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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翻来覆去地看。
平平关于文人办事的断言句句言中。皑和她父亲一帮人办的杂志,第三个月就
因负债累累而办不下去了。后来停了又办,办了又停,停停办办也不知有多少个回
合了,却总也没有彻底死去。杂志的形式和质量,智者见智,仁者见仁,褒贬不一,
却也总算引起了许多轰动,没有一石投井,沉寂无声。
小汛早会走路了,跑起来,三个大人也追不上。抓起电话,就会说:“阿拉爸
爸妈妈不在家,”一口洋泾浜的上海话。
丁香街的人,家家都忙着发财,难得聚堆了。偶尔见面,也还聊起三号院子里
的旧事,都说“张铁口”的话准。住进那三号大院的,个个鸳鸯失伴。走出那三号
大院的,全成宿鸟双飞。这风水之事,不可不信哪。
'作者简介'张翎,女,1957年生;当过工人,后考入复旦大学英国文学专业。
毕业后在煤炭部设计院工作。1986年自费赴加拿大留学,获英国文学硕士学位。一
年后又考入美国辛辛那提大学,攻读康复医疗第二硕士学位。现在加拿大温哥华一
家诊所工作。曾发过中篇小说《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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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录 万笋楼
作者:聂鑫森
一
在古城湘潭,不管岁月如何更替,有一部弹词却经久不衰地流传,它的篇名曰:。从城西的石子尬,一直唱到城东的文昌阁,再唱到城中的海会寺、雨湖、关圣
殿……唱了城里唱城外。周昭王南征至此的昭山,湘军打造战船的杨梅洲,王阎运为杨
度、齐白石授业解惑的湘绔楼……一个地名,便有一个或几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便有一
个或几个不同寻常的故事,这些地名如今还在。这些人物在史册中可寻,于是历朝历代
的兴衰,便清晰地凸立在眼前。不,也有例外的,比如传说故事中的万笋楼,到底在何
处,楼上又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在弹词中却语焉不详:
湘潭有座万笋楼,
万样相连巧运筹。
楼旁青竹如剑载。
白云到此也下流。
山堂堂主布迷阵。
只等叛逆上钓钩。
尤头一动万樟动,
天崩地裂楼不留。
城外山深林又稠……
自小及长,每听到这一段弹词,我便心硅
摇动,兴奋不已,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个什么
秘密。我开始竭尽全力而又悄悄地去探测弹
词背后的真实内涵,书房读史,街巷访老,日
积月累,便逐渐明白了万笋楼的许多秘事
贰
漫天的鹅毛大雪下得好紧。
衰老的宋管家从刚刚关上的园门边,走
向不远处的万笋楼。雪花一身,长而浓的眉
毛上雪花一颤一颤。他趔趄着走在深深的雪里,一脚落下去,雪淹靴面,一脚拔出
来,便带
出一声沉闷的雪响,寒气顺着脚杆袭进心窝。如针砭一般。在这个冬天,他深感自
己岁月
的迟暮的精力的衰微。园子里立着大大小小
的一片翠竹,如就如剑,不时地传来一声两声竹梢在重压中爆裂折断的脆响,如爆
竹的燃放。往年的冬天,雪没这么大,风没这么冷。竹子也没这么的怒响。他似乎感到
了一种不祥之兆。
当他奔进燃着红红炭火的万笋楼厅堂时,哥老会荆楚山堂龙头大爷杜五,和园林营
造师黎成轩下围棋已下到收官子的紧要关头。
宋管家歙声屏气,轻轻地站在旁边。
他看见杜五的眼里英气灼灼,喷射出一股炙人的热力,而黎成轩的脸色却显出一种
沉郁,目光并不停留在棋盘上,飘移在厅堂各处,洋溢着痛惜之情。他以为是黎成轩输
了。杜五凯旋曲将奏,但细看棋势,犹在难分胜败之时。真怪,他们就这样默默地下棋,
一连下了七天。似乎都不在乎胜负,注重的只是一种形式,这使宋管家惑然不解。而且,
每至黄昏,杜五也不留黎成轩宿此。一向谨慎的杜五,却不怕因黎成轩频繁的出入,以
致暴露这个不为世人所知的地方!
杜五手中捏着一颗圆润黑子,正欲放到棋盘上去,忽然又停住了,问:“宋管家,
有事么?”宋管家肃然躬身,说:“杜五大爷,有四个洪门兄弟来访,想拜见您哪。
杜五双眉一挑,眼中泻出两道寒光,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然后两个手指使劲一搓,
只听见咋啦啦几响,那颗乌黑的云子竟碎成了粉未。他说:“狗娘养的,终于来了!
