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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6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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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朕迁都之后,太子镇守北京。”朱高炽一口就答应道:“首辅也留下来辅佐你……”

“臣遵旨。”杨士奇当然知道,谁都可以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也得留在京城。

虽然朝廷尽力保密,不想引起老百姓的惊慌,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当天下午,王贤以‘诛奸臣、清君侧’为名,率大军攻破张家口,兵临居庸关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京城!

北京城登时炸开了锅,有人为王贤叫好,说朝廷活该,但更多的百姓却陷入了恐慌。这时候,根本顾不上讨论谁是谁非了,逃命才是最要紧的!

居庸关可就在不到京城百里以外,老百姓才不管什么十万雄兵、固若金汤,他们只知道王贤战无不胜,神挡杀神,战火随时都可能烧到北京城下!

仿佛尤嫌局面不够乱套,又一个重磅消息爆开了——百姓居然听说,皇帝已经下旨还都南京了!起先,老百姓还不信,但消息越传越真,有人说,已经看到老多太监在往宫里调集车马了;有人说,宫里娘娘稍出话来给自己娘家,让他们赶紧去南京;有人说,积水潭已经被羽林卫戒严了,所有的船只全都充作官用……

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老百姓不信。何况,这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人们开始成群结队地逃离京城,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所有的城门都塞满了离城的马车轿子,城外各条官道上扶老携幼的逃难队伍,都足足延绵出十几里远……

连皇帝都要逃了,谁还敢在京城待着?!

一开始,朱瞻基并不打算阻拦百姓离城,一座百万人的城池,每日消耗的粮食乃是天文数字,少一些人在城里可以给朝廷少一些负担。可几个时辰后,他不得不赶紧下令,关闭京城九门,不允许任何人离城了!

因为他悚然发现,要是再不阻拦,北京城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恐慌是会传染的,全城的百姓都在往外涌,连很多官兵都脱下军装,混在老百姓的队伍里逃跑,到时候恐怕连守城的人都找不到了……

禁军官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百姓驱赶回去,关闭京城九门。那些被拦在京城里的百姓哇哇大哭,破口大骂:“皇帝都要跑了,还拦着我们干什么?!”

城头上的朱瞻基看了,一阵阵头晕目眩,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怎么跟到了要亡国的地步一样……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贵族

居庸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位于陡峭的连绵群山之间,东连卢龙、碣石,西属太行山、常山,地势极为险要,距离北京不到百里,乃京城的西北大门。

自明初,徐达在此筑城防备蒙元反扑开始,几十年间朝廷不断调集人力物力,修建完善,把居庸关打造成一座横跨两山,周一十三里,高四丈二尺的宏伟雄城,主城之外,又设有南、北翁城,敌楼、铺房、烽隧、角楼、炮台一应俱全,形成一个上中下三层的立体防御工事,可以容纳万余官兵同时对城下敌兵展开进攻,防御威力何至数倍于寻常城楼。

而且,坚不可摧的居庸关城,只是自南而北五道防御体系中的其中一环而已,另有岔道城、居庸外镇、上关城、南口五处防御堡垒,堡垒间以骑山而建、高达数丈的长城相连,长城上敌楼、烽燧、铺房俱全,驻扎足够的士兵后,敌军毫无空隙可钻。而且,各城的官兵可以通过长城随意调动,随时可以支援战事吃紧的地方。

至少在这个年代,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十万大军驻守的居庸关,就是一道永不陷落的防线!

但居庸关总兵、成山侯王通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松懈,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深深忌惮于王贤无敌的威名,吃住都在关城之上,日夜巡逻于长城之间,严厉督促麾下将士全神戒备,决不能给关下的王贤军任何可乘之机。

“侯爷,敌军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您还是歇歇吧,让我们巡逻就是。”左右众将看到老侯爷眼圈发黑、满脸疲惫的样子,纷纷劝他休息。

“不歇了,根本睡不着。”山风猛烈,寒冷刺骨,吹得城头旌旗猎猎作响,也吹得老侯爷的胡须凌乱飞舞。“他们越是不动,老夫就越是揪心啊。”

“哎,也不知道那王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日前,王贤的十几万大军,便抵达了居庸关下,当时看着那漫山遍野的军队,守军将士确实吓出一身冷汗。不少人甚至当了逃兵……

