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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声的谈话和不时的轻笑隐隐地在空气中传扬着,屋里本来一直开着空调,很温暖,这时更显得有一种感染人的欢乐。
在厨房消磨了很久,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喝了杯牛奶,吃了两片土司。
高建军看着沈安宁那张干净俊俏的脸在晨光下显得无忧无虑,总是忍不住要去抱他,他便老是左躲右闪,推来挡去。两人压低了声音笑闹,别有一番情趣。
等洗完杯碗,高建军看了看表,差不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他这才去换了衣服,准备离去。
走过客厅,甄陌仍然睡着,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他们是今天凌晨到达的,甄陌将他们送到楼下,自己要去打车回家。高建军和沈安宁在车上睡了一觉,精神不错,自然不肯让他这么回去。
高建军打算开车送他,沈安宁觉得何必这么麻烦,力邀甄陌住在他家。
高建军明白他的意思,也怕甄陌回去胡思乱想,自己钻了牛角尖。他渐渐也知道甄陌的性情与沈安宁恰恰相反。沈安宁有什么事都可以呱啦呱啦地说一通,然后就扔在了脑后。而甄陌什么也不说,却全都郁积在心里。他现在一个人住,万一有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想着,高建军诚恳地说:“陌陌,车子没油了,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沈安宁连连点头:“对啊,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睡。”
甄陌一听就笑了,看了高建军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高建军做出一副听凭摆布的老实模样,惹得两个年轻人好笑不已。
“让他在客厅打地铺好了。”沈安宁笑道。“能赏他一个角落睡觉,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高建军立刻连声说:“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甄陌笑着跟他们上了楼,虽然很少说话,但似乎万事不萦于心,有种风轻云淡的味道。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东西,又冲了个热水澡,甄陌不由分说,自己在客厅里睡下,赶他们进卧室。
高建军和沈安宁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便由他去了。
倒没想到,他这一觉睡得这么沉。
高建军走到门口,换了鞋,拉过沈安宁来紧紧抱住,与他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他,准备开门。
沈安宁笑吟吟地看着他,显然非常愉快。
高建军临出门时,无意间瞥了甄陌一眼。开门后射进来的明亮光线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出来,甄陌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由得一愣,突然伸手开了灯,脱了鞋便走到甄陌身旁。
沈安宁怔了一下,连忙拉上门,赶了过来。
高建军伸手抚了抚甄陌的额头,低声对沈安宁说:“他在发高烧。”
沈安宁一下便急了:“那……那……送医院吧?”
高建军点了点头,想了半天,伸手过去,要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甄陌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轻声道:“不用,是老毛病,吃了药就可以了。”
高建军诚恳地劝他:“自己乱吃药到底不科学,还是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比较好。”
甄陌微微摇了摇头,微笑道:“久病成良医,我治别人不行,治自己还是行的。你去上班吧,让安宁替我去买点药就行了。”
高建军知道他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了,只好说:“那这样,我去买药,让安宁陪你。你要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让他给你弄。”
甄陌还想说什么,沈安宁打断了他:“对,就这样,你要些什么药,说吧。”
普天之下,甄陌也就拿这个好朋友没辙,也就不再坚持,把自己需要的药报了出来。
高建军详细地记在了自己的手机里,这才出门而去。
沈安宁去弄了牛奶面包过来,甄陌半坐起来,勉强着吃了,这才靠坐在垫子上,跟他闲聊。
沈安宁看着他,半晌没吭声。
甄陌却很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笑着,轻松地说:“你放心,我没事。”
沈安宁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甄陌也知道他叹息什么,不由得摇头:“不,他们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4年前的那个白痴小绵羊了。”
沈安宁这才放下了心,对他说:“你接着睡吧。明天你生日,我和建军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甄陌不由得失笑:“年纪轻轻,又不是什么大寿,有什么可庆祝的?”
