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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之人更不敢犹豫，几经转手，那信笺便送到了临安城那不起眼的院落当中。
程行云接到信笺之后，便直接来到了主上的卧房，昨晚主上一夜未眠操心着大事，早上的时候有出去忙乎了半晌，他似乎应该方才睡下。按理说程行云不该这时候打扰，可雪里鹰又事关重大，他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华服男子疲惫的声音。
“主上。”程行云进来之后看到主上正伏案而书，他跪倒在地：“主上已经二十个时辰未曾休息，事情固然重要，还请主上爱惜身体。”
“无妨，我还撑得住。”华服男子眉宇间虽带着疲倦之色，可精神却是不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又来禀告？难道是江陵的秦百川给我惹了麻烦？”
“主上英明。”程行云从地上站起身，道：“麻烦倒也算不上，只是他给主上玩了一招借刀杀人。”
“哦？”华服男子似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是。”程行云展开信笺，如实的将秦百川带着沈碧君去了千金赌坊跟周光耀赌牌九，又如何阴了周光耀以及责令应天南帮忙讨银子，解决袁修刚等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将骨牌塞入腰带，故意嫁祸于人，这等手段秦百川夫妇用的竟然都如此纯熟，有点意思。”华服男子听完之后忍不住一笑，见程行云似乎有话要说，笑道：“你怎么看？”
“主上，秦百川分明是不愿以自己公然与北郡州牧大人作对，这才拿着主上做挡箭牌！一来可以解决他的难题，二来也想利用北郡州牧给主上找点麻烦，说不定还有揪出主上身份的心思。”程行云抱拳道：“事情虽小，可此人其心险恶，其罪当诛！”
“你这么觉得？”华服男子笑了笑。
“正是！”程行云从主上的态度上便看出他似乎并不想责罚秦百川。
“行羽，你这人素有才华，有什么事交给你我也放心，可我以前就说过，在容人之量上你还差了许多。说个很恰当的比喻，你便好像是《三国评话》当中的周公瑾，是大将之才，可……”主上话只说了一半，但是程行云却明白了，那周公瑾岂不是因为气量狭小，被人活活气死？
“前些日子谭教头来自江陵的细报已经送了过来，”华服男子在桌上找了找，将一封厚厚的信笺扔在桌上，飞鸽传书固然迅捷，可所写内容有限，这封细报里则是几乎记录了秦百川的一举一动：“当日在千金赌坊，我们如何胁迫秦百川你也清楚，如果换成是你，事后会不会对谭教头等人诸多抱怨？”
“我会恨不能杀了他们。”程行云倒也老实。
“那不就是了？”华服男子点头道：“可你知道秦百川都做了什么？在回去的路上他便坦白，心里不喜欢谭教头，但却愿意以诚相待，回到工坊之后请他们吃饭饮酒，又去望江楼疯狂，连日来各项事务也不瞒着他们……我说这些便想让你知道，秦百川如此被动还能容下谭教头，现在我们占据主动，你又为何容不下秦百川？”
“主上，我不是这个意思。”程行云咬咬牙，大着胆子道：“就是知道秦百川并非池中物，所以我才怕主上会养虎遗患！”
“养虎遗患……”华服男子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笑道：“行羽，你记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捏住这脉门，就算真的是老虎也会乖乖听话。就比如说我，我的弱点便是惜才如命，就算明知道可能养虎遗患我也不愿痛下杀手，秦百川也有弱点。”
“是瞿溪或者他的朋友吗？”程行云问道。
“非也。”华服男子摇头，道：“我早就说过，那不是他的弱点，而是他的逆鳞，除非我们想让秦百川不惜代价的跟我们死战，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去触碰。秦百川的弱点是眼中没有尊卑礼法，这等做法能让他获得不少人的拥戴，可这也正是他日后失败的关键！”
华服男子看的很透彻，继续道：“如果换成战乱四起，民不聊生的时代，百姓会克服心里的恐惧，拿起斧头镰刀跟当朝一战，为的是求一条生路；可现在，四海升平，我们面对的威胁来自于塞外，秦百川就算再怎么有蛊惑力，不为求生的百姓如何敢扬起刀刃，对我下手？即便他组建的那些少年军都肯动手，可他们还有父母亲人，不怕株连九族吗？”
“主上英明！”程行云再次跪地。
