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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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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的杨豫树却失望透顶,他万万想不到,海瑞在一番豪言壮语后,竟如此虎头蛇尾…………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海大人是万众瞩目的〖道〗德偶像,如果不战而退,肯定会让公众失望:在不能得罪内阁的前提下做做样子,也算题中之义,换了自己八成也会如此。

    只是不管怎么给海瑞找借口,他都感到心中一座丰碑,在轰然倒塌。杨豫树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连两个太监对他说话都没听清。

    “你们说什么?”杨豫树有些茫然的望向两个太监。

    “杨大人”问也问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孟冲怪笑道:“不放我们回去也成,但得管饭。

    “海大人怎么说?”杨豫树望向海瑞,语气中有掩不住的讽刺。

    “来人。”海瑞淡淡吩咐道。

    几个锦衣卫走了进来。

    “把他们押到暗间里去!”海瑞的声音陡然变冷。

    孟冲和滕祥愣住了,杨豫树也愣住了,呆呆望着锦衣卫将一扇暗mén打开。

    然后在两个太监惊恐的目光中,四个锦衣卫将其拎起来”架到了暗室之中。

    望着暗mén缓缓合上,杨豫树才回过神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看了就明白”,海瑞淡淡答一句”身子一端,拍响惊堂木道:“带证人李栓!”

    提审房本就是一明一暗,暗的那间是供记录口供所用,是以海瑞那一声,便清晰地传进了暗房,滕祥和孟冲听了都是一惊…………

    还没回过身来”两人的腰带已经被锦衣卫接下了。

    两人惶恐不安、刚要出声,便被锦衣卫用那腰带,勒住了嘴巴,在脑后紧紧打结,嗬嗬地发不出声来。使劲挣扎”又被死死按住,两人不得不安静下来,听外面的问话:“李栓,你是李老三的什么人?”海瑞的声音响起。

    一个与那挡头相貌相似的年轻人,此时跪在提审〖房〗中,回答问话道:“俺是李老三的侄子,也是东厂的番子,俺叔去南方办差,便带着俺一起长见识。”

    听到这,暗室内的两个太监,几乎晕厥过去:,他们竟然找到那人了,他们竟然找到那人了”两人惊得嗡嗡耳鸣,好似丧钟奏响。

    “既然是与他一起”,海瑞沉声问道:“为何你当日没有被捕?”

    “俺前一天就趁夜走了”,李栓答道:“所以没被抓到。”

    “为什么突然离开?”海瑞问道。

    “头天晚上,俺叔说情况有变,上头可能要把他卖了。”李栓是个jīng干之人,要不李老三也不能把那么重要的任务jiāo给他:“便让俺带着东西先走一步,要是上头铁了心卖他,就jiāo给镇抚司的人救命。”

    “什么东西?”海瑞追问道。

    “是东厂拿人的驾帖和厂公下令配合御史的手条!”李栓带着哭腔道:“都说,千差万差、奉命不差”可怜俺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被害死在牢里了!”说着砰砰给海瑞磕头道:“俺叔不能这么白死了,俺愿把这些东西jiāo给大人,给俺叔报仇雪恨!”

    “拿出这东西”,海瑞悠悠问道:“你不怕东厂报复?”

    “他们本来就在追杀俺”,李栓愤恨道:“俺活不成,也不能让他们逍遥了!”

    “你也算纯孝之人”,海瑞淡淡道:“本官会把你的孝行禀明皇上,倒要看谁敢动你。”

    “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李栓使劲磕头道。

    “好了,看看供词,没有问题的话,就画押吧。”海瑞又道。

    “没有问题。”那李栓画押之后,便被锦衣卫带下去了。

    “好你个海刚峰!”待李栓出去,杨豫树不禁半是惊叹、半是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人证物证握在手里,却把我瞵得好苦啊!”

