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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传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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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民已经在准备出海了,三三两两的渔家妇女正搬运着出海所需的物品,而强壮的渔民们却蹲在村外的一个小码头旁自在地抽烟、聊天。

朱木让出租车停在码头边,下车问那些渔民:“请问这里是三椰村吗?”

渔民们点头,其中一个上身赤裸的黑瘦中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向朱木问话。朱木听得张口结舌,连忙把司机叫出来:“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叫马克,问你是不是要去黄崖岛。”司机说。

朱木吓了一跳:“你……你就是马克?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黄崖岛?”

马克抱歉地笑笑,用不大熟练的普通话说了起来:“原来你听不懂闽南话。我是昨天收到了周庭君的一封信,说今天有个贵客要去黄崖岛,希望我送他去岛上。”

“周庭君?”朱木惊叫了起来。旁边的几个渔民听到周庭君的名字,脸上闪过一种厌恶的神情,纷纷别过了脸。

“是啊!”马克无奈地看看渔民们的表情,“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海叔、石头伯,这又何必呢?”后一句却是对旁边的渔民说的。

朱木怔怔地发呆,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但潜意识里他依稀以为是吕笙南在遥控着这件事,然而现在却证明了是周庭君!可是……他说:“可是周庭君已经死了啊!”

这些渔民们虽然大多不会说普通话,但都能听得懂,听到此话他们一下子全呆了。马克更是瞪大了眼睛:“死了?你说周庭君死了?”

“是的。”朱木把周庭君死亡的经过讲述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周庭君呢?”

马克和渔民们面面相觑,然后告诉朱木:“三椰村就是周庭君的老家,我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朱木猛然想起傅杰说过的话,问:“是不是周庭君考上大学后又回到村里,伙同别人骗了你们一大笔钱?”

一个干瘦的老渔民愤怒地举起拳头,又急又快地说了一通,朱木一个字也听不懂。马克摇头叹气:“是啊!他从小父母双亡,是村里人把他养大,又供他上学,甚至他考上大学后还给他寄学费生活费,可是……他真的变得太快了。他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带着一个外地人来到村里,说这个老板发明了一种超声波捕鱼器,来造福村里人了。他说这种捕鱼器捕鱼安全方便而且捕鱼量大。劝村里人购买。这种东西对渔民当然有吸引力,但价格贵得离谱,一台要好几万。他见我们犹豫,就让那个老板安装了一台到附近的鱼塘里试验,果然一开动机器,鱼都哗哗哗地浮上水面,翻起了白肚子。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我们一合计,就全村凑了一笔钱购买了两台。因为周庭君说这种机器卖得越多,他拿的提成就越多,我们就劝说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购买了六七台。后来……后来这玩意儿到了海上根本一条鱼都打不上来。我们请县里的渔业专家来检查,专家说这东西只在两米深的水里有效,只能在鱼塘里用,我们受骗了。以后周庭君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马克叙述的跟朱木听说的基本一致,朱木问:“那周庭君跟这个黄崖岛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里只有你认识黄崖岛?”

马克说:“还是因为那个超声波捕鱼器的事。当时村里人都很伤心,但也不愿意把这事告到周庭君的学校,毁了他的前途,也就拖了下来。后来禁不住其他几个村子对我们的诬蔑,我就到了省城,去大学里找周庭君。到了学校才知道周庭君去了黄崖岛,帮别人做生意,卖一种质地很稀罕的俑人。于是我就打听这个黄崖岛,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卖俑人的老板那里打听到了黄崖岛。我在岛上找到周庭君,质问他,周庭君满不在乎,说他当时缺钱,就先想了这个法子从乡亲那里借点。现在他帮两个家族做生意,赚了大钱,那点钱不算什么。说着他给了我八万块钱,说这是还给三椰村乡亲的,但其他几个村子的钱他没义务还。我也真没办法,好歹拿到点钱,说明周庭君还没忘了村里人的养育之恩,心里也舒坦点,就回来了。但其他几个村子的钱就一直没有还上,这些年我们受尽了外村人的冷眼。”

“那你又怎么会收到那封信呢?”朱木问。

“我也不知道,打渔回来它就在我家里的桌子上放着了。我还以为是周庭君托人送来的,见我不在就放桌子上了,现在想想也真是奇怪,我走时家里锁着门,回来门也好好的……”马克也茫然不解,“难道真是周庭君的鬼魂来了?唉,他这人,要真变成了鬼,一定是个很聪明的厉鬼。”