黎成轩痛楚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子震晃了一下,捏棋子的手微微发抖,脸色刹时
苍白,缓缓地问:“真的来了么?
这正是光绪二十六年的隆冬。
叁
这个冬天似乎冷得特别早,节令刚至小雪,却漫天落下一场大雪来,一下就是三天
三夜,整个世界像为谁吊丧似的,一片镐素。黎成轩的心里莫名的烦乱起来,喝酒无趣,
作画无心,亦不想去访友聊天。大雪飘飘的第二大深夜,妻子和儿子早已安歇,他独坐
书房,拥着一炉炭火,呆似木偶。忽听得园中西北角一声巨响,震得他弹跳起来,发疯
似地跑过园中,借着淡微的雪光,他看见那个木柱竹瓦的小亭子坍塌了,痛苦地蜷蜷成
一团。
这亭子好好的,怎么会坍塌呢?
这是凶兆啊。
在一刹那间,他的心尖痛尖痛,他想他的心血之作万笋楼行将毁于一旦。
当大雪稍歇,黎成轩便将妻儿送往长沙的岳家,并将一些贵重东西一概运去,再匆
匆返回湘潭家中,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呢,他也一时说不明白。
在古城湘潭,作为一个名闻逻这的园林营造师,为多少世宦大族营造过楼台亭阁,
哪一个园子不是费尽心机?!在温饱无愁之后。他营造园子想的是如何独具只眼独运神
思,使他的佳构能显名于当代流传于后世,也就不在废此生了。他造小园;以静观为主,
动观为辅;造大园则以动观为主,静观为辅。有山有水者,因地制宜,使山有脉,水有
源,脉源贯通,做到水随山转,山因水活。一亭一阁,一墙一篱,一石一花,造景借景,
或隔或分,境界自出。因此,他每造一园,便获得一片赞誉。口口相传,推波助澜,声
名远播。
独这座万笋楼不为人知。
不是设计营造得不好,而是太好了。只是遵循对园主人杜五的诺言,永远保持一种
缄默。但他相信,只要没有意外情况,这座楼绝对可以跨越时间而留存下去,终究会彼
世人所称颂。
装盛万笋楼的园子叫万笋园,掩藏在古城郊外一片无名的丘陵之中,园中遍植翠竹。
可想见春天竹鞭迅走,竹笋爆节,那一片亮亮的响声会使园子这元声的画变得音韵悠远。
竹林拥着一座四层的木结构轩楼,有地下室(设着荆楚山堂武器库、财库和印信室);
楼层与楼层之间,设有悬空的闸门,一按开关,闸门便落下,使各楼之间互不通行;更
神巧的是,经黎成轩精心设计,整个楼以万余木榫相连相接,只要扭动顶楼一个龙头大
榫,则榫榫游移,眨眼间柱倒梁斜,万笋楼便轰然塌倒;主楼又与园中一些小建筑互相
牵连,一旦主楼倾塌。则其余建筑一并坍颓。
这是应杜五的要求设计的。
黎成轩认识杜五已经有许多年了。他虽是读书人出身,却痴心于园林建造,又肯仗
义疏财,急人之急,久在江湖,便博得很好的名声。且性怀刚烈,每以作满清挞子之子
民为憾事,虽不是洪门兄弟,却与洪门中人多有交情,也懂得不少“海底”和“条子”
(洪门隐语和暗号)。
九年前,杜五找黎成轩密谈,请他造一个山堂秘所,地方选在古城远郊外一片无名
的丘陵之中,要求此楼在危急时可以即刻倒毁。不留痕迹,并要严格守密,不为外人所
知。工匠要从外省请来,请来时要绕开城填,舍近求远,昼息夜行,使其不辨方位;材
料则采取节节转运,轮番换人,最后才聚于一处。当然。设计园楼之外的事,杜五自派
亲信办理,只是督造时,黎成轩必须亲临现场。
杜五抱拳说:“黎兄虽不在洪门,我却视你为洪门兄弟,此事你不可告人,楼成之
后。亦不可再来此处。当然,如天公助我,一扫挞虏,那又何须再守密?”
