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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而在静冈……和平常一样,正出门打算去学校上课的友子,看到父亲吾郎正站在学校围墙外等着她。她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嗨!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吧!想不想翘课啊?爸爸是来拐你走的!”
吾郎仿佛像孩子王似地笑着对友子说道。而友子也感染了这种情绪,她对父亲摆出了一个“哥儿们”似的笑容。
友子心中一直梦想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吾郎就这样带着友子回到了东京。到了东京,吾郎才打电话给友子的外公外婆,不用说,他们当然是勃然大怒了。“他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吾郎这么想道,于是带皮子到‘富坚洗衣店’去避风头。
此时,直树正在店里工作着,但受到刚才智香那通电话的影响,开始有些心不在焉。阿健看了有些担心。“老板,刚才的电话是智香小姐打来的吧?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怪怪的!”
“你放心好了,不是智香的事!”
此时,吾郎正好走了进来。
“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种时间来这里!?”
“嗯……有点事想麻烦你。阿健,不好意思,可不可以拿个饮料给她喝?”
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背着书包的友子站在吾郎的身后。阿健马上牵着友子走到冰箱那里。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我到静冈把她带回来……”
“什么?你这样不就是诱拐小孩了吗?”
“我没有别的法子了,刚才,我打电话过去,听他们强烈的语气,一定会到东京把带她回去的。所以,我能不能先把她寄放在这里几天?在这之前,我想好好跟他们沟通一下。”
“没问题……”
直树一边说道,一边望着友子。暑假期间稍微晒黑了的友子正不安地低着头、抓着自己的麻花辫。
这一天,舞永下定了决心,拨电话给在北海道的母亲。
舞永在心中鼓励自己.该是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妈,是我。我有话要告诉你。……我被强暴了!”
舞永的声音有些沙哑。而电话另一头则是一阵令舞永紧张的沉默。舞永坚决地又说了一次:
“我被强暴了!”
舞永感觉得到在电话那头的母亲正屏气听着。
“你听到了吗?”
“不管怎样,你先回来再说!”
舞永的母亲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等一下,妈妈……”
“我已经踏出一步了,所以,我才敢把这一切告诉您。希望妈妈今后也能助我一臂之力……”舞永很想这样对母亲说,但是,她知道此时的母亲还不能接受这件事。
“你快回来,好好地跟爸爸谈一谈,好吗?”
“求求你,别告诉爸爸!”
“可是,你……”
“妈,你镇定一点!听我说,我希望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并不是为了让你担心,才打道通电话的!”
“你这么说,我也是不管怎样,你先回来再说!”
母亲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舞永终于了解,要母亲成为自己接受治疗时的“key person”,是不可能的。
“妈,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反正,你先别告诉爸就对了!”
舞永挂下了电话。她不禁怀疑,打电话告诉母亲这件事,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安的舞永打电话给茉莉,约她下班后见面。
傍晚时分,穿着轻便夏服的茉莉,和依售是一袭长衫的舞永,在一间露天咖啡屋里面对面地坐着。舞永把自己打电话回家的事告诉茉莉。
“我妈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惊慌失措,我真是说不出要她助我一臂之力的话!”
“嗯……这种反应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上次医生说的,“key Person”,一定不能或缺吗?”
“这个嘛……因为,让一个你所信赖的人来看你接受治疗的过程,这也算是治疗本身的一部分。除了你母亲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吗?你父亲呢?……我想你一定不愿意找他。那么,有没有要好一点的朋友呢?”
舞永摇摇头,好象找不到任何人了。茉莉直觉地感到,此时的舞永一定想起了直树。茉莉正想对舞永建议“找直树好了!”时,舞永即开口说道:
“暂时就先让我自己一个人接受治疗好了!我会努力的!”
茉莉只能点头说好。只有直树才能帮助舞永,但是异性之间的那道墙或许真的太厚了。舞永暗地里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圈,但却无法把直树的名字说出来。
第二天,舞永开始接受治疗。
“你看着我,然后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你会觉得身体很轻松、很舒服,除了我的声音之外,其它什么都听不到。然后你会逐渐渐地进入催眠的状态中,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然后,你就慢慢地倒了下来。”
在这间和外界完全隔离的诊疗室,筒井医师这样轻轻地下指示。重复了几次之后,舞永的头慢慢地垂下去了。
舞永进入了催眠状态,她睁着眼睛,但表情茫然。她躺了下来,视线却空荡荡地望着空中。而这一切,都出现在一架摄影机的屏幕上。
“好了,现在你的眼前有一本月历。今天是几月几号?”
“9月5号。”
“你再往前看一点,看到7月4号的时候,请举一下手!”
舞永在恍惚之中,仿佛看到了7月4号的数字似地,依照医生的指示举起手来。
“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我和直树在讲电话……”
“你跟他说什么?”
“我说我想见他……”
“然后,你做了什么事?”
“我骑上脚踏车前往约定见面的地点。”
“然后呢?”
