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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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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长途汽车站的一溜敞蓬如今改成了一栋四层的楼房,人们候车买票不必经风历雨了。候车室大门两侧有一个长廊,长廊的一侧被擦鞋的、修锁的、炸油货的、卖干菜和土产的、摆地摊卖鞋垫皮带扣指甲剪老鼠药等小商品的占领了。另一侧就如郭如玉所讲的坐着一排瞎子,有十来个,他们每个人备有两把椅子,一张自己坐,另一张留着给来算命的顾客坐。他们把探路的棍子靠着身后的窗台,把装着水壶、香烟和测字工具的布袋子放在窗台上。他们的脸上都堆着笑容,抽着烟卷说着话,恭敬地接待着顾客。长廊的另一边很拥挤,瞎子们这边却很宽松,但绝无他人来侵占这方领地。不时有公安巡警从车站前面的闹市经过,何了凡看见,他们根本没有来赶走瞎子的迹象。

算命先生们有的在县里租房住,有的就是附近乡下人,他们像上班族一样早出晚归,中午就在旁边的摊子上吃几个包子或吃碗面。

何了凡对儿子说:看来郭如玉说得对,这事真是没人管,可以公开搞了。

何氏父子老在山里跑,不知外面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出来一看,想想用句当时很流行的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来形容也不为过。

何了凡和儿子商量也准备到县里来做,县里毕竟是一口大塘,塘里水深好养鱼。县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人多了什么生意都好做。了凡父子蹲在汽车站对面的菜市场观察了半天,见十几个瞎子,半天下来,都要接上七八个业务,而他们在乡下爬山越岭,过河渡水,有时候一天都开不了张,而且乡中大多没钱,微薄的报酬都很难兑现,要么打个欠条,要么给几个鸡蛋和一包干菜什么的。腿脚如不灵便,舍不得跑路,混一口饱饭吃都困难。难怪瞎子们要云集到此,在这里等鱼上钩自然比到处去撒清水网要强十分,而且开的都是现钱。何了凡说到县里来做,半音当即举双手赞成。他赞成主要还是因为县里比乡里好玩。再说想吃个包子,只要身上有钱就能吃得到,不像在乡下,有钱也只能空想,在何半音二十岁进城居住之前的最大愿望,是如他父亲当年一样:想吃包子就能够吃上包子。每次何了凡带儿子来县里,他都要让儿子痛痛快快吃上一顿包子,但他不让儿子过量,不能像自己一样太贪婪,把一个美好的食欲给活活毁掉。

一旦决定了要到县里来做,何了凡觉得要去问问于政委,听听他的意见。

从长途汽车站到县政府,抄近道走小路,翻过一个山坳就到。山上有一座小庙正在扩建,看来规模要扩大十几倍,今后一下长途汽车便可以登山拜菩萨。被脚手架裹了的大庙已露出一只彩绘的檐角来,阳光照着甚是夺目。相比之下,寺庙下面一个小学校的屋顶便显得十分寒酸,为了让香客有一条好走的上山路,小学校的围墙被拆除一半。过去比哪里的庙拆得快,现在庙比学校修得好,何了凡有些看不懂。但明白了既然能够大张旗鼓修庙,今后可能不会再搞拆庙的运动了,这事可以与瞎子公开上街算命联系起来看。

第二部分第九章泥鳅爱往松处钻(2)

于政委说得好:现在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重点是要把经济搞上去,把老百姓的生活搞好,至于修庙啊算命啊什么的无益也无害,就让他们去搞吧,只要不犯法、不扰乱社会治安、不找政府要钱添麻烦就行。

这样何了凡便放心了,坚定了来县里做的信心。

于政委把何半音拉到跟前,说:这孩子一下子就长大了。咳,你记性那么好不读书,真有点可惜了,我看,去学门手艺吧,手艺钱,万万年,只有手艺饭吃得长久。

又问何了凡:你打算叫他干什么?

了凡说:还没有想好。

政委批评:你这个爷是怎么做的?不想事。这样吧,你想学什么,跟我讲,我来帮你张罗。

何了凡不好意思地对政委说,儿子只能跟他干这一行。

政委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他问半音:你愿意吗?