这时渔民们都已经上了船,喊他。马克说:“咱们走吧,趁出海的时候我送你到黄崖岛。”

朱木点头,让司机把登山包和提琴盒拿出来,告诉司机:“你就在村里等我,先给你一千元钱,你在这里等一天我给你五百元钱。”

司机接过钱忙不迭地答应。马克摇摇头:“让他走吧。”

“为什么?”朱木奇怪地问,“这里没有出租车,我回去时还要坐他的车啊!”

“信上说的。”马克说,“说没有必要让司机留在这里。”

“他果然知道我是坐出租车来的。”朱木心里一沉,“难道我竟然回不来了吗?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鬼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果是周庭君,不管他是人是鬼,他都不认识我啊!为什么会安排我去黄崖岛?”

朱木心里充满了千般谜团,又递给司机五百块钱,默默地和他握手道别。司机低垂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的表情,讷讷地说:“朱先生,你是个好人,真要出了事,我一定会为你报案。”

朱木问:“你知道我去黄崖岛干什么?”

“不,不知道。”司机匆忙接过钱,钻进了汽车。出租车在硬化的沙滩上一调头,卷起一路尘土消失在起伏的道路上。

朱木上了船,渔民们抽掉踏板,双层的柴油渔船鸣着长长的汽笛,冒着团团的黑烟,驶向了大海的深处。

马克领着朱木钻进船舱里,打开一个小隔间,让他把随身物品放到狭窄的床上。朱木扔下登山包,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走,到甲板上,我为你们拉一首德尔德拉的曲子。”

马克不知道德尔德拉是谁,也不大认识小提琴,看见这种奇怪的乐器,笑了:“也好,反正下午才能到黄崖岛,咱们就消遣消遣。”

还没到捕鱼海区,渔民们都闲着,有的蹲在铁锚旁抽烟,有的靠在船舷上聊天,看见朱木提着一把奇怪的乐器过来,一个个都好奇起来。朱木靠在船头的船舷上,感受着渔船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上摇荡,触目是蔚蓝的大海和大海上翻飞的海鸟,远处是黑色的海岸线,模糊的深色的岛屿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大海中,上下摇荡在朱木的视野里。

朱木信手拉起了德尔德拉的《回忆》,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音色使这首曲子幽深的思念与追忆完美地展现在听众的脑海里。朱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这首曲子,也不知道自己深深的忧思为了追忆谁,他只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苍茫的大海上起伏,仿佛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自己的记忆里起伏。他毫无由来地想到了苏霓,那个孤独地在空阔的大厦里行走的女人,那个追问自己是否死去的女人……她过得还好吗?她在地狱里,还是在人间?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忧郁、那么孤独、那么惹人怜爱?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她究竟在寻找什么?而我,又是在寻找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来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

斯特拉瓦里琴完美的穿透力飞扬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朱木专注地拉着琴,渔民们到了捕鱼区域后就在这琴声里撒网捕鱼。亮晶晶的鳞甲在耀眼的阳光里闪烁。闻到鱼腥味儿的海鸟绕船飞舞,伴随着琴声嘎嘎而鸣……

中午,渔民们开始在船上做饭,他们把捕来的鱼洗剥干净,熬了一大锅鱼汤,又蒸了一盆米饭,叫上朱木,一船人围坐在甲板上吃饭。对这些,朱木感到无比新鲜,兴致勃勃地和渔民们聊天,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可惜,渔民们能听懂他的话,他却听不懂渔民们的方言。

吃过午饭,渔船起航了,调头向南而去,日光闪耀在船头前的大海上。航行了两个小时,马克指着前面一个深色的黑点,告诉朱木:“那里就是黄崖岛,岛很小,有一二平方公里,距离陆地有六七十海里。这是一座火山岛,岛上地势比较平缓,但岛的南部有个高耸的海岬,是深黄色,所以叫黄崖岛。岛上林木比较茂密,但这一带海上台风较大,树木都很低矮。待会儿我把你送上岛,我们继续捕鱼,最近几天有台风,我们明天下午就回来,到这里接你。”

朱木苦笑一声:“接我?不必了,这次上岛,我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朱木从船舱里取出登山包,把携带的现金统统取了出来,塞给马克,“这里大概有两万块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算买你一张单程的船票吧!”

