠印在自己心口,让自己对他的恨中竟多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还有那场阴差阳错的赐婚,自己是那样的自暴自弃,他却能以礼相待,不碰自己一指头,让自己事后百味杂陈,既感激他没有乱来,又恨他竟对自己提不起兴趣。

之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自己变得没羞没臊,开始变着法子勾引他,这个可恨的人却对自己避之不及,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了……

然后便是那场千里大逃亡,她见识到了他的指挥若定,将马哈木和答里巴两大枭雄玩弄于股掌之间,率她的族人跳出天罗地网,逃入了从没人走出过的瀚海戈壁。

在那场绝望的行军中,所有人都撕去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而王贤在平日里浮华惫懒的表面底下,竟有着金刚石一般的意志和品质。那在炼狱中的行军啊,全是靠他的克己牺牲、以身垂范,他们才能一直支撑下去,奇迹地走出了戈壁。

那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不愿回忆的地狱之行,却是宝音最甜蜜的回忆,她相信若非在那样的环境中,最能展示出每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她和他不会有机会重新认识对方,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若非他实在撑不住病倒了,自己赤身裸体相救,是不会有那中秋湖边的情定三生……那样的话。两人在走出戈壁后,必然要分道扬镳,从此相忘于天涯,自然不会有今天这样相拥在一起,还有了彼此的女儿……

这一生,宝音最骄傲的就是把这个男人上了,虽然他已经有妻室,但在宝音看来,这样的男人不会有第二个,能和他羁绊在一起,要比给世上其他男人当正妻要强之百倍……

依偎在男人可靠的怀里,幸福的新妈妈沉沉地睡去了。王贤一手搂着自己的女人,一手呵护着自己的小女儿,心里的幸福和满足都要荡漾出来,此刻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国家民族,统统被挤出心房,一丁点儿别的心思都容不下。

第二天早晨,宝音醒来时,便见自己还睡在王贤的臂弯里,女儿却已经不见了。

“女儿被奶妈抱去喂奶了。”看她惊慌难禁的样子,王贤也不忍逗她。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昨天还不想多看她一眼。”宝音道:“可一时不在身边又心慌得很。”

王贤不禁暗笑,这女人昨晚母性还没觉醒,到了今天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好了,别心慌了,待会儿就给你抱回来。你饿不饿?”

让他这一说,宝音腹中便一阵轰鸣,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喝了几口参汤,自然是饿极了。

不待分说,王贤便出去端了个罐子进来。他温柔地扶起宝音,在她背后垫上靠枕,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才掀开罐子,舀一碗粥出来道:“这是从昨晚就炖上的燕窝粥,先喝一点滋养下肠胃。”

“燕子窝有什么好喝的?”宝音毕竟没赶上蒙古人的好时候,又不是嫡系,从小哪吃过什么燕窝?也不觉着这东西有什么好的。“你之前让人送来那些,我都分给旁人了。”

王贤舀一勺,轻轻吹着热气,苦笑道:“你可真是暴殄天物,我那都是郑公公从南洋带回来的血燕,京中王公贵族求之不得的滋补圣品。还是太子妃赏赐了一些,我巴巴给你送过来。你倒好,全送人了!”

“谁让你不说清楚了?”宝音嘟着小嘴,不吃王贤送到嘴边的粥,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鞑妹子,怎么了?”

“我不也从小没吃过。”王贤心说,原来这孕妇的脾气怪,产妇的脾气更怪。忙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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