“所以，并非是养虎遗患，而是成也礼法，败也礼法罢了。”主上大笑道：“你速去回信，告诉秦百川这一万两银子我笑纳了，让他再接再厉。另外，飞鸽传书给北郡州牧，按秦百川的意思，就说那沈碧君是我的表妹，不管有什么仇怨，看在我的面子上都算了。当然，他私生子输的银子，连本带利，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是，属下马上去办。”程行云答应的十分痛快，可心里却有点酸溜溜的味道。以前没有秦百川的时候，主上虽不会对自己言听计从，可大多数建议也都采纳，可现在秦百川才加入了几天啊，而且居心叵测，主上却对他诸多照顾，这让程行云有点不平衡。
第410章 奸商刁奴
程行云心里对主上诸多微词是真，可主上交代的事情他不能不做，从房间里出来之后，他便叫来人手，先是给秦百川去了一封信笺，随后又仔细斟酌，给北郡州牧也去了一封。不同的是，秦百川那封信笺上没有落款，而给北郡州牧的那封，却是加了一个印章。
程行云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秦百川却正在百花工坊招待岚姐和沈碧君。昨晚秦百川将沈碧君送到望江楼便回去了，沈碧君这人也老实，原原本本将秦百川如何对付周光耀的事情说了一遍，虽说沈碧君转达了秦百川“绝对摆平”的意思，可岚姐还是担心他的安危，来到百花工坊亲自找他问个清楚。
“百川，为啥我觉得这事儿一点都不靠谱？”岚姐担忧的说道：“那周公子在千金赌坊，一个应天南就能摆平这事儿？我看到时候别真和周光耀所说，北郡派来军士，将咱们这些人全都抓去！要不……你去找找吕大人？”
“如果应天南连这点事儿都摆不平，那以后也就别在江陵混了。”秦百川摇头，不管因为任何事情去找吕大人，只看被那个神秘主上知道，自己绝对会有麻烦。
“放着吕大人不用，你一个老百姓跟州牧作对，活得不耐烦了啊？”岚姐也有些郁闷：“我也知道，吕大人的人情不能轻易去欠，咱们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姐啊，明天就是元宵节，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秦百川有些头疼。
“想听吉利话，你把沈碧君给我安顿好，姐一天十二个时辰，对着你天天说拜年嗑。”岚姐白了秦百川一眼，这家伙做事总是走一些极端，惹得人心惊胆战：“既然你说事情都解决了，为啥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儿？你看吧，说不定过完元宵，碧君还得去北郡充军！”
“你以为应天南是神仙，心思想什么一下就能传到他背后大人物那里？姐，拜托你好好想想，从江陵传出书信，书信再传去北郡州牧，快的话也至少得一天一夜吧？这还得说不耽误事儿的前提下！”自己的事儿那位主上多少会重视一点，秦百川掰着手指算了算：“我保证，明天这个时候，最迟下午就一定有结果！”
“信你有鬼！”岚姐不太相信秦百川的话，寻思了一下道：“行，既然你说明天有结果，那就给你一天时间。可明天无论如何你也要赶去望江楼，否则的话万一袁修刚上门要人，我保不准让王大力把他们痛打一通。”
“晕哟，姐，你敢不敢不要这么暴力？”秦百川翻了翻白眼，道：“行行行，你们回去等着，明天我就守在望江楼，那袁修刚敢派人过来找麻烦，我亲自跟他周旋，这样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岚姐这才心满意足的点头，起身道：“知道你秦大坊主事情多，我这就不打扰了……对了，我把你的那些洗面奶、灰脸娃娃、沐浴沫拿回去给她们用了，反响不错。醉花阴的桑拿业务最近在悄然开展，以后想来会有一定的需求量，媛媛虽然不在江陵，我替她做主，沐浴沫先给我拿三百盒，咱们望江楼内外现在有二百多女子，洗面奶和灰脸娃娃各拿两百，以后若是能成功推销出去，我再问你拿货。”
“大主顾，大主顾啊。”秦百川喜笑颜开，吩咐道：“小春子，你他娘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云老板备货，顺便收了银子？”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春风里一直在旁边伺候，听秦百川吩咐急忙赔笑。
“春风里，真不知道你是哪辈子做了坏事，要伺候这种张嘴就骂人的主子，你怎么不把茶水泼到他脸上？”岚姐觉得秦百川骂人的习惯并不好。
“嘿嘿。”春风里干笑了两声，道：“云老板应该了解我家坊主，那些他看不上的连话都不愿说一句，跟他关系越好他骂得越狠。秦坊主肯骂我，说明是爱护小的。”
“卧槽……”别说岚姐了，就算秦百川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主子天生贱格，奴才……”岚姐嘟囔道。
