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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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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看了看,虽然主要功劳还是皇甫惟明自己的,但总算将他割麦之功、诱敌之功、伏弩射杀犬戎副将之功还有坚守化成城之功都罗列出来,另外还大加褒扬了一番,就连李白、高适、南霁云等人也有幸列名于功劳簿上。

但对边令诚,则是说他擅离职守,连夜脱逃,故为犬戎游骑所截杀。

看了这个,叶畅哑然失笑。

“如何?”

“卑职只做了一些自己该做的事情,不敢当皇甫大夫如此夸赞,而且卑职官小位卑,这署名之事,还是免了。”

要他署名,无非是让他为边令诚逃跑之事背书,叶畅如何能答应这个!至于为他表功之事,叶畅根本不放在眼里,边令诚的密奏之上,可说得比皇甫惟明更多!

“嗯?”皇甫惟明顿时怒了,他盯着叶畅:“为何免了,这是我之命令……”

“边大使之事,某实不敢臆判。”叶畅也坦白相告:“叶某受边大使照顾,实是不能如此。”

“活着的贺知章你尚且不敬,这死了的边令诚,你却这番恭敬,莫非这边令诚是你老子不成?”皇甫惟明大怒,心中暗骂,口里却道:“叶参军不忘旧恩,实是让人敬佩,但是边令诚口是心非,表面上照顾你,实际上却没少在我面前攻讦于你……此话就不说了,单说他死之事,你为化成城守将,报他阵亡上去,你之罪责非小!”

叶畅几乎要笑出来。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证明皇甫惟明真急了。不过,皇甫惟明虽是精于算计,可他知道的终究是少了,不知道边令诚有一封密奏已经送往长安。叶畅将知道密奏的人都留在化成城,一个也没有带来,为的就是防止走漏消息。

皇甫惟明这封奏折,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皇甫大夫,我自知罪责难免,只是在这奏折上署名,实是良心不安。”叶畅很诚恳地道:“此事便依皇甫大夫所奏,某决不主动与人提及就是。”

皇甫惟明狐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冷淡地道:“既是如此,那便依你。”

第179章几时携手入长安

高原的天气一天比一天要冷了。

叶畅向手中哈了哈气,然后再戴上手套口罩,走进了伤兵帐中。

“叶参军!”

“这么早,叶参军你就来了!”

他一进去,里面顿时一片热闹,那些伤兵们纷纷与叶畅招呼,叶畅笑着和众人颔首:“大伙精神头挺好的啊。”

“那是自然,有叶参军,咱们还能不高兴?”

这些士兵们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当中少说有三分之一人的性命,就是叶畅一手拉回来的。

原本死亡比率超过九成的重伤员,到现在只死了三成,而且集中在最初的几天,到后来越来越少,最近已经是连着三天没有一人死去了。至于轻伤员,原本也有三成伤口会因感染而坏死,而今却只有两人发生了感染,甚至这两人也在酒精消毒退热的双重护理之下,很快恢复了健康。

“既然精神头这般好,还赖在伤兵营做甚?”叶畅笑骂道:“都起来都起来,今日你们的队长可要来将你们领回去了!”

“啊呀?”众人都是不舍,顿时有人叫道:“我伤口又痛了……”

“我伤势未好……”

“依我瞧,你们是觉得我的酒精未曾被偷喝光吧?”叶畅怒斥了声。

自从王难得偷喝酒精之后,这些伤兵便有样学样,而且他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单纯的酒精喝得并不舒服,于是这些家伙天才地发明酒精勾兑法。

叶畅带来的酒精并不多,如今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虽然他催促后方再送一些来,但是估计数量也很少——毕竟他带来的这些,就已经是自他研究出蒸馏器以来的所有存货了。

在他的驱赶之下,这些伤兵终于哀声叹气地起来,一个军中郎中看到这一幕,在叶畅身边笑道:“叶参军,这些兵士,今后可就愿意听你差遣了。”

那是自然的,不过叶畅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自满。

他笑着将诸伤兵送出了营,迎面看到王难得来了,这让他一怔:“王将军如何亲自来了?”

“少不得要来见识见识你的本领。”王难得拍了拍他的胸:“了不起,了不起……叶能军,留在边关,给我当副使如何?”

王难得这是真心话,原本他只是想着将叶畅身边的善直与南霁云挖来,但现在他心中觉得,拿十个善直与南霁云换一个叶畅都值!勇士军中并不缺,缺的是叶畅这般人才!

