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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茂已经发现了。那皇帝会不会也知道了?
崔氏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会的,张静是那样的身份,李茂就算为了信国公府,也不敢把事情捅出去。在这件事上,两家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当初就劝过张静,那样做不会有好下场的。她虽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养在膝下那么多年,眼看着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条必定是飞蛾扑火的路,她心中不是不痛惜的。
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如今她已经投湖而亡,也不需要她再来痛惜了。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要不要和那位说?
若是说了,那位会不会对李茂下手,会不会牵扯到她的大儿子?
可要是不说,李茂要是哪一天没有忍住泄露出来……
一霎间,崔氏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她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她根本看不到半点出路。
张府里,赵倩在为着女儿张媛的嫁妆费尽了心思,而在持云院里,顾卿正在喜滋滋的盘点着自己的资产,想着要拿出多少留给“亲亲”。
亲亲,正是新生的小宝宝李湄的小名。
由于顾卿实在没法忍受自己照顾小宝宝时候那些“啊!你妹又尿了!”、“啊!你妹又饿了!”、“啊!你妹又哭了!”的想法。被李湄的名字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顾卿,终于给小宝宝起了个“亲亲”的小名。
虽然花嬷嬷多次认为这个小名十分不庄重,总是想要阻止顾卿这么喊她。她认为不如按照大一点的小姑娘一般喊李湄“湄娘”。
但顾卿心目中的“媚娘”是那个最终登上帝座的武则天,而不是现在这个软绵绵白嫩嫩的小婴儿。
成为武则天在顾卿来看实在不是什么好命,所以顾卿难得拂逆花嬷嬷的意思,就是固执的喊着李湄叫亲亲。
老太太执意要这么喊,从上到下也只能无奈的从了。
顾卿原本是想把自己所有的首饰一分为二,一半给方氏,以后留着给李铭的媳妇,一半给李锐未来的妻子张素衣的。
但如今方氏生下了个女儿,这女儿看起来还不是什么美貌动人的胚子,顾卿不得不为这个“小孙女”多想点。
万一方氏重男轻女,珠宝首饰都给了媳妇怎么办?毕竟给媳妇的东西还在家里留着,嫁妆就是送去别人家了。
邱老太君的好东西实在太多了。李硕十余年征战积攒下的各种珍奇异物、金银珠宝,有大半都留给了邱老太君。邱老太君名下还有李蒙当年为她置办的无数田庄、商铺,他知道自己的娘亲不会经营,所以大部分都是租出去给别人的那种,既不劳神,收益也稳定。
这么多年下来,积攒出来的财富也甚为惊人。
邱老太君的私库就在北园里,墙壁里夹了铁板,浇筑了铁水,完全无法凿穿。内外有五间之多,光铁门就有一尺多厚,更别说上面的各种锁。
顾卿第一次进私库的时候,就被这么可怕的“保险库”震撼到了。后来一想,这里又没银行,银钱宝贝都在家里留着,家里的钱库和宝库不做的扎实点怎么行?
顾卿在清点首饰珠宝的时候,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来一个轻飘飘的小匣子,匣子的锁并没有扣,一打开就能看见里面放着几张纸。
这是什么?田契?地契?
顾卿梳头从来不自己动手,梳头娘子也不敢翻她不允许被打开的地方,是以顾卿竟不知道梳妆台底部的抽屉里还有这么一个匣子。
她打开匣子,把里面的几张纸拿了出来。
纸的颜色并不泛黄,想来就是这几年的东西。
这几年?