没办法啊,人的名树的影,王贤军的将士们往那一站,就能把对手吓尿裤子。这还得亏倚仗着居庸关天险,又有成山侯坐镇,守军才勉强稳住阵脚,战战兢兢准备抵挡进攻。

谁知王贤军却根本不急着进攻,而是在关外开阔处,扎下十余里的连营,然后派人到处砍树,在营中热火朝天的施工开了。

起先,王通等人觉得也很正常,看样子,敌军是在打造攻城器械。心说看来王贤就是再自大,也知道居庸关的厉害,不做好充分准备也不敢轻易攻城。

但是,接连三天过去了,王贤军依旧没有攻城,甚至连攻城器械也没打造出来……居庸关居高临下,对王贤的军营一览无余,里头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

那王贤大兴土木干嘛了呢?居然是全都用在加固营垒上,只见他的军营中,箭塔越来越密,营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甚至还修建了女墙。营外更是挖了深不见底的壕沟,遍布鹿砦、拒马,竟是一副要常驻于此的架势。

也不知王贤军将士作何感想,总之,居庸关上的王通等人,是怎么琢磨也不明白,都快憋出抑郁症来了……

“他们傻了吗?光修营寨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进攻啊?!”王通的部下,现在真恨不得,敌军赶紧进攻,就算打个血流成河,也比这样把人活活憋死强。

“是啊,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同的官兵马上就赶到了吗?”一名参将使劲捶着脑袋道:“到时候汇合成国公的军队,十多万兵马挡在他们身后,困也把他们困死了!”

“他们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守军将领都要抓狂了。

按说,敌军出这种昏招儿,又不来进攻,守军将领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可他们偏偏一副提心吊胆、快要被折磨成神经病的样子。

只因为,他们的对手是王贤。时至今日,谁也不敢认为王贤会出昏招儿了,哪怕他真的出了昏招儿,也会被对手认为是他高深莫测的计谋,绞尽脑汁也要猜透他隐藏在背后的真实目的……

但是直到两天后,大同的援军在定国公徐景昌的带领下赶到宣府,汇合成国公的军队,将他们的退路死死挡住,十几万王贤军依然毫无动静。

这下就连成国公和定国公也全都懵了,姓王的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啊?!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他拖不起?拖得越久,他就离失败越近吗?干嘛不进攻呢?难道准备常住八达岭?

三位统帅全都陷入了迷惑,王通设法派人绕过王贤军营,给两位公爷送信,让他们试探着攻击一下敌军,看看对手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徐景昌和朱勇也正有此意,尤其是后者,以一种极其丢人的方式,被王贤干掉了大半军队,如入无人之境,若不将功赎罪,战后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朱勇亲自率领两万军队,对王贤的军队展开了进攻,之所以只带这么点人马,实乃居庸关一带山势险峻、通道狭窄,带多了兵也没用。

等到了王贤军营外一看,朱勇就后悔来这一趟了,只见那军营占据地利、居高临下,壕沟深邃、壁垒森严,根本就是个啃不动的铁刺猬。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再次半途而废,反正也不用他亲自上阵,朱勇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万余将士硬着头皮爬上山坡,开始攻击王贤军的营垒……还没摸到壕沟的边儿,就被营墙上猛烈的矢石劈头盖脸射了个落花流水。

王贤的军营同样设立了立体防御体系,营墙、女墙、箭楼上都可以站人,视野都很良好,攻击时互不影响,三层射手同时开枪射箭,无比密集的弹雨弓箭杀伤无比惊人,一次齐射就把两三千官军射倒在地。

官军哪见过这么恐怖的阵势,一下子就吓破了胆,马上回头就跑,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贤的将士哈哈大笑,不少人欲求不满地嚷嚷道:“太快了!还没感觉呢!老子才只射了一下!”

“别跑啊,玩玩儿吧!我保证不往你脸上射!”

