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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推案·宿缘-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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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研是甩手而走的,“云烟……”另一个低柔的声音却在这么喊着她。 
  方云烟转头,“是你?” 
  沈拓道,“你这么伤心,我……” 
  “怎么,你现在是同情我,还是嘲笑我?” 
  “云烟,我怎会嘲笑你?我是,我是……那么那么地爱你!”沈拓终于喊出了口。 
  “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年轻貌美还是一身痨病?” 
  “云烟,你怎么又会这样,你小时候第一天来沈家堡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一天,我要带你去玩,你多刺又孤僻,倔强又粗鲁,你狠狠地咬了我一口,那个伤现在还在我身上。我记得我蹲在地上哭,你居高临下地看了我好一会,然后,你背起了我去找了大哥他们,那时候你不像现在这样,你力气很大,也很活泼,你的特别我很小就发现了。可渐渐的,我看着你不一样了,你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优雅,离我越来越远,许是生了病吧,又或许是……我,我就知道了,你和大哥……唉,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又这样?” 
  “因为——,方云烟心里的那条根断了!” 
  云烟的脸看上去白皙得透明,更令人心惊的是她的目光也如覆上一层薄翳一样,脆弱得可怜。 
  窗外的鸟儿在飞临经过时,翅膀似也被屋内森冷的寒气扭了一下,竟僵僵地发出“吱嘎”一声,宛如阿拓突然满地破碎的心。 
  窗内风景,窗外待人看。 
  唐清屏息,一脸震慑地看着这一幕。
 龙泽县府衙门的书房内,灯火闪动,唐君行来回地踱着步,脑子里则犹如万马奔腾般,思绪翻沸。突然站定,惊呼一声。 
  “原来是这样,我想通了,我想通了,沈兄你的大仇有报了。” 
  说着,来到书桌旁,提笔猝然写下。 
  一阵风吹进,窗户摇摆不停。唐君行迈步来到窗前,伸手拉好窗户,转身时,房内已多了一人。 
  唐大人错厄了一下,随即又悄然笑了起来,仿佛昭明了结果,头脑一下子清楚了许多。态度坦然,腰被也挺直了起来,多年因酗酒而显得虚弱无力的身子,此刻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敢和自信。 
  “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放心就这么放过我。” 
  来人道:“如果唐大人你一直这么混混庸庸下去,或许还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只可惜你偏要如此清醒,那可真就怨不得我了。” 

  今夜的风真的很大,唐清想着该为父亲添件风衣了。为人子女,这次回来,也没好好地照顾他,而一昧地沉浸在自己与沈家人的感情纠葛中,唉,现在想想,确实如夫子所说的,太顾及个人私情,反而忘却了世间其他的更加珍贵的东西。 
  只是,唐清微笑,只是现在开始做起,应该还来得及吧,她一定要好好照料辛苦一生的老父,她的命运与父亲是紧紧相依的,她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爹,清儿给你送风衣来了,”唐清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沈研站在父亲的书桌前,他,正在看着什么。 
  “咦,你也在这儿,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唐清根本没发觉沈研错疑不定的表情,径直走了过去。 
  “爹,你不会又喝醉了吧,唉,真是的,快醒醒!” 
  沈研作势要拉住唐清的动作,可来不及了,唐清碰了唐君行,随后,那尸体便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小清,等云烟病治好后,我就为我们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 
  “小清,我知道你的心一直游移不定,可不要紧,我,我还是很喜欢你。” 
  “小清,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爹留信要我晚上去他的书房。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小清,你不要恨我,我受不了你恨我。” 
  走开,走开,这么讨厌的声音,为什么一直纠缠我,放了我吧, 
  “小清,小清……” 
  “啊”唐清大叫得醒了过来。梦中那一声声痴情缠绵的声音到现在仍是紧紧地缠绕着她。你放过我吧,沈研,爹都已经死了,我也对你避而不见,坚持不跟你们回沈家堡,只是蒙脸晦涩地隐居在这个僻陋小镇中,从此情缘两断,永不念红尘。你,唉,你就放过我吧,为什么还要在梦中打扰我? 
  唐清吃力地走下地,来到父亲生前日夜靠着的书桌前。这两天她夜夜睡在这里,尽管这里还弥漫着浓烈的杀气,即便绿衣里里外外打扫了不下十遍,可是仍然遗留下深深的血腥味,一直透彻入骨的惨淡凄寒,恐怖,正是来自心中刻骨铭心的凉意吧。脑中顽固地呈现出的依然是那张应该记恨但又恋恋不忘的脸。 
  当时他一遍又一遍焦急地解释着,她知道,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焦急,她从未看过他如此惊慌失措。她想,他是真正害怕失去什么。她甚至可以肯定,他害怕的不愿失去的对象是她。可笑,在这个令人讽刺的时刻,他才真正地,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不舍与焦急。 
  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惶恐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一样,在他那有力的心跳声中,她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是爱着这个男人的,不是同情,也没有怜惜,而是爱,刻骨铭心的爱,所以她更加感到心痛。她不能再跟一个被怀疑是杀害父亲的凶手的人在一起。她把他们赶出了龙泽县,不再理会他痛心又焦虑的目光,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父亲被杀的这个书房,好好地想着,仔细地想着。 
  眼前是父亲生前没来得及写完的字条,凶手并没有发现父亲留下的这条线索,上面的话令人费解: 
  我终于想通了,(想通什么?),原来那天就是他,(是谁?)真想不到他会干出那样的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罔他这么器重他,他却做出…… 
  这,是父亲思考的结果吗?父亲就是因为这些被杀的吗? 
  唐清缓缓地踱到窗前,今晚的月色又很明亮,手中碰到腰间那块已不知研究过多少遍的“易”字令牌,掏出来,看着上面那个熟识的人像,慢慢地,与脑中另一张刻骨铭心的脸融合了起来。