那就是李老国公走了之后,她穿来之前的事情了。
顾卿一打开那几张纸,差点没噗笑出来。
纸上画着一些看不懂什么东西的线条,旁边还歪歪扭扭的写着“茂”、“大”、“公”几个字。乍一看,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涂鸦。
顾卿在医院时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小朋友的画,拿着信纸仔细一琢磨,就看懂了这画是什么意思。
正因为她看懂了这是什么,她的心才跳的这般厉害,眼眶里也有了一丝灼热。
铜钱和元宝是银钱,旁边写着“大”,是要留给李锐。
圆珠子和方块是珠宝,旁边写着“茂”,是要留给儿子。
花瓶和碗是古董,旁边写着“茂”,也是留给儿子。
方形的田地里插着秧苗,中间对半画了一条线,一半写着茂,一般写着公;这是说她的田庄一半给公中,专门负责供养子孙后代,一半给李茂,当做他自己的私产。
有着招幡的小房子是店铺,也是画了一半,一般写着“大”,一般写着“公”。老太太一间店铺都没有给李茂,而是给了公中和大孙子。
箱子是妆奁,是嫁妆的意思。一个箱子上写着大大的“大”字,代表李锐母亲的嫁妆,肯定是要给李锐的。另一个小的箱子上写着“小”,意思是她自己妆奁盒子里的东西给其他较小的孙子孙女。
旁边甚至还画了布匹、杂物,用一个大的方盒子圈起来,上面标注了“大”,盒子里装的东西都是大的,那是指所有值钱的布匹和字画等都留给李锐傍身,可以做彩礼,也可以自己留着。
顾卿奇迹的发现自己全看懂了,而且这次没有翻找老太太的记忆。
她不知道邱老太君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那里画出这幅“家产图”的。是被李锐来讨要母亲嫁妆给他冲撞的时候?还是在那之前更早的时候?
都说邱老太君孤僻古怪,顾卿却从这幅图里看出了老人家的睿智和慈爱。
原来这位老太太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大孙子,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而已。
她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儿子媳妇对大孙子的不怀好意,才会把现钱和店铺这种最容易让人立起来的东西给他傍身?
以后李锐婚娶,作为嫡长孙,所有花费肯定是从公中走的,老太太在公中留下铺子和田庄,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望便知。
顾卿抖了抖那几张纸,只是薄薄的几张纸,顾卿却觉得它有千钧的重量。
它是邱老太君的遗言,是邱老太君唯一留下的只字片语。
顾卿不了解邱老太君其人,甚至连她的儿孙和周围的人都不能算了解她,不然也不会自己都代替她活了两年多,周围人都察觉不出来换了个人。
她能延续邱老太君的人生,却永远延续不了她当年这一笔一划留下的情义。
顾卿捏住手中的纸,问身边的花嬷嬷:
“锐儿回来了没有?”
今日正是李锐出宫回家的日子,他每次都是下午宫门落锁之前回来,第二天宫门落锁之前回去。顾卿看了看天色,怕是已经快回来了。
“太夫人,夏天天色晚的暗些,锐少爷大概是会晚点回来呢。”
宫门落锁也是根据天时来改变时间的。
顾卿看了眼手中的匣子,决定要把这几张纸给李锐看一看。
她不知道邱老太君是抱着如何遗憾的情绪在那一次顶撞中消失的,但她有责任让李锐看看邱老太君留下的东西。
或者说,邱老太君所有挂念的亲人,都该看看这几张纸。
这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顾卿不了解邱老太君其人,甚至连她的儿孙和周围的人都不能算了解她,不然也不会自己都代替她活了两年多,周围人都察觉不出来换了个人。
方氏:我察觉出来了,可是没人信。
陈轶:我察觉出来了,可是别人叫我别信。
第164章 我要分家产
从入伏以后,李锐在宫里就没有睡好。以往入夏时;晚上睡觉都有下人负责打扇子;屋子里冰盆也是摆着不少而且一直摆着的。
可到了宫里,冰是有分例的,也没有打扇子的下人,因为上阳殿里还有不少宫女;李锐睡觉也不敢太敞开;过的十分憋闷。
熊平才是过的最辛苦的;因为他是四个人之中最胖的。人说心宽体胖;熊平一定是这句话的代表人物,脾气温和憨厚的他;食量也是四个人中最大的一位。到了这个夏天;他那后背和脸上时刻都像是水洗过的一样;上课时就连学士都看不过去了,准他一边给自己打扇子一边听课。