“对对，云老板说的是，主子贱，奴才也贱。”春风里典型的拍马屁不要脸，惹得岚姐浑身哆嗦之后，他又嘿嘿笑道：“云老板，你跟我家坊主是好友，咱们家的这些好东西就给你一个均价，一共两千一百两银子，去掉零头，收你个整数可好？”
“均价还要三两银子，奸商！”岚姐气冲冲的叉着腰：“别以为我没去打听过啊，你们这次推出的产品没有花瓣，造价并不高，成本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云老板……咳咳，不能那么算，你知道的，咱们百花工坊是正月开工，所有人的薪俸都是三倍计算……咳咳，不瞒你说，我们坊主前些日子还为银子发愁呢。”春风里有些心虚，如果按照孙大海之前的算法，平均算下来成本要二两银子，可秦坊主出了妙招，以淤泥、树叶、草根混合，增加了数量，节省了药材，即便算上人工，造价其实也没到一两银子。
“小春子，你也别在这油腔滑调，岚姐她们自用的那些洗面奶，灰脸娃娃你在当前成本上提升三成就好，至于醉花阴桑拿房拿出给客人使用的那些消费品，按市场价的八折。”秦百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春子这货谁都敢坑啊。
“好咧，云老板，稍等，稍等。”小春子做了这么多年管事，自是精通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一会儿，将算盘递给岚姐：“云老板，您看好，一共是九百八十三两银子，承蒙惠顾了您呐！”
岚姐愤愤不平，刚才小春子说什么均价还问自己要两千两，秦百川这一开口瞬间便减少了一半，况且这九百多两银子当中肯定还有水分呢！岚姐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她可不像秦百川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虽说望江楼日进斗金，可她改不了节约的性格。
“算了，那些姐妹这些日子也够辛苦，便当做除夕给他们的福利。”岚姐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句，将千两银票交给小春子：“找我十七两银子，然后派人给我送去望江楼，你们这对儿奸商刁奴。”
“好咧，云老板您稍等，稍等啊。”营销部最近跑来跑去固然是有一些订单，可千两银子倒还是首笔大买卖，小春子欢喜雀跃，咋咋呼呼的跑下去给岚姐备货。
“岚姐，不是我非要赚你的银子，只是身处其位，不得不这么做。”秦百川觉得自己挺不厚道，小春子出去之后他有些歉意。
“呵，随便跟你开几个玩笑，你还真往心里去啊？”岚姐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正色道：“刚才春风里说你缺银子？望江楼这段时间每天都有不少银两入账，要不要拿出来先给你应急？”
“不用，大庄主拨了三万两银子过来，暂时还够用。”秦百川笑道。
“三万两？天啊，百川，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岚姐长大了小嘴，不可置信的道。
“三万两……真算起来，最多半个月就要花光。”秦百川也是有些头疼，三万两银子看似不少，可是一旦少年军团扩大，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得吃光：“算了，这些事儿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反正是个无底洞。”
“百川，你要是真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开口说，咱们可以找媛媛帮忙，大不了把望江楼卖了。”岚姐早就是秦百川的人，虽不知道秦百川为啥会出现这么大的银子缺口，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千万别跟媛媛说，她更不容易。”秦百川用力的摇头，笑道：“我赚银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只是搞了一点新东西，没找到赚钱的方向。你也别动望江楼的心思，那是我留给你，媛媛，还有徐老爹的根基，能发展壮大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守住这份家业，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我……”
