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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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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这个清晨,他从来没这么受欢迎过,他仿佛就象阳光下的天使。

从昨晚开始,从临海与黄岩都逃来了不少乡绅,他们跪在柳畅面前痛诉着陈世忠的疯狂,甚至干出了屠村的勾当,至于他们在乡间横行不法强抢民女强行筹款之类的行径,更是意料之中。

与虹军过境只需要支粮支差相比,这陈世忠统带的兵勇仿佛更象一群毫无组织的流贼,特别是那些裹胁来的团练爆发的破坏更是惊人,有人将平时的恩怨都爆发出来。

按照这些乡绅的说法,这支兵勇过境,简直是寸草不生,在万般无奈,他们只到柳绝户这来讨一个公道。

毕竟是陈世忠是黄岩镇总兵,他们即便到台州府去告状,张知府也是无法收拾了品级在他之上的陈总兵,只能求柳绝户出义兵消灭这队兵勇。

原来昨晚只有个别乡绅来哭秦庭,可是今天早上很快情况就有了变化,有不少乡绅带着组织好的团练就到大道前面跪着,愿意跟着柳畅一起去抄袭陈世忠。

他们的家就在陈世忠前进的道路上,以陈世忠的疯狂劲头,陈世忠今天肯定要裹胁他们一起攻打黄岩县城,而且他们出钱出粮出女子,稍不如意就把人吊起来打。

昨天有个一个二百来人的村子,被陈世忠的部下敲了五百两白银的劳军费不用,而且有三个大闺女小媳妇闹着要上吊,又被抓走了二十多挑夫,至于村里被祸害的其它事项就不说,而且这祸害程度还算是轻的。

甚至有一个村子据说被陈世忠的部下杀绝,村里至少有三四百人被绿营兵砍了脑袋--这只是流言,但是传得有板有眼,而且那个村子确实差一点就被陈世忠屠村了,最后是千求万求才逃走了一劫,但是还是砍了二十多颗脑袋。

柳畅这一路行进,沿路都是乡绅贤达跪地迎地,团练纷纷换上了红旗,要求一同助战,完全是一派食箪浆壶,军民齐心的状势。

柳畅在台州争取了一个多月的民心,全不如陈世忠一日之功。

……

而同样的太阳之下,黄岩县衙的小书吏邵炳照,在城墙上偷偷瞄了一眼开出黄岩城的红巾军。

他是一个标准的老书吏,而且主管的就是非常重要的刑名,在黄岩县已经管了十几年的文书,高梁材因为他不是自己人,一心就想把自己踢开,但是因为他在府里后台很硬,始终难以下手。

高梁材的刑名师爷与他闹得很不愉快,但不管怎么样风云变幻,高梁材这样的浅水龙绝对是斗不过邵炳照这种地头蛇,何况邵炳照的后台极硬。

他不仅在府衙有一群亲戚和朋友,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是苏镜蓉的人,苏镜蓉是台州府第一号人物,手下收揽了无数三教九派,象邵炳照这样的角色,更是苏镜蓉夹袋里的人物。

他邵炳照掌管全县的刑名文书,只有一有风吹草动,就能传到苏镜蓉耳朵中,更不提苏镜蓉在其中上下其手,而他也仗着苏镜蓉的支持与自己在府衙的关系,与历任知县斗个不亦乐呼。

但是他从来没想到有这么悲剧的一天,红贼进了这黄岩县,高知县从了贼之后得了一个台州知府的名义被架起来后,却依旧不放过他这个给他惹过无数麻烦的小书吏。

而冯思贤新官上任,想在县政上搞出一番新气象,当然只能从钱谷与刑名上手,他带来了一个叫施得平的自己人,一下子把邵炳照的位置拿过去。

邵炳照在衙门里管了十几年的刑名文书,但是冯思贤一声令下,他只能把手上十几个柜子的钥匙移交出去,可是他心头在滴血啊!

