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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也要相信自己仍活着。
否则在一重又一重的幻境之中她会疯掉！
她望着一座座坟头苦笑起来，这让她怎么找一座空坟？一个个扒开看里面有没有尸骨吗？就算没有尸骨，那女鬼就不能说里面住着鬼么？
她的眼是能看见鬼不假，可没有透视功能，隔着土隔着棺的，怎么找？
等她出来再甩她一巴掌！
沈遥华郁郁的倚着个坟头坐了下来，随手在破石碑上敲了两下，咕哝道：“借贵宝地休息一下，别作怪啊，小心我拍死你。”
她担惊受怕许久，这会儿觉得有倚仗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头一歪，抱着墓碑就那么睡着了。
过不多久，一个个坟头中开始有朦胧的影子悄悄探了出来，鬼鬼祟祟想要向她靠近。
沈遥华身后的坟中悄悄伸出了一只黑糊糊的手，无声无息攀上了她纤细的颈，刚要用力，突然像被咬了似的急急缩回坟中，片刻后又伸了出来，却是对着慢慢靠拢来的鬼影摆了摆，示意不要靠近。
于是有些已经离沈遥华很近了的鬼影又慢慢的飘了回去。
一点小小的红光忽闪了一下，从沈遥华颈间隐没。
是凰蛊。虽然帮了她，但凰蛊很生气，气的恨不得自毁。
它这到底是跟了个多么倒霉的人啊！怎么没完没了的劳动它？
女鬼的脸被毁是它悄悄爬出来吐了一点血，刚才的鬼手也它挡回去的！除此之外，它要不停的修复它的内腑，还要阻止她在幻境中陷入太深……
她危机意识这么浅薄，没有它，她早就完蛋了！
真不想管她！
凰蛊怨气沉重，沈遥华这一觉睡的却很是香甜。
小半个时辰后，七窍流血的白衣女鬼又飘了回来，脸上被腐蚀的地方已经恢复了原状，她就飘在沈遥华身前，静静的盯了她一阵，然后忽然伸手向着空气一抓。
白中透着淡金的一团雾气出现在女鬼手中。
“这丫头什么来路？”
女鬼将游魂放开，声音平静无波。
游魂看了眼飘过来的无数黑影，来到沈遥华身边将她护了起来，淡淡道：“你们又是什么来路？”
他有些奇怪女鬼的行为。
说有恶意吧，她想弄死他们是很容易的事，也不会在被沈遥华伤了之后还心平气和。说没有恶意吧，她困着他们，其实只是要困着沈遥华，时真时假的做出些事来吓她。
所以他不答她，他要她先回答。她若不答那他也什么都不说，无力还手不代表要任由摆布。
只是他想不到女鬼很爽快的便答了。
女鬼说：“我是百鬼冢的主事，职责是考量弟子。”
“哦？”
游魂淡淡应了一声，问道：“那为何要难为她。”
他不愿问太多不相干的，哪里的弟子与他无关，只是沈遥华又不是谁的弟子。
“我不是说了我的职责是考量弟子。”
女鬼笑了一下，每当她有表情时，七窍中红黑的鲜血便流的欢快，在白衣上流下淋漓痕迹，莫明让人觉得喜感。
游魂看了她一眼，问道：“她是？”
“她是。”
女鬼点了点头，说道：“过了我这关她便是明珠堂弟子。”
“散了散了都散了，一个个围在这干什么，都没见过人？”
女鬼挥了挥手，围过来的黑影很快便散了去。
女鬼盯着沈遥华看了两眼，笑呵呵道：“这丫头有意思，在我的地盘上还睡得着觉。”
她摸了摸已经复原的脸，又道：“还有本事伤我。”
游魂沉默，觉得就算他不问，这个似乎很喜欢说话的女鬼也会把原因告诉他。
果然，女鬼幽幽的说道：“以前来的弟子，几乎个个都吓破了胆，要么哭爹喊娘要么直接吓昏，勉强有几个撑下去的，可没有人敢打我的。”
她声音中带上了些怨气，令游魂皱起眉头，化成一层白雾牢牢覆在沈遥华身上，生怕她又突然翻脸。
“我要想让她死她早就死了。”
女鬼嗤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又高兴起来，说道：“这丫头得罪了人，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游魂沉吟了片刻，问道：“沈兰醒？”
