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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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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头惊魂甫定,哪里敢要银子,抖着嗓子回话:“军爷但问,小老儿知无不言。”

“镇子北边的香山山脚出入山口的道路有几条?”

老万头想了想道:“军爷,能走人的便是东边的这一条,其余的地方只有采药的山民挂着绳索才能攀越,还有另一条还在数十里外的西边山口,小老儿却是不知那边的情形。”

“多谢指点,我还有一件事相问,这镇子里有没有山上的人居住?譬如山上有座香山别院,那别院中有没有人住在山下?”

“香山别院?那不是宫里一位有权有势的公公的宅子么?镇上住着十几个他手下的人呢,天天在镇上晃来晃去,也不做个营生,光是盯着来往的人问个不休,他们还带着刀子,很是吓人呢。”

“哦?是哪一家?”那军官急促问道。

“镇子中间有座楼房,上下两层,门口有棵大槐树的便是。他们晚上都住在那里边,有时候全部住在里边,有时候又黑灯瞎火的,不知道今晚在不在,白日里倒是见到了几个人。”

那军官闻言迅速起身,扭头吩咐道:“赵百户,立刻带五十名兄弟封锁镇子西头,火铳队随我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老万头吓得一机灵,这帮军爷原来是来杀人的,顿时吓的唇青面白,待回过神来,涌入宅中的军官和兵马早已纷纷离去,老万头越想越怕,赶紧栓了院门叫了老婆子收拾家中细软躲进了后院的地窖之中。

不久后,镇中火器轰鸣声响起,被惊醒的镇上从窗户中朝外看去,只见镇子中间一座木楼被点起了大火。火光中,一群官兵正跟奔逃出楼的几条黑影厮杀不休,不时有人全身着火从楼上跳下,焦臭的气味刺鼻难闻。百姓们吓得半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家人缩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瑟瑟发抖,只祈求菩萨保佑,祸事不要上门。

这些锦衣卫兵马正是总衙宋楠的亲卫千户营,宋楠没有调动任何其他的锦衣卫出动,这只亲卫营也是数日之前分批拉出了京城,秘密驻扎在京城以西的一座小镇上,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掩人耳目,不惊动京中的某些人。

锦衣卫亲卫营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包围香山,掐断香山别院和京城的联系;香山别院本是范亨的产业,自范亨倒台之后便落入刘瑾手中,本来刘瑾在京中产业甚多,但近一年多来,香山别院已经成为刘瑾的巢穴之处,地处京外山中,刘瑾的许多秘密勾当都在这里谋划,也不易为京城各方势力察觉,这座香山别院里隐藏着众多的秘密。

正因如此,宋楠拿到手的龙袍便要被送入这座宅子里,与龙袍同时送进去的还有宋楠派人秘密刻制的玉玺等物,这个任务理所当然落到了王勇的头上。从衙门密议出门之后,王勇便连夜出西直门赶往千户营驻所,二更时分带队抹黑上了官道,直奔山脚下的这座小镇。

首先要做的便是封锁住香山的上下山的山口,另外以刘瑾的精细,他的手下定有人手在山下小镇村庄之中充当眼线,所以王勇毫不留情的命人将镇子中间的那座可疑的两层小楼点火烧着,所有逃出来的人全部诛杀。至于那客栈老板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是否杀错了人,倒不在王勇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考虑到香山东麓只有唯一的一道进山入口,另一处上山的通道尚在几十里之外的山西一侧,王勇少了不少的担心,从此刻起,香山东麓的入山口既不许进也不许出,所有山口进出的人员都要被统统抓起来囚禁住,为确保计划的成功,王勇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但前提香山别院中刘瑾的人不能察觉已经陷入重围,可以肯定那座香山别院中定有诸如飞鸽鹞鹰之类的跟京城联系的手段,若消息走漏,恐会打草惊蛇。

三更过半,王勇率手下数名干练之人抹黑爬上了山。从东麓的石阶往上盘旋攀爬的道路只有一条,进山经半山腰的望峰亭,再往上便是平山亭和大永安寺、观音阁这些地方,到了平山亭,道路分为两条,一条通往西面,另一条往北拐入北面的山谷,在昭庙前的的一座孤峰上,香山别院便坐北朝南坐落在哪里,面对着山谷间的汪大湖,背靠着山峰顶上的层层山林。

