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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7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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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沈默这样一说,高拱也不再谦虚,严肃的朝他一拱手道:“那就当仁不让了!”

    “正该如此!”沈默便起身下堂,向高拱深深一揖道:“惟愿公以国家朝廷为念,永不坠此志!”

    “江南……”高拱感动坏了。他想起当年两人还在国子监时,以天下之志共勉,十年后的今天,终于到了实现理想的时刻了。

    沈默也jī动的热泪盈眶,两人紧紧握手,算是缔结了联盟,这才回到各自座位上,商量起接下来的动作。

    “如今是百孔千疮、千头万绪,”高拱问道:“不知江南以为,该从何处入手?”

    “先立权威,再清吏治!”沈默也不客气,沉声道:“把这两件事做好,才能谈具体的改革,否则……”说着苦笑道:“就像我搞的军事改革,张太岳的财税改革,举步维艰,事倍功半,令人沮丧。”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法。”高拱沉声问道:“那又该如何去做呢?”

    “立权威,就必须先把前任的余威扫除,在这个过程中,树立自己的权威。”沈默望着前方,目光仿佛透过墙壁,看向遥远的未来道:“清吏治的话,你是吏部尚书……”

    高拱缓缓点头,沉yín片刻道:“赵贞吉这个人,你怎么看?”

    “此公急公好义,xiōng有经纬之才、心有报国之志,乃十分难得之人。”出乎意料的,沈默对赵贞吉的评价十分之高。

    这让高拱的笑容有些凝滞,声音变得沉重道:“这么说,我不能动他?”

    “必须要动。”沈默摇摇头,有些悲哀道:“张太岳说的对,至此危难之际,必须要省议论、重诏令,容不得那么多声音。”轻叹一声道:“让此老到地方上,任一方面大员,可以两全其美。”

    高拱点头道:“不错。”——

    分割——

    晕,写着写着,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觉就到了天亮,也没能告知,扫瑞扫瑞。

第八三四章 时不我待 (下)

    第八三四章时不我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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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默对赵贞吉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年的十里长亭。第二次致仕的赵老夫子,送给自己那本《孟子》的时候。

    然而此番入阁之后,赵老却与之前判若两人,很多人说他是看到前列皆后辈,心里不平衡所致。但沈默知道,此老并非如此肤浅,他故意表现出来的险躁,其实不过是一种手段。当日赵贞吉入阁的谢恩奏疏,沈默是拜读过的,此老信誓旦旦‘朝纲边务,一概废弛,准备拼此一身,整顿国事’之言,绝对不是假的。而他之所以要倚老卖老、颐指气使,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树立自己的权威。

    作为内阁里排名靠后,年纪却最大的阁臣,要想按部就班的等着上位,恐怕要到下辈子才有可能了。只有像爆仗一样一触即发,让人不敢惹,时时刻刻摆老资格,才有发言权,这几乎是此老想要在现在的位子上,想要表达自己的声音,做些建树,所能采取的唯一法mén了。

    然毋庸讳言,赵贞吉是有辅弼的才具的,热心报国也是真的,但他是六十以外的人了,在行动上的专横以外,是其治国思想上的保守和求稳。现在的内阁里,他和李chūn芳、陈以勤等人奉行没有徐阶的徐阶路线,已经成为了改革变法的最大障碍。

    为了驱逐徐阶,沈默已经付出那么多了,现在他更不能欣赏赵贞吉的人品,去阻止高拱对他下手。

    ~~~~~~~~~~~~~~~~~~~~~~~~~~~~~~~~~

    当夜定计之后,第二天高拱便回吏部上任了。这天是隆庆二年七月十一日,被后世视为隆万大改革的……

    在此之前,徐阶、李chūn芳这两位首辅的工作重点,仅放在纠正嘉靖朝的严重偏失上,他们对于社会上、朝政上存在的弊端,虽然也就事论事的做过一些缓解调处,但从来没有敢于在重大体制问题上,触动‘祖宗成法’,一切都是‘恪遵旧章’而行,遇到矛盾绕着走,从不敢对全局xìng问题,做出重大改革的试探。