半音点点头。

政委瞪了老何一眼:要是在过去,你这叫做迫害青少年,你会被枪毙的。

老何忙说:你批评得对,批评得对。

郭如玉很热情地接待了何氏父子,因她儿子做平术生意赚了钱,把她的本钱还给她了,要是这宗买卖亏了,还不晓得怎么收场。当初这钱交给郭向阳去玩是于政委不知道的,她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能有这么一个好局面,真是要好好的感谢何氏父子。

郭向阳有了点本钱,到省里发展去了。郭如玉担心他在省里混得不好,把老何拉到一边,悄悄的说很想请他给算算。何了凡说在这里干这个不好,因为于政委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他说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打个比方,一个人病了,他不愿打针吃药,你派个郎中去也没有用;把衣服脱了洗澡没有洗的地方还是不能洗;汽车好开要是没有路也开不成……再说人都已经去了,拉也拉不回转了,何必再做事后诸葛亮?如此一说,郭如玉也就不好勉为其难了。

从于政委家里出来后,何氏父子决定到县里来谋生活。

何了凡找到棺材铺里一个老雕花木匠,请他找了一块六寸宽、两尺长的梨树板子,做个小招牌,上面刻上两行字:

爱奉承休来问我

喜直判指引前程

四天后牌子做好了,见那硬实的木板上,漆的是黑底绿字,字是学的柳体楷书,阴刻的刀法苍古有力,令何了凡爱不释手,他是跟他的师傅寅斋公练过柳公权的字的,识得好歹。

何了凡要请老师傅去吃一碗牛杂面,老人家说:年纪来啦,都七十五了,晚上不能多吃了,你要感谢我,就看看我还能活几年。

何了凡说:要是今年你的兄弟姊妹有打破,你还有十年寿命。要是没见,你明年开春有一大难,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老人说:唉,一个月前,我二哥,他走了。

何了凡说:你要经常去拜拜你二哥,他替你挡了一劫,多给了你十年寿命。

何了凡扯了一块布,做了个袋子,装了这块招牌,打算堂而皇之领着儿子在县里做事。

何了凡在长途汽车站旁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七八个平米的小房子安身,在一个楼梯弯里放个煤炉子做饭,到三十米外的公共厕所里方便。尽管生活艰苦,毕竟比四处漂泊、担惊受怕要好。

何了凡像算命先生一样,在汽车站那个长廊上摆了三把凳子,将那黑底绿字的小招牌挂在窗台的风钩上。瞎子们一探棍子,晓得加了人,便主动互相靠拢一点,热情地给何了凡腾出一个位子来。老何请瞎子们吃了一碗面,算是相认、算是入伙、算是回报。

第二部分第九章泥鳅爱往松处钻(3)

何了凡的招牌很管用,加上他是个光子,与人交流多了许多方便,他的生意就要好一些。一听有脚步声近了,瞎子们眨巴着眼睛满脸堆笑指望顾客光临,谁知却是在何了凡那里排队。到了第五天,这个阵势愈加明显,瞎子们脸上的微笑中便多了些尴尬和失望,这时何了凡便有点心怯了。

半音在开张那天只坐了半天,就再也不肯与瞎子为伍了。人家看瞎子一眼,再看他一眼,他就坐不住了。耳边好似有个声音在说: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就跟瞎子混在一起,抢人家瞎子的饭碗,成何体统……

半音对父亲说他宁可在家做饭,也不想去守摊子了。

何了凡也觉不爽,说:他们都是瞎子,只我们是光子,总总不是个味。

又过了一天,何了凡没有再去,把那个小招牌挂在出租屋的门头上,他说:做个姜太公算了。半音也觉得这样好。

出租屋的房东也是个穷人,子女都不管他,他就靠着祖上传给他的两间屋养老。他自己住一间,租一间给何了凡,每天在瞎子附近卖盐茶蛋。见何了凡把招牌摘了,便问:你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做了?

