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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欲擒故纵
秦百川的答案完全在唐婉的预料之中，如秦百川所说，早在来到江陵之前唐婉便做足了准备，之所以有此一问无非确认一下罢了。盯着秦百川看了一会儿，唐婉忽然面带愁容：“哎，看来果然是先生一时兴起……先生，你知不知道，便因你这一句戏言，汇通钱庄上上下下人人自危，几乎倒闭。”
“唐姐姐，你可莫要吓唬我家先生，他胆子可小呢。”柳媛媛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汇通钱庄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倒闭？开神马玩笑哟！前朝满意入侵，连大颂都更换了皇上，可汇通钱庄不是依旧坚挺？
“媛媛，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并非是我危言耸听。”唐婉却是没有任何说笑的意思，叹口气又道：“不过，好在这只是秦先生的意思，倒是给我们留出了许多应对的时间。”
“依秦某看来，却也没那么严重。”秦百川道：“官府介入钱庄，有朝廷的公信度可能会抢占汇通钱庄的一些生意，不过却也给汇通钱庄带来了良好的竞争机制，督促唐管事做出一些改革，也是好事一件。总之，汇通钱庄只要本本分分做生意，稍微能为国为民多做一些好事，就算天王老子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秦先生真会安慰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觉得天大的事情也不是事了。”唐婉眼睛笑成了弯弯的小月牙，趁机又道：“久闻秦先生满腹奇思妙想，唐婉多嘴问一句，汇通钱庄到底要做出哪些改革？”
“唐管事，我只打包了你一桌子剩菜，可已经回答你两个问题了吧？”秦百川笑呵呵的道。
“这倒是唐婉的疏忽呢。”唐婉颇有些歉意的点头，不等秦百川说话她继续道：“听说秦先生最早的时候在望江楼说书？那现在唐婉便请先生说个专场，给先生一点微不足道的润口费，先生以为如何？”
说着，唐婉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轻轻的拍在桌上，推到了秦百川的面前。柳媛媛微扫了一眼，上面是大颂几乎见不到的万两面额，这唐婉一出手又是上万两银子，不可谓不大气。
秦百川看了看银票，并没有伸手去接，笑道：“唐管事既把秦某当成朋友，这润口费似乎是有些见外？若是唐管事想从秦某这里听一点钱庄经营的创新模式……说的直白一点，是用秦某的点子去赚钱，这区区万两白银又太少了些。”
秦百川摆明了是不想接这银票，唐婉稍有些意外，万两银子放在哪里都不是小数目，可这位秦先生竟全然没放在眼里。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唐婉苦恼的道：“秦先生，唐婉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听先生高论，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你到底要人家怎样嘛？”
唐婉声音婉柔，就连柳媛媛听得骨头都酥了，她甚至有些后悔带秦百川过来见唐婉，这唐管事对男人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不过，让柳媛媛意外的是，秦先生脸上似乎带了几分怒意，缓缓起身：“秦某原以为唐管事是真心想要和我交个朋友，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唐管事，这种商场上话术还是用来对付旁人，秦某不愿奉陪。”
撂下一句话秦百川起身便走，唐婉哪里能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别说她，就算柳媛媛也有些慌乱，先生不是要问唐婉借银子吗？怎的话都没说上两句便要走了？她有心想要开口叫住秦百川，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她太了解秦百川了，对待关键的问题上根本不会糊涂，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迟疑间，秦百川已经走到门口，柳媛媛站起身道：“咱们是一起来的，就算要走你也要等媛媛跟唐姐姐告个别啊。”
