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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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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林甫脸上的冰慢慢化开了,他笑着说:“嗯,可造之才。不错。那李桂他们破解了吗?”

“回处座,也没有。”这一次,“尖顶头”不再回答得吞吞吐吐,而是简明清晰。“机要科的人都破不出来,我一个行动人员破解不出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这么想。

“饭桶!一群饭桶!娘希屁!”杜林甫控制不住自己的失望,大骂起来。

难怪他,他正在考虑如何处理郑少青的事,这个带暗号的电话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要参考这个电话内容来决定如何处理郑少青,他能不急吗?

“尖顶头”垂手而立,不再言语。对待杜林甫的怒火,这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你先回去,继续监听,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是!”“尖顶头”正步而去。

“不能再等了!再等就要出事了!不管这个‘2112’是怎么回事,最起码说明共产党和他联系了,而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联系了!下手吧!切断共产党的这条线!还要让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正常的断线!”

杜林甫决心既定,就考虑如何实施。

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香烟。

这几天,一下子少了四个重要的得力下属,他一时竟不知道让谁来领头执行他的新计划,他感到有点儿悲哀。

这时,杜林甫想到了一个人。

“手里的人不够,就用外人。呵呵呵。”他很满意自己的智慧,笑了起来,“其实,不是不够,我的手下还多着呢!只不过,让他们协助一下就行了。叫这个人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了!巧妙之极!”

他拿起话筒,一连拨了两个号码。

下午2点多钟,汪碧茹坐在秦淮画舫笙平号里,心不在焉地喝着碧螺春。画舫里没有一个顾客,除了她汪碧茹。可是,她算顾客吗?汪碧茹看着空落落的画舫,心里满是疑惑。

“杜林甫客客气气地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干什么?什么重要的事情既不好在他的办公室谈,也不好在我的办公室谈,非要弄到这个什么笙平号里谈,这么神秘!而且还包下这只船?”汪碧茹一时想不明白。

她不来是不行的。一是杜林甫说得非常客气,而且说关系党国要务;二是她的恋人郑少青在他手下,在没有搞清是什么事之前就拒绝杜林甫,那是不太明智的。

突然,汪碧茹感到画妨微微晃了两下,随即就听得一阵笑声:“呵呵,汪科长先来一步了。失敬失敬,呵呵。”

汪碧茹抬头一看,杜林甫踩着跳板登上了画舫,健步向她走来。只见他身穿黑绸罩褂,头发梳得整齐油亮,满脸笑容,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岸上,搁跳板的地方,立着两个便衣,背对画舫。不消说,那是杜林甫的手下特工。

一个侍者端来了飘着清香的碧螺春,接着又上了一盘点心。

“你可以上岸了。一小时后,把船还给你。”

侍者一喏而去。

杜林甫在汪碧茹的对面慢慢坐下,说道:“汪科长近来可好?令尊大人的茶庄生意如何?”边说边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汤,抿了一口。

“多谢杜处长关心,茶庄生意还过得去。”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喜欢喝茶,而且爱喝苏州的碧螺春,清明之前采摘的最好,那叫一个‘清、香、嫩、润’……”

“杜处长这么喜欢碧螺春,改日我叫家父寄点上好的‘明前新春’过来,我让郑少青给你捎过去。”

“感激不尽。没有办法,我抽烟抽得多,只好拼命喝茶。呵呵。”杜林甫兀自笑起来,脸皮上泛着解嘲的样子。那是三分心事,三分感谢,三分应酬,还有一分不自在。

“杜处长这么郑重其事地把我约到这里来,该不会是和我品茶论茶的吧?”汪碧茹也笑着问道,眼睛盯着杜林甫的脸。

杜林甫又低下头,端起茶杯,深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咬了一下牙,延伸到腮帮上的“法令”(面部沟纹的名称)陷得很深。

“实不相瞒,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请你协助。”

“我说嘛,这个茶不好喝,世上没有免费的香茗。”汪碧茹调皮地说道。

“咳,咳,”杜林甫清了清嗓子,问道,“汪科长,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假如一个共产党分子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汪碧茹一愣,抬头望着杜林甫一本正经的面孔,不禁呆住了。

“他说什么?他是共产党分子?他竟然是共产党分子?”汪碧茹疑窦丛生。好在她是一个经过特训的情报人员,马上说道:“杜处长是共产党分子?哈哈,太可怕了,共产党分子真是无处不在!”