了凡道:光子和瞎子坐在一起,怕有抢生意的嫌疑,我儿子也不愿意。

房东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存在谁抢谁的生意吧。

人家倒是没说什么,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也罢,你们真是厚道人,好人会有好报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真做得好,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托你老人家的福,要是有人问起我们,请你指指路呵。

这个我做得到。

那就感激不尽。

房东说:谢什么,有饭也该大家吃嘛。

其实干这行的高手,大可不必摆摊设点,靠的是口口相传,互相引荐。有心求教,踏破铁鞋也要寻了来,就如那郭如玉母子俩,当初不惜跑百八十里路去找何氏父子。

何了凡父子退守陋巷后,该来看相测字的照样要来,新面孔大都是老顾主介绍来的,一点也不比在显眼的地方弱,有时候这小房子里还站人不下。也有乡下人老远来求看牲口的,他们也不拒绝,不论赏封多少,两个人必分一个去。眼看生意做得很好,何了凡高兴,心想照这样下去,自己养老和儿子日后结婚也无什么忧虑了,便要感激这个宽松的社会环境,看来他师傅寅斋公真有点先见之明,说这一行日后可混得一口饭吃,终是到了应验的时世。

一次下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早起来,何了凡伸脚去探鞋,却是踩在水里,屋里竟有了齐膝深的水,自大红山流下来的河水猛涨,把靠河的老街淹了大半。何氏父子忙抱着行李逃了出来。

正值何氏父子狼狈逃窜时,一把大伞当头罩了过来,一个胖子把他们父子俩拉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小汽车里,一直拉到了丁县政府招待所的一间体面的房间里。

胖子说:我找得你们好苦呵。

何了凡说:这位兄弟,你没有找错人吧,我不认识你啊?

胖子问:你是叫何了凡先生吧?

是的。

这位该是你的公子何半音先生吧?

什么公子公子的,他是我的崽。

这就对了,我找的就是你们二位。

找我们有什么贵干哪?

我是奉命行事,找到你们,然后安置好你们,我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何了凡说:我没搞懂。

胖子说:我也不懂。等雨住之后,我们去看房子。

了凡不解:看房子?

胖子说:对。

第二部分第十章塘大水深好养鱼(1)

百八十里街顺河而建,老城加上新城,拉拉扯扯、婆婆妈妈差不多都有十里长了。河水是由南往北流的,流成个弧形,抱着十里长街。老城依着山势,新城往开阔处走。有钱人和年轻人都住到新城去了,留在老街上住的大都是买不起新房子、不愿赶时尚的人。

何氏父子选择住在老街上一个叫做流星巷35号的两间房子里,隔出半间来做厨房,半间吃饭,一间住人,比汽车站那出租屋相比强了十分。

那个不愿公开姓名的胖子要给何氏父子租房,何了凡坚辞不受。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不能轻易占便宜、无端的得人好处。

胖子说:你们给我的一个朋友指点过迷津,他发了财后,一定要来报答你们,但此人做好事是不愿图回报的,也不愿露脸。他听说你们想到县里来发展,就想给你们租个房子住,好有个落地生根的地方,这事不大,只能表示他的一点诚意,他是决意要以德报恩的,你们就接受了这一片心吧。

何了凡说:要成气候要发财,都是人家的命大,也不是我们给的,我们只是看看,而且也得过人家的赏封了。我们不想欠下这笔人情债。

胖子慌了:那,那怎么办?

老何问:你那朋友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胖子:我不能说。

是不是当年做平术生意的老洪?

胖子:我真的不能说。

了凡说:那我不能接受。我们不能不明不白得人好处。

那胖子差不多就要哭了:那你就把我搞惨了,这事你要是不接受,就等于把我的饭碗给砸了,老板会说我连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马上就会把我给辞了。这样吧,看在我的一家四口靠着我的这份工作的份上,你们先住下来,哪怕只住一宿,第二天走人都行,你要让我把这差交了。

话说到这一层,估计那胖子也不像说的假话,老何心软,就答应先住下来再说。

胖子要何了凡在新城区热闹的地方找个房子,人气旺就好做生意,不要考虑钱。而何了凡却在老城区选了个偏僻的地方,理由是他怕热闹,其实他是不愿意多花人家的钱。流星巷在半山,推窗可见河,又听不到汽车的声音,实在是个好地方,不晓得怎么会被时尚冷落。

流星巷的巷口拐角处,有个叫“胡记”的南杂店,是一家很老的店子,姓胡的老板祖上就是做小生意的,这家百年老店一直姓胡。解放的时候,这家店子曾经充过公,后来因胡家出了个烈士,又把这家小店还给他们了。

