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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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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什么一定要孩子呢?”范闲怜惜地拥着妻子,轻声说道:“看看你幼时在宫里的生活,想想我自幼被放逐在澹州,你就知道,生了孩子总还是要养的,如果养不好,还不如一开始不要。”

林婉儿低着头,抿着唇,很镇静与自信地反对道:“我们不是他们,我们能把孩子养的很好。”

范闲略感一丝无奈:“可是……如果真因为我的缘故生不出来,那就不生好了,总不及你的身体重要。”

林婉儿虽感温暖,却依然固执地摇着头:“我就要个孩子。”

范闲头痛说道:“总是这么固执。”

林婉儿抬头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着:“我想和你生个孩子……这一年里,你不是在北齐,就是在江南,我很寂寞……”

虽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却依然听得范闲心生浓浓歉疚,不知如何言语。

二人安静拥着,许是被体温激着了,婉儿又轻轻地咳嗽起来,她又不想范闲担心,所以用力压抑着,小脸涨的通红,看上去煞是可怜。范闲心头一酸,轻轻揉着她的胸口,安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到杭州后,我给你好好调养调养……至于费先生那药,我再仔细分析一下,不过无论如何,是不能停的。”

林婉儿抬着头,像小猫一样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范闲将脸一沉,装出凶神恶煞模样:“这事儿没得商量。”

林婉儿撅着饱满的嘴唇儿,不依地用头在他怀里蹭着。

范闲叹了口气,开始为她按摩放松心神,手指周游处,递入丝丝天一道的纯正真气。婉儿只觉身体一片温热,心思渐趋清明,长途跋涉之后身体的疲惫却愈发浓郁起来,就这般安心无比地靠着他的身体睡了过去。

……

……

范闲走出卧房,伸了个懒腰,舒缓了一下僵直的四肢。

藤大家媳妇儿迎了上来,与他说了说途中的事情。范闲一面听一面点着头,看来自从离了京都之后,不在父亲大人的看管下,婉儿就开始停药了,这举动可以说是勇敢,自然也可以说是莽撞。

不过范闲生不出半点愤怒的感觉,虽然在他内心深处依然以为,婉儿应该最爱己身这才应该,可是终究是为了孩子的事,怎忍心再让婉儿难过。

吩咐藤大家媳妇儿去备往常用的药,藤大家媳妇儿为难说道:“少奶奶不肯吃,可怎么办?”

范闲低头想了会儿:“备好后告诉我,我去喂她。”

藤大家媳妇儿面上涌起喜色,颂了几句老天,欢天喜地去了。

来到前厅,被他派到沙州西去接婉儿的邓子越行礼问安,也将路上的事情讲了一遭,如今江南水寨老实着,沙州这里又驻着江南水师,所以婉儿一行人顺江而下,并没有遇着什么事情。

范闲点点头,坐在椅上,忽然叹了口气,面上泛起淡淡忧色。

邓子越微微一愣,心想自己这位上司大人,哪怕是在京都对着二皇子,在江南夜中杀人时,也未曾露出如此严峻的神色,这是怎么了?他心里猜着,难道是范府的正妻之争已然上演?不由吓的低头静声,不发一语。

范闲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只是在回忆着婉儿先前说的话,费先生的药……真的有如此严重的副作用?

从澹州至京都成婚之前,在庆庙遇着婉儿之前,范闲就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染着肺痨,这病症在如今的世上,基本上算是绝症了,只是少年男女一遭相逢,总是有无比的勇气去迎接未来的病厄,所以当时只是强行压抑着那抹隐隐的恐惧。

好在有费先生,大婚之夜,费先生千辛万苦从东夷城赶了回来,拿回了专治肺痨的奇药,药名一烟冰,这药足足花了费先生四年的时间。

因为在大婚之前四年,宫里就已经有了范林两家联姻的风声。

用了这么大精力,这么多时间弄来的奇药果然有效,婚后婉儿一直坚持服着,每次只是从那药丸上刮下少许,用汤药送服,身子便渐渐好了,不再咳嗽了,宫里的太医们也都认为郡主娘娘的肺痨已经奇迹般地痊愈。

可是……副作用?