李锐虽然现在不胖了,但还和以往一样怕热。他和熊平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干脆每天睡一张床,反正床够大,这样两个人的冰就可以一起用,房间里也会凉快许多。
别说,这么一弄,两孩子总算能睡好了。仇牧和秦斌看了也很意动,但他们两个互相都看不对眼,自然不愿意一共“抵足而眠”,只好各自过各自憋闷的夏天。
李锐一身大汗的回了家,刚刚在擎苍院下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持云院那边就有丫头来找,说是老太太喊他过去。
李锐匆匆套了一件素紗长衫,跟着那个丫头就去了持云院。
到了持云院,顾卿正拿着几张纸出神,见李锐来了,先问了他在宫里的情况,听说前阵子晚上睡不好,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睡不安,你那么怕热的一个人,在我这住着的时候,夏天都要四五个下人轮换着给你打扇子,到了宫里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顾卿本来也对这个没有风扇没有空调的夏天绝望了,而且还要穿长袖长裤,结果她发现古代比现代夏天凉快多了,入伏也有冰盆可用,都是平房不算太热,也就适应了下来。
可李锐却是一到夏天就汗流浃背的体质,叫他在宫里苦熬着夏天,也确实是辛苦。
“孙儿现在和熊平住一间屋子,我屋子大,原本摆两个冰盆还是热,现在放四个,总算是凉爽多了。”李锐见把奶奶成功逗笑了,接着说:“宫里其实大部分宫室还是很凉快的,孙儿正好住在南边的屋子里,所以才热。”
“行知书院都知道夏天不上课,这宫里就不知道放个长假吗?”顾卿叹了口气,看着比进宫前更瘦了的李锐,“听说吃饭也没有府里好?”
“圣上和娘娘节俭,皇子的膳食都是有定例的,哪有家里那么随意。孙儿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走亲戚的,不用纠结于宫里对我们招待的如何。”李锐不怎么在乎的说着。
顾卿见李锐对宫里的生活没有任何怨言,心里也安心了一点,她看了这个孙儿几眼,把手中的几张纸递给他。
“这是几年前我画的,那时候还不识字,今天翻出来觉得很有感触,给你看看吧。”
李锐一头雾水的接过那几张纸,和顾卿一般,李锐拿到手的第一感觉是好笑,等看懂了那是什么以后,他全身如坠冰窟,当即对着顾卿跪了下去,以头叩地。
“孙儿该死,当年竟那般顶撞祖母。如今看到这画,顿觉过去猪狗不如!”
顾卿叫他来看着东西,并不是为了让他来认错的,而是让他看清这其中的深意。
他是嫡长子,以后定是第一个婚嫁的,作为头一个,他的叔叔婶婶自然不敢给他简办。但方氏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大办了以后公中就会空虚,她是管家的主母,少不得要对此有些意见。邱老太君把最赚钱的铺子和田庄归了公中一半,就是为了让方氏心安。
至于把所有的现银和字画、布料给李锐,是因为老太太想着李锐成年后是要开府别居的,有了钱,想买什么都容易,古董字画可以布置新居,比起大件的古董物件来,也更容易换钱。布料也是如此,这时候布料和米面是可以当钱用的,给布料就等于给了钱。
对于没什么根基,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前途的李锐,邱老太君选择给他钱,让他自己按照需要花用,可谓是用心良苦。
至于珠宝古董这种难脱手的东西,留给李茂却最合适。他平日里要应酬往来,这类东西最适合送人,若是有了女儿,出嫁时用来压箱底也够分量。至于田庄给李茂,自然是为了田庄上的出产。一家子人吃喝用的都是田庄上的米粮蔬菜肉货,给了李茂就等于给了全家。
首饰头面给李茂也是因为这个,这些总归是要给儿媳妇的。
总的来看,邱老太君更不放心的还是李锐,所以才会把张静的嫁妆放在自己这里存着,而不是交给当时是管家主母又抚养李锐的方氏。
只是当年方氏恐怕也对老太太信不过她心中颇有意见,所以不免把这个事拿出来说嘴,这才让当年把婶母视为亲娘的李锐也对奶奶产生了误解,生出了去要嫁妆给婶母存着的想法。
若是方氏知道李锐敢胆大到去讨自己亲娘的嫁妆,怕是死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嘴的。
