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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素辉轻轻咳嗽了一下，打断了胡力的“评价”：“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老胡。我想听听你对他作为球员怎么看，他的潜力怎么看？”
“怎么看？”老胡笑了，“我真佩服你的眼光，愣是把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生训练成了国奥的中场核心。果然让我佩服……”
邱素辉再次用咳嗽打断了胡力的话：“老胡……我是说你对他要出国踢球的事情怎么看？”胡力做了邱素辉这么久的搭档，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意思。他一定是在用装傻的做法抗议刚才邱素辉强行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搅了他的清梦。
胡力也不闹了，他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现在出国有些不大好。”
“哦？为什么？”
“他没有任何一丁点在职业球队中效力的经验，这样如果直接去外面恐怕会适应不了，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发展。”
“但是想想张俊，想想杨攀……”
“他们出国的时候，根本没人关注，所以在外面压力小，可以慢慢发展，一步步来。但是现在环境不同了，李永乐出国会受到很多关注的，他去哪儿，哪儿就会有很多很多的中国记者涌过去。这样，他的压力会很大，稍微有点错误就会被千夫所指的……”
“哈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尽管热心的新闻媒体总是在帮倒忙，但是李永乐这孩子不一样，和张俊完全不一样。”邱素辉抿了一口咖啡，继续道，“不论外面如何看待他，他总会按照自己的选择走下去的。他很坚强，也很能忍耐，所以在环境适应方面他要比张俊强。不管他去哪儿，只要有一个不错的足球氛围，他就能进步。但是相反的，如果继续在国内的话……”
邱素辉用勺子搅拌着咖啡，没说下去了。但是胡力很清楚他的意思。是啊，中国足球这环境，毁人不倦啊！不管你是何等天纵奇才，在这大染缸里面不废了你丫的就不叫“中国足球”！
“如此，那他还是出去吧……”胡力突然感到浑身无力，现在的国奥队里这二十几名队员，奥运会后他们的命运会是怎样的呢？毕竟能像张俊，杨攀，甚至是李永乐这样出国的人很少，那么大部分人必定还是要回到各自的俱乐部去的，在中国足球这大染缸里，过上几年，能不被染色的还有几个呢？
中国足球年年都在期盼天才的横空出世，但是又年年都在有意或者无意，但确实非常无情地摧残着那些横空出世的天才和即将横空出世的准天才。接着再次在一边叹气中，一边期盼下一个天才……人们无法彻底解释某种奇怪的重复或者轮回后，就会简单地归纳为这是“命”，而以上也似乎是中国足球的命。
但愿这个“命”不要出现在这帮孩子们身上。
※※※
当两天后国奥队2：0客场完胜对手顺利出线后，陈炜怀着无比美好的心情带队回到了北京。在国际机场，他们不仅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迎接和赞扬，而且还有一大帮北京的球迷在机场外面敲锣打鼓的欢迎国奥队回国，中国男子足球队能有这样的待遇，可能除了1987年高丰文的那支击败日本进军汉城奥运会的国奥队，和2001年十强赛以绝对优势顺利出线的国家队外，就只有今天这一支国奥队了。
陈炜春风满面地从罗文强手中接过献花，然后向那些球迷挥舞致意。听着球迷们的欢呼声，他有种成功的感觉。试问在中国足协能有几个人受到这种球迷发自内心的欢呼？张吉隆因为那次“上帝之手”般的抽签，而被球迷们称为“隆哥”，剩下的还真的想不出有谁了。
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会不会因为对中国足球的贡献而被称为“炜哥”呢？
罗文强有些兴奋地拍着邱素辉的肩膀：“好！干得好！你让外人看到了中国足球行的一面！”
邱素辉很反感这样，感觉就好像首长拍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叫“小鬼”一样。但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新闻媒体面前陪着笑脸，表示我们上下一心，所以取得好成绩那是应该的。
受到欢呼最多的还是那些稍现疲惫的球员们，他们的出现引发了现场的一阵尖叫狂潮。当李永乐走过被机场保安开辟出来的通道时，两边的女性球迷叫声明显大了起来，但李永乐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推着行李匆匆而过。
项韬则使劲向球迷挥手，除了几个男球迷对他鼓掌外，基本上很平静。项韬有些尴尬地放下手。“靠！谁稀罕！”他嘟囔道。
※※※