马克手里托着厚厚的一沓钱,呆呆地问:“到这岛上难道有生命危险?”

“你认为一个死去的人写信让你带我到这岛上是去游览吗?”

旁边几个渔民也傻傻地望着朱木,默不作声。马克的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这钱我不能要。”

“你不要我又能给谁?”朱木紧紧地盯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荒岛,“是我要来的,不关你的事。”

这时候,那个干瘦的渔民把马克拉到了一边,用朱木听不懂的方言争论了半天,马克回头望望朱木,神色严肃地点点头,转回身走到朱木身边,把钱递给他:“这钱你还拿着,放心,你不会回不来的。”

“为什么?”朱木奇怪地问。

“因为我要跟你一起去。”马克笑笑,“不管周庭君是人是鬼,他总归是我们的乡亲,而你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朱木断然拒绝:“不行,你跟这件事无关,我不能让你冒险。”

“放心,无论周庭君是人是鬼,他都不会害我的,我救过他的命。”马克攥起了拳头,“我也不会怕他。”

渔船驶近了黄崖岛,狭长的小岛像一把匕首一样斜插在大海里。朱木一边不安地瞥着这个天生带有凶杀之气的荒岛,一边和渔民们争执,后来渔民们接受了朱木的钱,朱木也接受了马克的陪同。

渔船接近了荒岛,发现海岸上居然有一座破烂的码头,海水的深度也足以停泊这艘吃水不到三米的铁壳柴油船。渔民们放下踏板,马克带了一些腌制的干鱼块和必需物品,陪着朱木踏上了腐朽的栈桥。

马克朝船上挥挥手,渔船冒着黑烟,“突突突”地驶向了深海。

栈桥上,经历过无数年海水浸泡和日光蒸晒的木板在脚下不停地碎裂,发出“嘎巴”的脆响不断地掉进桥下的海水中。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栈桥,双脚踏上了黄崖岛的沙滩。沙滩上耸立着暗褐色的礁石,在与海浪的碰撞中发出轰轰的闷响。朱木感受着脚下松软的下陷感和礁石的狰狞与阴森,跟在马克身后走上了杂草丛生、林木荫翳的荒岛。

这时候,夕阳已经垂在大海尽头影影绰绰的海岸线上,仿佛与海水交接的天边横着一张连绵起伏的长弓,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绷在了弦上。海水与天空交映着血色的辉煌,在朱木眼里,自己就是这血色大海中的一座小岛,正在经受着死亡的拍击。

黄崖岛已经荒芜了很久,杂花乱草侵蚀了道路,把宽阔的道路挤成了狭窄的一绺,无人修剪的林木自由自在地生长。林木把乱石砌成的房屋与围墙收拢在自己的手臂间,在朱木的视野里抖动着身体,仿佛在拍打一个沉睡中的孩子。

他们再往前走,发觉自己站在了一座坍塌破碎的荒宅间,这座宅子看来很大,占地将近二百平方米,中间甚至有座两层的小楼,只是如今只剩下了低矮的乱墙和破烂的栏木,明显是一幅火灾之后的惨象。残墙和土堆中,胡乱放着几具铺满灰尘的俑人,俑人有大有小,小有半尺,大则如常人,造型和人体极其相似,肌肤、皱纹、骨节、衣饰,纤毫毕见。即使布满了尘土,也掩不住那鲜丽的色彩,更显得极其诡异,面目宛如活人。

马克惊叹着说:“这就是十年前黄崖岛出产的俑人。黄崖岛出产俑人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在沿海几个省非常畅销,主要用来陪葬。有时候上百年的坟墓迁坟,墓里其他陪葬的东西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但这些俑人挖出来擦洗干净后,还是鲜亮如初。”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马克一边说,信手拿了块卵石朝一具站立着像常人那么高的俑人砸了过去。“当”的一声响,清音袅袅,俑人却没有碎裂。

两人全惊呆了。朱木说:“这绝对不是陶瓷!任何一种陶瓷都没有这么坚固!”他捡起那块卵石,在手里抛了抛,大约三四公斤重。朱木有些不可思议,这么重的石头扔出去竟然没能砸碎这个俑人!他握着石头狠狠朝俑人伸直的手臂砸了过去,“啪”,俑人的手臂上起了几缕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却没有碎裂。朱木更加惊奇,“当当当”又砸了好几下,裂纹蔓延了整个手臂,然后一声细碎的轻响,俑人手臂上一层一厘米厚的碎壳纷纷扬扬地脱落了下来,一只干瘦枯萎的手臂暴露在两人的视线里,五根尖利的指骨扭成奇异的形状,以一种攫夺的姿态抵在朱木的胸口!