秦百川站住脚，柳媛媛站起身对唐婉深鞠一躬，歉意的道：“唐姐姐，秦先生天生便是这副直来直去的性子……哪里惹唐姐姐不高兴，媛媛给你赔罪。感谢姐姐盛情款待，先生明日就离开江陵，等他走了之后媛媛再来找姐姐闲聊。”
说完，柳媛媛走到秦百川身边，亲亲热热的挽着他的手臂，秦百川对她眨眨眼，示意柳媛媛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秦百川在银子方面还存在一大块缺口，没有达到目的又如何能够轻易离开？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不知不觉间已被唐婉掌握了主动，若是照着这个势头谈下去，即便能借到银子也要支付高额的利息。
因此，秦百川采用的正是欲擒故纵的策略，等柳媛媛过来之后，俩人一起迈步，不疾不徐朝着门外走去。唐婉面带狐疑之色，在后面注视着秦百川，说真的，自从执掌汇通钱庄以来，唐婉还没遇到过一个像秦百川这样的人物。从家族的情报系统早就知道秦百川的现状，唐婉甚至觉得只要汇通钱庄稍微展现出一些实力，必然会让秦百川折服。可眼前的场面，显然是有些出乎唐婉的预料。
汇通钱庄的话事人也不是等闲之辈，马上便意识到秦百川可能是欲擒故纵，因此目送着秦百川出了雅间，她也并未阻拦。从雅间出来，秦百川和柳媛媛走向楼梯，在转角处柳媛媛轻声开口：“先生……唐婉没有追出来……咱们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脚？”
“这时候拼的就是耐力。”秦百川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当然不可能回去再找唐婉，带着柳媛媛从楼上下来，醉霄楼的掌柜热情的凑上来打招呼，秦百川简单的跟他寒暄了几句，迈步就要走出醉霄楼。
就在秦百川左脚刚刚跨出门槛儿，右脚还没动作的时候，楼上传来唐婉的一声轻叹：“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条路，秦先生，你知不知道若是这脚迈出去，你就少了一个能给你巨大帮助的盟友？”
唐婉的用词十分巧妙，之前说跟秦百川是“朋友”惹得秦百川不快当场离开，现在用的“盟友”意思是双方存在共同的利益，完全可以实现暂时的合作。柳媛媛提到嗓子眼的一颗芳心终于落回了肚子，秦百川也是终于站住脚，不过他却一句话都没说，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秦先生。”唐婉见秦百川还是没有回头，喟然一叹：“你我既然都是商贾，那便请暂时抛下成见，好好商谈一番如何？我也奉劝先生，做戏固然是做足十分最好，可一旦弄假成真先生倒是得不偿失。”
“唐管事认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唐婉把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秦百川果断熄灭了返回的心思，摇头道：“如果这样，那就如唐管事所说，弄假成真吧。”
“咦？秦先生？”秦百川步履坚定，大步离开醉霄楼，唐婉这才有些慌了，在楼上想要阻止，可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他上了马车。
“站住！”丁三石关好车门，正准备赶车离开醉霄楼之际，冷不防醉霄楼对面的茶楼上传来一声呵斥，数条彪悍的人影凭空落下，将秦百川的马车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丁三石慢吞吞的整理着马鬃，汇通钱庄的话事人出来进去身边不可能没有护卫，丁三石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虽说对方这几个人的实力给人的感觉都不弱，可丁三石依旧面无惧色，先别说丁三石艺高人胆大，就说他们此时处在江陵主城之内，一旦发生争斗必然要惊动官府，谁还怕他们不成？
“不想干什么。”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看着丁三石的时候眼里带着一股棋逢对手的狂热，舔着嘴唇道：“我家大小姐话没有说完，你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还真新鲜了。”丁三石不屑的撇嘴：“在江陵还有人敢让秦先生不痛快？来来来，丁某现在就带着秦先生离开，你们若是敢阻拦，先问问那几个捕快同不同意。”
丁三石指了指街道上几个正在巡察的捕快，笑呵呵的说道。对面几个人俱都皱眉，凭心而论汇通钱庄不太在乎跟官府发生一些摩擦，可现在没有大小姐的命令，他们不敢造次罢了。
“不让是吧？”丁三石催动马车走了几步，见那大汉还没有让路的意思，他声音里也蒙上了一股寒意。