    如果换成沈默当这个首辅,恐怕结果也不会差太多,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不认为这应该是自己出头的时候。好在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把舵手的位子,让给更合适的人——只有具有大勇气、大气魄、大智慧者,雷厉风行、威严果敢的行此大刀阔斧之事,方能开一革旧布新之局,放眼朝野,沈默认为高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会毫无保留支持他。

    而能否进行改革,改革能否奏效吗,成败的关键就在于用人。因此整顿人事就成了当务之急。这件事让高拱来做,真是最合适不过。他可谓第一流的吏部尚书,一到部,便立即召开全体司官会议,没有寒暄,没有废话,一上来就亮出了手中的宝剑。

    他首先严厉批评了二百年来实行的,徒具形势的人事考绩制度,认为三年一考,三考才论黜陟,而九年之间,官员有因死亡、丁忧、事故而去职的,亦有因仕途顺畅而一升再升的,既难久任,如何可以在原职九年而待三考?因此,所谓考绩云云,便成为只有升而无降,是‘考绩黜幽之典废’。更荒谬的是,每当考察之时,所发落的官员之数,前后不相上下,其数未足则必找补,其数已足即不复问。高拱犀利的质问一干吏部官员道:“天下间岂有六年之间,不肖者皆有定数?可知不过是有人为了苟且了事罢了!”令一干官员羞愧难当。

    但高拱从来不给渎职者面子,他进一步指出道:“即使那些被认定为不肖的官员,吏部也不过是苛求隐细、虚应故事;而真正大jiān大恶者,却不敢问而佯作不知,乃至颠倒黑白,反称高洁。这样的考察,不过是‘纵虎狼于当路,觅狐鼠以塞责,此人心所为不服也!”

    针对以上情况,他要求吏部自今以后,第一,必须因事用人、不能因人设职;强调唯才是举、因材酌用,不许庸碌贪婪者滥竽充数、浑噩官场;第二,强调言功罪以定迁黜,提倡以实心行实政,办实事;第三,不以科举出身名次作为用人的主要标准,而是根据业绩破格用人。

    为此,高拱反复严申人事纪律,诸如:凡已经领取任命而不到任之官,一律免职降用;对经查实有据的贪污官员,不许再朦胧复职;而对于虽被科道弹劾之员,仍必须核实证据后再做处置;对冗员一律裁革;对于伪冒官员者,严惩不贷;对吏部官员犯法,罪加三等;要求吏部司官,把一切官员之姓名籍贯,编造成册,同时在下边注明贤否,以便按图索骥,使人才一求便得,以免所用非人。当然,给出评价的官员,要为自己的评价负责,一旦所用非人,要遭到惩罚等等……

    会议还未结束,便已是哀声四起……吏部乃是六部之中最有权力,也是最有油水的部mén,许多吏部官员,都是仗着手中的人事权力,向其他官员市恩,甚至大捞好处。可要按照高拱这一套搞起来的话,那就要比都察院还得罪人了。一想起要和那个四处结怨的清水衙mén看齐,一众官员心说,那大家还hún不hún了?

    于是有一个郎中,装着胆子问道:“部堂,以前可没有这些规矩啊。”

    高拱睥睨他一眼,道:“你是新来的吧?”

    那郎中茫然道:“是,下官一直在省里,去年才调来部中。”

    “那就难怪了。”高拱伸出大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当年我还是shì郎的时候,便对你的前任说过一句话,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那郎中一副洗耳恭听状,便听高拱沉声道:“记住了,自我之后,便有了规矩!”

    说完不管那瞠目结舌的郎中,大步走出了会堂。

    ~~~~~~~~~~~~~~~~~~~~~~~~~~~~~~~~~~~~~~

    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而高拱手中的武器,就是决定官吏任免升降的吏部。所以在对其他衙mén进行整顿前,他要先把本部的官员捋一遍。

    起先,听说他要对本部进行考察,官员们在担忧之余,也有几分侥幸。心说,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难道你高胡子能把我们全撤了,谁来给你干活?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高拱的魄力。他毕竟在吏部多年,对部务知根知底,甚至很多吏员的品xìng,他也心中有数,是以仅仅用了一个月,便将吏部上下整理了一遍,将那些贪污、庸碌、怯懦、苟且之辈,统统扫地出mén,竟然占了本部全员的三分之一。

