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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敬了一圈，有两个小心思。一是想把自己灌醉，这样胆子就会大一点，可以平静的跟慕早早说话，说出很多正常的他这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还有一个小心思，是有了理由单独跟慕早早说话。
可是，当他真的把酒杯举向慕早早的时候，看着女人略显惊愕的面容，心中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全部都堵在喉咙，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说出口。
慕早早右边坐着苏言之，左边是陆辛虹。一圈酒静下来，她知道陆铭肯定也会敬她。但是，陆铭这疯狂灌酒的态度，还有他的情绪，让慕早早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桌上的人均是无言，看了慕早早一眼，又看向了陆铭。
陆深急忙打圆场，端起自己的酒杯，跟陆铭碰了碰：“哥，嫂子那杯酒，我替她喝了。”
陆铭转头瞪了陆深一眼，那高冷的目光，带着森然，让陆深悻悻的放下了酒杯。
苏言之看向了身边的慕早早，并未说什么话，低头安安静静的给自己倒酒。
有些事，该发生就一定会发生。此时此刻，他尊重慕早早自己的想法。
陆辛虹察觉到气场不太对劲，虽然孩子们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但还是清楚，当初苏言之和陆铭关系很好，却从五年前分裂。现如今，两个人好不容易能够有个机会同桌吃饭，可不要再闹的彼此都不开心。
“阿铭啊，早早是女孩子，敬酒就算了吧。”陆辛虹帮忙打圆场。
陆铭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安静的举着酒杯，看着慕早早。
慕早早自知躲不过去，虽然陆铭这样的目光，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只是喝杯酒而已，她也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再说了，她跟陆铭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也该了解这个男人高冷起来有多让人无语。
勉强让自己笑了笑，举起酒杯，跟陆铭碰了碰。
玻璃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陆铭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醉意：“早早，祝你幸福一生。”
“谢谢。”慕早早说完，又叫了一声：“陆铭哥。”
谢谢，陆铭哥。
这样的话，当年慕早早不是没有说过。只是，如今因为苏言之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慕早早的脑海中，闪现出一段似乎并不属于她的记忆。初二那年暑假，最后一天晚自习放学之后，已经是九点了。因为急着去见苏言之，作业落在教室的书桌洞里忘记带了。
若是平常也无所谓了，反正跟着雷阮沁这些年，也习惯了不写作业。但那可是暑假作业，多多少少总是要看一眼的。就算是抄，也得把作业册带回来。当时早早站在影院门口急的团团转，如果回去拿作业，就要放苏言之鸽子，没办法赶上跟苏言之的那场电影了。如果不拿作业，学校很快就关门了。
那时，放学回来骑着单车的陆铭，看到慕早早站在电影院门口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还以为她等不到苏言之，所以着急。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作业忘在学校了。
“怎么办，陆铭哥。这可是我第一次跟言之看电影，我不想搞砸。”慕早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着急。
“别担心，你放心跟言之去看就好了。我回学校帮你拿作业。”陆铭脸色虽然没有笑的多灿烂，甚至依旧是高冷的面容。但是他眼神中的坚定，让人觉得很安心。
当慕早早跟苏言之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手里捧着半桶没吃完的爆米花，跟苏言之有说有笑的去推他们的自行车。
黑夜中，陆铭揉着疲惫的眼睛，走到慕早早面前，将暑假作业递给她：“你的作业。”
慕早早愣了片刻，看着面前的作业，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尤其是看着陆铭明明困了，却硬撑着在这里无聊的等着他们电影散场，慕早早的心，微微有些难过。
“你，你怎么不先回家。”慕早早将作业从陆铭手中拿了过来。
陆铭依旧高冷：“还不是怕你个胆小鬼会着急。”
想起刚才慕早早站在电影院门口无措的样子，陆铭根本没有多想，只觉得该第一时间把作业交给慕早早，让她放心。
慕早早的心里，是感动的。就好像大风大雨里，看到父亲打着一把伞，来接她。那种感动，无关爱情，却依旧温暖。
“谢谢你，陆铭哥。”她当时如是说。
慕早早心头一惊，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记忆而惊讶。
怎么会，她怎么会连陆铭也忘记了？而且，记忆中还有苏言之。她和苏言之，真的从一开始就认识。
这种感觉，很复杂。即有因为记忆重回脑海的喜悦，又有一丝悲凉。
她竟然，竟然忘记了生命中这么重要的两个人。
慕早早也有些好奇起来，五年前，她以为的车祸，究竟是不是车祸？还是说，车祸只是一个理由。如果那不是车祸，她失去的这些记忆，又当如何解释？她和苏言之的感情，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慕早早的脑海。以至于后面她都没有多少胃口吃东西。
餐宴结束之后，苏金雅带慕早早在别墅内走了走。
“嫂子，你平常没事都可以来找我玩啊，反正现在幼儿园也已经放暑假了。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苏金雅一如既往的开朗活泼，抓着慕早早的手，在院子里走着。
“金雅，这些年，你应该对言之的事情很了解吧？”慕早早现在还在想那些记忆的事情。
“怎么了？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苏金雅问。