进香山别院并不难,锦衣卫本就有密探在此安插,当初安化王和刘瑾在香山别院密会,送了几箱子银子给刘瑾的事情便是被香山别院中当着二管家的一名锦衣卫密探探明告知。

山谷湖泊之畔有三颗大柳树,王勇抵达那里的时候,那密探早已在光溜溜的万千丝绦之下隐在树后等候,双方发出暗号后顺利接上了头,王勇从背后卸下一只木匣子交到那人手上低声耳语道:“放在刘瑾房中,枕边也好,柜子里也好,只要不为他人发觉便好。”

那密探珍而重之的揣在怀中,拱手道别之后消失在黑暗中,王勇嘘了口气,耳听得山间松涛阵阵,身上却出了一身的热汗。他知道从此刻起,这场扳倒刘瑾的大戏便算是开锣了,那盒中之物一旦放进刘瑾在香山别院的卧房里,便像是放进去了一只冲天炮,随时随地便要引爆,现在自己只需谨守住山口,不让消息走漏,坐等明日朝阳升起后事态的发展便是。重头大戏将在明日的奉天殿上上演。

香山别院下的镇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座小楼已经烧成了灰烬,数十名锦衣卫缇骑守在镇子两端严加戒备,还有两只十人小队沿着镇子中的街道来回的巡逻;在黑暗中,两道黑影在镇北的荒草中缓缓蠕动,他们一个叫曹郁一个叫郑采,是东厂的两名番役役长,他们二人奉命带队在山下小镇中驻守充作眼线,时刻注意所有上山之人。刘瑾特意私下里接见他们,说有人想在自己身上动手,严令他们密切注意,发现可疑情况立刻回京当面禀报云云。

曹郁和郑采也觉得公公有些神经过敏,刘公公如日中天,谁会在刘公公头上动手,而且这香山别院刘公公来的次数并不多,也没人蠢到来这里找刘公公的茬子。但既然公公严令,两人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在这里一呆便是一个多月,手下的兄弟们倒是轮换了几班,曹郁和郑采却一直坚守。

这样的差事其实很清闲,正月二月,来香山的人屈指可数,每日和手下人赌钱闲逛也是很无聊的,这不,今天晚上两人喝了点老酒,想到憋了不少日子没开荤,两人相约去镇子北边的暗娼马寡妇家里去玩个三人行。平日见那马寡妇满身肥膘实在提不起胃口来,但一个多月没开荤,便是见到母猪也是双眼皮了。两人花了一两银子,将那马寡妇从上到下的几张嘴全部捅了一遍,舒坦的提了裤子往回赶的时候,就见到锦衣卫蜂拥入镇封锁,烧毁居住的小楼,屠杀自己手下兄弟的惊人一幕。

两人吓得差点尿裤子,伏在长草里动也不敢动,心中合计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趴在草丛中冻得浑身硬邦邦,这才等到镇子里消停下来,两人如毛虫一般悄无声息的蠕动,慢慢退出镇子的范围,翻越几道山岭,混不顾荆棘泥泞,终于远远的绕开了锦衣卫的视线。

联系到最近刘公公所说的言语,这两人真的相信是有人想对刘公公下手了。两人不敢停步,沿着官道往京城跑,在路过三十里驿的时候,用腰间东厂的牌子要了两匹马,骑上便没命的奔往京城报信去了。

第五六二全面封锁

初春的京城醒的很早,几乎在曙光乍现的片刻时间,街头上便开始熙攘起来。西直门外,进城的百姓排成长龙,缓缓的向城门口移动;和平日相比,今日的城门口的盘查似乎甚是严厉,不时有人被拉出队伍拖到城门左近的营房中接受盘查。

城门外的护城河桥上,两名骑着马的汉子夹杂在进城的人群中缓缓进城,他们头上的竹笠压到眉梢,身上披着黑色的大氅,看质地倒是名贵的布料,只是大氅上破烂了数处满是泥污,还有几根细细的树枝钩挂在破洞处,像是两个从山野之中钻爬了一夜的人。

两人面带倦容,不时地催促前面挑筐担箩的百姓们快走,手中的马鞭也有意无意的在前后左右百姓们的头上盘旋,惹来周围拥挤百姓的一阵阵白眼和暗地里的咒骂。

城门后方,一名值守城门的京营千户带着十几名亲卫士兵双目如隼般盯着那两名骑马的汉子,低声回头问身边人道:“是他们么?”

