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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既然是敬盏,为兄就不再谦让罢。”他也恭敬地双手来接。
——什么时候又被他得了便宜,为兄两个字说得这么自然……
纳闷地眨巴眨巴眼,我看着他的一双手覆上我的指头,缓缓地将浅碗接了过去。
然后他暧昧地一笑。
我突然感到不妙。
“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你身段像女子,现在才发现原来指头也跟奴婢们一样,软软嫩嫩的。”他说。
轰!
如果说我是猫的话,现在一个惊雷炸得我的毛全都倒竖了!
“世、世子?”我结巴,不知该愤怒还是一笑置之,但脸庞已经提前发起烫来,肯定红了。
周裴哈哈大笑:“说笑而已,你的反应真是有趣呢!”
他转身取出一张叠得方正的黄纸,递给我。
“去年姬山前辈托我帮忙办的,我这就交给你了。”
我看着上面的字,什么童子介之类的,还写了我根本不知道的地址。
“是什么?”
“下半年你要凭这个参加童试,考过了,也就是童生,有资格来府学受教。童生中成绩突出的,方能参与乡试。”
乡试?!
这个我知道,谭夫子是乡试第一名,当时就已经十分不得了。乡试考过的人是举人,范进中举就是乡试通过高兴得脑筋短路……
我的精神一下就来了:“多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话说回来,这张“准考证”上面伪造的籍贯,怎么看着忒面熟呢?
第九节 王府小秘书
岂止面熟!
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两个方块字有印象呢,就是常王封地的州府嘛!
——周裴给我安排的住处根本就是他家的王府大宅好不好?
我眼巴巴地看着姬山翁,真希望自己的脑电波可以传到他脑子里,告诉他“我不要住在这里啦!不要跟那个居心叵测的小王爷住啦!”,可惜,老人家跟我波长不符。
他臭着脸把我交给了他老婆,转身就走。
姬山夫人——这是我在心里给周裴他乳母起的外号,她的本名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时代女性地位很低,老夫人就是被赐给姬山翁当老婆的,一点自主权都没。
周裴曾经告诉过我,姬山翁姓秦(奇怪,刚好跟我一个姓氏),所以姬山夫人他是叫做秦嬷嬷的,让我也跟着叫。
我还是觉得姬山夫人更好听一些。
跟着姬山夫人从后门走,拐过一条窄长的小巷,来到偏僻的小院里。院子里面两间平房,黑瓦,地上好像新打扫过,花圃里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新土。
“以后你就住这里,明儿个世子陪你去府学报到。每月初和月末府学会核实受课人数,记得要到堂。”姬山夫人缓声道。
我连连点头。
她用观世音画像一样安详平和的眼角看着我,没错,是眼角,我敢肯定她肚子里面全是疑惑和抱怨。关于她老公为什么会对这种小毛孩寄予厚望,关于她从小看到大的小王爷怎么会对这个小毛孩格外照顾等等……
前者我心里有数,后者嘛……
你家小王爷在想啥,我也不知道。
咱们不急,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看他能打什么算盘了。
这回考童生的事情,周裴确实帮了不少忙,由此再次证实,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学分十分重要,不可不修。
我在州府仰赖的是常王以及常王世子,人际网自然从这里展开。
——想不展开也不行啊,那个周裴,成天没事做就带着我去吃筵席!
他跟那些文人骚客喝酒聊天,我在一边看着,装成仆从的样子。等主客尽兴散场之后,他会问我,觉得其中哪些书生给人的感觉较为亲和,哪些言谈可靠,哪些举止轻浮。
我一一作答之后,他也不说说自己的看法,只敲敲眉心,诡异地一笑。
那天,我照例告诉他自己的判断:“今天的诗会里,有两位文人是与众不同的。”
“两位?”他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吧?我请的客人中,有三个是天下闻名的风流才子,号称‘锦绣三杰’呢!”
“不,只有两人。”我坚持道。
周裴仰天大笑。
“想不到秦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既然坚持只有两人出色,那就必然质疑天下文人的品位——别人的观点与我无关,一万个人说“不是”,也不一定具备说服我的力量。
现在我真想唱一句“奶奶您听我说——”,然后尖细着嗓子道个明白。
想归想,这种“据理力争”的傻事,我是不做的。
——反正已经告诉你,我看得上眼的只有两人。信不信由你。
※※※※※
周裴低头继续抄写他的账目。
他父王整日沉溺游猎,王府和封地里的事情,大多交给他和他母亲来处理了。地方不大,政务也不重,一点点权力还被衙门里面那个州官给分了一半去。
周裴说过,州官是直接对朝廷负责的,要交什么折子,根本不经过他们王府这一关。
老实说,常王被架得很空啊,唯一实际的东西就是地皮了,这个州基本上都是他家的,细分到各个亲族手里,每人都有一份。可以说,就是一个大地主带一群小地主……
唉,皇帝其实也就是一大地主不是?
我想着想着走神了,回眼一看,周裴正拿笔杆顶着我的喉咙。
“老实交待,哪两个小子你觉得不错?”他嘟起嘴,半开玩笑地说,“有我一半的风采吗?哼?”
