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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第一部) 作者:海棠花辰(晋江2013-04-22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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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若愚笑了笑,她不信这些是房间旧主原先的布置。她自白晨那儿受了令再赶这里,算来至多不过两个时辰,而这房间竟已依着女子的性子布置得当,若非是他们一早得了消息,便只能感叹这一干人办事实在是妥帖得有些骇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感觉的一章




8

8、八 。。。 
 
 
  热水已入房,朱红的浴盆里盛着碧色的水,不知是谁的主意,盆旁的高凳上竟还放着一篮子花瓣。上官若愚掂起一片来闻了闻,顿时被自己酸得笑了。褪下粘稠的衣衫鞋袜爬入盆中,那温热浸透皮肤,激得她浑身一颤。
  
  这久违的感觉让她忽地鼻子一酸,却猛然惊觉,强牵嘴角将那些纷乱的感触压了下去。让自己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盆中,脑中什么也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人有轻扣房门。上官若愚叫了声:“等一等。”随即穿衣起身,头发湿渌渌地淌了一地的水,却也不管,径直走去开门。
  
  门外的人却已听到屋里的水声,说道:“大人若是正忙,那属下过会儿再来。”
  
  话音才落,房门却已开了,只见上官若愚一头湿发搭在肩头,竟把新衣又弄得湿了,人却仍旧笑得一脸灿烂,伸出手来拉他:“来都来了,怎么又走呢,我这不是起来了么。”
  
  那人似是吃了一惊,被她拽着,甚是尴尬,却又不敢挣脱,只有把头垂得更低,双手捧上一个酒壶,道:“左副史让属下把这个给大人送来。”举了半晌都不见上官若愚来接,不禁抬头望了望,只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又是一惊,赶忙将头垂下。
  
  只听她忽然笑道:“想起来了!你叫方于桐,是不是?你那官名儿,叫什么来着?也带个‘史’字。”
  
  方于桐见她不过殿上匆匆一面,便已将自己的名字记住,心中不禁一暖,答道:“属下是宏理院的左佥史,也就是左副史的副手。”
  
  “嗯,嗯。你们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史’太多了,每个人都有个带‘史’字的官名儿,‘史’来‘史’去的,绕的很。”上官若愚伸手接过酒壶,笑了笑,问,“陈聪让你送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
  
  方于桐答道:“左副史说……”
  
  “左副史是谁?”
  
  “便是陈左副史。”
  
  “他有好好的名字你不叫,偏要唤他这么个拗口的名号,你说着不累,我听着累。我记性不好,记不住这些大大小小、左左右右的史,以后只管叫人名便可。”
  
  方于桐面露难色,迟疑道:“这……只怕不妥吧。”
  
  “你说,我和你这两个‘史’,谁更大一些?”
  
  方于桐急忙说道:“自然是总都史大!”
  
  “既然我是顶大的那个‘史’,便听我的。将来有了什么事,我兜着便是。”上官若愚咧嘴一笑,道,“你再继续说,陈聪他说什么?”
  
  方于桐道:“左副……”顿了顿,急忙改口,“陈……陈聪左副史说,大人奔波一天只怕是累了,不便再来打扰,送上他亲酿的浊酒一壶,当是为大人庆贺了。”
  
  上官若愚望着酒壶淡淡一笑,道:“酒这东西,一个人喝又有什么味道。方于桐,我去找陈聪喝酒,你来不来?”
  
  方于桐大吃一惊,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忙道:“属下不敢!”
  
  上官若愚见他真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便不再勉强,道:“不过是唤你喝个酒罢了,又不是饮毒药,怎么怕成了这副样子?也罢,陈聪住在哪里,你指给我看。这总不怕了吧?”
  
  方于桐忙道:“属下为大人带路。”
  
  上官若愚手一挥,道:“你既不愿与我们一道喝酒,那也不必去了。不然,岂有让你到了酒桌跟前,还转身回去的道理。”
  
  一方城中城规森严,宏理院的规矩更是严谨缜密,方于桐自小在严苛的规条中长大,何曾见过上官若愚这样率性妄为的人?怕她到时真会硬拉着自己喝酒,当下便指明了陈聪住处,不敢再陪。
  望着上官若愚垂着一头湿发,大咧咧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方于桐一时竟瞧得呆了。
  
  扣响陈聪的房门不过一声,门便开了。陈聪一袭青衫布衣迎在门前,脸上挂着熟悉的寡淡笑容,道:“我就猜这会儿你也差不多该来了。”
  
  上官若愚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道:“你贴子都下了,我怎敢不赴约?可有下酒菜?”
  
