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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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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当崔缇终于鼓足勇气自侍平日里太平公主的宠信而微微抬头之时,一名宫女由外室而入,手捧香茗的她在察觉到这殿内气氛以及公主殿下此时那些极为明显的阴冷之意时,竟然不自觉的心下颤动,慌乱了起来。而慌乱间,这宫女在走向太平公主殿下身前的台阶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滑,那手中香茗随之而落。宫女大急,手忙脚乱的跪倒在地去拣那些地上的香茗。

因这宫女如此造来的吵杂声,殿中落物坠地之声充斥了满殿,而当崔缇刚要开口去呵斥这宫女下去之时,太平公主毫不掩饰她秀眉间的浓郁厌烦,竟是直接挥手:“拖出去!”

宫女手下一顿。像是这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地错误。惊恐之下忙放下手中犹自拣起地香茗。连连磕头撞地时脸上除了那惊恐更是满面泪水:“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越来越凄厉地声音回荡在崔缇耳中。他终于意识到无论太平公主以往如何地与他亲近。宠信于他。那都不能抵他此时任意一错。所以忍不住身体微颤地崔缇忙将脑袋垂地更深。再不敢去开口说些什么。

五年来。他们第一次见太平公主殿下如此失态。

或许。是因那宫女之事。也或许是因刚杀了一人。太平公主终于未再去等这三人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豁然起身时。微眯地凤眼看向了那大殿正门处:“那老狗既是等不急了。那本宫便如他所愿!”

未曾看过台阶之下跪着地三人一眼。太平公主微微思量下冷意自她那薄而红艳地唇间森然自显:“令常元楷。刘幽求二人即刻前来。”顿了顿。不待那三人应声说话。太平公主又道:“传话焦王。全力配合我儿崇简之举。若有丝毫差错。他此生便留在那均州安养吧。”

接连两个旨意。让窦怀贞。崔缇。岑羲三人都是面面相觑之下眼中自有惊恐之色。他三人当然能够意识到自公主殿下口中而出地这些旨意将会给这长安带来怎样地变动。

不过,还未等他三人稍稍平复心中震惊,太平公主却是又言:“若是本宫所料不差,早朝后隆基当来府上,他的来意自是不用本宫多言,而本宫要你们做的,只是对隆基视若未睹。”三人不明所以之下,太平公主根本不给这三人考虑的时间,却是看了岑羲几眼:“你知清殿中针对那少年张宏之事,别以为本宫不出声便是不知。今日起,不得对那少年有任何举动。”

岑羲冷汗连连,忙口上应道:“谨遵公主殿下旨意。”

吩咐罢这一切,太平公主似是这才稍稍平缓了情绪,而在她重新坐回那软榻之时,却是看着外间天色。

今日的早朝,应是该散朝了吧。

第一百零二章行事

景龙观内,钟声响起。

当钟声来回回荡在这天下间最为堂正,最为浩然而存的皇宫内时,却让此时宫里的许多人都不自觉的心神俱荡。

要说,这钟声前前后后听了也有几十年了,韦后从一开始的对这钟声眺望,到后来的期待,她还从未有过似今日这般会因钟声而起烦躁之意。不过,这些烦躁之意,在韦后看来,只是因她激动。

神龙殿内来回行走的宫人宫娥有许多,而这些宫人的神情动作却极是一致,皆是手捧着各不相同的梳妆用物紧张且又匆忙的忙碌着。端坐殿中看着铜镜中无论涂了多少层脂粉也终归是遮不住的眼角鱼纹,微是烦躁的韦后伸手扯下发间宫娥刚为她插好的碧玉发簪:“换掉,换掉!这发簪岂能用于朝上?”宫娥惊恐,忙跪地拣起玉簪匍匐而退,自待其他宫娥手捧别样发簪小心换上。

多少年未有这等烦躁之意了?韦后细细想来却也实是说不清楚,因为她所能想到也只是当年阿武子初次废逐中宗李显之时,她那时的惶恐之意。而这么多年下来,在见惯了朝争险恶的韦后此时又有不安时,却极是惊恐的发觉,她竟然又想起了那死在她手上的中宗李显,更像是隐隐觉得那十分无用的李显竟在以往她丝毫不觉间给予了她极大的安心!这是为何?难道那无能的李显竟然才是她安心的保障?