下部
第一章
洛阳是个好地方。
   
  天子脚下,繁华京都,全国各省州郡的人往来于此。其中有买卖生意的商人,有省亲访友的过客。济济人流中,鱼龙混杂,不足为奇。
   
  这个季节,这个月份,今日这个时刻,洛阳城内各大客栈却云集了一些奇怪特别的客人。
   
  他们或腰佩长剑,凝神等待,或身旁竖起派旗,声势浩大。有的凶神恶煞,有的故作悠闲,唬得这家的店小二只有应声招待的气儿,哪敢发出半点埋怨之辞?
   
  此刻偌大的一个客店大堂,坐满了这样的江湖人士,平头百姓哪还敢来光顾?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店小二一面哀叹连连,一面把一碟素馒头送到角落临窗的食客桌上。
   
  这时候,门口颤巍巍走来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可怜巴巴地向店家哀求施舍着饭食。许是这年头沿街乞讨的人也看得多了,店家一脸的麻木冷漠。
   
  刚才点那一碟馒头的食客却向她们招了招手,轻声喊道,“到这儿来。”
   
  母女怯怯上前,最终捧着热乎乎的馒头离去。那一张桌子虽是空了,可留下满满无声的感激。
   
  旁边一桌有一个模样年轻的少年,衣着很是随便,态度也颇闲散,虽然周身上下衣物破旧,却也洗得甚是干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此刻正饶有兴味地看着那位施舍馒头的食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少年调皮的笑,浅浅地对他回了一笑。想不到少年在这一笑之下,竟拿了自己的酒瓶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们的唐清不由自怨自艾了,说好了下定决心不对人乱表示礼貌,谁知看了这可爱白净的少年,竟不自觉地又对他产生了好感。
   
  唐清啊,她孤身一人,由龙泽县长途跋涉到洛阳,途中几经辛苦自是不为外人所知。
   
  她抬头看到少年已然笑嘻嘻地站在了面前,似坐非坐的样子,仿若还在顾忌着什么,又或许怕自己的唐突吓着了唐清吧。唐清无奈一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坐下。少年倒也大方,坐落之后,也不跟唐清说话,自顾自地拿起酒壶饮酒。
   
  唐清道:“小哥一人出来行走江湖,莫非也是为今天在若虚别院的武林大会而来?”她一双清目有意无意地瞟向他,欲看透这少年真正的用意。她是从来未曾涉足江湖,可是以她的聪慧,也知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的好,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对你的恨了。看着这少年不由自主地与她靠近,莫非他知道她是…… 
   
  有一种清妙的韵光在她眼底流转,转来转去,眼中始终映照了一个镇静自若、毫不做作的身影。看起来真的很普通啊,很平凡,很不起眼……
   
  唉,自从那一系列事件之后,她就是变得又多心又敏感了。
   
  呵,她自嘲自笑,慢慢喝尽杯中的茶。
   
  少年放下酒壶,把手一挥,“什么若虚别院,什么武林大会,我叫小原子,你呢?”
   