叶畅笑道:“却是不敢,这些酒精乃是我家中所制,并非军资,若是给将军你当副使,你非得喝得我家业败尽不可。”

王难得哈哈大笑,不过心中却有些遗憾。

他表面粗率,实际上却是个很细心之人,心中不由得暗暗后悔,当初叶畅初来时,自己若能结好他,而不是一昧想着挖南霁云与善直,或许现在还有希望将之请来。

各队队长们已经清点了人数,发觉轻伤者几乎个个都归队,自然甚是欢喜,一个个上前来向叶畅道谢。那些伤兵更是依依不舍,连连向叶畅挥手,许久才真正离去。

见到这一幕,王难得更是觉得心要碎了:这般副手,到哪儿去寻去!

且不说伤心的王难得跟着他的部下离去,叶畅回到伤兵营中,原本热闹的军营,如今冷清了下来。他长长吁了口气,这几天他可也忙坏了,现在总算可以喘口气。

“嗯,什么声音?”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得有人声,似乎是哭泣,他有些讶然,难道说哪个未离开的伤兵承受不住伤痛?

他循声寻去,不一会儿,便在角落的营帐边,看到两个伤兵相对哭泣。叶畅上前问道:“你二人伤势疼痛?”

“啊……叶参军!”

那二人被他惊动,慌忙抹去泪水,向他行礼。叶畅注意到他们一个缺了一只胳膊,另一个则少了条腿。

他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二人为何在此哭泣了。

“你二人为何哭泣?”他又问道。

那两名伤兵相对望了一眼,期期艾艾,好一会儿也没有说出什么。

叶畅叹了口气,对着缺了胳膊的那人道:“你姓陈,名宏对不对,我记得曾听你说过,你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在,如今你伤势大好,可以回去见父母,有何难过的?”

接着他又转向断腿的那一个:“你是尉迟弦,家里有兄弟数人……”

“叶参军,你休要说了。”那尉迟弦闻言又是流泪:“我二人正为此难过……”

“哦?”

“我二人如今已经是废物,回到家中亦不可劳作,留在军中又无可能,象我们这般,反倒不如阵亡的兄弟们干脆……今后人不人鬼不鬼的……”

叶畅神情顿时肃然。

伤残阵殁的将士,大唐确实有抚慰之策,但这抚慰之策他们今后的家庭重负相比,实是杯水车薪。他们今后的出路,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犹豫了一会儿,此次大战,象他们这般的残疾足有十余位,难怪其余人伤势渐好越来越高兴,唯独他们总是愀然不乐。

“叶参军,你虽是学识渊博妙手仁心,但此事却不是你能解决的……我二人也只是一时忘形,便是日子难过,总得过下去,叶参军你切莫往心里去……”

“谁说我解决不了?”

叶畅沉吟着说道,他一开口,陈宏与尉迟弦二人便露出惊喜之色,他们也不等叶畅说出解决的办法,就欢喜起来。

这些时日叶畅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有极高声望,在他们想来,叶畅既然如此表态,那必是有办法的。

“不过我这法子也要走一步看一步,不知你们是否乐意。”叶畅又道。

“叶参军给我们指一条活路,哪里还有不乐意的道理?”他二人喜道。

“可能要你们背井离乡啊,自然,若是你们亲长愿,你也可以接来养老。”

“还请叶参军明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条活路,我们在所不辞!”

“我如今借了太平长公主两座庄子,正需要人手。”叶畅道:“自然,不是要你们去田里劳作,你们也顾不来,我要人手看管货物、管理庄丁,也许还要于各方奔走。最初时是在这两座庄子,过一两年,我会去别处买田置庄——有可能是江南,你们也愿意去?”

“如何不愿意,不过是瘴疬罢了,经过这河西之地,我们还怕江南那一点瘴疠?”尉迟弦叫道:“若真如此,我们愿与叶能军为家奴!”

