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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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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妖知道妖族最近的风波不算太平。

    人为权死,妖也如此。

    想要自己死的人很多,妖也不少。

    但她一直认为,从虎是三人之中最无用的一人,也是最可能会抑制不住耐心,第一个向自己伸出爪牙,试着把自己从西域主人位子上拖下来的那人。

    现在她下了妖族诏令,要在一日之内看见从虎。

    大稷山脉凉甲城的一战。

    若是紫袍大国师出动了足够强的杀力。

    那么从虎会毫无疑问的死在这里。

    在妖族,在人族,都是这样。

    君要你死,你便不得不死。

    。。。。。。

    。。。。。。

    废墟上,安静了很久。

    梁凉在想风白说的那句话。

    “你既然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那么你活着。。。。。。为了什么?”

    些许时间的沉默之后。

    她说道:“我活着。。。。。。当然是为了他。”

    风白觉得更好笑了:“大君?”

    站在废墟上的女子摇了摇头。

    肩头长发流火飞扬如流苏。

    “是哥哥。”

    (ps:求一下月票,还差11张)

第六十二章 你还有我

    郭攸之和董允,两个人入住了凉甲城的城主府。

    入住时间已有近半个月。

    玄上宇大国师给了他们承诺应有的授封之后,就将他们派到了凉甲城。

    郭董二人负责的事宜并不算复杂,与统领将士无关,更多的,是接受从凉甲城外,大稷山脉更远处,各个城池逃窜而来的难民。

    妖族入侵,对西关而言是一场灭顶之灾。

    那位白袍儿大藩王在位的时候,西域八尺山的棋宫妖族,连西壁垒的大门都不曾攻破。

    而因江轻衣误判导致的这场妖族大灾变,使他在西关的名望跌到了谷底。

    可即便如此。

    统领凉甲城甲士的,还是他。

    大稷山脉,有着白袍黎青残余的袍泽,四万四千的十六字营,十万的西关铁骑,还有二十万洛阳的精锐部队。

    那位踏平了八大国淇江以北的紫袍大国师亲自坐镇。

    几位大将军各自领了兵符。

    凉甲城的十六字营,四万四千之数,在这场大战当中,是最重要的兵力。

    握住它的,是江轻衣。

    郭董二人等候在城主府外,安静不出声音。

    江轻衣刚刚从洛阳回来。

    郭攸之和董允都不知道,总督大人,在洛阳究竟做了什么,才拿回了这道如山之重的十六字营兵符。

    洛阳金銮殿上,必然有人头落地。

    朝会散议之后,必然有万般言语。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让北魏的皇帝陛下,把一部分权力分出,真的是很难的事情。