杜林甫却仍旧板着脸:“汪科长,我是说,假如我们的身边出现了共产党分子,你会怎么办呢?”

汪碧茹有点生气了,她对这种居高临下的、大人问小孩式的谈话感到不耐烦:“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她硬生生地甩出一句。

“可是,假如这个共产党分子就是你最亲密的人,你怎么办?”杜林甫阴鸷的眼睛紧盯着汪碧茹,一动不动。

“什么?”即使汪碧茹经过特训,即使杜林甫在前面做了足够的铺垫,但当汪碧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吃惊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办?”杜林甫紧跟一句。

此时,汪碧茹的大脑中立即闪过郑少青英俊的面孔。

一周前,郑少青在二厅的会议上曾向她打听冯儒,隔了一天,郑少青就非常巧地出现在普渡寺并击毙了冯儒,她感到有点不解。为此,她曾专门到普渡寺勘察了一番,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可是,除此之外,她没有发现郑少青其它的疑点,很快,热恋的甜蜜代替了毫无根据的疑惑。

“难道,郑少青真是共产党分子?卧底?”

“汪科长,是不是为难了?”杜林甫掏出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点上。

“这没有什么为难的,人人可得而诛之。”汪碧茹答道,心里在想,“他不一定指郑少青,我何必要发怵。等他打出那张牌再说。”

“好!不愧是党国培养的特情人员!”杜林甫站起来,“看来,我找你是找对了!”

“你找我干什么?”汪碧茹说完这一句,凭着一个特工人员敏锐的直觉,感到一丝不妙。

“除掉——郑少青!”杜林甫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尽管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到杜林甫这句话,汪碧茹还是惊诧地站起来。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杜林甫说这话的时候,已全然没有了刚才谈论碧螺春时的谦和。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已经说过了。”

“你凭什么说他是共产党分子?凭什么?”汪碧茹怒斥道。

“你坐下,”杜林甫摆摆手,“我会给你充足的证据,但现在不行,除非你也想死。”他是指郑少青谍取江防计划的事。

“你吓唬谁啊?你不过是保密局的一个处长,管得了我吗?你让我杀人我就杀人?”

“我决不会妄杀无辜。但是,郑少青非死不可!这,没有半点的含糊。”

“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么狠心?”

“没有私怨。相反,我还得感谢他救过我一命。可是,法不容情。因为,他是我们的敌人——共产党!”

“证据!证据!”汪碧茹此时已经失去一个特工的冷静和理智。

“其它的我不便讲。我只和说你一件事,我在普渡寺发现了冯儒临死前给他的暗号,写在木板上,那块木板可能还在那里……”

“我怎么没有发现?”

“你也去过普渡寺?哈哈哈,”杜林甫笑起来,“你没有发现,是因为你比我去迟了一步。我看到那块木板就除去了上面的暗号。”

“什么暗号?”

“那是秘密!汪科长,你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儿上,你还有什么怀疑的?你不杀他,他迟早要杀你!”

汪碧前一听,沉默了片刻,说:“我情愿被他杀死。再说了,就算他是共产党分子,那也是你保密局的事,你找我干什么?”

“你这话就说到点子上了。让我慢慢告诉你。这是问题的关键。我要杀郑少青易如反掌,用不着跟你说这么多!还让你忍受这么多的煎熬,这没必要,也不好。我可以随时随地地除掉他,枪杀、刀刺、勒死等,方法多得很。可是,那样郑少青就会死得很惨,是暴死。我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我要让他平静地死去,不知不觉地死去,没有一点痛苦。只有你才能帮我,不,是帮他做到这一点。”杜林甫说出了他这么做的部分原因,但主要原因他并没有说,那就是怕共产党方面知道郑少青死于非命,进而怀疑情报的可靠性。

“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是妄想!你不会得逞的!”汪碧茹大骂。

“你骂吧。干我们这行免不了要被人骂,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为了党国的大业,还有我的职责,我别无选择。”杜林甫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你也是党国培养出来的,你应该完全理解我的做法。要知道,我们和共产党水火不容,不是我们杀他们,就是他们杀我们!”