“呀！”
女鬼惊笑一声，说道：“你敢直呼巫主姓名。”
“原来她得罪的是巫主啊！”
“怪不得有人示意我好好的收拾她，吓死了活该。”
“就算吓的她魂魄离体了也能凝而不散，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吧。”
女鬼自言自语了一阵，对着游魂道：“我这里号称百鬼冢，冢有一百但鬼只有九十九，有个倒霉的被个厉害丫头给灭了，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充数吧。”
游魂道：“我若不想会如何？”
“不想你就走呗。”
女鬼答的轻描淡写。
游魂还没说话她便又道：“没有我的庇护，你只要一现身就会被捉走，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没有威胁，没有自傲，她平淡的向他诉说一个事实。
“这里都是习巫之人，游魂野鬼只会被用以练手。”
游魂眉头大皱，女鬼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似乎能了解他的心情，淡淡道：“你逃不掉的，整个东巫都在结界之中，只能进不能出。”
她又无端生出些怅然，只是很快又嘻笑起来，说道：“看你是个纯善的，与那丫头一样颇有些怪异之处，以后跟着我，保你前途无量，如何？”
游魂沉默不语，总觉得眼前女鬼十分怪异，对他的兴趣似乎过大了些。
第045章 明珠堂
“你过来！”
七八岁的青衣小姑娘叉腰站在块大石上，倨傲的仰着粉白的小脸，以长辈的语气招呼着大了她几岁的沈遥华。
不远处有一帮与她年纪相仿的青衣女娃，有的在静坐，有的在嘻闹，有的则幸灾乐祸的看着沈遥华。
沈遥华担着两桶水晃悠悠的从她身前走过，走过一排木舍，每间木舍前都有只大缸，她走到最尾大缸前放下水桶，费力的踮起脚向缸中倒水。
桶中水不算重，但缸太高，所以比较难倒。
“你聋了吗，师姐叫你你敢不应？”
小姑娘被无视了有些气恼，从石头上跳来来冲到沈遥华身边，一手叉腰一手直指沈遥华。
沈遥华将另一桶水也倒进缸里，看也不看她一眼挑起空桶便走。
“我要告诉师父，你目无尊长！”
小姑娘追在她身后叫嚣，怎么看怎么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沈遥华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一溜烟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气极败坏的身影。
从她来了明珠堂，那帮小娃娃时常上演着同样的戏码，大多都以师姐自居，都想使唤使唤她这个年纪最大的师妹，沈遥华实在没办法跟一群孩子翻脸，只能躲为上策。
那一日她醒来后，女鬼笑嘻嘻将真相告诉了她，原来后期的幻境不是沈兰醒制造出来的，是女鬼。
幻境是对新弟子的考验，在麦田中是考心智是否坚定，也是成为明珠堂弟子的第一关。
别人只需在其中几日，沈遥华则足足被困了数月。
之后便是见鬼，考的是胆识。
别人只要能在众鬼的追逐中逃出去便可，沈遥华却经历了生吞活剥魂魄离体。
女鬼直言她得罪人了，有人交待要好好的培养她，不管什么都要比别人加诸数倍。
沈遥华撇嘴，不就是沈兰醒那老妖怪么！
之后游魂留在了百鬼冢，沈遥华则顺利进入了东巫的明珠堂，也就是新弟子堂。
堂中都是女弟子，年纪大多都是七八岁，最大的就是十一岁的沈遥华了。
明珠堂以入门先后论大小，沈遥华入门最晚，上有百多个师姐，有一位传艺巫女，另有四位巫辅。
巫女看起来二十多岁，人生的高挑清秀，为人冷漠，对任何弟子都不假以辞色，传授巫技也只讲一遍，弟子听不明白的就要去问巫辅。
巫辅是四位资深弟子，对新弟子们十分耐心且用心，因为新弟子的评语是她们成为巫女最大的条件。