  陈聪笑道:“仍是老花样,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上官若愚大喜,忙推开他挤进门去:“那酱炒腰花得用猪油,还有那花生放了没,要炒得香脆爽利才嚼得过瘾……”
  
  她的手触到他,如冰一般灼痛了皮肤,陈聪低头望着那一双泡得发白的手,心头一重,脸上的笑却仍然轻浅,道:“都记着呢,怎么会忘?”
  
  上官若愚扑到桌前,迫不及待地夹起腰花往嘴里送,一边吸着气,一边眯起了眼,尔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啧啧”赞道:“不错,就是这味道,我想了五年了。”
  
  陈聪的笑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喃喃着:“是啊,五年了。”
  
  上官若愚一怔,随即了然,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不提这些,平添晦气!”
  
  陈聪淡笑,却并不理她,扬了扬眉,神情中带着半分取笑,问道:“怎么,被关了五年,终于知道‘怕’字怎么写了?”
  
  上官若愚轻叹一声,道:“怕了,怕了。”
  
  陈聪不禁冷笑:“噢?从你口中听到‘怕’字,倒当真不容易。你不是常说,‘大不了一死,我上官若愚从小到大还不曾不死过么?’”
  
  上官若愚苦笑地一勾唇角,道:“死也就罢了,你是不曾被关过。那样一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空气都是霉的。拉撒都在一处,洗不了澡,得用碗攒着滴下的水珠……”
  
  陈聪神色一紧,猝然道:“上官,别说了。”
  
  这打断似是在意料之中,她狡黠地一笑,道:“我刚才不就说不要提了么,是你非往上扯。”拔开酒盖倒了几杯酒,又笑,“来,咱们喝酒。喂,一旁听着的也别藏啦,怪累的,不如一齐出来喝上一杯。”
  
  陈聪一愕,便见窗外有黑影一闪,随即有人自窗外蹿入跪倒在地,道:“属下领酒。”
  
  陈聪怒道:“你是谁的蛛丝?我不是已经吩咐不可有人靠近此处么?”
  
  那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上官若愚笑嘻嘻地一边将酒端上,一边对陈聪说道:“不过区区一个副史,你真当宏理院是你自家开的么?”
  
  陈聪恍然:“是城主让你来的?”
  
  那人仍是不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双手一揖,蹿了出去,来去不过瞬息之间,身法如若鬼魅。
  
  上官若愚叹道:“见识了,这种轻功果然要比水阁的杀手们好多了。也难怪洛东凡会得意。”
  
  陈聪问:“你早察觉了?”话语之中犹有不信。这些蛛丝们自小训练严苛,轻功每一个都是绝顶,有些个更是臻入化境,以白晨的功力尚不能个个觉出,何况上官若愚已荒废了五年。
  
  她看一眼,便知他心中在犯什么嘀咕,笑道:“我哪知道,不过是随口试了一句,不想真的吓出一个来。”
  
  陈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你猜猜,赶走了一个,这房中还有没有第二根蛛丝?”
  
  上官若愚笑容寡然,淡淡道:“管他有没有呢。白晨想知道咱们说些什么,就让他知道呗。我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什么事怕他听到?来,咱们只管喝咱们的。”
  
  陈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忽听她问道:“你当年在书阁,守书人当得好好的,今日怎会摇身一变,成了这儿的头儿?”
  