这是怎么样的肥缺啊,一年躺着不动都可以进账几百吊钱的肥缺,若是勤力点,给个知县都不换,更不要提在其中上下其手,一桩大官司就能捞到上百吊钱,更不要邵炳照一直习惯一鱼两吃--吃过原告再吃被告。

现在施得平对这些刑名文书尚未上手,因此邵炳照只是退到辅助的位置上,但是邵炳照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不是换个新知县那么简单,是红贼进城了,是改朝换代了,是施得平那个黄毛小子永远了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在府衙赖以为豪的那些关系,在红贼这边再也派不上用场了,红贼只会相信施得平那样的自己人,而自己这个老书吏只能喝西北风,甚至连苏镜蓉这大靠山,红贼也不会看上眼。

没错,苏镜蓉是台州府第一号人物,手下无数三教九派,吹口气台州府都要震一震,可是与这柳绝户这等过江龙一比,那就是昨日黄花。

只是看着柳绝户带队出了这黄岩城,阳光洒在那些威风凛凛的红贼脸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都过去了。

现在是张承业那等泥腿子的时代了,只是下一刻,他突然灵机一动。

红贼大队出城去扫荡陈世忠,那城内留守的红贼必然不多,更不要说还其中夹杂有张承业那样的土勇,真红贼更少,若是请苏镜蓉打进黄岩城来断了红贼的后路,那自己岂不是立下了盖世奇勋,到时候不但能照样在黄岩城里管刑名文书,说不定又进临海城管一管全台州府的刑名文书。

苏镜蓉事先就叮嘱过他,让他在黄岩城内充当坐探,一定要把红贼的底细弄清楚,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在城头看着红贼源源不断地开出城去,邵炳照脸上不自觉地流露着笑容。

幸福的日子又到来了!天空的乌云尽扫了,让我们重唱一首欢乐之歌,幸福的日子又来到了!

第175章赶羊

“快!快!快!”

骑兵营的士兵牵着马急行军,在整个虹军之中,因为他们能骑在军马之上,是最精锐的一营人,待遇经费都比其它连队好,但是也是最辛苦的一个营。

平时刷马喂马都要亲自上阵,而且为了保护马力,平时行军也要牵着马走,即使如此,想加入骑兵营的老兵仍是源源不绝,如果不是军马数量有限,或许骑兵营会成为整个虹军人数最多的一个连队。

谁都想成为一名光荣的骑兵,骑兵营的官兵更是骄傲到极点,除了龙枪营之外,他们认为的战斗力比每一个连队都要强,因此他们在行军之中也格外带着一点傲气。

两骑快骑飞奔回来,他们远远地就报告了得到的情报:“营长,前方发现敌军!”

“那我们应当是全军第一个与敌接触的部队!”周秀英有这样的信心:“我们这次不仅仅要赶羊,而且还要看好每一支羊,不能让一支羊跑了!”

正说着,前方已经传来了枪声,既有燧发枪声,也有清军与虹军都使用的鸟枪,也不知道是哪个营与敌军发生了接触,因此周秀英立即大声喝道:“全营上马!上马!”

两个连队的杂色马队很快形成了两个连方阵,站在最中间的周秀英把自己的斩马刀往边上一挂,举起了自己的马队,大声喝道:“马队呈扇形展开,随时准备与敌战斗!”

一百骑的马队,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延续半里地的马队,光是这架势都能吓倒了一大批清军,虽然这支马队的训练水平并不怎么样,大多数时间只能充当骑在马上的步兵,偶尔才充当一回骑乘冲锋,但光凭着他们这个阵容与装备,能在第一时间砍开五百绿营兵的防线。

整个骑兵营都变得忙碌起来,官兵们一手拿着马刀,一手拍着马的脖子,整个马队开始小跑起来,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朝着枪声前进!朝着枪声前进!”这是周秀英的命令,她冲在整个马队的最前方:“向枪声响起的地方前进!”

整个骑兵营就在这样的节奏之中徐徐前进,很快周秀英就斩开了路边的野草,接着她的眼前变得一亮。

战场就在整个骑兵营的前方,对面正好有两三百名裹着绿头巾的团练,他们显然对于虹军有这么一支马队毫无防备,看得口瞪目呆。

周秀英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她轻轻拍了一下战马,第一个飞驰出去,整个骑兵营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声音:“杀!”

“杀!”

整个马队一下子就加快了速度,而对面的这支团练第一时间就吓得往回跑,在大道上阻击飞驰而来的马队,这可是连龙枪营都难以胜任的任务,何况是这些乡间仓促组成的团练。

倒是有个清军团丁十分聪明,他看自己发足狂奔,也跑不胜这队马队,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他就转过身来跪在地上,手里变魔术般变出来一块红布来,就裹在头上,大声叫道:“我等降了!”

“我们降了!我们降了!”

整支团勇都喊出这样的呼声,明明他们的兵力比当面的马队多上一倍还多,但是这轰鸣而来的马队实在太可怕,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勇气,就是大声叫道:“我们降了!”