远处山上的成国公,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不济事,听到山风送来的声音,气得鼻子都歪了,破口大骂道:“怎么弄来弄去,成了老子攻城了?!”朱勇很清楚,自己就是把两万人马都搭上,也别想动王贤的军营分毫,那也没必要在寒风中干杵着了,便气哼哼地率军回了大营。

宣大联军军营,在重重营帐拱卫之下,最大最华丽的那个,便是定国公徐景昌的帅帐。

话说四年前,徐景昌因为逼宫事件,被褫夺了爵位,发往交趾效力。但只在交趾待了几个月,就被洪熙皇帝恩准回京养病了……虽然他罪责极大,但抵不过出身高贵,爷爷是皇帝的外公,为大明打下半壁江山的中山王徐达!老子是皇帝的舅舅,为朱棣靖难连命都丢了的徐增寿。

自从徐景昌被发配之后,他老娘和他媳妇便整日到宫里哭闹,要让朱高炽把她们俩也发配到交趾去。朱高炽被烦得没办法,又不能对看着他长大的舅母发火,只能以徐景昌水土不服、病重不起为由,恩准他回京养病。

徐景昌在京里过了几年富贵闲人的逍遥日子,等到了朱瞻基出山,被立为太子,总揽朝政。作为当初替朱瞻基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他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恢复了爵位,还被派来大同担任总兵官。

所谓三代出一个贵族,定国公徐景昌乃是中山王徐达之孙,正好是出贵族的第三代,这位公爷衣食住行都讲究至极,就算外头穿着甲胄,里头的衣服也必用龙涎香熏过,全身暗香萦绕,将士们闻着味儿就知道,他们的公爷来了。

不过这种天儿,徐公爷自然不会在外头挨冷遭罪。其实,按说今天他该跟朱勇一同去八达岭督战,但徐公爷却以不便干涉成国公为由,留在营中坐镇。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他娘的怕冷怕累……

装饰堂皇的大帐中,四角摆着四具精美的暖笼,里面烧着无烟的银丝贡炭,热气便充满大帐每一个角落。

徐景昌一身轻裘,坐在舒适无比的西洋皮面软榻上,一手拿着本《黄庭》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手不时从银制的托盘中,捻一粒紫亮色的西域葡萄,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榻前矮几上,还点着香,旁边坐着一名俏丽的江南歌妓,正轻拢琵琶,浅吟低唱,为徐公爷助兴。

徐公爷正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帐门突然被掀开,有人带着浑身的寒风走进来。

徐景昌登时眉头紧皱,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刚要发作,见是朱勇才叹了口气道:“老弟,先去了甲胄换身衣裳再过来也不迟。”

“嘿嘿,我那边可没你这么舒服。”朱勇把头盔一扔,举起双手,徐景昌的侍女便上前,为他解下披风、卸下盔甲,脱掉战靴,换上暖鞋。去了全身的负累,朱勇凑到暖笼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羡慕道:“别看都是公爵,老哥可比我会享受多了。”

“呵呵,老弟过奖了……”徐景昌闻言,心里鄙视了一下朱勇,他其实是瞧不起这些靖难新贵的,哪怕到了朱勇这种第二代,依然俗气未脱。不过贵族的傲慢向来只在心里,表面上你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你不愿意讲究,我是不愿意将就罢了。”

“讲究,将就,嘿嘿,有意思……”朱勇暖和过身子走过来,那歌姬便起身告退。他也确实不讲究,一屁股就坐在歌姬刚刚做过的凳子上。

看的徐景昌微微皱眉:“还是给你换把椅子吧。”旁人坐过的椅子,他向来不坐,更何况是个低贱的歌姬坐过的。看到朱勇如此不讲究,简直让徐公爷要抓狂了。

“没必要,还热乎着呢,多舒服……”朱勇却一脸享受地拒绝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粉身碎骨浑不怕

虽然帐外已是天寒地冻、寒风肆虐,主帅大帐中却温暖如春。

“你也不问问仗打得怎么样?”朱勇白一眼徐景昌。

徐景昌亲手给朱勇斟一杯烫热的女儿红递给他,笑道:“先暖暖身子再说。”

“嘿,你还真沉得住气……”朱勇接过酒杯,看一眼白瓷酒杯里头,泛着琥珀光芒的美酒道:“再好的酒,我现在喝起来都是苦的。”

“这还用问吗,要是战事顺利,你这会儿也不能回来。”徐公爷的言谈举止,透着骨子里的优雅。不紧不慢道:“不过不要紧,本来就是试探,人没伤着就好。”