越为烦躁。韦后强自驱逐脑中这些令她作呕的念头间,却也暗暗言予自己,她是要做皇帝的,是终究要效仿阿武子君临天下的,所以她不能有任何这等一点点的心思。反复说着,反复想着,韦后终于略觉心下安心不少,转而一心去想眼下之事。

其实这时想来,韦后才忽然发觉昨日在刚得知赵承恩一事时她实在是有些太过担忧了。在她看来,这些天无论发生些何等之事那也都不应该让她那般担忧,因为这本来便是她与宗楚客先前所布下的一局。

故意显得与宗楚客似有间隙,尔后疏远,乃是要临淄王等人以为他们已经成功的挑拨了韦后与宗楚客间的信任。在此之下,那临淄王李隆基才会更有信心的去拉拢朝臣,暗中图谋不轨。继尔行事时,被早有所备的韦后与宗楚客一网打尽。这些都是早便安排好了的局,所以在想起这些时,韦后忽然又有些期待这临淄王李隆基究竟能做出些何等事来。

也罢,即便那薛崇简能得几千精兵,也即便这些事背后似是都有太平公主或是那均州焦王的影子。可这又如何?难道妄想与自己一般也想效仿阿武子称帝为皇的太平公主真的会全力协助李隆基来与自己作对?除了将临淄王一步步推向那把椅子,那太平公主又能得到些什么呢?所以,韦后断定,不管这些事背后究竟是何人从中指使,那也定是想以临淄王来做这过河卒,与自己正面冲突后,他好坐得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想及这些,韦后冷然一笑,莫非本宫城外那十万大军仅是摆设?太平啊太平,你最好不要趁临淄王行事时轻举妄动,不然,本宫也正好趁此时机一并收拾了你。

那时,谁还能阻我踏上那把椅子?

宫娥。终于在韦后脸上涂好了脂粉。霞冠也披在了韦后头上。看着铜镜中那皆是得意地自己。韦后不由得对这自己首次根本不曾与宗楚客商量。便作好地决意而心有得色。她在恍惚似是看到临淄王李隆基终归大败。而太平公主也只能黯然退场时。竟有笑意。自信满满。

神龙殿外。阿奴地声音传来:“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百官众臣恭候娘娘早朝。”

韦后起身。挥手示意这些宫人都退下去罢。而在神龙殿也终于回复了平静之后。韦后也是又多了铜镜中地她。这才走出殿门。

只是。一路步向太极殿地韦后。丝毫未能觉察到她头顶上地那片乾坤。竟然反常地阴霾。

百官高唱吾皇万岁。韦后根本未曾去看坐在他身旁那名显得怯懦地少年皇帝李重茂。虽然他是自己地亲生儿子。可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在示意阿奴去唤百官平身之时,坐于垂帘内的韦后扫视着堂下百官,只是在看到宗楚客时,韦后多看了他两眼,她相信宗楚客定能明白她眼中之意,而在明显宗楚客微愕之际,韦后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她已决定不再去看他。

张希未来,这是韦后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自今日起,那工部尚书已然无用,他本就不该再来。环视着这百官文武,韦后自然发现那几个出身太平公主门下的人都是仍同往日那般闻风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韦后随即移开了目光,很快,她的脸上便挂起了一丝微笑。

她看见了临淄王李隆基。当那副棱角分明,英武不凡的脸庞清晰显现在她眼中后,韦后不禁也为临淄王叹息,其实说来也临淄王本也不该是她的生死之敌。不过很可惜,他既然与他那姑姑关系那般深厚,那也只能代替他姑姑先行一步了。

临淄王李隆基,本宫任你准备了这些时日,想来你也该动手了

安静了好一阵子后,阿奴未曾去开口说些有事奏来之类的话,那百官自然也只能继续安静,继续等待。不过很快出乎他们意料,与往常早朝惯例不同的是,阿奴未有开口,韦后反倒先行开了口。这让百官奇怪的同时,却也都是担忧。

“工部尚书张希,贪赃枉法,营朋结党,罪不可恕。处流配广州终生不得还朝。”开口便是第一道旨意的韦后丝毫不理群臣的议论纷纷。她没有要杀张希的心,因为始终张希都曾出入她的宫闱。并且,韦后也不想与陇西李氏在此等微妙形势前撕破脸皮。