晚上，在北京香河训练基地，足协为国奥队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活动。说小型是因为没有邀请太多的上级领导和社会名流之类的，名额全给了各地的记者，电视记者，文字记者，摄影记者。足协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为自己立牌坊的机会。
李永乐依然是宴会上的重要人物，在接受完足协领导官腔十足的赞许和鼓励后，他又立刻被“饿惨了”的记者们团团围住，各式各样的问题抛向他，当然目前人们最关心的还是奥运会后的去向问题。
李永乐费劲地和记者们周旋，小心翼翼地不让他们抓到任何一丝可以大加利用的漏洞。那感觉，比连续踢两场决赛还累人。
看见李永乐满头大汗的表情，结结巴巴的样子，项韬有些幸灾乐祸。“是，是这样的。”“不，事情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目前还不好说，要看以后了。”“专心踢球，不考虑其他……”项韬闲的无聊在一边给李永乐对口型配音，逗得身边一群队友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一个野外烧烤，由香河基地专门从外面请来了几位手艺不错的厨师，在训练基地中的一片林间空地烧烤各种食物，最后是焰火表演。足协安排得很仔细，让征战了近一年的各位队员有一个好好放松的机会。
当烤肉的香味在空中弥漫的时候，庆功宴也进行到了一个高潮。项韬正风卷残云般地消灭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堆食物，看的周围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喂，项韬，有记者在啊！你不注意一下自我形象吗？”赵鹏宇咧着嘴道，他完全被震撼住了。
“少……少绘话！老几出喽再说！（少废话，老子吃了再说）”项韬嘴里包着一大块肉含糊不清地说，言简意赅，绝不浪费一丁点吃的时间。
赵鹏宇看着项韬吃着嘴里的，拿着手里的，盯着碗里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就让他丫一个人给毁了，而且丫还只花了一顿饭的功夫……”
黎穗生喝口果汁，将项韬视为空气地问赵鹏宇：“项韬怎么没来？这种好事不会少了他的……哎？这头猪是谁牵来的？宠物吗？”
正在专心吃饭的项韬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不利于他的信息，然后脸色一变：“你说什么？黎巴嫩（项韬给黎穗生取的外号）！你有种……”
“哇！好漂亮的焰火！”有人叫了起来，项韬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地面升起一束火焰，然后在空中爆裂开来，如一朵菊花，散发出美丽的金色光芒。
焰火此起彼伏，噼啪声不绝于耳，一朵朵各式各样的烟花盛开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人们仰望的脸不断被染成红色，黄色，绿色，紫色，白色……有人关掉了灯，除去烧烤食物的火焰外，就只有这些烟花，正一朵朵的把夜空照亮，也把每个人的笑脸照亮。
若干年后，当项韬看见张俊高举双臂向全场球迷告别时，他很奇怪自己没想到和那个傻小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反而想到了这一夜的烟花，耀眼，美丽，绚烂无比。
李永乐坐在草地上，看着那些绽放的烟花，轻轻叹道：“好漂亮！”
陈炜正在和一位记者闲聊，但也被这烟花的美丽吸引住了目光。“他扭头静静地看着被焰火染红的天空，脸上的表情陶醉而又向往。”很久很久以后，那位记者在一篇回忆中国足球发展的文章中这样写道。
当第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邱素辉正躺在挂上了露水的草地上，和胡力开着玩笑。胡力让他在奥运会后找一个老婆把家成了。邱素辉笑嘻嘻地说不急不急，才三十大几呢，实在不行就找足球结婚算了。但胡力却非常认真严肃地对他说：“老邱，我一直这样叫你，尽管我比你大，那是因为我尊敬你的足球。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你可得听老哥我的一次建议，成个家吧，这样飘来飘去，很不是办法。再说有了一个稳定的家庭，才会有更好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你父母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吧？一日三餐随便对付，天天熬夜到凌晨……”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烟花盛开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邱素辉双手枕头，看着天空中变化莫测的烟花。老胡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回辽宁老家看望父母了，又有多久没和她联系了？仔细想想，自从成为国奥队的主教练以后，满脑子都是足球，中国足球的未来，这批球员的未来，但却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父母也理解自己，但是自己也已经不小了，这三十八年自己一直是一个不孝的儿子啊！