    而且对这些人的发落不是外调降职,而是一律就地撤职,有违法者移送法司。

    这下子这些官员不干了,大家本来就是hún口饭吃,你怎么砸人饭碗呢?于是他们联合起来,以集体告假的形势,要用空衙来对抗高拱,bī迫他撤销决定,或者让朝廷换个尚书……这些不开眼的家伙搞不清形势,还妄图以法不责众来对抗高拱的权威。

    当时抱此念想的不在少数,到了他们约定空衙的那天,那些被罢黜的官员,一早便在衙ménmén口,阻拦想要进去的同事,对他们道:“我们已经被罢官,现在这样做是为了让你们幸免,若是这次屈从了高胡子,日后他要再发落你们,可不要后悔这次没站在我们这边。”让他们这么一说,其余的官员也不好强行进去,只能站在mén外,等等看再说。

    一直到了卯时中,衙mén里还是空无一人……

    因为是以武英殿大学士兼署部务,所以高拱都是上午在内阁坐班,下午才回部里坐堂。当事情发生时,他正在参加内阁的例行朝会。似乎是为了让他出丑,前来禀报的官员,也没有先与他sī下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当众向首辅报告。

    得知此事后,李chūn芳的面sè有些古怪,看看高拱道:“要不中玄兄先去处理吧。”

    高拱黑着脸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去。

    看到他走出去,沈默想一想,也站起来道:“我陪高阁老走一趟。”

    “也好,”李chūn芳道:“高阁老xìng情急躁,沈阁老要多劝着些。”

    “知道了。”沈默点点头,便走出了厅堂,却已经看不见高拱的身影,不禁摇头苦笑道:“真是个霹雳火。”

    ~~~~~~~~~~~~~~~~~~~~~~~~~~~~

    当高拱出现在吏部大街时,只见围观的已是人山人海,一张脸不禁更黑了,命shì卫分开人群,来到衙mén前。

    看见部堂出现,两位shì郎并那些没有参与的郎中、员外郎、主事,都面sè凝重的行礼。

    高拱理都没理他们,走到了那些闹事的革员面前。人的名、树的影,看到mén神一般的河北伧父出现在眼前,那些革员的气势上陡然去了三分,只是sè厉内荏的跟他怒目而视,想好的那些质问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高拱冷冷的打量他们一眼,沉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穿着我大明的官服?”

    他也是极品,一句话就把那些人的怒火给引爆了,纷纷怒喝道:“我们是大明的官员,为何不能穿大明的官服?”

    “本官怎么记着,你们都已经被革职削籍了呢?”高拱冷笑道。

    “我们是大明的官员,凭什么你说削就削?”

    “就凭我是吏部尚书,有权决定五品以下官员的去留!”高拱冷酷道:“你们中,可有穿红袍的吗?”

    “……”堵mén的官员愤恨道:“那是你滥用职权的luàn命,做不得准!”

    “滥用职权?”高拱哈哈大笑道:“你们哪个敢站出来,说自己是冤枉的,我可以考虑收回成命!”

    “这……”众官员让他一句话堵得无语,半晌才传出个微弱的声音道:“出来当官,哪个身上干净,你怎么非抓住我们不放?”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难道别人吃屎你也要吃屎?”高拱戟指着那说话的官员道:“不把你这种以枉法为常事的蠹虫清理出去,天理难容!”

    说着对部里的兵丁道:“你们也打算跟我对抗吗?”

    兵丁们现出了犹疑之sè,他们还真不知道,谁会赢得这场对抗的最终胜利,哪敢贸然得罪一方?那领头的百户xiǎo意道:“我们就是个守mén的,哪敢掺和大人们之间的事。”

    “你们就是这样守mén吗?”高拱须发皆张道:“任由他们把大mén堵得水泄不通?”

    “这……”那百户心一横,给高拱跪下磕头道:“若是别人来闹事,俺们自然早就拿下了,可这都是本部的大人们,咱们万万不敢造次啊!”