慕早早笑着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你应该知道，五年前车祸之后，我失去了一些记忆。我想知道，五年前我跟言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金雅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好在夜黑，慕早早并未发现。
“过去的事情了。”苏金雅仰头看了看夜空。
“我知道过去了，也明白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但还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慕早早深吸一口气，其实她自己也有些矛盾。心里很想知道，理智上却告诉她，或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两个人正走着，正对面过来一个人影。近了一看，慕早早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对面走过来的人，是陆铭。
他饭还没出完就出来了，本以为是喝多了，想吐酒。现在看来，似乎毫无醉意。
“陆铭哥。”苏金雅笑着打招呼。
陆铭高冷的点点头，笑容都懒得往外扯。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慕早早，话却是对苏金雅说的：“我跟你嫂子单独说会儿话。”
苏金雅看了慕早早一眼，又有些顾虑的往亮着灯光的门口那边看去。如果言之哥知道，恐怕会生气的吧？不过，饭桌上，陆铭给早早敬酒的时候，言之哥好像也没有特别抗拒的反应。
等苏金雅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铭已经抓着慕早早的胳膊，消失在黑夜中。
苏金雅环视四周，在不远处的栅栏旁，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中间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
苏金雅在院子的排椅上坐下，远远的看着两个人。
慕早早被陆铭带到角落，这里种了一大片的蔷薇花。夜黑，看不清这些花的美丽模样，周身却萦绕着蔷薇花特有的清香。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慕早早有些紧张，但是想到刚才在饭桌上忽然冒出来的回忆，让她没有逃离。
“对不起。”慕早早仰起脸，望着面前的男人。
陆铭想过，可能是慕早早先开口。他以为慕早早会询问，陆铭为什么要带她到这个地方来。但是并没有想到，慕早早一开口竟然是道歉。
让陆铭一时之间有些不解，这抱歉何来。
“我记起你了。”慕早早再次开口。
陆铭却一阵惊恐。纵使平日里并不曾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此刻他都明显觉得自己双腿有些站不稳。
慕早早抬眸，毫不避讳的看向陆铭：“我记起初二暑假那次，你帮我回学校拿暑假作业。我记起我们原来认识，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而且，我还记起苏言之了。”
陆铭控制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苏金雅在不远处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仓皇后退一步。她有些好奇，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就这么看着，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想起五年前……
她从休息椅上起身，迈步走回了客厅。她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言之哥。毕竟，现在慕早早是苏言之的妻子。
…
第一四九章：早早记起我了
慕早早自然看出陆铭的惊讶，其实何止是陆铭，就连慕早早自己，都觉得怪异。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让她明白，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对陆铭有那种亲切的依恋感觉。那无关爱情，只是一种信任与依赖。
“那你，记起多少？”陆铭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慕早早摇摇头：“只记得你帮我回去拿作业。电影散场之后，你把作业本递给我。甚至连看的是哪一场电影都忘记了。”
那是她跟苏言之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电影啊，应该印象深刻才对。这也让慕早早知道，虽然有些记忆，但是那记忆并不全面。甚至也有可能不准确。
她想了想，问陆铭：“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事到如今，陆铭不想欺骗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和苏言之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慕早早站在陆铭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种表情。
“你现在很爱苏言之吧？”陆铭不答反问。
没等慕早早开口的，陆铭继续道：“这样不是挺好么，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好好跟他过以后的日子，至于那些过去的……”
“就让它过去好了，对么？”慕早早笑出声来，笑容有些无奈：“所有人都是这一套说辞。你是这样，苏金雅是这样。就连雷阮沁也是这样跟我说。但是你知道吗？那种明明知道生命中发生过一些事，自己却记不起来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不远处，苏言之静静的站在那里，耳边清晰的传来慕早早略带烦躁的话语。
慕早早眼睛望着陆铭，并没有发现苏言之的存在，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更糟糕的是，你们明明都知道那些事，却不肯告诉我。就让我一个人整日呆在残缺的空洞里。这样对我，公平吗？”
苏言之面无表情，望着黑夜中慕早早的侧脸，听着她几近绝望的声音。
陆铭没想到，慕早早会在心里这样想。他一直觉得，人一旦丢失了痛苦的记忆，该是庆幸的。毕竟，谁不想一生幸福呢？
可现在，面对慕早早的质问，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劝服。