    “抱歉大人。”海瑞欠欠身道:“情况复杂、迫不得已。”

    “算了!能破案就好!”杨豫树振奋的搓着手道:“我说你方才为何让他们画押,原来是早有滕祥的亲笔信,这下看他怎么抵赖!”说着问道:“继续把他们拉出审吧。”

    “证明是他们指使的,这就足够了。”海瑞却摇头道:“再往下问的话,恐怕要牵扯到内阁,不得不慎重…………以下官看,还是先把案卷封印,jiāo皇上圣裁吧。”

    “这是老成之言。”杨豫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海瑞,道:“不过这两个人的安全……是个问题。”

    “是啊,知道我们已经掌握证据后,对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灭。的。”海瑞也头疼道:“陆指挥,你能暂时收押他们吗?”

    “这个不行。”陆纶爱莫能助道:“审讯一结束,还得送回宫里去。”说着为两人宽心道:“也不必太过担心,有陈老公公坐镇,宵xiǎo蹦醚不得。”

    暗室里的两个人,闻言叫苦不迭,尤其那孟冲,不自禁的筛起糠来…“他们落到这般田地,还不就是那陈宏所赐?要是把他俩jiāo给他,那还不是送羊入虎口啊?

    但两个钦差并不知道内情,反而因此放下心来:“但愿如此吧。”

    “把人犯带下去!”合计完了,也不再跟两个太监废话,海瑞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于是四个锦衣卫,便将孟冲和滕祥架出来。滕祥在前,孟冲在后,两人浑身无力,完全是被拖着出了暗室,往提审房的mén口去。

    两人使劲转过头去,见海瑞三人如三尊神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就像在看两具尸首一般。

    很快,滕祥便被拖出mén去。孟冲的半边身子也到了mén口,突然他猛地扭回头来,也不知怎么,竟甩脱了束住嘴巴的腰带,杀猪般的嚎叫道:“你们要问什么,我招,我招

第八一七章 坑爹(中)

    第八一七章坑爹(中)

    当孟冲喊出这一声,海瑞三人终于松了口气,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把他带回来!”海瑞下令道。

    锦衣卫很听话,只把孟冲带了回来。

    “你要招什么?”望着跪在那里的孟冲,海瑞沉声问道。

    “什么都可以招。”孟冲想擦擦满头大汗,无奈这‘虎狼套’太阴损,两手根本摸不到脸,索性一屁股坐在腿上道:“就怕你们不敢听。”

    “你敢说我就敢记。”杨豫树冷冷道:“但不许牵扯宫里、牵扯皇上,否则立刻把你叉出去。”

    “成。”孟冲点下头道:“你问吧,我肯定说实话。”心中暗暗嘀咕道:‘你不问我也说,咱家可不想因为肚里这点秘密,就死的不明不白。’

    “是不是实话,我们知道。”海瑞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屋角快要掉落的墙皮道:“我问你,私自对胡宗宪刑讯,你们到底图个什么?”

    “受人之托而已。”孟冲郁卒道:“本以为小事一桩,谁成想竟落到这般田地……”顿一顿,又开始推卸责任道:“不过这事儿,我只是知情,东厂的事儿不归我管,都是滕祥再瞎捣鼓。”他也确实够郁闷,对无法无天的东厂中人来说,杀人越货都是常干的勾当,何况只是给个罪员松松骨。

    “受何人之托?”海瑞问道。

    “……”孟冲有些迟疑道:“你确定想知道?”

    “少废话!”杨豫树喝道。

    “好吧,告诉你,”孟冲道:“是滕祥的老乡亲,当朝次辅李春芳!”说完这话,他便期待两个官员脸上精彩的表情,然而只看到两人一脸的淡定,不由有些索然道:“原来早就知道了。”

    “……”沉默片刻,海瑞对杨豫树道:“不要急着记,以免被他利用了。”

    “这种没意义的供词,”杨豫树点点头道:“可以不予记录。”

    “别介……”孟冲急了,连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早知道,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说点新鲜的吧。”海瑞又望向:“你说刑讯胡宗宪是李春芳指使的,有何证据?”

    孟冲摇头道:“没有证据。要证据,你们可以去问滕公公。”

    “不要记。”海瑞又对杨豫树道。

    孟冲简直要被逼疯了,哀号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这不是难为人吗!”

    “没人要难为你,”海瑞哼一声道:“是你自己说要招的,现在却招不出有价值的东西,难道是耍我们不成?”