沈安宁却俏皮地一笑:“总是个借口呀,好一起玩嘛。”
甄陌也开心地笑了。昨天硬挺着撑了一天,他现在放松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于时继续倒头大睡。
朦胧中,似乎高建军回来了,除了药之外,还买了别的东西。
两人便去了厨房,仿佛压低了声音在嘀嘀咕咕。
高建军轻声问:“我看陌陌总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沈安宁长长地叹息:“是啊,差不多快4年了,唉……”
接着,厨房门关上,再也没有了声音。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是晚上了。
房里弥漫着一股煲汤的温暖香气,让他立刻感觉到了饿。
沈安宁一见他睁开眼睛,便叫道:“建军,陌陌醒了。”
高建军便端了一小碗汤出来,笑容可掬地说:“来,先喝一碗鲜菌汤。”
沈安宁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啊,他煲汤很拿手。怕你生着病,喝了有油的汤会腻,所以只用了十来种菌子煲了汤,又清淡又营养。”
甄陌笑着点头,便坐了起来,接过碗,慢慢地喝了。那汤里有香菇、猴头菇、羊肝菌、鸡棕菌、老人头菌、竹荪等等,果然鲜美,热热地顺喉而下,顿时令他全身都暖了起来。
高建军顺手开了电视收看新闻,随后搬来小方桌搁在甄陌面前,沈安宁开心地跟着他,从厨房里把菜和汤一一端出来,还不忘对甄陌说:“这些菜都是他做的,你尝尝,鉴定鉴定。”
甄陌笑着点头,
三个人围着桌子,盘腿坐在地毯上。沈安宁立刻给甄陌披上棉绒睡袍,高建军盛了饭递到他手上。
甄陌一直笑着,却没有说“谢谢”,显然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般,没有那种客气的疏远。
三个人没吃一会儿,便开始播本地新闻,第二条便是:“正值隆冬,本市部分大企业家顶风冒雪前往北部贫困地区潞州,他们纷纷捐赠巨款,为山区教育尽一分心力……”
他们都看向屏幕,接着便看到了梁欣、薛明阳、高建军,包括其他捐赠了的各个老板,基本上全都给了镜头。甄陌微笑着的面容特别上镜,显得十分漂亮,仿佛很受记者和编导偏爱,给他的时间就多了一些,加起来起码有10秒,主要是他与那替他戴红领巾的小女孩讲话,然后闪过小女孩幸福的笑脸,是非常感染人的一组镜头,很煽情。
最后是采访梁欣,她高度评价了这些老板的善举,并代表山区的孩子们向他们表示感谢。
看完,他们都没再提及此事,只是闲聊着,继续吃饭。
高建军看甄陌的眼光格外怜惜,一直不断地叫他多吃菜,饭后又细心地给他吃药,照顾得无微不至。
甄陌看他种种不同往常的表现,明白他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却也不去多说什么,只是始终微笑着,全面合作。
第二天一早,他觉得好多了,便起身要去上班。高建军和沈安宁齐齐阻止他。
甄陌轻笑:“如果我不去,只怕有人会认为我在发脾气,反而误会。再说,我已经没事了。我这病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对症下药就好。”
那两人没办法,只好由他,但还是将他一直送到至尊广场,这才放心。
虽然两天没来,这里仍是井井有条,魏苡的管理能力也是非常强的。
看到他走进门来,魏苡笑着迎上前去:“甄总,回来啦?你这两天不在,好多客人都问起你。”
“是吗?”甄陌一边微笑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都挺好的。”
他们一路走过去,有不少营业员笑着说:“甄总,我们昨晚在电视上看见你了。哎呀,你在镜头前面比平时更漂亮。”
甄陌也笑:“你们的标准倒挺宽松的,略微看得过去的通通都称为漂亮。”
“哪里呀?甄总表太谦虚,谁都这么说……”
听着这些年轻人活泼的笑声,甄陌稳步走进了办公室。
他和魏苡处理了半天公事,堪堪已到中午。他正要提议请她出去吃饭,便有一位美丽的导购小姐过来敲他的门。
“甄总,外面有个客人找你,说是你过去的老朋友。”那女孩子微笑着,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奇异。
甄陌以为是这里的熟客,便随口问道:“谁啊?”