说到这秦百川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果断闭嘴。
“就算以后你怎样？”见秦百川神色不太正常，岚姐察觉到秦百川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这样一来，就算以后我不去赚银子，也好歹有个容身之所。”秦百川哈哈一笑，转变了态度。
“我觉得，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岚姐也不是那么好糊弄，摇头。
“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这一辈子争个什么，又拼个什么？还不如守着望江楼，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秦百川颇为感慨的叹息一声，岚姐也是认同的点头，将她忽悠过去，秦百川又面带邪光：“岚姐，明天我不是去望江楼守着吗？你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
“呸，又在这乱说！”春风里虽然是出去了，可是门口还站着一个谭教头呢，云岚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烧，这货，偷吃了一次这是吃上瘾了。不过……别说秦百川上瘾，就说她……这些年秋雨枯灯过得也是万分艰辛，秦百川眼里那迷离的光芒让她从心底儿涌出丝丝的期待。
第411章 徐老爹不行了
云岚跟秦百川各怀心事，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沉默了一会，春风里回来禀告货物已经装好，岚姐这才急急的站起身，颇有深意的看了秦百川一眼，便离开了百花工坊。谭教头看着云岚的背影倒是没想什么，事实上，秦百川跟云岚关系不清不楚这些事儿主上早就知道，没必要汇报。
送走云岚差不多也就到了午饭时间，秦百川吃过午饭又回房睡下，这一觉一直睡到申时方才醒来，用秦百川的时间观念衡量，正是下午三点多。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起来，秦百川便走出屋外，常规性的在百花工坊巡视一圈，秦百川便打算跟谭教头一起再去极乐教。
“坊主，坊主，出事儿了！”刚和谭教头来到前院，便看到春风里好像受惊了一般，飞快的跑了进来。
“稳当一点，别他娘的疯疯癫癫！”秦百川这个毛病跟程阳天倒是相似，不太喜欢别人咋呼。
“是！”春风里在秦百川身前站住脚，道：“坊主，你那位徐家妹子在工坊门口，她说徐老爹要不行了！”
“什么？”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秦百川脑袋也是嗡的一声。徐老爹爱财如命，小农思想，他的确有这样那样许多缺点，可要不是他当初把自己带回家中，从嘴里省下银子为他买药吃饭，秦百川恐怕都活不到今天！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秦百川一把抓住春风里的肩膀，真有些慌了。
“秀儿小姐就在外面，哭的都已经成了泪人，你快去看看！”春风里被秦百川捏得升腾，忍住了痛大声道。
秦百川一把甩开春风里，撒开腿朝着门口冲去，果然如春风里所说，徐秀孤零零的站在江风当中，不时的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双眼角早已经哭肿，让人看着都觉心疼。
“秀儿，徐老爹到底怎么了？”秦百川上前一步，焦急的问道。
“大哥……”徐秀儿看到秦百川之后，本来就湿润的双眼一下便涌出了泪水：“爹爹他，爹爹他……呜呜呜……”
“秀儿别哭，没事，没事，有大哥在。”徐秀刚一开口便泣不成声，秦百川更是着急，呵斥道：“谭教头，你还在这看什么，备车，备车！”
“是！”秦百川很少有这种疾声厉色，谭教头飞快跑回工坊，不一会便赶着马车出来。
“秀儿，咱们上车边走边走。”秦百川扶着徐秀上了马车，道：“徐老爹呢，他在哪里？”
“在家里……”徐秀哽咽的道：“从这一直走六里左右，岔路口转左，第三条巷子进去……呜呜呜……”
“走，快走！”秦百川伸手擦去秀儿脸上的泪痕，心里虽然急于知道徐老爹的事情，可秀儿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回答问题，他只好耐住性子：“秀儿，你坚强一些，甭管发生什么，大哥不是还陪着你？来，擦擦眼泪，你看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