    孟冲咬着牙又想了想,只好打出最后一张牌道:“我虽然不知他们是怎么谋划的,但我知道一些事情,可以证明他们之前的关系。”

    “说。”海瑞不动声色的看了杨豫树一眼,后者神色微微激动地提起笔来。

    “滕祥那家伙嘴巴严得很,我知道的也不多。”孟冲先浇凉水再爆料道:“不过毕竟朝夕相处,有些事情还是瞒不过我的。”

    “少废话!”海瑞忍不住拍案。

    “今年春年,当时高阁老还在,他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带人把我们开的买卖,一股脑全都连根拔起,我们的货物也全被查封,血本无归。”一想起那不堪回首的日子,孟冲还是无比肉痛道:“当咱们弄分钱容易吗?还不是一点点攒,一点点挣的?”

    “说正题!”海瑞额头青筋暴起道。

    “好好……后来高阁老终于走了,我们便合计着把买卖重新开起来。”孟冲连忙道:“可刚把家底赔得精光,还欠了内库一大笔钱,我们虽然是大珰,可也得还的,不然下面有样学样,非把内帑掏空了不成。”

    海瑞已经无奈了,只能对杨豫树道:“捡重点记。”

    “想要还钱,就得把皇店重新开起来,挣了钱才能还钱。可开店要一大笔钱,内帑都借不出来。”孟冲犹自絮絮叨叨道:“后来是我想的辙,不是现在民间都兴贷款吗?据说做买卖的都不用自己的钱了,而是靠从日升隆贷款,等挣了钱把贷还上就成。于是让管家出面,以我俩的名义,向日升隆前后贷了三次款,一次十万,两次八万,一共是二十八万两……”

    杨豫树顺着他说的就写下来,写完后脸都黑了,幸好还有法补救……他给最后一个‘八’带上斗笠,改成了‘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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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没想到前辈怎么开怎么赚的皇店生意,到我们这里就多灾多难。”孟冲郁闷道:“八月里,内廷和言官闹大了,我们打了他们的人,他们又封了我们的店,货物全都充公,这回真是……”说到伤心处,孟太监眼泪汪汪道:“不瞒你们说,我俩让债主逼得,上吊了的心都有了。”

    “胡说,”杨豫树不信道:“你们俩大太监,还能怕商人?”

    “哎呦,那是日升隆啊。”孟冲一副你真土鳖的表情道:“山西帮的买卖啊,别说咱们了,就连皇上也赖不了帐……”

    “后来呢。”杨大人猛然意识到,自己也被他带跑了,连忙干咳一声,回到正题。

    “就在走投无路时,是李阁老雪中送炭,帮我们还上了日升隆债。”孟冲这次嘴巴利索了:“你们想,这么大的情分,咱们能不还?所以李春芳说,需要帮忙时,我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倒是很有价值的线索,海瑞默默等着杨豫树记完,便接着道:“要证据,没有证据有什么用?”

    “这个真没有……”孟冲想了半天,无奈地垂下头道。

    “做了这么多事情,什么都没留下吗?”海瑞是不相信的。

    “还真有哩!”孟冲再使劲想想,突然猛地抬起头道:“这种事儿滕祥从不出面,就把李阁老的银票交给我,让我去日升隆还钱。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银票,满满一盒子,都是一五百两一张的新票子,能把人馋死……”

    “你就偷藏了几张?”杨豫树问道。

    “怎么可能?”孟冲看白痴一样瞧了他一眼道:“一两银子没多给我,怎么雁过拔毛。”说着自鸣得意道:“不过我用自己那些零散破旧的银票,换了一些出来,放在家里还没花呢。”

    “多少张?藏在哪里?”海瑞看一眼陆纶,后者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孟冲刚想说少点,但听他问地点,只好实话实说道:“九十六张……”

    “四万八千两。”怕他再算错,杨豫树抢先提示道。

    “我自己的钱还不知道?”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孟冲一脸肉痛道:“我外宅书房有个从没用过的马桶,马桶有个夹层,钱全藏在里面。”