“可是，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什么是我自己选择的？”慕早早似乎察觉出什么。
“早早。”不远处，苏言之带着笑脸走了过来，声音出奇的温柔：“二婶切了水果，让我过来叫你过去吃。”
陆铭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慕早早。
慕早早深吸了一口气，沉默良久。
苏言之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等在一旁。
不远处，苏金雅也跑了过来，上前拉着慕早早的手，一脸笑意道：“走啦，是爸爸专门让人从国外运回来的新鲜水果，国内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噢。”
慕早早回头看了陆铭一眼，心中还在想着他刚才的话。
——“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她自己选择了什么？失忆么？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段记忆，究竟是有多痛苦，才让她宁愿永远记不起来，也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本以为得到答案之后，自己会放下心来。可现在看来，她心里更加难受了。
苏言之还站在原地，眼睛望着栅栏上的花簇，淡淡的问：“你觉得该让她恢复记忆么？”
“呃？”陆铭没想到苏言之会主动跟他说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跟他商量么？
苏言之转头，深邃的眸子望向了陆铭：“她觉得自己生命里有缺失，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开心和幸福。这样的话，催眠还有意义么？”
“可是，她如果记起来一切，那你们之间……”
“不重要。”苏言之仰头看着满天星空，“我不贪心，能够娶过她，拥抱过，疼爱过。也被她爱过。虽然时间不久，但是我已经满足了。说到底，也是老天爷的馈赠。毕竟，我都没有奢望过此生还有机会跟她再有任何交集。原本就不该奢望的，不是吗？”
栅栏下面有秋虫啾啾的声音，两个人之间，却陷入了良久的静谧。
一起回到了客厅，吃过水果之后，开始切生日蛋糕。
因为有苏金雅这个活泼的大小姐，还有陆深这个逗比，所以现场还是很热闹的。平日里，陆铭的高冷，苏言之的淡漠，都已经让人习惯了。所以也没有人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慕早早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一群人闹。
苏金雅将蛋糕递给苏言之和陆铭。两个男人一起拿着，走向了慕早早。
“给。”苏言之将蛋糕递给了慕早早。
陆铭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又默默的将蛋糕端回自己面前。
慕早早却从座位上起身，上前拿过陆铭手里的蛋糕：“我这么贪吃的人，一块蛋糕怎么够。一会儿这两块要是还不够，你们还得帮我拿。”
陆铭惊诧过后，内心一丝欣喜。
“老公的蛋糕最甜。”慕早早咬了一口左手的蛋糕，又对陆铭笑了笑：“陆铭哥，你也快去吃。”
慕早早接受了两个人的蛋糕，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落。然而，她也明确了自己的立场。苏言之是她老公，是最爱的唯一。而陆铭，只是亲人。
这样的结果，已经足够好了。已经让陆铭惊喜到快要落泪了。
他高冷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心满意足的笑。
蛋糕过后，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虽然这些孩子们，早已经步入大人的行列。但在长辈面前，永远都该被关注和疼爱。
陆辛虹问陆深：“陆深，你这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媳妇回来给姑姑看看。”
“这不简单的，姑姑什么时候想看，我可以换着花样给你带。”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贪玩，什么时候能长大。”旁边苏婧生笑骂一句。
陆辛虹又将目光投向了陆铭：“阿铭，最近工作还是很忙么？”
陆铭点点头。
“也不能老是独身，总得找个人照顾小小。对了，今天小小怎么没来？”
慕早早也才反应过来，小小今天怎么没过来？
“跟她妈妈在一起。”陆铭实话道。
慕早早的眉头，瞬间不悦的皱了起来。虽说孩子跟妈妈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陆小小跟她的妈妈，那完全不是正常的相处模式。
不止慕早早，就连陆辛虹都有些担忧：“怎么没带着一起过来？她妈妈那边，方便吗？”
大家都知道钱莹的精神有些问题，小小那么可爱，那么招人疼，自然是让人担忧的。
“没事，都在我家，保姆也在。”
听陆铭这么说，众人也放心下来。那也还好，至少还有个明白人在旁边，不至于让钱莹为所欲为。
陆辛虹叹了口气，说：“小小那孩子也是可怜，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阿铭，你那么忙，保姆毕竟只是外人。就没考虑再给小小找个妈妈么？”
陆铭摇了摇头。
“那个女人值得你这样么？小小都六岁了，你还要执着到什么时候？”陆辛虹有些心疼陆铭，这孩子从小就安静，不像陆神那么活泼。有什么事，从来都不会跟外人说，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总不能一直任由他低迷下去。
听到陆辛虹的话，慕早早转头看向了陆铭。
听陆辛虹话里的意思，陆铭一直放不下钱莹？难道，他还爱着钱莹？
对了，他是怎么跟钱莹结婚的？怎么小小都六岁了，可慕早早却一点都不知道？
对于陆辛虹的这些话，苏言之也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错以为慕早早跟陆铭之间有什么，可现在看来，似乎真如陆铭所说。慕早早未曾变心，只是因为很多情感上的矛盾，让她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跟苏言之在一起。而她选择了陆铭，不过只是障眼法罢了。
只是这戏演的太真，就算慕早早没喜欢陆铭，也让苏言之心里很不舒服。
而现在，听说陆铭原来一直都没有放下钱莹，原来他也未曾对慕早早动过那种歪心思，苏言之的心里，有一处沉积了很久的乌云，缓缓消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