  陈聪笑道:“我哪是什么‘头儿’?你如今才是真正的‘头儿’。”
  
  上官若愚眉头一皱,略显不快:“这什么破头儿,谁爱当谁当去!你别跟我扯这些,只管答我的话。”
  
  “你被囚后,我便上表城主,说我不想一生荒废在书阁庸碌无为,望他能给我一个机会。”
  
  “当”地一声脆响,上官若愚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按,急道:“你当年虽不曾是我门下之客,但我们素来交好,白晨怎会不疑心于你?”说着,神色之间竟已掺进一丝忧虑。
  
  陈聪望着她的脸,浅笑道:“你不是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么?”说着,将衣襟微微向旁一扯,露出脸膛上的伤痕,淡淡道,“不过是穿了根琵琶骨罢了,反正我功夫本也稀松,废了亦不可惜。”
  
  上官若愚怔怔地望着他,身子久久不动,半晌,双目微微泛红。陈聪正想劝慰她几句,却见她忽然樱唇一扁,将酒杯再度斟满,大笑道:“好!为了你这根骨头,今日咱们不醉不休!”
  
  陈聪凝视着她,静静举杯,道:“亦为了你的五年。”
  
  上官若愚紧紧抿唇,尔后自唇间迸出一个字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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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上官若愚趴在桌上已睡得深沉,怀中却兀自抱着酒壶,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时尔眉头一蹙,再缓缓舒展。陈聪在旁静静地望了她半晌,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打开了房门,躬身道:“城主。”
  
  白晨站在门外,月色披在他身上,似是泛着淡淡的莹光,衬得他那张脸明暗不定。他的目光透过陈聪,直直地落在上官若愚身上,在门边似是犹疑了片刻,才踏入房中。
  
  轻轻举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僵在空中半晌,终是落在一旁的桌上,喃喃道:“她今日真是稀奇,竟把自己都给灌醉了。你不知道她的酒量,以前我们……”似是忽然想起了陈聪的身份,白晨的脸上才现出孩童般兴奋的神采,便一瞬僵在了脸上,尔后极快地消逝了,轻浅地续道,“她以前酒量好得很。”
  
  陈聪淡淡答道:“应该是高兴过了头吧。谁被关了五年,出来后只怕都是这样。”
  
  白晨一愕,这才将目光落到陈聪脸上,望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他的唇边忽然泛起了玩味的笑意,问:“你恨我?”
  
  陈聪垂首,平静地答道:“不敢。”
  
  “你同她是至交好友,我将她关到那种地方,你怎么可能不恨我。她的好友那么多,我知道他们都恨我!可那又如何?我想关她,她便自己乖乖地进了北司,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连理由也不曾过问一句!这世间,又还有谁能锁住上官若愚一辈子?”
  
  陈聪低垂着头,后脊渐渐收得很紧,身子不禁一阵轻颤。
  
  “那些恨,我从不在意。”白晨冷冷一笑,长袖过处,已将上官若愚抱入怀中,大步踏了出去。
  
  陈聪愣了片刻,猛地冲出门去大声叫道:“城主!”
  
  白晨的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只听陈聪在身后问道:“城主此番,为何要将她放出来?”
  
  染了月色的颀长背影沉漠许久,最后似是笑了笑,说出的声音却寡淡如水:“我只是想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贴这些吧,好困了




9

9、九 。。。 
 
 
  她看见玉羊向她走来,身上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衫,只是极敷衍地一笑,就映得满室生辉。
  
  “人家既是天下第一美女,你怎也不弄两套体面点的衣裙给她?是你山庄缺钱,还是故意想让她穿得破破烂烂,好掩住那倾城之貌?”白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戏谑。
  
  “城主不要责怪庄主。小女子若真被这身衣衫盖住了容貌,那什么‘天下第一美女’之说,只怕也均是妄语了。”玉羊笑得干净坦然,全不似城中那些人,只不过听见白晨的名字就要吓得浑身颤抖。
  
  她看到白晨眼中溢起的惊喜之色,然后扭过头来对她说:“你这一庄子的牛鬼蛇神里,我看就她最顺眼!”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一瞬间火光就将一切都染成了绯红色,头顶上,似是有满满一天空的血要滴落下来。那些人围在山庄的门口,簇拥着雪白马背上的白晨。她似是正站在这些人中间,和他们一道冷冷地看着拦在山庄前的那个自己,明明脸色已经苍白得几近透明了,却还要扬着一张笑脸。
  
  她看到那个自己微笑着,一直在盯着谁看。她顺着她的目光寻去,便看到了白马上那个面容冰冷的白晨。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她想,气山庄不是他亲手烧的?气她放走了那些门客?难道他竟以为她真会为了他的一句话而杀了那些朋友?难道他竟真的认为这些牛鬼蛇神会乖乖被烧死在山庄里?
  