胡记有好酒,酒历来是自家酿的高粱酒,他们从来不卖其它酒,有钱赚也不卖。一只可装十来斤酒的青花瓷坛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旁边放着两只自制的竹筒。一只竹筒盛一两,另一只竹筒盛二两。有人来打酒,坛口上用粗棉布包着谷子的坛盖被移开,长把的竹筒伸进坛口,咚的发出一声美妙的声音,这酒香便荡漾开来,自坛口溢出,那好酒之徒便开始吞口水。这样沽酒的方式、这种竹筒打酒的美妙声音,大概持续了百把年了,胡姓后人丝毫也不想改变它。显然这样的沽酒方式以及当街销售这样的酒,早已被发展的时代所淘汰,所不屑,眼前也只有一些上了点年纪的人爱来这里沽酒和吞口水了。

何了凡算得一个。

自何了凡入住流星巷后,他便是胡记的老顾主。只要在家,天天必到,风雨无阻。每天早晨醒来,他匆匆抹一把脸,便风急火急往外跑,像去救火,像有人在后面追赶。还隔着店子十来步,他必发出一声响亮的咳嗽,提醒胡记的守店人:他来了!无论是胡记的男人和女人,早已熟悉这个咳嗽声了。这咳嗽声是一个报信的讯号、一个贪婪而迫切的讯号。每听到这个咳嗽声,胡记的人便要放下手中的活计,飞快地揭开包着稻谷的盖子、飞快地将盛二两高粱酒的竹筒“咚”的一声沉入酒坛中,当酒香直冲出坛口时,何了凡的鼻子就准确地扑在坛口上了。竹筒迅速将酒提了上来,余酒滴落到坛子中发出金属般好听的声音,这时何了凡便自己动手抓过一只古老的青花酒碗,准确地托在竹筒下,那来不及掉到坛子里去的余酒,便滴在酒碗中了。待酒徐徐流入杯中,何了凡两眼炯炯发亮,欣赏着这美好的一刻,他的鼻孔张到最大,脸色潮红,喉结迅速运动,呼吸越来越快,给人的感觉是这酒要是还慢一拍倒入碗中,他就会支撑不住倒下去。当竹筒滴尽最后一滴液体,口朝下被高高举起时,何了凡那只手激动得颤抖着,将青花酒碗款款地送到嘴边,只听得“咕咚”一声,二两高粱酒便被那抢劫犯似的喉咙一下悉数送进肚中。二两酒一口吞下,这是何了凡的风格,他爱喝急酒,爱喝空肚酒,喝空肚酒的好处是趁着人睡了一夜,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这样,酒便会一滴不浪费地沁透到五脏六腑,可以把所有器官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这一天大家都会工作得很起劲。当一口酒“咕咚”一下很响亮地滚下喉咙时、当何了凡确信这酒的元气被迅速地送到了五脏六腑时,他才长长地嘘出一口气来。于是,崭新的一天便展现在眼前了。很多年来何了凡一天只喝一次酒,一次只喝二两酒,一两不过瘾,超过了二两怕误事。

第二部分第十章塘大水深好养鱼(2)

一个爱酒的人不会对天下名酒不知道,何了凡也能一口气说出五粮液、茅台、西凤等等几个老酒牌和新酒牌。但说归说,羡慕归羡慕,他爱喝的还是胡记自酿的高粱酒。老胡祖籍也是十八里铺,小时候在十八里铺生活过,老胡深爱着十八里铺的高粱,这高粱是千辛万苦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为了防御野猪侵袭,还要安排人给它守夜。用这等高粱蒸出来的酒自然不同一般,每年高粱成熟时,老胡便要上门去收购高粱,十八里铺的高粱基本上只能供老胡家蒸酒用。品着胡记的手艺、想着老家坡里高粱的倩影、回忆着夜半断断续续响起的赶野猪的竹梆筒声,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呵。

何了凡喝完酒,赶紧到巷子对面的老汤家吃面,为什么要赶紧呢?要依仗这面条把酒气压住,不许它从喉咙口跑出来。老汤家的男人比女人能干,女人大多是干点洗碗擦地的活,炒臊子下面全是男人撑持。老汤死了之后,子承父业,继续下面。小汤年纪轻轻就一脸的皱纹,大家仍然叫他老汤,这样叫实在有些不忍心,但为了缅怀老汤的手艺,这样叫对安抚肠胃有益处。小汤也没意见,只要父亲的死没有影响生意,人们照样来捧场,叫他什么都行。

在百八十里街,何了凡只习惯喝胡记的酒,只吃老汤店里的面。儿子何半音既不喝酒也不吃面,他爱的是包子。何了凡喝好酒吃好面后,便给儿子带几只包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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