“这官道也不是你家的，我们想站在这里便站在这里。”大汉也是硬骨头：“想要过去？行，让你的马车从我身上轧过去。”
“呵。”丁三石冷笑一声，正准备甩开马鞭冲撞出去，醉霄楼内的唐婉步履匆匆，终于是从楼上下来。
刚一出现，唐婉脸上便带着浓浓的怒火：“放肆！秦先生是我汇通钱庄的盟友，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拦他的马车？还不给我退下！”
“大小姐……”为首大汉有些不服。这些年比秦百川身份尊贵的客人见得多了去，哪一个在小姐面前不是毕恭毕敬，偏偏这人不买账，大汉如何能不恼怒？
“滚！”唐婉怒吼一声，大汉吓得一哆嗦，急忙让开道路。唐婉走到丁三石跟前，冲着车门道：“秦先生，唐婉管教无方，让先生见笑了。”
“习惯了。”车厢里传来秦百川冷漠的声音：“唐管事请回吧，后会无期。”
“秦先生。”心里再怎么怀疑秦百川这是欲擒故纵，可人家已经连续三次摆明要走，唐婉终于是先一步沉不住气了：“唐婉知道先生遇到了一些难处，碰巧汇通钱庄也有些事想要跟先生细说，不如先生留下，唐婉给你倒酒赔罪如何？”
“秦某的难处想来唐管事一清二楚，汇通钱庄想要问询之事，秦某也能猜测一二。”秦百川懒洋洋的叹气道：“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好说？秦某此刻要前往极乐教，若是唐管事非要征询秦某意见，先送十万两银子过来。”
说完，秦百川也不等唐婉答应，吩咐道：“丁大哥，走吧。”
第530章 冒险家与金融家
唐婉皱眉不语，丁三石冲着那壮汉笑了笑，稍微拨转马头，马车擦着唐婉的身子过去，呼啸着冲向城门。唐婉身后那壮汉快走两步，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狠狠吐两口吐沫：“娘的，什么东西！大小姐，要不要在他们出城之际，我带人把他们抓回来？”
“你抓了秦百川，咱们还出得去江陵城吗？”唐婉咬着嘴唇，神情有些不快。
“就算暂时出不去也无妨，江陵府尹，吕大人还真会为秦百川跟我们翻脸不成？”壮汉哼道：“依我看那姓秦的也没什么本事，说来说去，还不是把咱们汇通钱庄当成了冤大头，开口便索要十万两银子？”
“给他。”唐婉沉默了许久，从牙缝里冒出两个字。
“大小姐，你说什么？”壮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白白送十万两银子给姓秦的？”
“对。”唐婉认真的点头：“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据咱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江陵对秦百川的褒贬不一，但在商言商，他倒也算是童叟无欺，想来汇通钱庄也不会吃亏。”
“大小姐，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壮汉压低了声音，道：“姓秦的得罪了武王，他分明是存了离开江陵避难的心思……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到时候他卷着银子逃跑，不是肉包子打狗？”
“即便真的是肉包子打狗，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唐婉神色中带着一些懊恼，叹气道：“自从吕大人回到大颂之后，暗中支持咱们的那些朝廷大员便逐渐势微，严老爷不愿出面，咱们多次想要和吕大人建立关系，都被他婉言谢绝，现在看，便只有秦百川这一条线。用十万两银子去试探，成了最好，若是不成也能让秦百川欠我们一个人情。”
“话是这么说……可他泥菩萨过河，欠我们人情还有何用？”壮汉显然还是不太建议唐婉给秦百川送银子，旁敲侧击的劝慰道：“大小姐，你也仔细考虑一下，那可是整整十万两银子……现在又处于一个敏感时期，一个处理不当，只怕二公子那一方便要趁机发难。”
“不给他送银子还能怎么办？让你去江陵府把吕大人绑出来，威逼利诱让他帮我们做事？”大汉说的这些都极有可能发生，可唐婉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阴沉着一张脸：“拿着我的手书，去江陵分号给我提十万两银子出来，然后立即送往极乐教！顺便帮我问问秦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再见一面。”
“是，大小姐！”壮汉急忙答应了一声，又咧嘴道：“十万两银子的调动必然要通知老爷，大小姐你看……”
“按照正常程序，先飞鸽传书告诉我爹，具体情况便等我见过秦先生回到临安之后，再和爹爹亲自禀告。”唐婉也有些挠头，硬撑着吩咐。