好吧，等雅典奥运会后，就和她结婚，不能让她再等下去了！
看着烟花，邱素辉像面对流星一样许下了心愿。
※※※
当最后一朵烟花的花瓣散落到地上，消失不见的时候，除了收拾残局，打扫卫生的基地工作人员外，其他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队员们将在明天就地解散休假，两个星期后，他们将重新集结，进行雅典奥运会之前的最后一次集训。然后七月初他们又将飞赴荷兰，进行在欧洲的拉练比赛。在这一切后，他们会出现在雅典奥运会的开幕式上，以中国男子足球队的身份向主席台致意，向现场观众致意，向全世界致意。
第105章 赛季末主题·告别
明天就是在意大利首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杨攀决定去一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回味一下这一个赛季。张俊手术情况良好，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好，在队中脸上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这天训练的时候，杨攀已经知道自己明天将肯定首发，训练的时候他表现的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贝鲁奇还和他谈起了今年夏天的奥运会，他祝杨攀带领中国队在奥运会上取得好成绩，但“如果遇到意大利，就请输掉吧，哈哈！”他笑着说。
“没门儿，嘿嘿！”杨攀笑着一口回绝了。
但是除了这个玩笑外，大家都很少有笑声。因为明天的比赛，队中一个重要的人就要离开了。贝鲁奇笑完就不笑了，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希格诺里。
“明天佩佩（Peppe，希格诺里的昵称）就要走了，唉！”他这个乐天派罕见地叹了一口气。
杨攀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对了，杨，现在外面关于你要走的传言也不少，你不会也要走吧？”贝鲁奇回过身来问杨攀。
杨攀却一愣，真被问住了。他确实要走，而且去的还不是一般的球队。但是这种话怎么好对贝鲁奇说起呢？他可是自己在博洛尼亚最好的朋友，他也肯定是最不愿意自己走的。杨攀干笑两下，“不会，应该不会……”
马佐尼看着希格诺里在训练场上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今年夏天还真是伤感，不少人都要走。”
※※※
训练结束后，杨攀收拾妥当就直奔“China china”餐厅，去那里吃晚饭，然后找大胡子聊聊天，学几句“像唱歌一样的法语”。最后回家睡觉，明天的比赛，大后天收拾东西回国休假……一个赛季又这样过去了，在荷兰的那个赛季还历历在目，却没想到又是一年了。
当杨攀推开餐厅大门时，还没有几个客人，大胡子有些悠闲地靠在吧台上看报纸，餐厅里面除了客人们进餐时餐具的碰撞声，很安静。
听见有人进来，大胡子抬起头发现是杨攀，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等杨攀坐到他的“专位”上时，大胡子也拿着菜单走到他跟前。“今天要点什么？”
杨攀稍稍有些吃惊：“咦？依蓝今天没来？”
“嗯，和同学出去约会了。”大胡子笑道。
“哦……还和以前一样吧。”杨攀心头有些失落，她不在……
大胡子看看有些跑神的杨攀，然后笑着离开了。
杨攀切着牛排，和卖弄的大胡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有些心不在焉。大胡子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没聊多久就起身告辞，留下一个杨攀在那里回想往事。
他第一次到博洛尼亚，第一次参加队内训练，第一次来到这家餐厅，第一次遇见依蓝，第一次上场比赛，第一个助攻，第一个进球……这一年值得纪念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
朋友们坐在一家酒吧里面一边闲聊，一边等人。几个女生在讨论即将来的一群男生，说得兴高采烈，笑声不断。只有依蓝一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有几个男生约她们出来玩，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才对，但是依蓝却总觉得心里有些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出门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没带，实际上她确实有东西没带，她人是在酒吧和朋友坐在一起，但是心却留在了父亲那家餐馆里面。