只有沈遥华例外，巫辅根本就对她爱理不理的。
刚开始还有几个可爱的小姑娘对她示好，沈遥华好不容易有了伙伴，只是没开心两天，那几个小姑娘便都对她敬而远之了。
敬而远之还算好的，后来又有了落井下石的。
谁都知道有掌事者看她不顺眼，但没人知道那位是巫主，否则，她的日子还要更惨。
沈遥华每天都要咒骂沈兰醒数次，骂那个老妖怪心肠歹毒仗势欺她，可也只敢在心里咒骂。
一晃间，她到明珠堂已近一月。
明珠堂在东巫山半山西侧，弟子们统一住在大院中，每间木屋住四人，院中有饭堂，授课就在院中，其他日常生活自己打理，比如说喝水洗物，就要走两里路去溪中担水。
沈遥华同屋的三个小姑娘都是七八岁，一个叫朱月，一个叫林悠悠，另一个叫许妍。
在人前她们都不理会沈遥华，与其他人一样对她表现出排斥厌恶，但关上门来却又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哄着，于是沈遥华这个当姐姐的便负责起了担水捡柴之类的粗活。
上课时巫女讲了啥沈遥华根本就听不懂，她晚来两个月，最浅显的巫咒没学过，后来的便云里雾里。
每位弟子手里都有一本咒书，上面满满都是古怪的符文，沈遥华一个都不认识，别说符文了，她连大字也不识几个。
问同屋的小姑娘们吧，她们吱吱唔唔吞吞吐吐，问辅师吧，不理她算好的，哪个心情不好还会训斥她一番。
沈遥华干脆把书一扔，上课就睡觉，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式。
她想沈兰醒就是要折磨她羞辱她的，但她没有办法，她真的走不出这山。
她想沈兰醒大概是要困她一辈子，把她从小困到老，一直一直被人排挤被人嘲笑。
想想也是挺让人忧郁的。
沈遥华在溪边舀好了水没有急着往回走，倚着棵大树坐了下来，托腮发起了呆。
夕阳的颜色打在她身上，令她小小的身影颇显孤单。
唉~~
天边霞光消散时，沈遥华叹了口气担起水往回走，再不回去的话她就抢不到晚饭了。
又过了两天，沈遥华入堂整月，在什么也没学会的情况下，与一众弟子一同参加了第一次测试：辨鬼。
大多习巫的弟子最初的目标是替人消灾驱邪，消灾驱邪的第一步是要辨的出灾邪，第一辨便是辨鬼。
辨鬼也分等级，第一辨就简单些，将弟子们统统带进院后的成日灰雾弥漫的林子里，一人找出一只鬼来就行。
许多小姑娘吓的双腿发软上下牙不住打架，拼命握紧相熟伙伴的手，另一只手几乎握不住用来照鬼的小铜镜。
百多个人里镇静的有四人，除了因为听讲解听太久而昏昏欲睡的沈遥华，还有三位分别是柳鸳儿，言倾嫣，凤纤华。
柳鸳儿看起来像个一般人家的孩子，另两位小小年纪便是美人胚子，天生贵气，一看便是由大家出来的，沈遥华不必说，是从山里出来的，明珠堂里穿戴最差的就是她，这也是她被排斥的另一个原因。
没进明珠堂之前，从来没人对沈遥华长篇大论过，她相熟的几人中，老神婆寡言，游魂从不嗦，墨夷小白惜言如金，所以她一听到别人话说的久了就会止不住犯困。
因为是第一次测试，四位巫辅翻来覆去讲了许多该注意的禁忌，别的弟子们都站得笔直，不管心里是否认真记了，至少面上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沈遥华全不掩饰的瞌睡令原本就不爱理她的巫辅愈发的讨厌起她来。
巫辅之一的刘惜惜狠狠剜了沈遥华一眼，扬声道：“好了，进去吧，记得看见鬼只照一下便可，千万不要惹怒了它们，否则后果自负！”
第046章 排斥
明珠堂三面环林，说是院子并没有院墙，弟子们住的木舍与林相依，茂密的树冠遮着屋顶，舍后的林中灰雾始终不散。
弟子们不得不走入灰雾翻腾着的林中，她们都是经历过心智和胆识的测试，但见过鬼不代表不再怕鬼，有可能还会更怕。
沈遥华慢吞吞跨过一块石头，走的轻轻松松，别人却没有她那样的一双能见鬼能在夜中视物眼，身前身后不时传出些啜泣惊叫之声，而一声惊叫之后往往会引起一片尖叫，而原因不过是因为某个娃被藤绊了脚或被树枝刮了脸。