黎成轩一口应允。在那一刻,他的心中陡地燃烧起一种创造的狂热,他要造一座天
下独一元二的名楼。、
这座楼整整造了五年。加上先前花了两年时间按他设计的图形准备材料,以及到外省
秘密招募工匠,一共是花了七年时间。
万笋园造好了,万笋楼巍然立起来了。黎成轩没想到他有这样惊人的才华,他为此
而激动不已,他断言这是他平生最为得意的杰作,今后再也无法超乎其上了。
杜五要给黎成轩一大笔钱,黎成轩婉言谢绝。他说:“你杜五大爷立志要推翻满清
王朝,发誓挞虏不除,决不成家,令我佩服:我若收钱,岂不是势利小人。因今日别此,
我再不能来,虽反复观赏,心犹恋恋不舍,唉。
杜五很感动,说:“黎兄如此说,我更觉对你不起,总要让我略表谢意,心才安哪。
黎成轩说:“闻杜五大爷武艺超群,且轻功极好,能否止我开开眼界,也就心满意
足了。”他们站在万笋楼前的夕光里,很远的地方有野桂花的香气随风拂来,倦鸟归林,
啁啁啾啾。
杜五一笑:“这有何难。”
说毕,微蹲身子,喊声:“黎兄,请看!只见杜五轻飘飘凌空而起,矫若惊鸿,眨
眼间便落在万笋楼二楼的廊檐上。
黎成轩高声喝彩。
肆
光绪二十六年的冬天,杜五悄无声息地潜回了万笋楼,除宋管家外,还有几个贴身
侍卫。
这一年杜五不过四十出头,正当血气方刚之时,但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失望。
同时心头满满地蓄着郁闷和愤怒,日夜煎熬着他。在宋管家的眼里,杜五大爷老得很快。
那双大大的眼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当他们走进万笋园,踱进万笋楼时,宋管家长
长地吁了一泅气,说:“杜五大爷,你该好好养息些日子,谁也找不到这地方来。……
杜五冷冷地一笑。
湘、鄂两省各处通衢码头上;张贴着捉拿朝廷重犯杜五的通缉令,凡通风报讯者赏
银镶千两,抓获杜五者赏银万两。
“杜五的荆楚山堂数千弟兄,秘密地参加了唐才常的自力军,准备于今年七月起事,
不幸泄密,以失败告终,许多弟兄被抓捕杀戮。荆楚山堂的副堂主、香长、盟证、坐堂、
陪堂、刑堂、执堂、管堂、护箭、护印、新服等一干首领,俱被陆续缉拿处决,那些头
颅被挂到城门口示众。杜五也只好东藏西躲,仓皇逃命。但也每到一处,住不了几日,
便被发觉。便有兵勇追捕,只好又乘乱离去。他奇怪准这么熟悉他的行踪?宋管家和几
个贴身侍卫与他数年来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当然不可能是内奸。何况精明的杜五也曾
细细地观察过他们,却无丝毫疑点,这个一直在暗暗追捕他的人,自然是出自本门中,
他闻说衙门新近成立的飞翰营,即是收罗了一些山堂中的败类,诱之以官禄名利,由他
们做眼线,追杀洪门弟兄。
杜五在湘、鄂两省兜了一个大圈子后,悄然折入万笋楼。
纷纷大雪,很快抹去他们的足迹。
宋管家在他们到来之前,早派心腹之人把一切安排好。这个秘密居所,除他们几个
知道之外,还有当年的设计和营造者黎成轩知道。
这年的雪,几乎从初冬下到隆冬,一场接一场,造就了一天一地的白,一天一地的
静,像力无数死难的弟兄披麻带孝。
自进入万笋楼起,杜五几乎没有上床睡觉,日日夜夜坐在红红的木炭火前,目光极
为渺远。每顿饭,皆由宋管家亲自送来,必催促数次,杜五方端碗草草用餐。夜深人静,
杜五会顶着雪在园中竹林里漫步,踏得雪吱呀呀直响。宋管家总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
生怕有什么意外。
杜五苦思冥想谁在领着人追捕他和他的弟兄。荆楚山堂的香堂兄弟共分十排,他一个
一个地想来想去。
他忽地脑子里一闪:只可能是夏炳生。
他回过头去,对站在不远处的宋管家说:“备点酒,我要暖一暖身子。”
宋管家应诺一声,从夜色中退了出去。
杜五冷冷地笑了几声,对,只可能是夏炳生。这个香堂二排的圣贤大爷,负责香堂
内外的谋划事宜,三十多岁,窄长脸,小眼,心狠手辣,使一把七星剑,武艺极好。杜
五常从夏炳生过于殷勤的目光里,感觉到他心底里的委屈和不驯。两年前,夏炳生因勾
引一个洪门弟兄的妻子,又索逼他人钱财,被人告发。按本堂规矩理应处死,杜五念他
精明能干,又正当用人之际,便有意袒护,留其性命,处以“三刀六洞”的家法—三把
“小宝”(匕首)洞穿两腿一臂。随即杜五令他回乡下养伤,连带闭门思过。但日子一
天天过去,夏炳生老借口伤势未愈,迟迟不肯归回。
杜五又想起那大用刑时,夏炳生倔强地昂着头,眼角的余光冷森森地射向他。
更让杜五痛苦的是,各处谣言四起,说是他杜五出卖了兄弟,要不怎么他一个人丝
毫无损,逍遥在外?