“突然有奇怪的车子靠近我……”
“怎么样的车子?”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记得颜色好象是黑的!”
“接下来呢?”
“我转身看了它一眼。给果那辆车就从我身边过去了,我稍微放心一点……没想到,那辆车却用很快的速度倒车回来,突然用大灯照我,在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有三个男人从车上冲下,硬把我抓进车里。我一直抵抗,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一直殴打我,我好害怕……”
当时的恐惧又被唤了起来,舞永有些喘不过气。而茉莉则在一旁抓住舞永的手,安慰她道:
“别怕,我们都在这里陪你!”
“对方的年纪大概多大?”
“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左右。”
“他们之后做了什么事?”
“他们把我载到了河边!然后把我拉下车。我死命地想逃走,却马上又被他们抓了回来……”
舞永颤抖地说道。
“加油,再告诉我们一些!”
“突然有一个人拿出了一把刀……他对我说:‘再逃就杀了你!’我害怕得动弹不得,结果他们就把我押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激动和恐惧到达了顶点,舞永抓紧了茉莉的手腕想坐起来。
“别怕!舞永!”
“求求你们住手!救命啊,直树在等着我呢!他在运动场上等着我呢!”
那天的恶梦,仿佛又鲜明地发生在舞永的身上,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让舞永有时交错乱的危险。筒井医生惊觉到,现在必须要让舞永镇定下来不可,于是把那个钥匙圈放到舞永的手掌心。
“我想去见直树!我想见他!可是,我已经没办法见到他了。发生了那件事,我绝对不能再见他了,到死都没脸见他了!”
舞永仿佛在说梦话似地低喃着,而那个钥匙圈似乎发挥了效果,她终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而在一旁的茉莉却仿佛像是受到重击似地。她似乎也亲身体会到自己所无法想家的被强暴的恐惧。舞永曾遭遇到这么恐怖的事,而她在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已变得污秽不堪,这辈子都不能再见直树了……
这天的近午时分,智香很难得地出现在‘富坚洗衣店’的厨房里。
她正在做蛋包饭。由于平常很少下厨,她煎蛋煎得很不顺利,但智香还是很认真地做着。她学着小时候母亲曾做给她吃的那样,在饭里加入了肉丝、洋葱和起司。
“你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送去医院?”直树质问道。
“跟你无关!”智香回嘴道。
这时,友子正在起居室里念书。智香好不容易把饭做好了,于是端了一盘来给友子。
“友子,肚子饿不饿?我不知好不好吃,你尝尝看。”
但是友子却回答道:“我不饿!”一副完全不想吃的样子。
“可是,你从一大早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啊!”
虽然智香这么说,但友子好象真的没食欲似地,自顾自地低头看着书。
对友子来说,自己被带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心中一定不太安心吧!她一定很希望父亲快点来把她接走。……直树考虑了一会儿,于是便到吾郎的住处,想和他好好谈一谈。
直树一到吾郎家时,看见吾郎正和友子的外公在谈判。就如同吾郎所说的,他打算来把外孙女带回去。
“你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吗?快告诉我,你把友子藏到哪里去了!?”
友子的外公洋三晃动着一头白发怒吼着,而吾郎则握紧双手说道:
“求求你!让我跟友子一起生活一阵子,好吗?”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那孩子根本没把你当做父亲看待!”
“求求你,只要一阵子就可以了!”
“你如果再这样乱来,我可要报警了!”
在一旁听着的直树不禁插嘴说道:
“我也一起求您,好吗?”
“不干你的事,你不要说话!”
洋三瞪着直树说道,但直树还是继续为吾郎说话。他能了解那种想和亲人在一起的感觉。
“老师只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友子而已。而且,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让他们父女见面,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求求你,体谅一下老师的心情,好吗?”
“才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一定是跟友子说我的坏话,想拉拢友子!”
吾郎急忙否认:“我怎么会道么做!?”但洋三还是不予理会。
“我也知道您很疼爱孙女;但是,最重要的是,友子她自己的心情吧!?”
“我最了解友子的想法了!”
“是这样吗?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家出走了。我有类似的遭遇,所以很了解。友子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任何人,这一切全是大人自己猜测的。我希望你不要自己替友子下结论。你应该听听她心里怎么想!”
直树的这番话,比一般旁观者的话要一针见血得多了。洋三虽然心中不大愿意,不过也只好给吾郎一点缓冲的时间。
原本催促着吾郎的洋三稍微平静了下来,同意稍等一会儿。于是吾郎赶紧到‘富坚洗衣店’把友子带出来。
吾郎把友子带到他曾经任教的高中里。
此时已近黄昏,操场上学生们的身影被拉得好长。落日余晖照射下的走廊和教室里都空无一人。吾郎把友子带到了音乐教室。
“爸爸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要跟你谈谈妈妈的事。爸爸和妈妈曾经一起在这个学校工作过。我常常从这间教室的外面经过,看着妈妈在这里弹钢琴。”
窗外的夕阳透过窗帘照在钢琴上,这情景美得像幅画。
吾郎想起了过去。那逆着光的柔软秀发,弹琴时低垂着的纤细脸庞……。妻子当年的模样,实在很美。
“那个时候,妈妈真的是好漂亮,爸爸从没看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对妈妈一见钟情,觉得非她不娶,所以就很快就跟她求婚了……后来,我们结了婚,然后生下你……。那时的爸爸真是好幸福喔!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那么,妈妈为什么会死呢?”