“醋制龟甲,”范闲回忆着那丸子里的成分,“地黄,阿胶,蜂腊……这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马上想到了大婚之夜,费介说话时的神情。

……

……

“服用药后,要禁一月房事。”

……

……

这自然是顽笑话,但此时范闲回忆起来,才发现老师似乎真的隐藏了一些什么重要信息。而后来……范闲也一直觉着奇怪,为什么费先生很少与自己见面,似乎对方在躲着什么。

难道……这一烟冰的真正副作用,就是会损伤病人的生育机能?

范闲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摇了摇头……只要婉儿的病能治好,只要肺痨不再复发,只要她健健康康的,能不能生孩子,有什么重要的?

话说前世,范闲觉得那个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场景,便是偶尔会在电视或小说上看到,产房的医生满脸慎重,出了产房告诉产妇的家人,产妇难产,只能救一个,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

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儿?这用得着问吗?范闲一直以为这是最傻逼的一个问题,绝对的傻逼,傻逼到了极点。

范闲不是傻逼。

……

……

但。

“老秃驴!”范闲冷冷地盯着前方的石板地,眼睛里邪火大盛,阴森森说道:“你个大傻逼!”

邓子越愣了,没听懂傻逼这个词儿,但明显可以看出,提司大人已经愤怒到了暴走的临界点,赶紧安慰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范闲破口大骂道:“息个屁的怒!”他一掌拍下,直接把身边的桌子拍成了碎片,阴狠骂道:“那个天杀的老秃驴,到底什么居心!”

不理费先生的药是不是有副作用,可是对婉儿的身体是实实在在有极大的益处,而婉儿停药之后,身子明显地弱了下来,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婉儿停药,就是因为苦荷点破了此事……而苦荷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闲可不认为苦荷是一个纯粹悲天悯人的家伙,自己的老婆能不能生孩子,相信不会让他如此用心……

一想到婉儿险些因为苦荷的这句话,便旧疾复发,范闲的手指便开始颤抖起来,愤怒起来,难以自抑地有种要杀人的冲动。

他站起身来,双眸里冒着阴火,盯着邓子越说道:“传令给苏文茂和夏栖飞,今年往北发货物,给我降一个品级!”

邓子越啊了一声……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北齐的交易双方一直十分愉快,突然闹这么一出,似乎有伤大局,忍不住劝解道:“大人,虽然子越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降一品级,等若是让北齐亏了几十万两银子……这事儿太大了。”

范闲知道邓子越是劝自己不要因为私怨而伤了公议,他冷笑说道:“我是个有怨报怨的人,别人想让我家不快活,我就要让他的国度不快活。几十万两银子,换我夫人十几天的咳嗽,算便宜他们了。”

邓子越听出了大人语气中的阴寒,不敢再言,小心翼翼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范闲不应。

“大人,您说的秃驴……是什么驴?”

范闲冷笑说道:“是北齐苦荷这头没毛的老驴。”

邓子越默然,心头震惊却不敢说什么,暗想提司大人敢当街大骂四顾剑(也许不是四顾剑?),这时候在自己家里骂苦荷为老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闲接着冷冷说道:“传信给王启年,让他做好发布消息的准备。”

“是。”邓子越领命,请示道:“什么规格,大概何时?”

“规格?”范闲眯着眼睛,“三天之内,让北齐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故事,而且还要让人相信这个故事……至于何时,听我指示。”

“是。”

如果不是若若如今正跟着苦荷门下学习,范闲恨不得今日便将苦荷吃人肉的消息放出去——虽然他知道,这种传言对于苦荷那崇高的声望造不成什么损害,也不会获取任何真正的利益,换句话说,如今根本不是放出这个消息的最好时机。

但是范闲忍不住,他如今杀不死苦荷,就一定要做些什么事情来报复一下——在很多时候,范闲看上去是个沉稳阴险的家伙,但涉及到他最关心的那些人时,他会愤怒的像头狮子,明知道吃不到几块肉,还有些亏本,却依然要吼一声,维护一下自己的领地。

不论苦荷是怎么想的,婉儿确实是因为他的话停了药,所以范闲就一定要让北齐和苦荷自身吃些亏。

也许有些孩子气。

但范闲还能称其为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孩子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样的星空