那个跪在地上头上裹着红头巾的团练只觉得头顶一凉,周秀英的马刀轻轻擦过了他的上方,接着就听到周秀英的声音:“你倒机灵,让他们全部投降,不然全部砍了脑袋!”

“弟兄们,快投降,快投降!快跪下来,快跪下来!”

两三百名团勇,甚至连一发子弹都没打出来,就已经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等候着周秀英的检阅,周秀英用马刀轻轻擦着率先投降的那个团丁脸上:“你倒是机灵,这红头巾是什么时候准备好了?”

“小人是从宁国府逃回来的台勇,跟过邓绍良大人,听营中老兵说,上阵得第一时间准备好这一条红腰带……”

周秀英这才注意,这名团勇在头上裹着的正是他系在腰间上的红腰带:“这是当初在湖北与长毛作战所得的经验,如果接战不利,那就随时用腰带绾城而下,而且往头上一包,就可以在长毛面前鱼目混珠了,小人第一个投降,请这位女军门先后饶过小的一回!”

周秀英倒是心细,她当即注意到这其中的细节:“宁国府的防勇中也有台勇吗?”

“有的,大多是川楚广三省之兵,我浙江就只有台勇,都是夏宝庆与陶宝登两位大人的手下!”

“他们也是台州人?”

“是的,陶宝登大人便是黄岩人,夏宝庆大人也是我们台州人,两位大人都是受了招安以后去镇守宁国府。”

“夏宝庆?陶宝登?”周秀英记下这两个名字:“不过不管是谁,都将是我骑兵营的手下败将。”

周秀英朝着一个骑兵喊道:“你去战场上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步兵排过来,咱们照看不了这么多俘虏!”

骑兵营现在依然摆成了扇形搜索队形,只是有一个骑兵连在后方看押着这批团勇,这批团练都是陈世忠裹胁来的,被收走了武器之后反而松了一大口气,那个把红腰带包扎在头上的团丁已经跟在周秀英的马后,连拍马屁:“虹军老爷,这位女军门,我们都是被陈世忠裹胁而来的团勇,现在降了,就替柳绝户卖命,能不能让我们在前面替军门开道!”

周秀英犹豫了一下,看着后方团勇的武器被集中在一块,几个骑兵正准备点一把火把他们烧个干净,当即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唤作叶梦楚!”叶梦楚继续大拍周秀英的马屁:“女军门,小人一向心向虹军义师,在宁国府从来没杀过义兵,也不要什么名义,愿意阵前举义,昨天陈世忠杀了我们村里三人,都是我的好兄弟,强迫我们来同大兵对抗,我愿意为王前驱,替大兵开道。”

周秀英脱离牛刀连就是想带马队,但是这个局面却让她不得打起了马步协同的主意:“也好,有多少人是你信得过的?”

让叶梦楚这队临时投降的团练走在前面充当炮灰也没问题,但是人数不能太多,因此叶梦楚也十分机灵:“有三十人可用!”

“那好,你把人挑出来!”周秀英将斩马刀拔了出来,寒气震得叶梦楚直打寒战:“若是敢有三心二意,本营长第一个斩了你!”

有了这三十步队在前面开道,周秀英的马队就潜伏其后,而叶梦楚与他的几个兄弟说道:“今天好歹要报昨天的血海深仇,咱们村里被陈世忠祸害得那么掺,这笔仇不能不报,怎么也要杀六个绿营兵回来!”

他们可不管什么道义,要知道他们的村子被陈世忠那么一祸害,半年都回不了元气,因此这些临阵反水的团勇都变得勇气十足,都在马队的压阵之前向前冲去。

不多时,前面的枪声已经停息了,他们只遇上了一队虹军,周秀英朝着对面的红旗喊道:“是哪个营的兄弟!”

“是骑兵营?是我们牛刀营的老弟兄!老营长,老营长!”

牛刀营与骑兵营都是同一个连队发展出来,两个营无意在战场遭遇到一起,一下子变得欢呼起来:“骑兵营的兄弟好,牛刀营与你们并肩作战!”

“牛刀营的兄弟好,我想死你们了!”

“太好了!是牛刀营!”

周秀英朝着对面喊道:“陆子云在哪?”

“营长在后面忙着收拾俘虏!”

一说到俘虏,周秀英当即指了指手边的两三百俘虏:“牛刀营的老弟兄,这队俘虏由你们看押,由我们骑兵营来打头阵!”