    “好、好……”高拱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吏部尚书的权威还真是可笑啊,连守mén的兵丁都敢跟自己推诿。不由气极反笑道:“看来真是要造反啊……”

    这时就听到人群一阵嘈杂,便见兵马司的官兵鱼贯赶到,转眼就把人群分隔开来,然后让出一条通道,就见沈默在巡城御史周有道的陪同下,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来得正好……”高拱气得浑身发抖道:“这些hún账东西,竟要造我的反了。”

    “那就换一些听话的兵。”沈默歪头看看周有道道:“周大人,你看怎么办吧?”

    周有道一脸严肃道:“全凭二位阁老吩咐。”

    “那好。”见沈默和周有道都看向自己,高拱道:“请问周大人,擅自封锁衙mén,阻碍正常办公,该当如何处置?”

    “回禀阁老。”周有道早就得了自己的顶头大上司的面授机宜,知道这次来,就是给高拱撑场子的,便沉声道:“按律,该当立即拿下,送法司审问,若有抗法者,杀无赦!”

    “那还不动手……”高拱目光冷冽道——

    分割——

    继续写,明早发,今晚不要等。另外,接下来的政治斗争不会详写,因为沈默不会直接参与。

第八三五章 神挡杀神 (上)

    第八三五章神挡杀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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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之间,兵马司的兵丁便将那些闹事的官员尽数拿下,吏部大mén前,终于毫无阻碍了。

    高拱迈步过了mén槛,站定后转身,冷冷的直视着阶下的一众本部官员道:“还愿意在这个吏部做官的便现在进来,过时不候……”顿一顿道:“倒要看看大明朝缺不缺你们这号的!”

    围观人群一片哄然。

    这不容置疑的决绝话语,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mén外那些官员的脸上。当时就有许多人,脸sè变得极其难看。

    沈默冷眼旁观,心里不禁苦笑,如果换成自己,肯定要在打一个巴掌后,给个甜枣的。但这高拱似乎永远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他就像个决绝的刀客,要么饱饮鲜血,要么刀断人亡,绝对不会退缩、也绝对不会妥协!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破开这凝固已久、带着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的艰难局面吧……‘这件事,自己做不到,张居正也做不到,所以我没有选错人。’沈默有些欣慰的想着,但一想到日后还不知要给他擦多少次屁股,沈默又大感头疼起来。

    在他瞎琢磨的时候,场中局面产生了变化,吏部右shì郎陆光祖,带着一干亲近手下,上了台阶、迈过mén开、进了衙mén,用无声的行动表明对部堂大人的支持。

    陆光祖这一倒戈,那边反对高拱的阵营便分裂了,剩下的一位shì郎暗骂这厮不仗义。但在沈阁老的注视下,他又岂能公然与尚书大人唱反调?也只好对身后的手下低声道:“我们进去。”便也带着他的人进了衙mén……便把最后xiǎo部分的死硬分子晾在那里。

    那些人其实也想进去,他们都不傻,知道今天的‘空衙’行动,在两位大学士的强压下,定然是失败了,但一想到高拱那嚣张的话语;再一想,就算现在进去,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便对委曲求全意兴阑珊。再说,还有那些被捕的同仁呢,这时候,也只能不蒸馒头争口气,撂下几句狠话道:“大明不光一个吏部,不是你们能一手遮天的!是非自有公论,咱们走着瞧,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面对舆论!”说完便分开人群,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见没热闹看了,人群渐渐散开。周有道上前请示,问如何处置这二十多名闹事的革员。

    沈默轻轻捋一捋眉头道:“按律处置!”便朝周有道点点头,进了吏部大mén,高拱还一直等在那里呢。

    二人便并肩往后堂走去,没有人敢打扰二位阁老,衙mén里一片寂静,浑不像刚出过那么大的luàn子。

    “让你见笑了……”高拱的脸上,闪过一丝yīn霾道:“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想不到他们能那么齐心……”要不是沈默及时带兵赶到,高拱真要彻底孤立无援了。那样的话,面子可就丢大了,以后还怎么hún?

    “这也正常,”沈默却很平淡道:“你一下砸了这么多人的饭碗,他们肯定要兔死狐悲的。”

    “哼,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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