汪碧茹听到这里,一时无话可说。

“杀掉情人固然痛苦。可是,你爱情人,情人爱你吗?他是在利用你的感情、骗取你的信任,从而为他的间谍工作提供方便!说不定,你已经给他提供了方便,谁知道呢!退一步说,即使我放走了他,将来你们也不会生活在一起的,你们的感情没有任何结果!因为,你们没有共同的立场,不是同一个阵营!”

杜林甫说到这里,坐了下来。

汪碧茹望着平静的秦淮河,望着河中的停泊的画舫,望着岸边的六朝遗迹,心里翻腾不已。

她的目光变得虚无缥渺起来。

“你想让他怎样死?”

“我想让他死在你家里。这样,也不枉你们两个的一段情缘。”杜林甫想让郑少青死在汪碧茹的家是要制造一个正常死亡的地点。

汪碧茹咬了咬嘴唇,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想要我杀郑少青,我还没那么无耻!”

“其实,我们让你来做这件事,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助,也可以让他平静地死去。比如投毒、注射、窒息等,虽然不太方便,但想做还是可以做成的。我们让你来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考验你对党国的忠诚。”

“忠诚?像你这种嗜血成性的魔王,还有资格谈什么忠诚?”

“唉,汪科长啊,我说得不少了,快没耐心了,我们不磨嘴皮子!你就直说吧,是做,还是不做?”

“不做!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其实,当我把事情告诉你的时候,你已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了。”

汪碧茹立即明白了:“你大不了连我也一块杀了。就是这样,我也不会杀郑少青!”

“那就玉石俱焚?”杜林甫冷笑起来。

“既然你要让我们死,我们还能活吗?”

“你太幼稚了,没那么简单!”杜林甫走到船般,向岸上一招手,“过来一个。”一个便衣立即上了跳板,进了画舫。

“处座,什么事?”

“把她带到里面去。”

“是,请吧。”便衣做了一个手势。

“你们要干什么?”汪碧茹怒斥。

“放心,我们不干下流的勾当。”杜林甫要使出他的撒手锏。

“进去!”便衣掏出手枪,对着汪碧茹。

杜林甫走在前面,进到画舫的一个小隔间,便衣推搡着汪碧茹也进去了。这个小隔间布置得精致典雅,八仙桌、沙发、花凳一应俱全。隔间的墙夹角立着一个高脚案几,上面放着一部电话,电话上覆着一方绣花手帕。

这个“笙平号”画妨是专供达官贵人、名流显要休憩游乐的,一般人上不了这艘游船。

“把电话打过去!”杜林甫命令。

便衣掀掉手帕,拔通了电话。

“汪科长,请去接电话。”杜林甫说。

汪碧茹迟疑着,慢慢走向案几。手还没有抓起电话,只听话筒里传来一声苍老而凄惨的哀泣:“阿茹啊……阿茹啊……”

“爸爸!你怎么了?”

汪碧茹抓起电话就叫了起来。此时,她的心猛地一紧!她立即明白了!她完全明白了!

“爸爸,侬还好晚?侬在啥地方?”

“阿茹啊……乖宝贝……我好,我好……我在店里头……到底出了啥事体啊?”

“爸爸!他们有没有对侬……”

“没有,没有。他们用枪顶着我,说你不听他们的话,就……就……”

“就什么?爸爸,侬快讲啊!”

“就用刀斫我的……”老先生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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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碧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竭力支撑着自己。

突然,汪碧茹的耳边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不太遥远的姑苏古城:“你放心,你老父亲现在很好,你姆妈也很好。只要你配合我们,他们还将会很好。否则,我们只能慢慢斫掉你父母的手、脚,还有其它的东西,然后扔到太湖里喂鱼,再把茶庄里的东西通通烧掉……听清楚了吗?”