“沙州别院”的大树倒了霉,被范闲拿着那把天子之剑大放王者之气,削去了无数树皮。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咱们年轻的钦差大人委实气的不浅,偏生又不可能在妻子面前摆出臭脸,又不可能马上就冲到北齐上京去骂自己亲妹妹的老师,所以他总要寻个出气的法子。

范闲不是那等喜欢打骂下属来解压的无趣BOSS,偏巧前世他躺床上看读者,曾经读了个酸不拉叽的故事,读的他眼泪花花的,所以今世便学习了一下那个故事的男主人公。

那位爱倒洗脚水的男主人公在老婆那儿受了气,一直忍了N年,总是半夜偷溜出去,在河边砸树,以谋求可怜的心理平衡。

范闲不砸树,他用堂堂四顾剑诀削树,一边削着一边恨恨咬牙着。

当院子里的树在一夜之间白头,而且衣衫尽碎,露出卑微赤裸的身躯后,范闲一行人坐着马车离开,回到了西湖边的彭氏庄园。

※※※

在西湖畔候着钦差大人与郡主娘娘的人着实不少,苏州城里那两位总督巡抚不方便亲自来,范闲心中暗自欣赏的杭州知州可是不会客气,将西湖边的那道长堤都封了三分之一,方便范府的马车进入,又领着一干下属四处侍候着,生怕这二位大人物心里有些不满意。

对于这个马屁,范闲很舒服地接受了下来,毕竟婉儿的身体不好,确实需要清静。在府中众人会合后,思思与藤大家的媳妇儿自然服侍着婉儿去休息,范闲抽空见了那位杭州知州一面,温言劝勉了几句。但第二日,他却是让虎卫高达将这些达官们的夫人全数挡在了后园之外。

范少奶奶不见客。

……

……

婉儿可怜兮兮地望着范闲,一双眉儿早已蹙成了风中柔弱柳叶儿,眼中如泣如诉:“好相公,你就饶了我吧。”

范闲笑道:“乖,药喝下去就好,不然可是要打屁股的。”

婉儿没辙,只好苦不堪言地饮下药去,忍不住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把原因都告诉了范闲,以他的性情,当然是不会允许自己这般做的,早知如此,自己干脆不下江南,偷偷在京都里停药就好了。

忽然间她微羞想到,如果不下江南,就算停了药,去了体内的异素,可是……没有他,又怎么生孩子?

范闲正拿着手绢替她拭去唇角的药渍,忽看着妻子颊上红晕忽现,心头微怔,不知那个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好奇调笑道:“娘子,怎生羞成这样?”

婉儿白了他一眼,哼哼说道:“不告诉你。”

她赶紧转了话头,此次下江南,一来是年前就定好的事情,另有一樁却是有些要紧事需要与范闲商量,这些事情她是断不放心让下人们传递消息的。

范闲见她认真,眉头微皱了皱,附耳上去,听着妻子在耳边轻声说着,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动,依然是一片安静。他安慰开解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让你如此匆忙就下了江南……宫里那些长辈们惯爱论人是非,理会不了太多。”

在京都的日子里,这对年轻夫妻之间有极好的默契,而且也曾经挑明过——婉儿如今为人妻、为人女,这样一个复杂的关系之中,范闲怜惜她,不愿意她过多地掺和到这些阴秽事中,哪怕是婉儿实际上可以帮助他太多。

比如大皇子访范府那日,两口子的夜话。

可是话虽如此,婉儿却不能假装身边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更不可能蒙着自己的双眼,就假装看不到自己的夫婿正与自己那位并不如何亲近的母亲剑拔弩张。

姑娘家的心思是很难猜的,但是在这件事情当中,她总是想寻求一个保护范闲,又不至于让双方陷入不可挽回局面的法子。

只是,很难。范闲很难想明白,婉儿也同样如此。

所以她只好在京都小心打听着四处的消息,替范闲分析着那些妇人政治里的玄妙,凭借着她超然的身份,出入宫禁无碍的特权,帮助远在江南的范闲联络宫中的诸人,消除一些可以消除的阻力。