他不能不清理门户,他不能不重视自己的清白。
这一夜,杜五一杯一杯喝着宋管家烫热的酒,十余杯过去只是稍有醉意,然后取下
墙上挂着的虎头刀,握住刀柄,轻轻一抖,刀匣飞了出去,稳稳地挂在墙上。
宋管家喊了一声:“好。
杜五也不说话,便沙沙沙地舞将起来,只见刀光闪跳,寒气四泻。
宋管家知道,杜五大爷每喝酒兴酣,再舞刀不止,便是有一件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伍
黎成轩送走了家小之后,开始焦躁地等待着什么,食无味,寝不安,而且开始整夜
整夜地失眠。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静听着雪花飘舞而下的声音,雪瓣与雪瓣在空中彼
此棱角相触,发出一种极细极脆的碎裂声,然后落到地上,又是极浑厚的一响。雪花一
层一层地铺砌,松松的,软软的,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掩埋。他奇怪他的听觉竟如此灵敏。
他想起他营造过的一个一个的园子,雪落在那些亭阁、假山、花圃、廊檐上,定会传导
出更为奇妙的音韵。又想起万笋楼前那一片翠竹,雪覆枝叶,定如王琢琼雕,雪花落下,
一定会发出叮叮咯咯的环佩之声。
就在这时候,黎成轩于一片雪声中,听出有一个人影飘然掠过墙头,如一把剪刀将
一片雪声剪断,然后轻轻地落到小院里。接着,窗子被悄然拨开,一片方方的东西从窗
缝中飞人室内。窗子带严,人随即远去。
点燃烛台,黎成轩从地上拾起一个梅红大帖子,打开一看,便知杜五已返回万笋楼,
邀他去叙谈叙谈。
黎成轩看罢帖子,烧了。心却腾起一片火苗,他又可以重见他的万笋楼了,屈指算
来,竟别了这么多的日子,梦绕魂牵,思念日切。他知道各处在通缉杜五,他应该去看
看这个老朋友,和他聊聊天,下下棋,解解他心头的郁闷。
好容易挨到天将破晓,黎成轩悄然出屋,然后去马店雇了一匹好马。
马店的老板是熟人,好奇地间;“这么早?到哪去呢?
黎成轩说:“哪里也不去,随便走走而已。‘只恐诗少幽燕气,故作冰天雪地行’,
找点做诗的材料。”
“黎先生,雅!
黎成轩一跃上马,顶着漫天风雪朝郊外奔去。寒风冷雪,扑在脸上生痛生痛。他不
时地回头望望,空阔处了无人迹。马蹄得得,踏不醒四面寂静。
他和杜五见面时,彼此都能感受到心情的凝重,所有的寒暄皆成为多余,四目相对。
一时无话可说。
顿了一阵,杜五说:“我是朝廷重犯,想不到黎兄敢应邀而来。”
黎成轩笑了笑:“我想来看这座楼,也想来陪陪杜五大爷,一切皆是缘分。”
他们坐到炭盆火前,喝酒、聊天、下棋。
杜五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喝酒下棋的间隙里,便与黎成轩说起造园的事来。黎成
轩发现社五是看过许多名园的,也能说出此中的奥妙,偶有疑点相告,说的皆是关键处,
这使黎成轩十分高兴。
杜五说:“一些名园中,皆设曲桥、曲径。曲廊,为何不设平桥、直径、敞廊呢?
黎成轩说:“这些构置,原本在交通意义上,不过是由这一点到另一点而已。园林
中两侧皆有风景,随直曲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