顾卿把邱老太君为什么要这么分配自己的财产说给李锐听,李锐听得眼眶炽热,脸上全是泪痕。他从小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没想过这些钱从何而来,总觉得自己生在这般富贵的人家,以后定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直到某一天祖母告诉他这都是虚幻,你叔叔婶母都对你并不怀好意,你大了就要被扫地出门的,他才开始发奋向上,想要凭着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当在这个时候,他的祖母又告诉他,你放心,虽然你叔叔婶母继承了家业,但我没忘了你,我这给你留着大把的银子和财产,你只顾着上进就行……
这般的恩德,这般的爱重,让李锐的胸腔内涌动着的全是暖意。
他虽没有父母,没有爵位,可上天依旧是爱护他的。
这世上有多少长辈能在做错事后及时醒悟并向晚辈低头道歉改正,这世上又有多少祖母会为了孙子不惜对自己继承了爵位的儿子施加压力?他何等幸运,在冲撞祖母之后不但没有让祖母心灰意冷,反倒悉心教导,费尽心思。
也许真是老天有眼,关照他李锐吧。
屋子里众下人听见老太太把所有的银钱和字画都给了大公子,又把店铺给了他一半,看向李锐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同。
老国公打仗的时候是在乱世,多掠金银,先皇为了笼络老国公,赐下的也大部分是金银,这老太太到底多有钱,府里早就已经传了无数年。
有说至少有一万两黄金的,有说至少有五十万白银的,但邱老太君是极少用钱的人,除了她自己和管着库房的众多老家将,谁也不知道老国公到底给邱老太君留下了多少钱。
尽管如此,当年开府的时候,李老国公一共归公了公中二十万两银子,这是大部分管家账房都知道的。
更别说李硕和李蒙父子俩为了不会管家管账的邱老太君操碎了心,买的地都是上田,买的铺子都是寸土寸金之地,只在家中坐等着收钱就好。
李锐若得了老太太这么多东西,立时出去开府,说不定过的比信国公府时还强些。
花嬷嬷带着不赞同的眼神看着顾卿。她认为太夫人身体还算硬朗,又不是卧病在床不能安排,何必这样早就把如何分家给弄个清楚?
谁家里太早分清楚家产,都会生出许多事来。
别的不说,你让没得到钱的儿子怎么想?他房里还有几个孩子,未来只会更多,虽然说老太太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公中得了田庄和店铺就等于他得了,可这毕竟是不一样的。
花嬷嬷对李茂心思豁达到这等地步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顾卿自然是看到了花嬷嬷的眼神,但她今日里看到这几张纸,心中真是感慨良深,就好像脑子里有个小人,一直叫唤着要给他们看要给他们看,再不看来不及了。
花嬷嬷对李茂没有信心,顾卿却是对李茂有着信心的。
但凡做错了事的人一旦彻底改过,就不会再想回头了。因为一旦重新犯了一样的错误,那改过的行径也就变成了笑话,他自己就先过不了这个坎。
果不其然,等李茂也回了家,到了持云院看到这几张纸后,他只是略微听了一下顾卿的想法,就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爹娘的东西,就按爹娘的想法分吧。公中还有十几万两银子,就算娘不分现钱,几个孩子的婚事也都够了。我们房里还有不少田庄,我自己国公的爵位还有不少禄田,我看娘你名下的田庄不如再分一点给李锐,大哥当年名下的田庄都归公了,如今给李锐正合适。”
李茂和方氏虽然见识不够,但他们夫妻两个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贪财。方氏原本就没想过管家,对钱看的就浅,李茂受父兄影响,认为钱虽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从小到大也不缺钱,自然也不贪财。
李锐看着没有半点不豫的叔叔,心里百味杂陈。他婶母是以夫为天的人,叔父没有意见,那婶母就算有意见也会把它压下去。
他不知道祖母到底有多少钱,但他知道那数字肯定不小。
顾卿见李茂答应的干脆,心里也舒坦的很,她笑着让花嬷嬷重新拟了一份文书,除了上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