“好儿郎,何为家奴?”叶畅顿时摇头:“就象随我来的几位族中子弟一般,算是我的……员工。”

“员工?”这是个奇怪的词,二人并不太懂,但叶畅说了并非家奴,这让他们喜忧参半:喜是可以不用为奴,忧则是怕不为家奴就不被视为自己人。

“唔,总之到时我会和你们订契约,只要你们按着我的规章行事,我便保你们在我家中有事可做、有家可养,而且做得好、养得起。”叶畅想到棉花若是真能推广,紧接着就便需要大量工人的棉纺织业,觉得莫说这十余个伤残军人,便是整个大唐所有伤残老兵,他都养得起。

而且老兵终究是在军营里呆过的,他们有一定的纪律性,这便是最好的基础。

“叶参军,你真是……真是慈悲心肠!”

尉迟弦与陈弘并不知道叶畅已经在琢磨着剥削他们的剩余劳动力,只道是叶畅看他们可怜,勉强收容他们,当下赌咒发誓,定然要忠心为叶畅效力。叶畅又让他们去问问其余伤残军人意愿,他二人顿时便跑去了。

回过头来,叶畅发觉南霁云愣愣地盯着他。

“怎么了?”叶畅吓了一跳。

“叶郎君,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南霁云问道。

“这个,我很早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么,人都是……复杂。”叶畅也很难形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霁云没有再问,但他的疑惑完全没有解开,这个叶畅,当真是个多面之人啊。

伤兵营的差事了结之后,叶畅仿佛被遗忘了一般,皇甫惟明也不给他别的差事,甚至见都不见他。叶畅也落得轻松,每日便是与那些军中郎中在一起,领着他们鬼鬼祟祟地做着盗尸的勾当——叶畅说服了两个胆大的郎中,将犬戎人的尸体用冰雪冰着,然后每天进行解剖。

他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犬戎人俘虏身上,只不过未能如愿。

除此之外,便是教那些残疾老兵学东西。愿意随叶畅离开的残疾老兵如今的生活甚为充实,每日要学认字识数,要跟着军中郎中学习辨识草药和一般疫病,甚至还跟着动刀解剖犬戎人,自然,这个活儿他们最愿意干。

石堡城终究是没有攻下来,不过夺取积石军加上此前的功劳,也已经让皇甫惟明相当满意了。在第一场雪下下来之后,他便将部队撤回,分守各军、城。

长安城,太真观。

虫娘板着小脸,有些坐立不安,但听得外边的脚步声后,她便一本正经地坐正了。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模样,虫娘的脸板得更紧了:“你来做什么,还说要见我?”

来的是响儿,她小脸同样绷得紧紧的,听得虫娘问,带着一丝不情愿,她还是勉强笑了起来,向虫娘行礼:“拜见贵主。”

“咦?”

虫娘有些发愣,没有想到这个与自己争吵的家伙,竟然会向自己屈膝!

“哼,若不是为了小郎君,谁会睬你?”虽然拜倒在地,响儿心里却在暗暗嘀咕。

“你想要什么?我记得以前你可是很傲气,不将我这贵主放在眼里!”

“我只是奉命而来。”响儿终究是小孩儿,被她这话一激,顿时恼了:“郎君走时有交待,说是到了十月,便要来送礼与你——你以为我愿意来么,这里规矩又大,人又凶,哪里比得上家里……”

“大胆!”旁边便有女官喝斥。

响儿顿时嘴巴一扁,一副气唬唬的模样,明显是极不服气。虫娘看了那女官一眼:“你出去。”

“贵主……”

“让你出去!”虫娘喝道。

如今的虫娘,可不是前九年的虫娘,她如今甚得杨玉环喜爱,李隆基也有事没事喜欢将她召在身边随侍。那女官顿时惊惶失措地行礼退出,然后虫娘就盯着响儿:“你这野丫头,我要狠狠教训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榻上跳起,张牙舞爪就扑向响儿,响儿早在屋里人离开后便自己站了起来,此时毫不示弱,俩小姑娘顿时缠在了一起,你揪我的头发我抓你的发髻,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她们也知道,抓头发没有关系,可是要抓脸就不成了。打了好一会儿,俩人都累得气喘吁吁,躺在毛毯上不能动弹了。

虫娘踢了响儿一脚:“你给我送什么来了!”

“棉衣啊,你是贵主,那么多人照顾着,郎君还怕你冷着,要一入冬就给你送棉衣——新样式的,很漂亮。”响儿口气中不无嫉妒:“真不明白,你这个凶蛮的人,我家郎君为啥对你这么好!”

