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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民回头道:“小哥,你这几步怎么又慢下来了?,心里在想些什么?下棋讲求眼
到、心到、手到、落子无悔,愈快愈妙,你下了这许多棋,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心里胡思
乱想,那想有什么妙着?”
岳小龙听他说的虽是下棋,但却和武功原理,颇相吻合。蓦然想起他方才三个指头轻而
易举的拈住齐少袁,那分明和他拈棋子的手法,一模一样,心头一动,不觉留上了心。
这一仔细观看,但觉乐天民每一步棋,下的手法,迥然不同,最奇怪的,是他三个指
头,竟然千变万化,愈下愈快。粗看起来,只是抢着吃棋,丝毫不见有异,要不是和他在船
上下了三天两晚,真还看不清楚。
岳小龙心头大感惊奇,忖道:“他这下棋的手法,原来竟是武功!”
一时之间,连忙澄心静虑,仔细察看,一面默默记忆,一面刻意摹仿。
凌杏仙得了扫雪翁暗中指点,女孩儿家心思较细,此刻也已发觉奕仙乐天民下棋的手
法,果然迥异寻常,也就站在一旁,留神细看。
乐天民似是丝毫未觉,依然和岳小龙抢着快下快吃,下的津津有味。他号称奕仙,棋可
下的实在蹩脚,但这回岳小龙、凌杏仙因潜心研看他的下棋手法,也就不觉得枯燥乏味了。
中午时光,青衣使女悄悄上来,躬身伺候道:“老人家,酒菜都准备好了,你老请吃饭
了。”
乐天民回头问道:“你替这两个娃儿准备了没有?”
岳小龙站起身道:“在下兄妹可回挹秀馆去吃,不劳准备了。”
青衣使女嫣然笑道:“方才夏总管已经吩咐小婢,替两位也准备了。”
乐天民笑道:“小哥用不着客气,就在这里吃吧,吃好了,咱们可以早些开始,老汉别
无嗜好,对下棋一道,是乐此不疲,走,咱们吃饭去。”
说完,当先朝回廊上走去。
岳小龙、凌杏仙跟在他身后,穿过回廊,走入一间宫殿式的厅堂。但见雕梁画栋,彩绘
夺目,厅上家俱,古式古香,布置得富丽堂皇,精雅绝伦。
中间放着品字形三张紫檀雕花方桌,桌上银盏牙著,冷盘热炒,放满了酒菜,两名青衣
使女站在边上,状极恭敬。
这情形好像是富贵人家宴客一般,但厅上却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宾客。
乐天民领着两人,昂然走到左首一席坐下,一面朝岳小龙、凌杏仙两人笑道:“来,你
们也坐下来,不用客气。”
两名使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岳小龙目光转动,心中暗道:“看来这三席酒菜,中间一席,只放着一付杯筷,想是替
住在中间房间的那人准备的,右首席上,放了两付杯筷,是武林二老天山扫雪翁和洞庭异叟
的席位了。住在中间房中的那人,听齐少震的口气,似乎连岛主都不知他的来历,不知究是
何等人物?想来他吃饭总要起来了。”
正想之间,天山扫雪翁和洞庭异叟也相偕缓步而入,迳自在右首席坐下,一名青衣使女
即趋了过去,替两人斟酒。
乐天民早已举起酒杯,笑嘻嘻的道:“来,咱们喝酒,别管他们。”
岳小龙道:“在下兄妹不善饮酒。”
乐天民道:“不善饮酒,就少喝一点,下棋和饮酒,都是雅人雅事,缺一不可,你们奠
看老汉一身俗肉,老汉心里可雅的很呢!”
说完,咕的一声,干了一杯。
岳小龙陪他干了一杯,凌杏仙听的抿嘴一笑,也举杯浅浅的在唇边沾了一下。
青衣使女立即又替两人斟满了酒。
乐天民一脸高兴,举杯说道:“小哥,来,再干一杯,年轻人喝几杯酒,又怕什么?”
岳小龙只好又和他干了一杯。
乐天民大笑道:“看来咱们这忘年之交是结定了,这叫做棋逢敌手,酒遇良材,来,
来,还有一杯,喝了就好。”
岳小龙拗不过他,只好又和他干了一杯。
乐天民伸手从青衣使女手中,接过酒壶,说道:“不用斟了,你给我们装饭吧!”