后面陆子云的声音响了起来:“老营长,这可不行,我们刚刚抓了四百多俘虏,这股清军真是不经打,骑兵营是关健时候看羊的力量,所以不如让你们把这四百多俘虏看住,由我们牛刀营冲阵,你们骑兵营压阵!”

如果按看管俘虏,骑兵营确实有不小的优势,不过周秀英却是说道:“不行,骑兵冲阵,步兵压阵才是正理!”

算起来,这里总共有将近七百名俘虏,而两个营虽然是亲兄弟,但是相互都想上去冲阵:“牛刀营抓羊,骑兵羊看羊,这样才能不能让羊跑了!”

“我们不但能抓羊,而且还同时能看羊!”

“不如我们一起上去,你们牛刀营是步兵,留一个步兵连把这批俘虏看住就行了!”

两边都把这批清军看作了一群羊,没有办法,实在是现在遇到的团练战斗力太差了,几乎枪打响的同时就崩溃了,就恨不得带领虹军去抄陈世忠的后路。

只是两个营的争执没有持续了多久,很快前方就传来了枪声,接下去柳畅带着金汤第二连也赶上来:“这里的俘虏交给我,已经找到了陈世忠的主力,你们赶紧上去,一只羊都不能放过!”

他补充了一下:“那是台州协城守三营,与普通的羊群不一样,是老山羊,可不能马虎让老山羊顶下山去!”

周秀英已经挥动了马刀:“兄弟们,随我来!”

不管是什么羊,黄羊、白羊还是老山羊,都不过是一刀之功而已。

第176章失机

“不知道前线打得怎么样了?”

作为整个黄岩县府的最高指挥官,冯思贤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手上只有两个相对完整的步兵连,除此之外,就只有两队壮勇。

他从来没有担当这么重大的使命,整个县城的虹军加上壮勇不过是五百人而已,可是城内的小校场那边就看押着八百多名清军俘虏,兵力甚至比守军还要多一些。

因此看守俘虏的六十多人临时编成了一个步兵连,随时准备参战,而城内的轻伤员也被编成一个步兵排,也随时准备参战。

即使已经控制了整个黄岩县城所有的制高点与要点,但是冯思贤一刻也不敢松懈,他让龙枪连的老连长白善叶把龙枪连派来的那个步兵排控制好,每隔一个小时都要进行巡逻,随时准备弹压城内外出现可能的一切意外情况。

倒是高梁材高知县倒是放得开:“冯知县何须担忧,我想那陈世忠不过一水师败将,裹胁三千之众,必不堪我虹军义兵一击,我们要担心倒是另一点!”

“哪一点?”

高梁材笑了起来:“自然是担心这一战打得太顺利,一口气杀到临海城去,把府城都打下来,到时候我只能移到临海城当知府,可不能与你冯知县同处一城!”

冯思贤倒是笑了笑:“那倒是一件大好事,打下了临海城,那这台州府的战事都可以结束了。”

“不是台州府的战事结束了,而是我们整个浙江省的战事都结束了!”高梁材讲了一个掌故:“邓绍良邓军门,不,是伪提督邓绍良在宁国驻防,所部兵勇号称集浙省精华,但多不是浙人,皆川楚广三省人,而浙人唯有台勇。”

邓绍良虽然是浙江节制所部,但分析这支部队的历史,却与向荣的江南大营关系极深,江南大营倚向荣与张国梁为东南半壁长城,向荣是蜀人,张国梁是广人,而他们是从广西一路追堵太平到两湖,又从两湖追到南京城外,因此邓绍良部也多是川楚广三省人。

而浙人向来没有出强兵的传统,只有台州民风剽悍,因此才有一部台勇出征宁国,因此高梁材说道:“浙中全域,若平定台郡,征募壮勇入伍,而全浙可称无敌,现在你我担心的是,还是今年的田赋怎么一个征收。”

冯知贤在家也知道这田赋的苦处:“现在是要征上忙吧?”

清季的田赋可以说是整个财政的核心,高梁材屡历州县,对于此内情了若指掌:“没错,咱们黄岩县的田赋分为地丁与漕粮,而地丁又分上忙与下忙!”

冯知贤本人就是一个有几亩地的小农民,他点点头:“原本上忙要征到五月底吧?”

清季田赋分成地丁与漕粮,一般来说地丁征银,漕粮多征粮,而地丁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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