明天是联赛最后一轮，他应该会来餐馆吧。他这些天经常来，来了只和爸爸聊天，和她说话则一如既往地少。杨攀有些不对劲，有传言说他将在赛季结束后离开博洛尼亚，难道他是来告别的吗？
一想到告别，依蓝就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这热闹的有些吵杂的酒吧让她有坐立不安的感觉。想逃离这儿，这是现在她的真实想法。
依蓝换了一个姿势，对于回餐馆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她有些犹豫。今天是大家说好了出来一起和男孩子们约会的，如果自己突然告别会不会很不好？会不会给那些男孩子带来坏的印象？
正在依蓝犹豫不决的时候，她们的约会对象来了。一群潇洒的男孩正向依蓝和她的同伴们走来。
“果然都是帅哥耶！”同伴中有人轻声叫道。
男孩中有一个高大的帅哥走出来，问依蓝旁边的一个女孩：“是‘极品小猫’？”
女孩点点头，又反问道。“你是‘地中海的蓝宝石’？”见男孩同样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
依蓝则是叹了一口气，搞了半天是网友见面，一开始还说的那么神秘，让她抱着某种期待，现在既然是网友见面，她倒没有多少兴趣了。倒不是她对网友有什么偏见，只是她这种上网从不聊天的人，对于网友见面这种活动实在是不够适应。
看着他们一群人在一边聊得开心，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再次叹了口气：好无聊！早知这样还不如在餐馆里面呆着，帮帮老爸，说不定还可以遇见他……
他？
依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起身向玩得正高兴的一群人告辞：“对不起，大家。我家中有些急事，现在必须赶回去。”
“什么急事，没听你说起过啊！”有人问道。
依蓝低着头，“实在抱歉！你们好好玩吧，我，我必须赶回去了。”说完，她向门口跑去，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孩子却突然拉住了她，这让依蓝非常吃惊。
“为什么急着要走呢？在一起大家聊天不好吗？”男孩给依蓝一个微笑。
依蓝发现这个男孩子长得还挺英俊得，但可惜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太奶油小生了。于是她很有礼貌地甩开手，对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帅哥”说：“对不起，我忘记我还和一个人有约会，现在要赶过去。”说完，不再理会旁人的挽留，径直走出了酒吧。
※※※
大胡子店长看着还晃个不停的店门，杨攀刚走，这顿饭他吃得不尽兴呢。
杨攀回头看看这家餐厅上方的招牌：“China china”，霓虹灯把这两个单词变换成各种色彩，这语法错误的店名啊……真没想到快一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这个赛季马上就要结束了，华姐前天才告诉他AC米兰其实一直很注意他，而非他以前认为的对他不管不问，如果事情进展顺利，AC米兰会在这个夏天引进他。
真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此轻易就出现在他面前，AC米兰竟然会认同他，要引进他。作为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加盟世界豪门AC米兰的球员，他杨攀的名字将在中国足球史上，乃至体育史上被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
杨攀感到自己又距离心中那个目标近了一步，这是好事。可是为什么最近总会有些不舍？是对于这支球队，还是对于这座城市，或者是其他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这家毫不起眼的小中餐馆，一家法国人开的中餐馆，真是非常有意思。看着那个门把手，就想起了自己初次和依蓝见面的场景。当初真应该带张俊也来这里吃顿饭的，嗯，等他伤好了再说吧，带他来吃微波炉做的扬州炒饭……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这里吗？
好可惜！
杨攀叹口气，转身走远了。
※※※
当依蓝气喘吁吁地推开餐馆大门的时候，老爸正在吧台后面悠闲地翻着当天的报纸，店里生意一般，他也不在乎。
依蓝没有向老爸打招呼，而是直接用目光在店内搜索起来。人呢？他人呢？跑哪儿去了？不会是躲起来了吧？
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