“等等……等……我……听……听你们的……”汪碧茹说完这句话,就瘫软在案几下。

当天下午3点多钟,郑少青开着“大鼻头”出了保密局。

“我已暴露……他们知道我是卧底,但不一定知道我谍取了‘长江防御计划’。也可以说,肯定不知道!因此,我的离开不会给组织带来损失……离!离开!走!赶快走!一旦被捕,那个酷刑……任何人都吃不消。”他不敢往下想。

车子很快开到了他的住处。他打开车门,坐在车上,微微探出头,向身后看了一番就下了车,然后快步走进家中。

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尾随着开过来,停在他家对面的小巷里。车内,两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的动向。

自从上午破译了电话暗号后,郑少青就估计到可能会有人跟踪自己,但他没有发现跟踪者的身影。

他赶紧烧毁了所有的重要资料,把所有的钱揣进兜里,又将子弹上膛,插进枪套。

“没有什么东西了……谍人在路上,只要枪和钱……”他望了一眼屋子,心中一阵悲凉。

正要走出屋子,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遂折回身,打开柜门,拉出抽屉,翻开一个本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还有一页满是皱褶的纸片。照片上,一个飒爽英姿的国民党女军官在向他露出迷人的微笑。他把照片插进特别通行证的夹层。

纸片是从冯儒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面对这张纸片,郑少青不禁想起了逃亡的冯儒、破败的普渡寺,还有冯儒临死前的笑容……

“我现在的处境和当时的冯儒何其相似!”郑少青看着纸片,眼睛慢慢湿润了,那首诗也在他的眼前模糊起来:

不要再对我微笑

我的心已苍老

红颜和鲜花

只能下辈子去寻找

不要对我说沉默

我的剑未曾出鞘

孤独和隐来

是我注定的宿命难逃

不要对我说残酷

我的血浸透征袍

姐妹要站起

我只能够选择仆倒

不要对我说名利

我的归路你可知道

勋章和荣耀

不过如坟上的小草

不要对我说疑惑

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

蓝天上的白云

是我的灵魂在飘啊飘

不要 不要 我不要

不要 不要 我不要

我要 我要 我只要

我只要你说

我是你身边亲密的小草

汪碧茹跟随杜林甫等人离开了画舫,上了停泊在岸边的GM轿车。在离保密局几百米远的地方,她一个人先下了车。

杜林甫等人驱车进了保密局大院,汪碧茹则在10多分钟后步行进了大院。汪碧茹慢慢走近小红楼。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摁下了门铃。晓露笑吟吟地打开了门:“哦,是汪科长。”

“郑少青在吗?”

“他刚刚走。”

汪碧茹迟疑了一下,问道:“走了多长时间了?”

“不长,嗯,”晓露看了一下手表,“大概20分钟吧。”

“哦。”汪碧茹有气无力地说,“打扰了。”说完转身离去。

出了保密局的大院,她的脚步明显加快起来。“要赶紧找到他,不能让他跑了。他是跑不掉的……”随即,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往郑少青的住处而去。她要完成一个仪式。

郑少青将纸片折成照片大小,也插进证件的夹层。

“到汪碧茹那里去一下,再见最后一面……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看了看手表,“她应该快下班了……电话不能再打了,直接去她屋子里。”他包也不拎,向门口走去。他这一去,就不打算带包了。他怕拎包会引起可能存在的特工们的注意或怀疑。

“咚咚咚。”却听得有人敲门,声音轻轻的,无力的样子。

“难道敌人找上门来了?”郑少青心里不免一惊。

“谁?”

“汪碧茹。”

郑少青既觉意外,又感欣喜。他连忙拉开门。

“你来啦。”要不是有心事,郑少青肯定会上去拥抱住汪碧茹一顿狂吻。

“看样子,好像不太欢迎啊。”汪碧茹看见屋内有些凌乱,觉出了一点异样。但她没有问。

“碧茹,我正要去找你,你来了,太好了,免得我跑一趟了。”

“找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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