待百官议论罢,韦后阻止了与张希交好的那些人试图的进言,只是看了眼宗楚客,发觉宗楚客皱眉似是不赞同后,韦后一笑置之不理间,又去看向了临淄王李隆基,见他仍是那般自然从容之姿,韦后不禁心下暗叹,却又道:“相王,劳苦功高,且近来辅政多有建树,念及相王此等忠心为朝之举,特,晋封相王太子太师衔,赏百金。”口吐此旨,韦后仍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临淄王身上,她本以为这一道旨意会让临淄王会有惊慌,或是不解。但很遗憾,临淄王仍是那般,甚至,还微微向她笑了笑。于是,韦后反倒不解,只觉乃是幻觉。

堂下百官哗然一片,太子太师虽乃晋爵,但其实根本便是架空了相王之权,韦后此意根本是剥夺了相王辅政之职。这是何意?难道韦后终于要动手了吗?

宗楚客更是眉间暗跳,抑制不住微颤的手,直叫他忍不住去问韦后,这是为何?难道她真要自掘坟墓?难道她真的不明即便他二人布下了如此微妙之局也终不能说得上是百无一露?究竟是何人挑唆了韦后,她怎会事先根本不与自己相商?

心念急转间,宗楚客在看到韦后那脸上自得且也决然的神情后,终于只能黯然长叹。无论如何,他只能不得不去竭力配合韦后行事。

说来可笑,宗楚客在心头大恼间却也有些佩服起了韦后之意,韦后这时行事把握的时机对于宗楚客而言,确实是太过精确不过了,因自得裴谈那些言后,宗楚客其实已有摆脱韦后另立之心,可这时显然他还未能做好准备,也未能摆脱韦后。所以,此时的他,倒仍是与韦后同处一条船上。

宗楚客,终归是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的余地。

早朝散。百官退。

临淄王李隆基在散朝之后,根本不再像往日那般去琢磨今日宗楚客与裴谈刻意留下去见韦后是想商些何等阴谋。他只是在退了朝后便急忙离开这皇宫。不是紧张慌乱,而是心间太过兴奋。

离开这皇宫后,李隆基没有直接回府,反而先去了公主府。而本以为要在公主府内侯些时辰的李隆基,不过才刚入公主府后不多久,便得到了他来这公主府所求的目的。这让李隆基诧异不解之下,却也无疑更增自信。

由公主府回到自家府上,先前单身入公主府的临淄王在回来时身旁却是多了一名青年,这处于临淄王身旁的一脸阴郁之青年,乃是刘幽求,而临淄王也是对这公主殿下派来协助于他的刘幽求显得十分器重。

唤王琚王毛仲二人前来偏殿后,临淄王深凝的眉目间毫无忧色,只是认真的打量着他二人,紧抿薄唇。

“王琚。”唤了一声,待王琚上前,临淄王显得凝重万分:“你去万骑营中唤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前来。”顿了顿,不顾王琚脸上的那些紧张之意,临淄王又道:“还有钟绍京。”

王琚犹豫了下,待临淄王有些不耐之色后,忙退了下去,他知道临淄王此时焦急。

来回在这偏殿中不停踱步,刘幽求与王毛仲二人都是站在一旁恭身而立看着临淄王,他二人自然都知道将会有何等大事乃要发生,并且这事其实也是王毛仲等人期待甚久之事,与王毛仲的隐有期待不同,刘幽求那阴郁的脸下倒只是一片清冷。

过不多时,临淄王要王琚所唤的人也都随着王琚的回来而一一到来。这时的临淄王已经在这段时间内尽快调整好了心态,他自然清楚,他绝对不能有任何慌乱之意。所以临淄王在这些人都到齐了之后,显得自信且从容:“葛都尉,你今夜于左万骑营从正阳门而入。”丝毫不给葛福顺,陈玄礼,钟绍京三人一些时间,甚至也不待这三人彻底醒悟乃是何事,临淄王便接连吩咐道:“陈都尉,你由右万骑营自承天门而入。”

如此简洁的吩咐,即便他三人初来还未能做好准备,却也都是朗声应下,毕竟已是策划许久之事。在临淄王如此吩咐罢,葛福顺与陈玄礼二人都是显得十分激动,这是他们期盼已久之事,而临淄王也终于决意。所以激动之下,他二人齐齐恭身:“谨遵王爷号令!末将定不敢丝毫怠慢!”

“若营中尚有未能归顺之人,则应在行事前尽数诛除,切不能留任何后患!”凝神吩咐这二人,临淄王又是微一沉思:“勿必在子时汇合于凌烟阁前!”