    哪怕他已经握住了整个北魏。

    哪怕你要的只是一个很小的十六字营。

    这只能说明一点。

    即便有如此庞大的兵力支持。

    这场凉甲城之战。

    还是需要凤雏。

    还是需要拥有凤雏的西关,十六字营,十万甲士。

    妖族的推进,到了这个时刻,已经逐渐放缓了速度,那位西妖明显领先了身后兽潮一大截,这一路走来,西妖展露了极其强大的杀戮攻城能力,一人攻破数座城池。

    她在等身后的兽潮。

    郭攸之,董允,四万四千的十六字营,数十万的北魏兵卒,也在等那股兽潮。

    凉甲城外,黑云密布。

    大稷山脉,有一场春秋以来,最大的战役。

    打雷了,下雨了。

    要死人了。

    。。。。。。

    。。。。。。

    江轻衣卸下胡乱插在乱发上的发髻,将这根已经破损不堪的木髻放在盥洗铜盆之旁。

    他将残破的青衫,连同混粘着自身血渍污块的部分,缓缓揭下,拉扯至肩头,露出轮廓鲜明的上半身。

    他的肩头,还算苍白的肌肤裸露在外,一条又一条细小的血线,如游蛇一般,在肌肤之下游走,亲吻着他的血管,骨骼,经络,带来一股又一股的痛楚。

    江轻衣置若罔闻。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面容带着血渍,一片胡须邋遢。

    眼里有什么死了。

    又有什么苏醒了。

    他用力捋着自己的发丝,一抹又一抹,用力之深,以至于指尖发白,将发丝捋得绷直,几乎快要揪断。

    接着是狠狠擦拭自己满是污血的面容。

    一下又一下。

    他紧盯着雾气腾腾的铜镜。

    看着铜镜里的男人,变得不再邋遢,不再肮脏。

    洗漱完毕之后。

    江轻衣看到了一个与当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自己。

    他换上了崭新的衣饰。

    红白相接,一部分鲜红如血,一部分纯白如月。

    他面容还算平静地整理自己的衣容,尤其是上身的宽大衣袍,他小心的捋齐衣襟,不让自己肌肤下看起来狰狞而骇人的血丝露出蛛丝马迹。

    江轻衣赤足站在浅淡的水流之中。

    盥洗溢出的水流,哗啦啦旋转,从他脚边流过,清流将他脚边的木剑冲刷得剑身微微摇晃。

    这柄木剑就靠在一侧。

    江轻衣微微低垂眉眼,他将木剑拎起,别在红白衣袍的一侧,缓缓踏出湿漉雾气,顺手取了一件更加宽大的白袍,笼住了自己的上半身,将那柄木剑也严严实实的遮住。

    自从任平生死后,他便再没有笑过。

    江轻衣保持着木然的表情,推开城主府的门,不出所料看见了郭攸之和董允二人等在门口。

    他微微偏转头颅。

    视若无睹。

    就这么一路前行,转换几次方向,一直走出城主府,登上凉甲城城头,而身后郭攸之和董允二人阴魂不散,索性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跟着,以至于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位又一位,不敢不从,在自己身后成了一条长队。

    哒嗒哒嗒的脚步声音甚是烦人。

    江轻衣猛然停下脚步。

    他蹙起眉头,微微吸掌。

    锵然一声,凉甲城城头佩剑的甲士剑鞘倏忽弹起,一道剑光窜入江轻衣掌中。

    那道剑光被江轻衣握拢之后向下插去,贯入凉甲城城头一点,声势浩大,狂风裂出,但剑气力度控得极好,几乎无缝,故而他的脚底没有绽放出一丝一毫的蛛网裂纹。

    一道界限。

    划分开来。

    官员们都怔怔看着这位曾经脾性很好的江大人。

    包括此时已在凉甲城头眺望的紫袍黑袍两人。

    江轻衣面无表情,没有回头,向着城头唇角带笑的玄上宇走去。

    白袍猎猎而舞,他肌肤下有战鼓擂动,心脏如雷鸣。

    以前,他是一个文弱书生。

    但现在他不是了。

    。。。。。。

    。。。。。。

    经韬殿。

    九道凝形而出的神魂,似乎都疲倦到了极点,支撑他们自主意识化形的魂力,也几乎要散尽。

    花旦停住了沙哑戏腔,呆呆而立,缓缓跌坐,最后病怏怏伏在台上,水袖凄凉,掩面而泣。

    王府少爷,青楼小厮,大抵都是如此。

    小殿下保持着盘坐姿势,耳畔终于没了最后的喧杂之音。

    他的神魂同样疲倦到了极点。

    心不能静。

    道不能平。

    这九道神魂化形而出,分去了自己九成的魂力,如今这些魂力即将耗磨殆尽,对自己而言,无异于动用了“大魂力剑”。

    易潇刚刚闭上眼,耳边又响起了幽幽的声音。

    与戏子的声音不一样。

    这个声音很好听,很悦耳。

    “哥哥。。。。。。”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喊你啦。”

    他皱起眉头。

    脑海里浮现了千里之外的画面。

    那个女人,似乎有着某种类似读心相,他心通之类的妖族术法,在南海之时,自己便听到了她在妖宿山上的轻声呼唤。

    易潇闭着眼。

    他的紫府微微震颤。

    看到了一片天地之间黑云,城池崩塌,瓦砾废墟,有一个披着红纱系着白巾的女子,面容有些呆滞,托腮坐在坍塌的城头上,望着远方的大稷山脉。

    那个女子手里拈着一朵小红花。

    她踢踏着**的足尖,清凉的穿山风,从大稷山脉那头吹来,将红纱吹起,白巾飘摇。

    咿咿呀呀,口中念着稚嫩不清的字眼。

    像是童谣又像是古曲。

    踢踏着脚丫的女子,自顾自轻轻说着话。

    “哥哥。。。。。。我有些,想你了。”