    陆纶便朝自己的手下点点头,后者悄无声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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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孟冲说话啰啰嗦嗦,但终于提供了有用的线索。海瑞和杨豫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四万八千两,足够给李春芳定罪了!’李春芳是从一品大员,把薪俸中的钞米折银,一年可以挣白银二百四十两,需要不吃不喝一分不花二百年,才能攒起这笔巨款。很显然这笔钱,来路不正!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海瑞命人给孟冲画押,将他押出去,这才把在门外听了半天的滕祥押进来。

    滕祥嘴上的腰带还牢固着呢,锦衣卫给他一解开,他便活动着下巴,对堂上人冷笑道:“真是好计谋啊!先找人假扮刘老三的亲戚,再把我们关到隔壁去,听你们演一出双簧。最后故意先把我推出去,专门朝孟厨子这个白痴下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事到如今,他说什么都白搭了,杨豫树淡淡道:“没有的话就真退堂了。”

    “你们赢了,我败得不冤。”滕祥面现苦笑道:“但我绝对不会出卖李阁老,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李阁老家世清华,为官廉洁,是绝对拿不出这些银子的。”

    “那是谁给他的?”海瑞沉声问道。

    滕祥撇撇嘴道:“除了内阁那位,还能有谁?”

    “内阁哪位?!”海瑞提高声调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滕祥才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你们不会自己查?”

    “我们会查的。”海瑞目光如电的望着他道:“滕公公,我现在把你刚才的供词归纳一遍,你听清楚了。你说刑讯胡宗宪是受人指使,而结合孟冲的供词,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大量接受了那人的巨额贿赂。孟冲说那人是李春芳,可你说,他是个穷官儿,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你又说其实钱是内阁中另一人出的,问你另一人是谁,你推说不知道。其实你是知道的!”海瑞加重语气道:“李春芳是内阁次辅,能让他出面办这种事的,这世上除了皇上,就只有徐阁老了。皇上肯定是不可能,所以你说的内阁那人,就是大明首辅徐阶,对不对!”说完对杨豫树道:“我的话都记下来了吗?”杨豫树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慢慢慢慢……不要记,不要记。”滕祥瞪大眼道:“我…我没这样说啊……”

    这时,一个锦衣卫匆匆走进来,在陆纶耳边轻声说一句,陆纶便朝海瑞做了个摸唇须的动作。

    海瑞站了起来,猛拍惊堂木道:“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个人是谁!”

    滕祥把一切看在眼里,面色阴晴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知道?不妨告诉你,冯保带着上谕到了。”海瑞仿佛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只能最后一搏道:“要我等停止审讯,立即把你押回宫里。”

    滕祥面色一滞,险些吐血,要是半个时辰前,听到这个消息,他肯定欢欣鼓舞但现在……自己和孟冲在这个海瑞的连诓带骗下,该说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这道上谕,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了。

    “冯保来了,审讯是要结束。”海瑞还嫌他不够凌乱,又给他添堵道:“但你还是得画押!”

    “画押!”陆纶一声令下,锦衣卫便将供状端到滕祥面前。

    在这一波又一波的压力之下,滕祥终于顶不住,连声道:“我有隐情禀报!”

    “都先下去。”海瑞一挥手,下面人劝退下去,提审房里就只剩下滕祥和三个审问官。

    陆纶突然笑笑道:“你们快点问,我去挡一挡冯保。”连日目睹这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昔日的愣头青,也飞快的成熟了。

    海瑞和杨豫树对视一眼,点头道:“有劳了。”

    陆纶点点头,走出去把门关了。

    提审房外真的响起喧哗声,里面的三人却置若罔闻。

    海瑞在沉稳清晰的发问,滕祥在有条不紊回答,杨豫树在飞快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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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昨儿吃了什么鬼东西,冯保拉了一宿的肚子,早晨实在爬不起来。只好告了假,寻思休息一上午,再去大理寺听审……他虽然对孟冲信心不足,但知道滕祥是块难啃的骨头,加上上午时间有限,能不能开审还在两说,所以也不太担心。

    于是安心的吃了药,在屋里好生躺着。到了中午,果然恢复了些气力。谁知下地还没站稳,就听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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