二将领命,恭身一旁,犹自回味今日这突然之惊喜。只是在他二人暗想着终可除掉那些万骑营中作威作福的韦姓之人时,临淄王已经看向了钟绍京。

都说文人造反,十年不成,此话倒不能说是尽然空穴之风。其实临淄王倒此时也不能完全保证这钟绍京会带着满门性命于他一起行事。可在想及这钟绍京的夫人,也便是当初主动找上临淄王的那妇人之时,临淄王心下已是决定。况且,他的确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介时,还望钟总监能在宫内配合,为我等开启宫门,自内而攻破韦氏。”

钟绍京连忙低头,只是眼中那些一闪而逝的惊怕却是临淄王不能看到的。

又吩咐了一些事,在这众人都知晓了他们所该行之事后,临淄王终于长身而立于殿门处。

看着临淄王那般决然且自信之伟岸背影,追随临淄王身旁最为长久之人,王琚,再也不去隐瞒他的那些忧色,小意走到临淄王身后时,轻声言道:“王爷,是否太仓促了些?”

“奇兵,应首重奇字。”根本未曾转身的临淄王说着前日那少年张宏所说的一言后,又是轻笑言道:“况且,连你等都是觉得仓促,那韦氏想来也是更未能猜得。”

王琚仍是那般神色,他知道王爷的心意,所以犹豫了下,王琚又道:“可要知会相王爷?”

相王,想及父王,临淄王微皱眉目:“不用了。本王自有定夺。”

在王琚退下后,背对着这殿中所有人的临滋王迎着殿门深眺远处。

韦后,别以为本王不知这万骑营乃是你故意让本王能够从中得势,而又纵容本王这些时日来暗中图谋。其实本王又怎能不知你刻意想要本王行事,本就是想正好能为你一网打尽?暗暗想着这些,在临淄王终于又想起了他那姑姑太平公主这些时日来的举动后,轻叹一声,喃喃道:“由始,本王便一直为你们操纵,其实本王也知本王生死你等并不太过担心。但,既是你等将本王推到了这个位置,那本王自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其实,自韦后得势起,看似主动争权图谋行事的临淄王从那时便知道,他是被人暗中所推出来的,而又在韦后刻意放任他夺势妄为间,临淄王终究明白,他只是韦后与推他出来的那人所争斗的界点,而无论是韦后还是那人,其实都只不过是通过临淄王来进行对弈。因此,临淄王倒也不能不可说为他只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但,早便知道韦后与那人利用于他之心意,而临淄王却仍敢迎他二人心意顺势而为,单是这份胆识又岂是他人所能想到?

过了河的卒子,是谁也控制不了的。

临淄王沉思间,丝毫不去理会殿内王毛仲,刘幽求,葛福顺等人的密谋策划,他只是在站那处怔怔而立,似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也只有他临淄王才知道,他是在等人。

片刻之后,先前不知上了哪去的高力士回转,轻步走到临淄王身旁时,恭身言道:“回禀王爷,那少年张宏府上的高不危求见。”

“宣。”一改先前之沉思状,临淄王微有喜色,意气风发。

太平公主第一百零三章为皇

自相王府来人详细将早朝之事禀承于张宏后,张宏便已是料到了临淄王行事之期应在今日。这很简单,韦后于朝间的那两道旨意实是未再有丝毫掩饰之意,她这两道旨意直接且也彻底的将先前那些处于临界点的微妙平衡堪堪打破。放逐张希,乃是韦后意指她已不再须要这些问路之石。而若说这道旨意还是稍显含蓄的话,那第二道旨意在完全架空了相王之权后,则是赤裸裸的彰显了韦后的决意。

所以尽管张宏心下不明为何韦后在此时会突然显得如此决然,同时也奇怪那宗楚客又为何不去劝阻韦后间,他倒也极为妥善的布置了好了他现下所能做的一切。张宏很清楚,随着今夜这突然而又必然的事后,临淄王与太平公主间的那些事,也便提上了日程。所以他不得不仔细慎重的安排好今夜之事,以期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试图能够在日后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即便这很艰难,艰难到连张宏也是觉得不太现实。

临淄王府的高力士来后,高不危只是向张宏微微恭身,示意定不负他所望后便随高力士前往临淄王府。先前,临淄王要张宏在他行事时能够在其身旁辅佐,未曾直接应下的张宏却在当时向临淄王推荐了一人,这人自然便是高不危,对于高不危,张宏还是比较信任的,他知道高不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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