    千里之外的易潇没有说话。

    府邸内的九道神魂,他们生前都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甚至除了书生,没有一人活过了十六岁。

    此刻他们都猛然抬起头,目光一致地望向某个方向。

    坐在废墟城头的女子,说话声音,轻轻柔柔。

    “你给我买的发簪,我弄丢了。”

    “你给我攒的银两,我也找不到了。”

    “你送我的书,画,那些。。。。。。都没有了。”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梁凉微微阖眼,凄凉说道:“连你也没有了。”

    千里之外。

    经韬殿内。

    王府少爷先流下了两行血泪,他声嘶力竭,破开了神魂的禁锢,几近全力,吼出了一个晦涩的音节。

    震耳欲聋。

    小殿下的神魂甚至要被这个听不清发音的字节震得寸寸崩碎。

    他的道心几乎快要碎了。

    九道神魂,在这一刻齐齐崩裂,回归紫府。

    这世上——

    再没有一个人,能比易潇更加亲身实际的体会到,此刻这股深入骨子里的悲哀。

    一世又一世。

    轮回开花,然后生锈。

    有个人,跟了你这么多个轮回,为你献出了心脏,奉出了生命,舍弃了永生。

    她什么都不要了。

    她只要你。

    那个人是雪山上杀生无数的魔头,妖域的主人。

    那个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喊自己哥哥。

    然后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念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剑。

    所以说的每一句话,都入了骨。

    剑入了骨,当然很痛。

    易潇嘶哑出声。

    紧阖的眼眸里,有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魏灵衫看着小殿下忽然之间泪流满面,哭红了眼。

    她听到了一个疲倦又沙哑的声音。

    “青梨。。。。。。在哪?”

    。。。。。。

    。。。。。。

    梁凉身前,凉甲城外雷光穿梭,在压低到山脉云层的高度来回攒动,如龙如蟒,风雨如晦。

    梁凉身后,大地震颤。

    妖族的兽潮即将来临。

    大战在即。

    西妖全不在乎。

    她此刻端详着手中的小红花,心头有一根弦被狠狠拉扯了一下,怔怔说道:“哥哥,你。。。。。。哭了吗?”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

    漫天的小红花花瓣,飞舞轻掠,一朵又一朵的火光,将红花吞去,一同化为山风之中闪逝而过的花火。

    “哥哥,别哭。”

    梁凉站起身子。

    她灿烂笑道:“你还有我呢。”

    (ps:希望大家发一下书评,想看一下大家的书评,这会影响梁凉的结局。)

第六十三章 吞虎

    经韬殿内,传来一声接近力竭的呼喊声音。

    侯在殿外的侍卫有些讶然。

    据他们所知,整座大殿之内,除了小殿下和郡主大人,没有第三个人。

    这道声音从何而来?

    不过多时。

    一身莲衣的易潇,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惫,眸子深处却藏着一股肃杀之气,从殿内走了出来。

    “青梨在哪?”

    侍卫小心翼翼说道:“青梨大人答应了大神将要为烽燧修筑法阵,所以前些日子就离开兰陵城了。。。。。。”

    不等侍卫说完,易潇直接离开经韬殿,脚尖一踏,莲衣狂颤一下,消失在原地。

    兰陵城屋檐之上传来一连串轻碎的脚步声音。

    莲衣夜行。

    小殿下紫府之中,九道虚无缥缈的神魂,相互交融,相互糅合,纠缠抵死,一声又一声砸在莲池里,砸得株莲龙蛇两道天相都痛苦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

    翼少然和青梨都不在兰陵城。

    念头刚起,易潇腰部传来一阵温热,有一双玉手从背后伸出,揽住自己,两旁气流兀然排开,巨大的妖翼震颤拍空,将自己带离地面,不断升高。

    魏灵衫的声音轻轻柔柔,没有烟火气:“要去西关?”