“哼,你知道什么!”虫娘撇着嘴,懒得与这个被叶畅一直照顾的小姑娘说什么。她坐正身体,眉头皱了起来:“叶畅不知为何惹得阿耶不快,上回我想将他从陇右召回来,险些被阿耶责罚……不过,你放心,他很快就能回来了,没准可以趣味回长安过年。”

“在长安过年?”响儿讶然:“不回去?”

“跟你野丫头没法子说,你回去这般告诉嫂嫂就是,嫂嫂可比你聪明得多,你这野丫头,被人卖了还得替人数钱!”虫娘不耐烦地道。

她可以断定,响儿是肯定不愿意来长安的,送礼么,让哪一个来都行,完全用不着让响儿这一个小姑娘,这背后肯定是方氏的主意。

她让响儿来送礼,另一个意思大约就是要自己使气力,将叶畅从边关召回。这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难啊。

“你方才不是说你没有本事把郎君召回来么?”

“野丫头,又想挨打了?此前时机不对,现在不同,叶畅立了功劳,偏偏阿耶派出去的人出了事,父皇肯定要召他回来询问真相!算了,都说了你不懂的,你回去吧,看到你一次就想打你一次!”

“打就打,方才我是让你了!”响儿才不怕她,当初俩人可是在卧龙谷里睡一张床,达成了某种协议的!

第180章今日尽忠明辅国

“皇甫大夫好箭术!”

皇甫惟明捋须大笑,看着猎犬去将那只被射中的野羊拖回来,志得意满向周围顾盼:“诸位都谦让,倒是让我拔了头筹了!”

正说间,看到远处有一行人唱着歌儿回来,却是叶畅等人。他们当中,还有人抬着一头大牦牛,看上去也是捕猎回来。

野牦牛可是比野羊要难射,皮厚毛粗,非强弓劲矢不能穿之。这头牦牛眼中插着箭,能有此神射者,非南霁云莫属。

皇甫惟明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叶畅也在其中。

不识抬举的东西。

皇甫惟明觉得扫兴,同时心中又有些奇怪,为何到现在,京中仍然没有消息。

这可不比其它,而是加急密奏,按理说应该有消息回来。

若是得了长安中的回应,确认边令诚之死并未掀起太大波澜,接下来便是要给叶畅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他正琢磨着,身后一骑飞至:“皇甫大夫,中使已至!”

“哦,终于来了!”皇甫惟明喃喃念叨了一句:“回去!”

来的中使年纪四十余岁,虽然长得丑陋,但看上去甚为精悍,见到皇甫惟明,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宣旨。

皇甫惟明进京献俘,以王难得暂摄陇右节度事。

皇甫惟明听得大喜,进京献俘,也就意味着他终于要离开边关了。献俘之后,朝中肯定要给他一个美职。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甚为担忧的边令诚之事,天子算是默认了。

他当下令人摆酒宴招待中使,那中使甚是热情,待皇甫惟明也极为客气。酒宴已毕,中使催促皇甫惟明早些动身,皇甫惟明心中却还悬着一根骨刺,当下召来诸将,先是一一吩咐其谨慎行事,待轮到叶畅时,皇甫惟明似笑非笑地道:“叶参军屡立奇功,今日我虽离去,却有一事非叶参军莫属。”

这厮公报私仇!

虽是如此,叶畅却知,这是军前,容不得他推脱。

“请大夫吩咐就是。”叶畅道。

“石堡城始终是我大唐心腹之患。”皇甫惟明道:“我知道你有奇计在胸,故此令你于石堡城南十里处另筑一城,与石堡城相对,伺机夺城——如何?”

军帐之中众人顿时吸了口冷气。

让叶畅在犬戎人的眼皮子底下筑一座城……这也未免太狠了吧?

这不仅是任务完不成,而且根本就是让叶畅去自寻死路!

叶畅眉头顿时挤在一处,以前他对这个石堡城只是知道其名罢了,但现在不同,他治愈的伤兵,几乎都是在石堡城下受的伤。那里三面无路,唯有一条通往城的山道,而且甚为险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

皇甫惟明此前以近六万大军围攻石堡城,尚且被几百犬戎打得灰头土脸,不得不退下来,现在却让他去攻石堡!

不过叶畅还没有回应,那边中使却开口了。

中使笑眯眯地道:“皇甫大夫,只怕这一安排不成了。”

“哦?”皇甫惟明神情顿时难看起来,前面一个边令诚,现在这个中使,一个个竟然都敢管他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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