吾郎痛苦地咬着唇。友子能了解多少呢?但是,自己还是应该把友子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吾郎下了决心。
“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所以爸爸也不隐瞒什废了……你妈妈病了。那种病你可能很难了解,叫做‘嫉妒妄想症’。有的人在太喜欢某人的时候,就会想把他估为已有,而且希望他在自己身旁。这种人,如果遇到对方不顺从自己的意思时,就会无法忍耐而怀疑对方,或是苛责对方。这就是一种叫‘嫉妒妄想症’的心病。”
吾郎试着用较委婉的措词让友子了解。他知道不能让孩子有太过悲惨的感觉,所以才会选择这间美丽的钢琴室来缓和气氛。
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当时,那个喜欢上自己的女学生年轻不懂事,每天都写一封情书给他。最后,竟然写了一封信,残酷地将这段她自己虚构的感情告诉了妻子。这使得当时刚生产后的妻子充满了不安和嫉妒,最后竟然变得精神异常。
之后的日子,就仿佛是一场争斗!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已经变得有点异常的妻子就是不相信他的话,有时蓬头垢面,有时却浓妆艳抹。有时候也会像个幽灵似地站在雨中,令人毛骨悚然。喊着想自杀的妻子,其实心中充满了恐惧。而自己又因为学校工作的繁忙,无法将全付精神放在她身上。最后,只好把妻子送到精神科病院接受治疗。而妻子却在日渐复原的某一天,在医院里上吊自杀了。
这些事,吾郎并不想让友子知道。但是,妻子罹患精神疾病的事一定要告诉友子。
“可是,爸爸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妈妈已经病了。爸爸没试着去了解妈妈心中的痛苦,如果,我那时曾和妈妈好好地谈话就好了!可是我没这么做。所以妈妈的死,也算是爸爸的错。外公外婆觉得妈妈是被爸爸杀死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对友子来说,或许是超乎她所能想象的事吧!但是,友子能感受到,把自己当做大人般地倾吐的爸爸,是如此地真实。她没有任何质疑,只是静静地低头听吾郎说话。
“当妈妈死的时候,爸爸觉得和你一起生活似乎是件很痛苦的事。因为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妈妈。但是,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是错的,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好好照顾你!跟你一起生活。我想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就是你的决定了。你想回静冈?还是留在东京?”
吾郎说了这些话之后就停了下来。而友子像个大人似地陷入了沉思。
吾郎带着友子回到了住处。
两天没见到孙女的洋三,露出一副想马上带友子走的神情。吾郎回头看了看友子。
“你决定好了吗?友子!”
友子看了吾郎一眼,说道:“决定好了!”而一旁的洋三则屏着气,紧张地看着他们。
“你决定怎么样?”
“我要回静冈!”
洋三的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而吾郎低喃道:“这样啊!”就呆立在一旁。
“因为,我不想转学,也不想让外公外婆难过……”
“好,爸爸知道了!”
吾郎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表情。
洋三仿佛怕友子又改变主意似地,急急地把友子带出了屋子。
吾郎对着坐上出租车的洋三说道:“给您添麻烦了!”而洋三则紧抿着嘴,连看也不看吾郎一眼。
吾郎对友子说了句:“好好保重!”友子也和吾郎道别。
当出租车扬尘而去的那一瞬间,友子从后车窗看着吾郎的身影。那眼神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似地。吾郎呆立不动,在心中揣测着友子的意思。
友子到底想说什么呢?对洋三夫妇来说,友子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也是他们寂寞生活中的一股甘泉。友子一定也深深了解这一点,所以,她心中一定有说不出的牵挂。
茉莉有事到‘富坚洗衣店’找直树,但却因为友子的事,没时间和直树谈谈。此时,天色已晚,于是直树开车送茉莉回家。
车子已到了目的地,但茉莉并没有要下车的打算。
“要不要上去坐坐?”
直树没有回答。他想起之前酒后跳河的事。
“开玩笑的!你别摆出那副伤脑筋的表情嘛!”
直树的表情更加不安了。他不能否认自己把茉莉卷入了这一团混乱当中。
“舞永开始来医院接受治疗了。她是自己愿意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这都是因为你上次救了她的缘故。上次,你不是为了救她而受重伤吗?那件事对舞永来说,有很大的意义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过去,曾经发生过一个案子。有一个强盗跑进银行里,挟持了一个女行员,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被捕。后来,在这个强盗出狱之后,很不可思议的,他和那个女行员结婚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