  白晨的脸色冷得像冰,火光中的她却笑得灿烂如花,然后,她看见那个自己缓缓转过了身去。
  噢,是了,那时神偷手的邓隐绝告诉她的是,白晨答应了玉羊烧毁闲云山庄,不余一个活口。所以她才遣散了一众门客,布置下一百三十二具尸体,又在他赶来之前烧掉山庄,尔后是想当着他的面步回火海之中,与山庄一起化为灰烬,以绝他之念的。
  
  那时的她面带笑意,心中是在想着:这样就算是兑现了誓言,到地下见了师父也不怕被骂了,尔后转世投胎,不论是人是兽还是路边的一棵小草,都是个自由自在之身了。
  
  是呀,难怪要笑得这样灿烂了!
  
  头顶忽然传来白晨的声音:“慢着!”人群中的她不禁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抬头,看到火光中那个的自己双肩顿时一紧,最后无奈地垮了下来。
  
  “把她给我锁起来!”白晨说,急促的声调中夹杂着一丝唯有她听得出的惶恐。
  
  火光中的自己站着没动,任由青龙和朱雀举着铁链上前,将她的双手锁在背后。他们俱是她的朋友,但此时都如戴了面具一般,神情森冷。再被押着回转过身时,她仍是一脸的笑意,可人群中的她望着自己,却觉得这笑苦得能滴出泪来。
  
  白晨没有看她,他的脸始终冷漠,像是个死人一样。
  
  “王八蛋。”人群中的她低声咒骂。
  
  “这一句话,你是不是天天在北司都要骂上一百遍?”白晨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地好像是在她的脑袋里说话一样。
  
  她一惊,猛地睁开眼来。
  
  “嘁,这便是你想了五年的骂词?”白晨坐在床榻旁,一脸的失望,“不是说‘字字入骨,又干脆清爽’么?原来不过就是这三个字,像那些骂街词穷的泼妇一般。害我白白期待了一夜。”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在眉间揉了揉,上官若愚注意到他眼中裹着一丝疲倦。
  
  “你在这儿坐了一夜?”她仍有些恍惚,支起身子靠坐在床上,又说,“口渴。”
  
  白晨转过身,伸长手倒了杯水来递给她,说:“已经有很久没被人使唤过了,如今乍一听到,还觉得有些刺耳呢。”
  
  她淡淡一笑,道:“多听几回就好了。”
  
  饮了水,脑子渐渐清醒过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冷不防伸出手冲着白晨就是狠狠一拳揍去。
  
  白晨轻描淡写地将那拳拂到一边,道:“算了吧你,也不瞧瞧自己的功夫荒废成什么样了。打我?哼,别一会儿再伤了自己。”
  
  上官若愚怒道:“谁让你废了陈聪武功的!”
  
  “谁是陈聪?”白晨先是了一愕,随即省悟过来,“噢,他呀。那日他来找我,开口就让我给他高职,说得那样随心随意。我便也随口说道‘要职位不难,你废了自己武功就成。’本以为这样的事,正常人即便不当玩笑听,也总该考虑个一两天,哪他立即便撩开衣服,挑了琵琶骨,连个说‘住手’的时间也不给我。你看你交的朋友,果然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上官若愚怒容满面的脸,忽然就冷了下来,说道:“是呀,个个如这宏理院中的傀儡一般,便是正常人了。”
  
  白晨眉头一蹙,沉声道:“上官若愚,你别跟我这样说话。”
  
  “好好好。”她堆起满脸的假笑,又迅速散尽,现出一脸的阑珊意兴来。
  
  白晨望着她只有叹气:“起来吧,都快晌午了。”
  
  “再等一会……”她说着,又懒洋洋地阖上了眼,“许久不曾这样躺在床上了。”
  
  白晨一时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等她再睁开眼时,这个人却已悄然无声地离去了,仿佛从不曾来过一般。
  
  “嘁,演一出‘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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