“以前没见过,应该是第一次来。”那位小姐的声音清晰明快。“他说他叫薛明。”
魏苡觉得这名字好熟,电光石火间便想起,竟然与薛明阳这么像,随即看向甄陌。
就在这一瞬间,甄陌的脸色煞白,眼珠漆黑如墨,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
二十九
甄陌沉默着。
魏苡已看出了端倪,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我去打发他?”
甄陌看向她,似乎回过神来,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声音仍然温和平静:“不用,我自己行。”
魏苡关心地问:“真的行吗?不要勉强。”
“没问题。”甄陌对她一笑,随后看向那个导购小姐。“你请他进来。”
那个小姐答应了一声,便即走了。
魏苡略微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出去了。”
甄陌也有点迟疑,随后才点了点头。
这时,有个人已出现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敞开着的门。
屋里的两人都将眼光投了过去。
魏苡心头大震,简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简直跟薛明阳像到极点。他穿着伊夫圣罗朗的大衣,敞开的衣襟中露出了同样品牌的西装,脚下是华伦天奴的皮鞋,再细看身材眉眼,也跟薛明阳十分相像。
魏苡回头看了甄陌一眼,见他坐在大班椅中,纹丝不动,一双黑色的眸子冷得像冰。
薛明微笑着,朗声道:“陌陌,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
魏苡只觉得见了鬼了,这人的笑容和声音也都跟薛明阳非常相似。
甄陌冷冷地说:“躲藏到天涯海角数年的负债人突然出来见债主,是不是打算还钱?”
薛明慢慢地走进来,轻松自如地道:“陌陌,怎么一见面就提钱?咱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庸俗过吧?”
“是吗?”甄陌目光锐利,脸若冰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没跟我提过钱?”
薛明走到桌前,看了魏苡一眼,面不改色,轻松地笑道:“钱是小事,情义无价。”
“情义?”甄陌冷笑一声。“你也有那东西?”
薛明轻咳一声,非常有绅士风度地对着魏苡一躬身:“这位小姐,请问,可以让我跟甄总单独谈谈吗?”
魏苡顿时闻到熟悉的香氛,爱马仕的EAU D'ORANGE VERTE淡淡地飘了过来。她忍不住看了甄陌一眼。
甄陌端坐着,没有吭声。
她便对薛明微微一笑:“好。”
甄陌却跟了一句:“不用倒茶来了,这位先生一会儿就走,免得浪费。”
薛明呵呵笑道:“陌陌,3年多没见,你变得这么幽默了,真好。”
魏苡已走到门口,闻言暗暗摇了摇头,这人竟然跟薛明阳一样,也是厚脸皮。
等她拉上门,薛明好整以暇地坐到大班台前,与甄陌对视着。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眼中满是深情,温柔地说:“陌陌,这几年我可真想你,怕你会吃什么苦,心里实在难过。我刚从国外过来没几个月,一直在忙,也腾不出空来找你。昨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到你,这才知道你的行踪,今天就赶紧过来看你。唉,也真是巧,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我连你的生日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有……26岁了吧?比以前成熟多了。”
甄陌冷笑:“3年多没见,你的演技还是这么好。可惜,我现在比较庸俗,只喜欢钱。你既然出现了,那么打算什么时候还我钱?”
薛明愣了一下,却反应极快,轻言细语地道:“陌陌,我知道你生气,过去的事,是我不好,我当时……也是没脸见你,所以才……这几年我也过得挺苦的,这不,稍稍混得好了一点儿,我就回来了,而且一看到你就找了来,这总是对你有情吧?陌陌,我对你的情始终没有忘,以后我也会补偿你的。”
甄陌的脸上全是讥讽的笑:“薛明,你是只卑劣到极点的狐狸。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仍然是个白痴?仍然像过去那么好骗?”