这些事情范闲是知道的,也知道阻不了她,便只好随她去。而且有些时候,确实需要婉儿在中间当润滑剂,就像是春闱事发后的宫中之行。

……

……

因为范闲的反对,婉儿的能力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她在政治与宫事中的天然感觉更是被压抑着,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明白这些事情,所以当知道宫中那个故事之后,她便毅然决然地来了江南。

与所有人的想像不一样,范府少奶奶下江南,不是为了要看看那个叫朵朵的北齐圣女,只是要当面提醒范闲某些事情。

“宫里的长辈……可以影响很多。”婉儿忧心忡忡地看着范闲,轻声说道:“太后乃是皇后的亲姑母,这两位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撕脱不开的……皇后安排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讲石头记的故事,这其中隐藏着的凶险,你不可太过大意。”

范闲沉默了下来,心里涌起了丝恼怒,当初在澹州抄石头记时,只是为了给自己和思思找些游戏,为若若谋些娱乐,同时满足一下自己文青的心思,并没太当一回事。因为他虽然清楚,老曹当年的文字确实有些犯禁,但一想到这全然是不同的两个国度,两个世界,怎么也不会犯禁,便有些大意了。

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逢在后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红楼梦里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抒发着自己的不甘与幽怨。

尤其是那首关于巧姐的辞令。

谁来写这本书都可以,就不能是自己……可偏偏如今的天下,所有人都相信,这本书是自己写的。

书中的怨恨之意,仿佛是在诉说着自己对当年老叶家之事的不服不忿……皇后安排人进宫给老太后讲书,以太后娘娘那个敏感且多疑的脑袋,难道不会认为自己有异心?

皇族中事,讲的就是个心字,心可疑,人便可疑,心可诛,人便可诛。

范闲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发现这确实是自己即将面对的一个问题。如果太后真的认为自己心有不甘,想为当年之事平反,那如今老妇人暂时的沉默,或许便会不复存在了。如今的庆国以孝治天下,太后说些什么,自己那位皇帝老子总要表示表示。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问题,范闲下江南日久,实力也到了某一个层级上,这些小风浪并不会让他如何警惧。他轻轻拍着妻子的手,温和说道:“别担心,就算那个老太婆疑我……又如何?我又没做什么事情,她也不可能就要求陛下削了我的官。”

婉儿苦笑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拿手指头轻轻戳戳他的眉心,啐道:“那是我外祖母,也是你的祖母……怎么就老太婆老太婆地喊着。”

范闲嘻嘻一笑说道:“说来也是,当年在庆庙见着你的时候,怎么也猜不到,你居然会是我的表妹。”

“哼……也不知道是谁瞒了我那么久。”林婉儿嘟着唇儿咕哝道。

还未等范闲安慰,婉儿又继续正色说道:“就算这事暂时没有什么坏处,可是明家的事呢?你在江南弄的这场官司,风波早已传入京都。如今的宋世仁可算是真真出了大名,居然说嫡长子没有天然的继承权……这就触着了很多人的底线。虽说官司是宋世仁在帮夏栖飞打,可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他们的后台,由不得会在心中多问一句……咱们的小范大人,究竟在想什么?”

范闲眉头一挑说道:“我能想什么?”

林婉儿望着他说道:“至于从表面上看来,你是想帮夏栖飞拿回明家的产业……太后难道不会疑你?更何况还有先前石头记那樁坏处……两厢一合,谁都会以为,你心里想拿回内库。”

“可内库是谁的?”

“咱们宫里的嫡长子是谁?”

林婉儿叹了口气:“你下江南做的这些事情,是真正将自己摆在了太子哥哥的对立面,甚至是站到了太后的对立面。”

范闲沉默少许后,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没错……但实际上,我是刻意营造出这种氛围,从而让宫里的人觉得我有异心。”

林婉儿惊讶地微张着唇,觉得如此冒进似乎并不是他的性格。

“你来的晚了几天,所以不知道陛下派太监来宣过旨。”范闲微笑道:“再过几日京里就会知道我的态度,我是站在老三这边的。”

林婉儿有些疑惑与紧张,轻声说道:“你准备让老三去打擂台……可他还只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简单。”范闲微低着头,轻笑说道:“他的能力不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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