  那么,只好这样了,就暂且把他当作市井一个普通少年吧。原来她还想靠着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士,把她也带进若虚别院呢!这么看,只能另想办法了。
   
  “喂,你在想什么,想怎么进若虚别院吗?”
   
  唐清突然心快跳了一拍,为少年猜中自己的心事而惊。不觉又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他,真的很普通,很平凡,没什么特别啊。
   
  “喂!”小原子一双同样白净的手,忍不住在唐清眼前晃了晃,“哎,你看什么呢,别指望那些什么武林高手了。告诉你,我小原子在这一带也是很有势力的哦!”说着,神秘地靠近唐清,“你真的想进若虚别院,别找别人,找我就行。”大拇指往后一翘,指向自己,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嘻笑溢满嘴角。 
   
  唐清怀疑地看了看他,“你小小年纪,又非这次被邀请的什么门派,你有什么本事如此大言不惭。” 
   
  这下子,少年干脆双脚踏于凳上,弯着双腿,蹲坐其上,俯身向前道,“说了你小看我了,怎么样,请我给你带路吧,价钱很公道哦!”
   
  唐清看着小原子亮晶晶的黑眼睛,嘴角始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微笑,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几分是真,可是现如今自己又没有别的办法,而武林大会则迫在眼前。好吧,豁出去了,干脆相信他一回。
   
  看唐清终于点了点头,小原子满意地说道,“既然要做生意,那就该互相了解清楚。我已经自我介绍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唐清。”
   
  “嗯,很不错的名字。”
   
  周围那几桌的武林人士,此刻似乎争辩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小原子不出气地“哼”了一声,淡淡开口,“真够造势的。”
   
  那其中有一白发老者,似乎是个有些资历的老江湖,他正唏嘘感叹着,“听说,这二个月各省各郡又发生了一系列惨不忍睹的大案,其手法着实残忍,并且与近十年来轰动武林的紫鲨帮,崆峒派,洞庭帮灭门惨案,有着极其惊人的相似,被害人都得了癫狂症,丧失理智,家中的传门之宝则都消失不见了。” 
   
  另一个魁梧大汉接口道:“不错,从这一系列相似性看来,作案的为同一帮人。大家都知道,近十年来,江湖上崛起一神秘帮派,天易宫。听说帮中之人都怀有妖术,被他们盯上的受害者都如发癫狂,发病症状倒是与这几起大案中的被害人极为相似。由此可见,天易宫有最主要的嫌疑。”
   
  “什么最主要的,我看根本就是他们干的!”旁边一中年道姑说道,“不过,天易宫门人行事诡异莫测,至今还无人知道他们的总舵。”
   
  先前那老者自得地笑道:“那也不见的!哼,你们想,天易宫所劫的那些宝物能藏到哪里去?老夫刚刚听闻一个极其可怕的消息,传言说——,河北涿郡沈家堡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
  “什么?沈家堡!”众人惊呼。
   
  唐清的心一紧,消息传的如此之快?
   
  老者继续说道:“没错,就是河北沈家堡。近几年,沈家堡的风头的确很劲,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崛起的,它的财富是如何聚敛的,但却似在一夜之间,它,成为了北六省的首富。试问,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要么他们是神,要么就是这个沈家堡内也藏了别样的玄机。”
   
  “没错!”魁梧大汉接口道:“听说沈家堡的沈大当家武功深不可测,也确实只有沈家堡的实力才能犯那些大案!”
   
  唐清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一群蠢货,所吐之辞强词夺理,漏洞百出。遭了,这样的愚昧之徒还不止一个两个,沈家堡大事不妙啊!
   