薛明轻轻叹了口气:“陌陌,你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你是爱我的……”
正是中午时分,至尊广场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顾客,一些营业员在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刚刚上楼的那位薛明。
这时,薛明阳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他满脸带笑,容光焕发,衣冠楚楚,步履轻快,显得十分开心。
一路走进大堂,走过各个品牌专区,那些营业员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奇异。终于,有个女孩子忍不住,大声问道:“薛总,您是不是有个哥哥?或者兄弟?”
薛明阳一听,感到莫明其妙:“没有啊,怎么?”
这时,魏苡已快步赶了过来,阻止了那些营业员再多说什么。
薛明阳疑惑地看着她。
魏苡也有些尴尬,嗫嚅半晌,到底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薛总,我知道你是独生子,可是……你是不是小时候有什么失散的兄弟?”
“当然没有。”薛明阳立刻道。“失散什么?我爷爷是老红军,我父母一直是干部,家庭条件很好,又不是养不起。我爷爷一直很遗憾只有我一个孙子,如果要再有一个,他不知多高兴,怎么可能失散?又不是战争年代,你当这是在演电视剧。小魏,你以前不是这样没谱的人,到底怎么了?”
“那个……”魏苡叹了口气,知道他这是去找甄陌,两人反正是要碰头的,也不必瞒着。“刚刚有个人来找甄总,他……”她住了口,费劲地想合适的措辞。
薛明阳听她如此郑重地提出来,顿时认真地瞪着她。见她半天不开口,他立刻不耐烦了,拔腿就往楼梯处走。
魏苡抢上前去拦住了他,轻声道:“那个人……很像你。”
“嗯?”薛明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哪里像?”
“哪里都像。”魏苡轻叹。“他叫薛明,衣服的品牌跟你一样,用的香水跟你一样,长得也跟你很像。”
薛明阳顿时觉得难以置信,想也不想便绕开了她,大步往楼上赶去。
魏苡怕出什么事,只得紧追在他身后。
冲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薛明阳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即轻悄地拧开门把手,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温柔的声音立刻撞入他的耳膜:“陌陌,你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来气我?你是爱我的,何必故作冷淡来否认?我虽然来的时间不长,在这里也结识了几个新朋友。昨天晚上一看到你,我就向朋友打听过。结果他们都认识你,说你在这里做总经理,老板叫薛明阳。我一听名字就明白了,你是爱我的,陌陌,你是爱我的。”
“你说够了没有?”甄陌恼怒地打断了他。
那个声音却满是笑意:“陌陌,你先别恼,听我说。我接着就打开了天都集团的官方网站,首页上就有薛明阳的照片。陌陌,你在哪里找到的跟我这么像的人?我真的很佩服你。他穿伊夫圣罗朗还是华伦天奴?他用的香水是不是爱马仕?他开的车是不是红色的本田王?还有他的长相,真是跟我像得就象双胞胎。呵呵,陌陌,我一直担心你在这里受苦,现在我可放心了。你原来找不到我,就找了个我的替身,是代用品吗?我真是好奇啊,不知道在床上,他是不是跟我一样好……”
听到这里,薛明阳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手上加力,就想一掌推开大门。
魏苡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了他,然后拼命将他拖到一边去,悄声劝道:“薛总,您得克制,不要造成丑闻。这里可是名流广场,下面已经有客人了。”
薛明阳浑身都在轻轻颤抖,脸色变得铁青,眼中喷着怒火。但他的理智尚在,听魏苡晓以利害,立刻便控制住了。他闹不起丑闻,否则不单是他丢脸,还会波及梁欣。
魏苡见他不再冲动,情绪却仍然波动较大,怕那个薛明待会儿出来时两人会再起冲突,便将他拉上了楼顶的沙龙。
甄陌坐在屋里,听着薛明充满信心的说辞,脸上一片煞白,忽然站起身来,绕过大班台,向他走去。
薛明似是早已料到,不由得笑嘻嘻地说:“陌陌,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甄陌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反手从桌上的笔筒里抓过裁纸刀,顶在他的颈动脉处。
薛明的心里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一敛,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含情脉脉地说:“陌陌,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说。还是你想换个方式玩?我自然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