“回千户,好像是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瞧他们身上的大氅样式,正是东厂缇骑的装束。”

那千户沉吟道:“去传我之命,让杨百户拦住他们,抓来问问。”

亲卫士兵拱手应诺,飞速跑到城门洞内关卡口,朝一名叉腰而立的京营百户而语几句,那百户回头看了一眼,遥遥拱手。

两名骑马的汉子焦急的随着人流进了城门洞中,大声催促着前后百姓快些行走,嗓音中尽是焦急之意,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周遭围上了十几名士兵来,一名军官叉腰拦在马前,冷冷打量着自己。

“你,你,下马接受检查。”那军官叫道。

马上两人对视一眼,前面马上上的矮壮汉子沉声道:“我等有要事进城,请兄弟通融通融,耽误不得。”

“谁和你称兄道弟?我瞧你们两个的样子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瞧你们鬼祟的样子,怕是偷鸡摸狗之徒,取下斗笠,下马接受检查,再啰嗦可不跟你客气。”

马上两人明显有些发怒,矮壮之人低喝道:“兄弟当真不给面子么?”

那军官晒道:“怎么着?想抗命闯城门不成?”话音刚落,身边虎视眈眈的十几名士兵不约而同的将手搭上腰间刀柄,缓缓的将兵刃往外拖出。

矮壮马上汉子缓缓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斑斑驳驳满是坑洼疤痕的脸庞来,看着让人几乎要呕吐出来。丑汉子低喝道:“你是哪个营的兵马?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胆敢耽误我们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

“废什么话!告诉你又如何?我等是奋武营的兵马,咱们是英国公府小公爷张提督的属下,你们打算怎样?有本事去找张提督告状去。”

“你们!”矮壮汉子瞠目发怒,眼看便要发作,后面马上的瘦高汉子忙策马上前来,拱手行礼。

“诸位兄弟,我等进城确有要事,我们是东厂衙门的人,赶着京城回禀督主要事,诸位通融则个,这几两银子诸位兄弟拿去喝茶。”瘦高汉子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抛向京营百户。

那百户伸手接过,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噗地一声将银子丢在地上,嗤笑道:“当老子是叫花子么?老子们尽职尽责守城门,少跟我们玩这些花样,东厂的人又怎样?今日还就要查你们。”

“刘公公的面子你们都不给么?实话告诉你们,这件事可是天大的大事,你们要是耽搁了我等回禀此事,怕是全部要掉脑袋。”瘦高汉子厉声喝道。

“哈哈哈。”奋武营杨百户大笑起来,指着马上两人叫道:“瞧瞧这两个家伙,比咱们奋武营还蛮横,刘公公是谁?你们认识么?”

几名士兵嘿嘿笑道:“什么刘公公马公公的,也许他认识咱们,咱们却是不认识他。”

矮壮疤脸汉子怒骂道:“反了反了,你们这帮狗东西,连内廷刘公公也敢辱骂,我东厂缇骑何时入城需要接受盘查了?你们听好了,若再耽搁我等的要事,教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杨百户装作害怕的样子举手笑道:“哎呀,老子好怕。”旋即神色变冷,喝道:“兄弟们听着,我怀疑这两人混入京城作奸犯科,给我拿下了。”

十几名士兵轰然应诺,一哄而上便要将两人拉下马来,矮壮疤脸汉子伸手便要拔出腰间兵刃反抗,高瘦汉子忙阻止他,指了指城门洞内左近十几名弯弓搭箭的士兵,矮壮疤脸汉子知道硬来没有好结果,只得放弃抵抗,任由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拉下马来。

士兵们推推搡搡的将两人押往左近营房,疤脸汉子大声高叫:“我要见你们上官,你们这帮没长眼的狗东西。”士兵们七手八脚的在他身上捣了不少拳脚,教他吃了不少暗亏。

吵嚷间,营房中那名奋武营千户迈步出来,探头问道:“吵吵嚷嚷作甚?”

“禀千户大人,抓到两个形迹可疑之人,硬说他们是东厂缇骑,兄弟们看着不像,便直接抓来打算拷问一番。”杨百户答道。

奋武营千户疑惑的打量面前这两人,皱眉问道:“你们是东厂的人?怎地这幅摸样?东厂缇骑哪有你们这么狼狈的;这披风大氅倒是东厂的式样,但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从哪个破烂堆里掏出来的,就这也敢冒充?”