  中年尼姑倏得站起,义愤填膺地说道:“一群邪恶之徒,我们正义的武林人士决不能放过他们。” 
   
  “没错,”魁梧大汉响应,“武林盟主若虚公子,协同天下第一神捕雷逸云雷大人,即将在若虚别院召开武林大会,准备联合江湖中人,声讨这群残忍的杀人恶魔,我们也赶快去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高喊着要前往若虚别院。
   
  突然,一声轻蔑的冷哼冒出,“真是不自量力呀!”
   
  中年尼姑身形一闪,来到了唐清的面前,眼神瞄着唐清身旁的小原子,眼珠子左右不停地转,突然,剑一伸,指着小原子说道:“是你这黄毛小子出言不惭吗?”
   
  小原子叼了根牙签,眼睛向道姑斜了斜,嘴里仍旧“哼”了一声。
   
  道姑大怒,“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我们是去伸张正义,你在这边搅什么局?”
   
  小原子抬抬他的眉,“哼,我只怕你们的剑,染的不是别人的血,而是你们自己的吧!”
   
  “大胆!”道姑终于忍不住,拔出剑砍向小原子,唐清惊呼。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却在一刹那间,只见小原子手臂往前一伸,五指成爪状,作势一拨一扭,道姑手中的剑已然脱落,仿佛手腕脱臼,疼得坐在地上直哀号。
   
  就在这个一刹那,唐清仿佛从这个少年的脸上读到一种阴狠之气,一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杀气。也就那么一会儿,少年的眼依然是调皮嘲弄的眼,嘴里嚼着根牙签,一副的吊儿郎当的态度。
   
  难道是我眼花了,可是那少年明明出手凌厉,那功夫我怎么,怎么竟也见过?
   
  唐清困惑不解,少年拍拍她的肩,对她眨了眨眼,“走吧,我带你去若虚别院。”
第二章
  所谓的熟门熟路,也不过就是认识若虚别院个把门房的人。小原子嬉皮笑脸,低声下气的“大哥长,二哥短”地喊着,才为他和唐清弄来两套侍从的衣服。唐清真搞不懂小原子这个人,一会儿是标准的市井无赖相,但偶尔也会闪过几许阴狠的神气,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不过以她俩初次相识,他却肯如此尽心尽力,甚至为了帮她向别人赔尽笑脸,唐清在意外之余也颇为感动,也许以前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地了解像小原子这样的市井青年吧。
   
  即便是化妆成侍者的样子,唐清还是感到诚惶诚恐,亦步亦趋地与小原子靠近了,据说是武林人士集会的若虚别院听松阁,装作斟茶递水的侍童。唐清已渐渐察觉出今日的这个武林大会不同寻常的氛围。与会的除了刚才在客栈碰到的那一帮“杂牌军”,其余的也尽是劲装革履,手握各式各样的兵器,或神情严肃,静坐无言,或表情激动,大发议论。而这次武林大会的主角,发起者若虚公子却还未出现,而且放眼望去,也看不到沈研他们。
   
  唐清内心暗暗焦急,不知沈研他们近况如何。总之,现在沈家堡在江湖舆论中的处境非常不妙,不知怎么回事,老有这么一股潜藏的暗流,在暗暗地兴风作浪,可是又让人摸不着线索。可以肯定的是,沈家堡如今正处于四面受敌的情况下,而敌人的真面目却未显现。阴暗的敌人?!
   
  唐清回想起两个月前一个人在龙泽山中的静思,那时的自己是那么无助、孤独,遭受了与生来最绝望的打击,一心以为自己最爱的人欺骗了自己。但是后来她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想过一遍,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沈研(这个现今仍令人一想就心痛的名字),沈研他没必要现在才来杀她的父亲报仇,至于说沈家堡与天易宫有何暧昧,她也确实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只除了——那块神秘的令牌?可是,事实绝非如表面表现的那般简单,越是明显的越是不足信的。
  况且她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所爱之人会是一个杀人恶魔,不是,不是这样的,或许,有没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父亲的死令自己方寸大乱,可是她又不能不冷静,不,必须冷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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