说完,举起酒壶,咕嘟喝了下去。
青衣使女替三人装了饭来,大家匆匆吃毕。
乐天民站起身,双手拍着大腹,笑道:“这菜肴烧的味道不错,油水也足,齐天老儿真
会享受,小哥,酒醉饭饱,咱们又该去杀上一盘了。”
岳小龙眼看中间一席,空自摆满了酒菜,始终不见那人出来,心中不禁暗暗纳罕:“难
道他除了睡觉,连饭也不吃?”
这一个下午,岳小龙自然又和奕仙乐天民快攻快杀的下着象棋。
凌杏仙坐在一旁,倒真的做到“棋旁不语”,原来她只是聚精会神的瞧着乐天民吃子时
的手法。直到黄昏时分,两人下了已经将近千盘,青衣使女又来请大家吃晚餐了。
岳小龙、凌杏仙随着乐天民进入后厅,中间那一席,依然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虚位以
待。直到大家吃毕,依然不见那人前来吃饭,敢情他还在蒙头大睡,连饭都不想吃了。
跨出饭厅,岳小龙眼看天色已黑,想起自己两人今晚有事,莫要被乐者头拖着不放,耽
误了正事,这就拱拱手道:“时间不早,今天已经整整下了一天,老丈也好休息了。”
在他想来,乐天民嗜棋如命,自己要想不下,他未必就肯罢手,那知话声出口,乐天民
笑嘻嘻点头道:“不错,明天就是大会正日了,今晚大家都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
神。”
岳小龙道:“老丈说的极是,在下兄妹告辞了。”
乐天民微微一笑,忽然凑过头来,压低声音道:“老汉看的出来,小哥好像怀有心事,
今晚是人家开山门的前夕,依老汉相劝好好去睡觉吧,不可自作聪明。”
岳小龙听的蓦然一惊,还未开口。
乐夭民打了个呵欠,笑道:“你们回去吧,老汉也想睡觉了。”
岳小龙、凌杏仙走出玲珑仙馆,凌杏仙悄悄问道:“大哥,他方才和你说了些什么?”
岳小龙道:“你不是也听到了?”
凌杏仙道:“没有,我只听他说:“女娃儿,今天便宜了你’,没听到他跟你说的
话。”
岳小龙听的暗暗称奇,一面说道:“妹子,咱们回房再说。”
两人匆匆回到揭秀馆,凌杏仙跟着岳小龙走进房内,随手掩上木门,急急问道:“大哥
乐老头究竟说了什么?”
岳小龙把他说的话,说了一遍。
凌杏仙道:“这就奇了,他在同一时间,跟两个人说的话,怎会不同的呢?”说到这
里,忽然吃惊的道:“啊,大哥,听他口气,好像我们行藏,已经被他识破了呢?”
岳小龙沉吟道:”这位老丈,说话诙谐,真叫人摸不清他的路数。”
凌杏仙道:“咱们今晚该如何呢?”
岳小龙剑眉一扬,颜色道:“既然决定了,纵是刀山油锅,也要去的了。”
凌杏仙问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呢?”
岳小龙想了想道:“一般夜行人,大概都在二更过后出动,但这里情形不同,我看还是
过了三更再去,较为妥当。”
凌杏仙点点头道:“大哥决定了就好。”
岳小龙道:“杏仙,时间还早,你快回房休息一回,莫要叫人起疑。”
凌杏仙粉脸一红,忽然间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口中“啊”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乐
老人家下棋吃子,都是极高深的点穴手法。”
岳小龙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凌杏仙道:“你们在船上下了三天两晚,我都没有看出来,今天多亏那个银发老前辈暗
中指点,总算学到了三十六记点穴手法。”
岳小龙道:“那是天山扫雪翁,哦,你说什么?你学到了三十六记点穴手法?”
凌杏仙奇道:“难道你没看出来?”
岳小龙道:“前几天我已发觉这一点,他下棋的时候、随手乱抓,极像是接暗器的手
法,但因为他三个指头,随便乱抓,根本不成章法,还以为是看了他下棋,自己触类旁通,
领悟出来的。今天看他抓那少岛主,和抓棋子一般,才使我想到他下棋的手法,可能就是武
功,再仔细观察,发现他抓棋子的手法,共有七十二个手势,竟然是一套精奥绝伦的擒拿手
法。”
凌杏仙道:“谁说的?我看了一个下午,他吃子的时候,虽是三指同出,但最后点出的
只是一个食指,而且看来看去,就是那三十六个变化,大哥怎么看成了擒拿手法呢?”