又来了,这家伙,特别喜欢听好的,没人的时候就爱撒娇让我一个劲地夸他。
“长卿兄风流倜傥、顾盼神飞,又怎么是凡夫俗子能比得上的呢?”我立刻道。
“哦哦,”他的脸上明白地写着再多说一点的意向,“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么,三杰中哪两位让我们秦斯也觉得是人才了呢?”
瞧瞧他的口气,好像我一贯眼高过头顶,谁都看不上一样!
要说刚才以文会友,最引人注目的就属南郡的举人——公孙迟了,此人妙语连珠,言中典故化用环环嵌套,不少用典偏僻得连我都要反应几秒才能理解。他刁难北郡诸子,以一敌多毫无惧色,嘴皮子利得没人说得过他。
可是,我最注意的并不是他。
诗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舞台,站在光束之外的人,我也一一留意过,其中……
“又想到什么了?”周裴敲敲我的脑袋。
哼,刚满十一岁的我这高度恰恰好,他坐着顺手就可以敲。等我长高了,看他还神气什么……
不,等等,那时候我应该就不在王府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呐,长卿大哥,”我决定岔开话题,换了一种自己更顺口的叫法,小声地问,“如果我现在决定留在王府,可以做什么?”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到了前途问题,跟着姬山翁的话,也许可以学一肚子学问,但他的靠山并不是我的靠山,他明显没有这个小王爷以及常王本人来得有权有势。
来自现代,我并非天真的小女生,我知道有些东西比实力要重要得多。
毕竟太多位置需要的只是六十分及格的水平,即使你拿着一百分的成绩单,没有人提供给你位置,也是白搭。而根本不及格的人,完全可以事后补课,甚至不补课,尸位素餐,由别人来代替他完成工作。
与其作为良玉埋没,还不如当一块放在书桌上的卵石呢!
如果周裴知道,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转眼间闪过了这么多心思,他一定会惊诧不已吧?
他永远也不会猜到我的小算盘。
“哈哈,果然还是亲睐府里好肉好菜的生活吧?你完全可以留下来,也不用拾柴和生火,弄得小手又粗又脏。”他说着,伸手来勾住我的指腹,轻轻捏了捏。
我条件反射地一下子抽掉手。
他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指尖,没说什么。
气氛不妙,我急忙出声缓解:“不管怎样回答人家啦!还是书童么?”
“不,”他回过神,摇头,“你现在读过那么多书,凡事见地又独特,做我的书童,倒是浪费才干了。”
“究竟是什么?”
周裴用指尖叩叩账簿,说:“其实府里的食客,不说上百,至少也有几十,但都没你这样年幼的。要我说,自然是安排你跟着管事,学习怎样处理账簿,做一些核对和查证的工作。”
我眨巴眨巴眼睛,管事?“管家吗?”
“嗯……有点像那个意思,但府里的常务是母亲亲自处理的,我所能推荐到的,也就是管理父王地契的宗府……”
等等,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晕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做书童的话,可以提拔去帮忙处理你家族的生意,是吧?”看,这样整理一下,不是很明白了么?表达是一门学问!
周裴颔首。
“想独当一面的话,需要跟着管事学习多久呢?”我关心的是这个。
至少十年,周裴说。
我喷血倒地。
别怪我浮躁或者急于求成,但凡现代的人,没几个能忍受古代那种居家几十年混个七品官的生活吧?哦,海哥儿那种厚积薄发型的不算……(我怎么又想起他了,真是的……)
十年啊……
“十年是往快里算的,我从小就学习父王的待人处世之道,到现在也仅得皮毛而已。”周裴笑了笑,“秦斯聪明,做宗府管事的话,未免有些浪费啊。”
废话!废话!
我可不要花费十年才能捞个一官半职,只要有门路,我要的就是速度!是快节奏的青云直上,气死海哥儿~
……虽然青云直上是很美好,不过,真能办到的人从古到今用五根指头也数得出来吧?
瞪周裴一眼。
不管怎样我是把话题岔开了,没有继续解释到底是哪两位书生与众不同——不为别的,其中一人让我觉得不安,我可没有把他推荐给小王爷的想法!
谁知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那天的傍晚,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阴魂不散。
第十节 张缇与趵斩
“你是……世子的书童吧?”打扫自己的小院时,一个年轻的男声从我背后传来。
我抬起头,看着他。
这是我认为较为引人注目的一名才子,坐在南郡公孙迟的对面席位。他与公孙迟只对过一场对子,他出上对,公孙答下对。
但很明显地,他没有尽全力。
我不怎么会对对子,但会评。他先是试探地用了一个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短对,公孙迟果然对出了标准答案,那些学问不精的旁观者纷纷称颂后者,比对的两人却相视一笑。
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同样来自南郡的张缇,据说比公孙迟要晚中举一届,算是后辈。他生得白净,戴儒巾,如果配上一副金丝眼镜,就会很像《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里的明智侦探(啊,没那么胖)。
公孙与他是同乡,那么说,他即使串通起来故意给公孙放水,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在主持诗会的小王爷周裴面前大放异彩的话,说不定会弄到个不入流的小官当当,然后疏通关系、走走门路什么的,都方便许多。
举人么,就是等着做官的人哪!