朱木发出一声撕裂似的惨叫,身子猛地一退,绊倒在一根焦黑的木板上。马克也是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把朱木拽起来,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具长着活人骨骼的俑人。就在他们惊恐的注视里,这条臂骨忽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他们听见“咯咯”的脆响,然后伸直的手臂碎裂开来,变得支离破碎,落在了地上。

“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是一具骨架,一个骷髅?”马克战战兢兢地说。他的胆子的确挺大,居然又拿起一块石头去砸俑人的头部,头部带有帽子,似乎更厚实,他砸了十几下,俑人的头部也形成了蛛网状,然后一层碎片脱落下来,一具干尸的头部仿佛从地狱里钻了出来,狞笑着注视着他们。这干尸的皮肤已经收缩,紧紧贴着骨骼,但筋骨宛然若现,甚至眼珠里还充满着表情。

朱木紧紧地拉着马克:“咱们走吧!这……这太可怕了。”

马克失神地盯着这具下部鲜亮光泽、上部枯萎狰狞的俑人,好像傻了一样,直到朱木又拉了他一下,两人才猛地大喊一声,带着恐惧,狂奔了出去。

两人跑了一百多米,马克被一根横放的木头绊了一跤,拉扯着朱木一块儿摔在地上。两人仰面朝天地躺着,气喘吁吁,很久才平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控制地散布了全身。

“这……这个岛太可怕了。”马克喃喃地说,“怎么会有一具干尸被封在俑人里呢?难道这几百年来这个岛屿出产的全是干尸?”

朱木摇摇头:“不会,那些俑人有大有小,小的半尺多长,肯定不会有干尸。也许……也许有一些我们无法知道的原因,把干尸封在俑人里吧!”

“嗯。”马克挣扎着坐了起来,“也许是为了保存尸体,也许是为了惩罚犯错的人,也许是……”

“谋杀!”朱木说,“还有比把尸体封在俑人里更有效的处理尸体的方法吗?但干尸外面的这层壳到底是什么物质?这么坚硬,而且黏度非常好,你看它破碎的方式,先裂成网状,就知道决不会是陶瓷,现代只有防碎玻璃会这样破碎,而它的坚硬程度却比防碎玻璃还要好。”

马克望着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叹了口气:“你到底来这座岛上做什么?”

“我一个朋友吕笙南来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我跟踪着吕笙南,一路找到了这个岛上。”朱木说。

“吕……笙南……”马克似乎陷入了沉思,“这个名字好像让我想起一个东西,但……记不起来了。难道不是周庭君让你来的?那为什么周庭君会给我留一封信,让我送你来?”

“我也不知道啊!”朱木哀叹,“一到福建,我就好像被一只幽灵跟踪了一样,他三番两次出现在我的视觉中。就算周庭君真的是鬼,也和我没有关系啊,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什么会安排我来呢?”

“我们肯定会遇到更恐怖的事。”马克绷紧了肌肉,“整个过程应该是个很周密的策划。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这个岛上危机重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绝不能分开。”

朱木点头同意,站起身子,看见夜幕已经笼罩了孤岛,一弯冰冷的残月从海上升起,在林木间洒下忽明忽灭的鬼眼,一股阴冷的煞气在岛上萦绕。

两人在灰暗的暮色里小心翼翼地行走,向岛屿的深处探寻。这里是住户聚集的地方,看样子黄崖岛全盛时期有将近二十户人家,现在虽然人去屋空,但房屋仍在,全以卵石或条石砌成,再以木板渔网铺顶,显得坚固无比。两人行走在狭窄曲折的小巷,旧迹斑驳的石墙围堵在他们身边,一些杂花和藤蔓攀爬在墙上轻轻扫过他们的衣襟。马克曾走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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