岳小龙道:“这就奇了,我从上午看到下午,他下棋的手法,明明是一种擒拿手法,共
有七十二个变化,决不会看错。”
凌杏仙睁大眼睛道:“这倒真是怪事,他一个人下棋,在同一时候,我们两个人竟会看
到了两种不同的手法?”
岳小龙沉吟半晌,翟然道:“我想这是乐老人家有意以下棋的名,传我们的绝艺了。”
凌杏仙道:“乐老人家纵然有意传我们功夫,但怎会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呢?”
岳小龙笑道:“乐老人家号称奕仙,以他的功力,出手如同电光石火,何等快速,他每
一出手,要让你看清,你就看清,不让你看清,你就休想看的清,何况你又坐在边上,方位
和我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各异了。”
凌杏仙道:“这么说来,他真是神乎其技了!”
岳小经笑道:“这就叫奕仙嘛!”
凌杏仙嫣然笑道:“大哥学了七十二式擒拿手,我学会了三十六手点穴法,今晚正好给
我们试试。”
岳小龙道:“你快回房去吧,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
凌杏仙点点头,悄俏闪出房去。
岳小龙掩上房门,回到榻上,盘膝坐定,正待趁这段时光,调息行功,做上一回功夫。
那知才一坐下,但觉心头思绪,纷至沓来:
从青衣妇人假扮母亲,想到了那位神秘莫测的黑氅老前辈,要自己两人假冒华山门下,
前来赴会。以及亲眼瞧到车大先生毒发时的情景。接着又想到了奕仙乐天民,两个体态轻
盈,浓香熏人的花衫姑娘,高卧玲珑仙馆,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
总之,枯坐了一会工夫,近日所见所遇,一幕一幕凌乱的从脑海上浮现而起,一时那里
还静得下来?索性睁开眼睛,仰首吐了口气,略作澄静。就在榻上,把日间和奕仙下棋时记
忆下来的七十二式擒拿手法,缓缓复习了一遍,但觉这一套擒拿手法,愈练愈觉变化奇奥,
精妙无方,心头大喜过望。
正在全神练习之时,但听耳边有人嘻嘻一笑,说道:“孺子可教!”
岳小龙方自一愣,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但觉黑甜穴上一麻,翻身倒下,呼呼睡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耳中但听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摇铃之
声!
那是起床铃,催大家起床盥洗的铃声,再过顿饭时光、第二次铃声,就是早餐铃了。
岳小龙蓦然一怔,望着窗外,自言自语的道:“天亮了!难道已经是三月十一了么?”
三月十一日,已是大会的正日子!
岳小龙怔怔的站在窗前,他几乎要大声叫喊出来:“该死,该死,自己怎会睡的这么死
法?”
适时房门上起了剥落叩门之声,但听凌杏仙的声音叫道:“大哥,快开门。”
岳小龙打开房门,凌杏仙很快的闪了进来,低着头道:“龙哥哥,我……我昨晚睡着
了,不知怎的,好好坐在床上的人,竟会睡熟了,你一定很生我的气了。”
岳小龙瞧她胀红着脸盈盈欲涕,不觉摇摇头,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凌杏仙突然破涕为笑,抬眼道:“龙哥哥……”
岳小龙低低嘘了一声,道:“你又忘了,应该叫我大哥。”
凌杏仙急忙改口道:“大哥,你真的没生我的气?”
岳小龙道:“我也睡熟了,直到刚才才醒过来。”
凌杏仙睁大双目,奇道:“你也睡熟了?我还当你没来叫我,就一个人去了呢!方才真
把我急死了!”
岳小龙道:“昨晚你回房之后,我原想运气调息,做一回功夫,那知思潮起伏,兀是定
不下心来,就在床上温习日间下棋时学来的擒拿手法……”
凌杏仙没待他说完,抢着道:“大哥,我也是这样,坐在床上就是东想西想,索性练习
乐老人家吃子的手法,不知怎的,就一下睡熟了,说来真是奇怪,大哥,你知道我从来不贪
睡的……”
岳小龙蓦然间,想起昨晚依稀听到耳边有人说了句“孺子可教”,心中不觉一动,忍不
住跌足道:“一定是他!”
凌杏仙听龙哥哥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一定是他”,偏头问道:“大哥,你说什么
人?”