不说壮汉按照唐婉的命令行事，却说出了江陵主城后，柳媛媛打开车门谨慎的查看一番，确认并没有尾巴跟随之后，这才忍不住道：“先生……我没太看懂，明明唐婉已经有了和解的意思，为何你还要执意离开？”
“如果不是有人突然跳出来拦路，唐婉给我一个台阶我就回去了，可唐婉的手下拦着不让我走，就说明汇通钱庄的确有些亟待解决的事情，而且还非要经过我不可。”秦百川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再联想到唐婉问我江陵开设钱庄的事情，我怀疑……她是想通过我取得跟吕大人对话的机会。”
“真的？”柳媛媛有些半信半疑。
“不然我实在想不出，跟汇通钱庄井水不犯河水，她们为何要对我如此重视？”秦百川提出了反问。
“似乎……还有点道理呢。”柳媛媛更是冰雪聪明，顺着秦百川的思路想了想，道：“换个角度想，如果我是唐姐姐……现在大颂的形式动荡不明，我要么会极力支持一端，要么会置身事外。可自古打仗便是打银子，汇通钱庄想要独善其身肯定是不可能。”
“然后呢？”秦百川饶有兴趣的问道。
“然后……至少我要分析一下大颂目前存在的一些势力，看看哪一方势力最终能坐拥山河……以大颂目前的行事，武王胜算大一些，也依旧存在诸多变数。”柳媛媛认真地道：“如果是我，我可能会跟皇上、武王、义王甚至江湖上较大的一些势力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最终无论哪一方获胜，起码能保证汇通钱庄薪火相传。”
秦百川竖起大拇指：“聪明。”
“可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如果我们猜测都是对的，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去找吕大人，反而是要通过你？”柳媛媛沉吟道：“要知道，汇通钱庄的严老爷和吕大人的关系更近呢，唐姐姐的父亲在朝中的势力同样也不可小觑。”
“唐婉的父亲在朝中不管有什么样的势力，再大大得过吕大人吗？吕大人是皇上的亲信，回来之后便掌管了天下官吏的擢升、罢免，官府开设钱庄的想法是吕大人提出来了，哪一个不开眼的官吏有胆子去皇上面前参吕大人一本？”秦百川笑道：“至于严老爷不出面……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你想想，以严老爷汇通钱庄的身份，当初黑虎山与沿海军大战，只要他多走动走动估计就能将战事压下来，可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让严如玉、严居正来到江陵避难，这说明什么？”
“说明……严老爷不想参与江湖事？”柳媛媛试探的问道。
“不仅是江湖事不想参与，朝中争斗他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秦百川揣度道：“或许他跟楚老爷子都是一样的想法，经历过前朝动荡，虽有一腔报国之心，可针对的也仅仅是蛮夷，对大颂内部的这些是是非非，他们都不想过多的参与。”
“那就难怪了。”柳媛媛轻笑出声：“按照你这么说，唐婉岂不是真的要白白送十万两银子过来？但愿你的猜测都是对的，否则的话唐姐姐这回可要亏大了。”
“她不会亏。”秦百川挠头道：“我给吕大人出的一些思路都是一本万利的法子，别的都不说，单单是商务部，这短短的两三个月时间得为朝廷吸纳了多少银子？没有五十万两也得三十万吧？”
“即便咱们的猜测全都是错的，我给汇通钱庄出一个敛财的法子，迟早都能让他们赚回十万两。”秦百川有些懊恼的道：“其实我的本意不是这十万两，而是想从汇通钱庄上要一些抽头……可惜，一来人家不会相信我，二来我现在也的确需要真金白银，所以只能做一次一锤子买卖。”
“你还不知足啊。”柳媛媛苦笑道：“那可是十万两雪花银呢！就算把丘山军上上下下都加起来，至少也要大半年才能赚到好么？跟你的极乐军比起来，丘山简直跟臭要饭的没什么两样。”
秦百川笑笑：“算了，这些也不过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唐婉愿不愿意送银子还不一定。”
“应该会的。”柳媛媛肯定的道：“唐姐姐是那种典型的有杀错没放过之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性，她也不会放过机会。这不，从她执掌汇通钱庄以来，有时候冒险注资，倒是能赚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利润，可有时候贪功冒进，也没少赔银子，弄得家族之内有支持她的，也有反对她的。”
“冒险家？”秦百川呵呵一笑，如果柳媛媛说得都是真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