“嘿嘿,这试探代价可不小,将近三千士卒,连点浪花都没激起来,就被人家给灭在营门外了……”朱勇一脸肉疼道:“你说狗日的王贤,不好好攻城,把劲儿全都用在修他的乌龟壳上,到底是几个意思!”他是真心疼啊,堂堂宣府总兵,如今只剩三万兵卒,一下又去了一成,再整下去非成光杆儿司令不可。

徐景昌就不一样了,他带来了九万部队,丝毫未损,自然可以云淡风轻道:“王贤愿意修,就让他修去呗,咱们也不上他的当,就这么围着八达岭。这天一日冷过一日,倒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哎,也只能如此了。”朱勇狠狠点头,把被子里的美酒一饮而尽,郁闷无比道:“你说我平时,和他交情还算不错,怎么就逮着我欺负开了呢?”说着朱勇重重搁下酒杯道:“跟我打的时候就神勇无敌,到了老王面前,一下子却成了乌龟!合着打来打去,损兵折将的都是我!”

“哈哈哈……”徐景昌拍着他的肩膀笑起来:“也不能这么说,郑亨还掉了脑袋呢……”

“那倒是。”朱勇闻言心情好了不少道:“那白痴脑袋里全是豆汁儿,居然去找王贤的婆娘合计,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不雅,不雅。”徐景昌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但愿早点结束这一切,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就你这还难熬?”朱勇笑骂道:“神仙般的日子好吗?”

徐景昌摇头笑而不语,在他眼里,就算大同城内的生活都是在受罪,只有回到京城,自己的安乐窝里,那才叫神仙般的日子……

不过无论如何,两人的心情都还算愉悦,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想象不出,王贤还能有什么办法,从这天罗地网中逃出……既然他想耗,那就陪他耗下去呗……

当初,阿鲁台和查可韩等人,也是这么想的。

北京城,距离王贤兵临居庸关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天里,居庸关的每一点消息,都牵动着君臣百姓的心神。幸好,都是好消息……

当知道,王贤的大军止步于居庸关,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结果被赶到的定国公,率领十余万大军堵在了八达岭,北京城的君臣百姓才从极度恐惧中挣脱出来。看来,王贤再强,毕竟也不是神仙,在固若金汤的居庸关防线和二十余万大军重重包围之下,他是不可能威胁到京城了……

老百姓终于不再聚集到城门下,哭着喊着叫门出城了。皇帝和大臣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弛下来,朱瞻基和杨士奇开始紧锣密鼓地逮捕王贤一党的全家老小。一开始,他们担心万一王贤再创造奇迹,突破了居庸关,兵锋直抵北京城下,根本就没敢抓人。

这会儿,看到王贤一时半会儿没有突围的希望了,这才赶紧让东厂大肆抓人。一队队皮靴白帽的东厂番子,带着全副武装的兵丁,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横冲直撞,踹开一扇扇大门,将屋里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用锁链串起来,驱赶到屋外。和之前抓到的犯人串在一起,就像一条长长的蜈蚣,押着他们穿街过巷,极尽羞辱之能事。

作为王贤的妹妹妹婿,银铃和于谦自然是重点照顾的对象。其实,两人刚被放出来的当夜,锦衣卫的人就曾设法想把两人送出京城,去山东避难。然而,两人被东厂的人严防死守,他们住的整条胡同都被彻底封锁,锦衣卫本事再大,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把两个大活人运出去。

王贤造反的消息传来之后,于谦和银铃便知道,又要被东厂的人抓去羞辱了,二人不愿再受辱,便把家中柴房里的柴火,堆在堂屋之中,又在柴火上浇了菜油,只待东厂的人上门,就双双自焚。

这天恰好是冬至,所谓冬至饺子夏至面,这天北方人都是吃饺子的。两口子便用家里最后一点面擀了皮儿,又把最后一个胡萝卜切成丁,合着鸡蛋拌成馅儿,便坐在堂屋中,神态自若地包起饺子来。

一旁的炭炉上烧着水,炉中炭火正旺,只消夹出一块炭来,顷刻间就能把整个堂屋点燃起来。

但两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恐惧,他们认真地捏出一个又一个形状漂亮的饺子,整整齐齐在案板上摆好。仔细看来,你会发现,那些水饺就像用尺子卡着摆放的一样,无论纵列还是横列,距离都分毫不差。于谦的一丝不苟,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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