而这位甘当陪衬的明智警事,呃不,是书生张缇,为了更好地衬托出公孙迟的本事,又再出了一对,这回就是较为困难的了,连周裴也放下杯子,饶有兴味地等待公孙应对。
可张缇一点也不期待,对自己的题目,没有一丝得意的情绪。
我从他垂下的眼帘中看出来了。
嘲讽、轻蔑和兴味索然。
他在这个舞台上觉得十分无趣,只想快些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
仿佛被张缇感染,在筵席外旁观的我也顿时没了兴致——连私人聚会都必须心机层层,他们这群介于官员与布衣之间的人,真是过得相当辛苦。
当时,进入我视野的第二个人却令我耳目一新……
“想什么呢?那么专心?”
张缇友好地拍拍我的额头,哦,他还等着我带路呢!
我对他随便伸手碰人家头部的动作十分反感——即使我外表是小孩子,跟你也不熟的好不好?少毛手毛脚的!“带你去见世子不是不行啦,可你有预约吗?”我反问。
“预约?”
“呃,就是说,有跟世子约好要现在见面吗?他很忙耶!”
周裴真的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他看上去更忙,嗯嗯。
“帖子是没有,不过……世子有提过他日落时分会在西苑赏荷,希望在下同去。”张缇道,眼睛眯起来像只坏笑的狐狸。
什么嘛,直接说小王爷在等他不就得了。
我撅嘴,转身领路。
要说张缇这家伙,没方向感也要有点限度好不好,从侧门进来往西苑去,居然能迷路到南边的小杂院里来,真是的!
一出门,我就撞上了另一个人。
吓!
居然是我最不想见到的,在诗会上的“第二个人”!
长州判官次子,趵斩!
这么杀气腾腾的名字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合适!他是那种乍一看死气沉沉,仔细看阴气森森的死人脸!
明明是书生,但因为身份不低,腰里佩着青色长剑,两片薄唇似抿非抿,剑眉却像黛色描过一般又细又浓。这一切都无所谓,我对他戒备的原因是——
——他跟我一样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人!
他参加诗会的身份只是举人张缇的友人,但事前对名单略有预览的我知道,这人其实文武双全,乃是州府大名鼎鼎的菁英人物,就算封他个十大杰出青年也不为过!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与他无关的诗会上静静地坐着,轮到自己出手的时候,不是婉拒便是随意答一句半高不低的散词。当我们两人玩味的视线交错的时候,彼此都神色一动!
现在他又来做什么?
故作不认识,我拉着张缇的衣角,问:“那位大哥哥是谁?”
“是在下的朋友,没关系,让他跟来吧!”
我皱眉——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
还没等我发难呢,趵斩突然伸手把我的双臂一握,就这样轻易地举了起来!跟我举我家里那只小猫咪一样!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生得细皮嫩肉,你就是世子最宠爱的那个书童?”
——最、最宠爱?
为什么我觉得他这句话有点挑衅的味道?
我不甘示弱,一改年少无知的神情,邪气地反问:“怎么,你嫉妒?”
……
沉默。
沉默依旧。
“哈哈哈哈哈!”
张缇爆笑!张缇擂着墙笑!张缇蹲墙角抱着肚子笑!
然后他被拍扁。
趵斩对张缇哼道:“这小子牙尖嘴利,比你强。”
言毕,他又回过眼,瞥着我说:“不过,眼神太猖狂,成不了事。”
我终于忍不住了,懒得再兜圈子,扬声反击道:“不要以为我年纪还小就好欺负,谁给你权利明目张胆地评价别人?读几十年书是不是连礼教都读没了?”
啊,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这个人?
一定有,而且还不止一遍。
他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凌厉气势,比周裴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要可恶得多,我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并且强烈厌恶着!
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作古的历史人物而已!
在诗会结束、众人尽兴散去的时候,他来到我身边,借着拂去袖子上皱褶的动作掩饰,对我轻声说:“你的眼神太锐利了,这样可不好玩呢!”
讨厌!
早知道就不要与他视线重合了,他随意的贬低让我心里不舒服了整整一个时辰!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放开我!”我想从他手上挣脱,却无法如愿。
可恶,如果我是男孩,如果我再年长几岁,即使他是武状元,也不能这样轻松就制服我!
“怎么,被说到痛处了?”趵斩轻笑,“狎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嗜好,你还挺替主人着想呢。”
狎、狎童?
我脑子里转了几个弯,这才理解到他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天啊!
第十一节 狐朋狗友会
抄近路跑到西苑的荷花池边,果然看见周裴在回廊下铺了坐席,背靠着柱子阅读书卷。
“怎么,这样慌张?”他笑问。
我从盘子里捡起几个炸米果吃掉,气鼓鼓地说:“世子请的好客人啊!迷路到我那边去,还说些有的没的!所以我丢下他们逃过来了!”
什么娈童,我看起来像么?
——人家明明是寄宿而已好不好?鬼才给你们带路!
周裴颔首:“哦,他们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