众士兵大笑不已,疤脸汉子叫道:“腰间腰牌拿出来便知,你们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拿人,你手下出言不逊,怕是祸事临头了。”

那千户将信将疑,使眼色命人搜查,杨百户亲自动手,果然在两人身上摸出了两块腰牌来,那千户仔细来回翻看,愕然道:“原来是东厂曹役长和郑役长,你们居然真的是东厂缇骑。”

“如假包换。”矮壮汉子没好气的道。

“失礼失礼,本人奋武营第一千户所千户王子成,手下兄弟不认识两位兄弟,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奶奶的,一帮家伙乱搞一气,还不放了两位东厂的兄弟。”

士兵们忙松开紧紧钳住两人的手脚,矮胖汉子怒哼一声道:“你们等着瞧吧,老子现在没空找你们算账,回头再找你们理论,我们的马呢,还不牵过来。郑兄弟,咱们须得尽快了,早朝恐就要开始了,迟了便见不到刘公公了。”

两人急匆匆便要上马离去,却听那名叫王子成的千户叫道:“谁让你们走了?”

“王千户,回头咱们再说,现在我等有要事禀报刘公公,不能耽搁。”两番役回头问道。

王子成微笑道:“我说了不准走便不准走,你们要硬来可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我奋武营可不受你东厂管辖,乖乖过来,我手下虽误抓了你们,但即便是误会放人也是有手续的,两位是公事,我们也是公事,先办了我的公事,两位便可自便。”

两名番子怒道:“误抓了人还要什么手续?”

王子成道:“我家提督小公爷军纪严得很,用不着你们回头找我们麻烦,我这手下的几名兄弟也是要受罚的,只是没有你们的口供画押,如何证明他们办错了差事?”

“没听说过,被误抓之人还要录口供的,你们这是什么鸟规矩。”矮胖子曹役长怒骂道。

王子成冷笑道:“这话要是让我家张提督听到,你两个怕是要挨嘴巴子,你东厂的规矩便是规矩,我奋武营的规矩便不是规矩么?”

矮胖疤脸的曹役长叫道:“没空跟你啰嗦,郑兄弟,快走。”

两人抖动缰绳便要驰走,却发现数十名士兵已经堵在前路,个个亮出兵刃来虎视眈眈。瘦高的郑役长见机甚快,叫道:“王千户,我等不追究你手下便是,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王子成笑道:“那可不成,岂不是教两位役长吃了哑巴亏,传出去有人会造谣说我奋武营欺负东厂的人,我们可担不起。”

“王千户,你这般缠杂不清是何道理,难道你存心要耽搁我二人的公务不成?我等有要事要禀报刘公公,误了此事,刘公公不会饶了你。”矮胖子终于看出了点端倪来,今早上的事情实在是蹊跷,这帮人搞来搞去倒像是特意的拖延时间一般,眼看辰时将至,见不着刘公公,昨夜香山别院和香山脚下发生的事情便无从通报给刘公公,那可是桩大事。

王子成勃然大怒道:“两位真是不识抬举,东厂的人就是这般跋扈,来人,拿了他们,本千户怀疑他们的腰牌是假冒的,拿下人来羁押,再去东厂衙门核实身份。”

“你他娘的敢!”疤脸曹役长终于勃然大怒,拔出腰间兵刃挽了个刀花。

“拿下!”王子成暴喝一声,士兵们蜂拥而上,两名役长终不敢当真动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兵刃被缴走,二度被人控制住。到此时,也终于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刘公公了,联想到香山别院昨夜发生之事,心中一片冰凉。

王子成心中其实也很忐忑,小公爷下达的在西直门堵截所有东厂番役的命令让人有些不解,这么做摆明了和刘瑾作对,也不知小公爷是怎么想的。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遵上官之命堵住西直门再说。

“杨百户,带着兄弟们睁大眼睛,但凡东厂番子进出,一律扣押起来。”

“卑职遵命。”

第五六三章十八宗罪

奉天殿高高的台阶上下,上百名文武官员正在殿外等候早朝,大家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相互问好行礼,转脸后,笑容便像是被拉下来的幕布遮盖了一半,瞬间全无,各自回归各自的派系之中。

文官们明显分为数派,外廷中以李东阳杨廷和为首,包括兵部礼部工部刑部的尚书侍郎们为一拨人,以焦芳顾佐为首,户部吏部的文官们为另一拨;双方站的位置都离得远远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武官勋贵们这边则显得有些松散,除了团营侯爷们扎堆站在台阶下大声说笑之外,英国公府老公爷面无表情扶着石栏杆站立右首,小公爷陪在他身边;定国公徐光祚则由五军都督府的几名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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