岳小龙恨恨的道:“你想还有谁?我们都着了乐老头的道!”
凌杏仙奇道:“你说乐老人家?”
岳小龙道:“不错,就是他,他昨晚和我们分手的时候,不是说叫我们好好回来睡觉,
不可自作聪明吗?他一走看出我们的企图,才暗施手脚,阻止我们的行动。”
凌杏仙气道:“这老头真是岂有此理。”
岳小龙沉吟道:“这也不能怪他,也许他是一番好意。”
凌杏仙哼道:“还是好意,他明明在帮着他们。”
岳小龙道:“他在阻止我们前去冒险,也许是对的,我方才在想,大会前夕,对方防范
可能更加严密,凭我们这点微未之技,实在无异是飞蛾扑火……”
凌杏仙听的一呆,道:“那么我们难道……”
岳小龙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许过了大会之后,对方在防范上,就不会这么
严密,对我们更为有利……”
话声未落,但听一阵清脆的铃声,隐隐传来。
岳小龙就忙道:“妹子,我们赶快洗把脸,下去吃早餐了,大会的时间也快到了。”
两人匆匆洗了把脸,赶到膳堂;大家已经全到齐了!
东方玉《同心剑》
第十二章 开山大典
岳小龙、凌杏仙堪堪坐下,只见一名青衫汉子缓缓走了进来,双拳一抱,大声说道:
“诸位来宾,兄弟夏缘楷,忝为玲珑仙馆总管,本日大会,预定已时开始,诸位用毕早餐,
请勿随意走动,大家到前厅集合,由兄弟陪同诸位入场。”
说完,又拱了拱手,施施然朝外走去。
突然,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道:“夏总管且慢!”
夏总管闻声停步,目光朝全厅转动,找不出说话的是谁,不觉抱抱拳道:“方才叫住兄
弟的,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那娇滴滴的声音嗤的笑道:“夏总管两眼只会往上看,我坐在下首,你哪里看得到?”
这说话的正是那个身穿花衫,浓香四溢的何嘉嘉!
夏总管转过身去,但觉一股甜香,直钻鼻孔,两眼一直,连连陪笑道:“是、是、姑娘
叫住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何嘉嘉娇笑道:“没有什么,我想问问夏总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夏总管搔搔头颈,咽了口口水,说道:“这时候还是卯时,唔,快该辰时了。”
何嘉嘉道:“就是咯,这时候还只有卯时,大会要到已时才开,干嘛咱们要这样早
去?”
夏总管听的一呆,呐呐道:“这个……这个……兄弟也弄不清楚,这是上面规定的,叫
兄弟陪同诸位早些入场。”
岳小龙瞧的暗暗好笑,心想:“这样一个颟顶无能的家伙,也好当什么总管?”
何嘉嘉道:“这一个时辰,咱们坐在会场里,多无聊?总管既然作不了主,咱们只有按
照规定准时入场了。”
夏总管傻笑道:“是、是、大家都该按照规定,准时入场才好,兄弟就在前厅恭候诸位
了。”
话声一落,大步走了出去。
大家匆匆吃毕早餐,朝前厅走去,这情形和前天初来时一样,阶前放了一张横案,众人
必须鱼贯从案前经过。
案后站立一名青衣使女,面前摊开着一本名册,从她面前经过的人,经她核对名册,每
人发给一条上面写好了某派某某的湖色绸质名签。绸签上面,还缀着一朵红色纸花,大家领
到绸签,随手就别到衣襟上。
夏总管早已背负双手,站在厅上,直等大家依次领了绸签,进入大厅,才拱拱手道:
“诸位现在就可以进会场去了,兄弟替大家领路。”
说完,领先朝挹秀馆外走去。
岳小龙、凌杏仙跟着大家步出挹秀馆大门,循右首一条小径,鱼贯穿出花林,行约半
里,前面一片草坪上,矗立着一座建筑宏伟的高大屋宇。
大门前面高扎彩牌,装点得堂皇庄严!
岳小龙心中暗暗忖道:“这座屋宇,大概就是自己昨天在假山上看到的那一幢了!”
夏总管领着大家,越过草坪,行到门口,只见石阶前面,蹲着两只高大石狮,左右各站
八名黄衣佩刀汉子,有如泥塑木雕一般,静立不动。
正中彩牌上红绸金字,写着,“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