    易潇沉默片刻,听到她说:“我送你啊。”

    此行不去,道心要裂。

    易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知道,所谓的道心。。。。。。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

    。。。。。。

    凉甲城,一层又一层甲士鱼贯而出。

    城门大开。

    大稷山脉的整片大地,在不断震颤。

    凉甲城大军如巨蟒蛇行,声势宏大,地面甲鳞奔雷,天上劫云攒雷,交相辉映,煞气铺面。

    披着红纱,肩覆白巾的女子,缓缓走上废墟至高点。

    登高而望远。

    梁凉面无表情望着远方的大稷山脉,她看不清山脉那边的景象,只是单单去听,就能知道。。。。。。那一端究竟是如何的骇人。

    她在等。

    等身后的二十万兽潮到来。

    也等从虎。

    她并没有等太久的时间。

    在凉甲城的大军穿过大稷山脉,来到她所在之处之前,妖族的兽潮,便更先抵达了她的背后。

    二十万兽潮,由西域八尺山上,最野性,最血腥的妖兽领头,这样的一只狂暴军队,数量太过庞大,故而千只千只划分阵营,模仿人类营中的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将数之不清的妖族潮水,控制得如臂颐指。

    这是西域最锋锐的矛。

    凿穿了西壁垒的大雷壁鼓。

    即将打破北魏的坚韧防线。

    这只矛,也是梁凉的盾。

    她的双手自然垂下,丝丝缕缕的火气从袖中垂落,萦绕如絮,清戾的朱雀鸣叫声音被她笼在袖中,水泄不通,火红的流光伴随高温,在袖内流淌,映照得她雪白肌肤生出一层淡淡红润,如火炉上的红玉。

    梁凉挑了挑眉。

    身后的兽潮距离自己还有十里地。

    狂奔。

    雷鸣。

    还有五里地。

    止步。

    极静。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一个古怪的距离停下冲锋。

    巨大的白猿木然站在最前方。

    身后一拨又一拨的兽潮,汇聚成汪洋,真的如盾牌一般不可凿穿,此刻堵在了梁凉的身后。

    彻底堵死。

    西妖自然垂落的两只袖内,反复洗刷手臂乃至全身的火红虚炎,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她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她没有回头。

    而是在想一个问题。

    二十万的妖族兽潮,此刻停在了自己的身后,这算是什么?

    这只本该攻破凉甲城大军的锋锐长矛,没有直接凿入敌军,而是抵在了自己的后心。

    这又算是什么?

    梁凉缓缓回头。

    她没有看到从虎。

    却看到了巨大白猿头上,此刻竟然坐着一个玄黑长袍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的肌肤像是瓷器一样,一揭就碎,不断随风掉落,一层又一层,由一根发绳简单束起的长发,一蓬又一蓬飞舞。

    白猿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保持了五里地的安全距离。

    按风白所说,此刻应是在烽燧长城,进行艰难前行的顾胜城,居然抽身来到了西关,大稷山脉之前。

    西妖当然不会认为,顾胜城把兽潮停在了这么一个距离,是来帮自己的。

    她面色阴冷道:“这是。。。。。。何意?”

    坐在白猿头颅之上的顾胜城缓缓站起身子,仪态依旧是无比恭敬,他缓缓抬起两袖,合拢双袖之后深深揖了一礼。

    语调阴柔而戏谑。

    “如您如愿。”

    顾胜城低垂眉眼。

    他的喉咙内一阵鼓动。

    那股恶心的意味猛然上窜,如之前那般,拼命想要呕吐的念头涌了上来。

    这一次,顾胜城并没有压制这股念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吞了他想要的,并且消化殆尽。

    所以这一次,吐了也无妨。

    顾胜城捧腹蹲下,喉咙里传出痛苦厄长的嘶吼声音——

    原本佝偻站立的巨大白猿,此刻头颅之上猛然传来一股大力,整具身躯像是被重山砸中,踉跄一步,接着头颅狠狠砸下,砸在大地之上,溅出一大滩烟尘。

    身材瘦削轻薄的顾胜城,踩在白猿头颅之上,哇得一声,从喉咙之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这些鲜血的颜色极为古怪,带着一些森然的白色。

    西妖眯起眼。

    她知道这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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