是不是要去帮帮她们？
沈遥华听着时远时近的喧哗声，看着雾中一个个走的跌跌撞撞满身惊惶的身影，只犹豫了一下便摇头放弃了，不是怪她们排斥她，而是因为她们都是学艺的，每一个都有远大理想，想成为救苦救世的大巫，她帮她们便是害她们。
于是沈遥华便向着深处快速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一条黑影。
看身形是个男鬼，飘飘荡荡的冲着她飘了过来，似乎想要戏弄她一番，只是还没近身，沈遥华便举起手中巴掌大的小铜镜照了过去。
她原以为会听到惨叫声或是将男鬼收到镜中什么的，没想到男鬼只是愣了愣，对她点了点头便隐去了身形。
沈遥华怔了怔，看了眼手中的铜镜，这才发现镜中有一道小小的墨影，不仔细看便像是污迹一般。
同屋的小姑娘们回来时，沈遥华已酣睡许久。
第二日巫女淡淡宣布结果时，沈遥华拔的头筹令所有人都无法置信，而且她出去的也太快了，片刻而已。
对所有弟子不假辞色的巫女将她叫到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后，冷着张脸问道：“你有天眼？”
沈遥华点头。
“你天生灵池？”
这些字眼以前听老神婆说过，具体什么意思她不太清楚，沈遥华只管点头。
巫女翻了翻她的眼皮，捏了捏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便让她回去了。
谁都以为沈遥华会就此咸鱼翻身得到巫女青睐了，没想到一切如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弟子们对她的态度更不好了，大体就是羡慕嫉妒恨外加冷嘲热讽。
“我得罪你们了？”
沈遥华有些气了，她有天眼有灵池是她的事，她招不招巫女待见也是她的事，她们又不是她亲戚，有什么权力比手划脚的？
她对东巫的感觉更不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一个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就给教导的如此凉薄，这种心性的孩子，长大了会去救灾解难？开玩笑吧！
她还是学不会最基本的巫术，其他弟子已渐渐可以凝聚灵气了。
巫以灵祈神求鬼，所以无灵不成巫，即便有天眼，天生灵池也不行。
灵池便是灵气凝聚之源，与修道中人的丹田相似，是用来储存灵气的地方。
巫可借天地灵气，但大多凶险之地没有灵气，那时想要对付邪物，就要用自身的灵气了。
聚灵容易，想打开灵池却难。
有些弟子可以用灵气让石子飞起，有些弟子可以令小草抽芽时，沈遥华空有灵池，还是没学会引灵。
‘砰~’
一颗石子打在沈遥华背上，哄笑声随即响起。
沈遥华霍然回头，盯着那个总是戏弄她的曲茵茵看了一阵，在曲茵茵挑衅的眼神中蹲下捡起刚刚打过自己的石子，甩手便丢了过去。
‘砰~’
小石子打在曲茵茵额上，这回的声音比先前的清脆许多。
曲茵茵尖叫一声，摸着瞬间便鼓起小包的额头大叫：“沈遥华你敢打人！”
“我不打人！”
我打的不是人！沈遥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觉得这帮孩子就是有病，能控制块小石头显摆什么啊，总用石头打她，力道又轻又不准，还不如她随手扔的呢！
沈遥华得意了没一会儿，巫辅便找了来，将她好一通训斥之后带到院外，指着一大堆石头道：“你不是喜欢拿石头打人吗，现在就让你可劲的打。”
她指着一棵数丈外的大树，冷着脸道：“这堆石头全给我丢到那棵树后去，否则别想吃饭！”
沈遥华看了看不知道多少人用多少时间捡出来的一大堆石头，看了看冷着脸到现在她都不知姓名的巫辅，看了看身后由朱茵茵带头一堆幸灾乐祸的孩子，看了看更远处冷眼旁边的柳鸳儿三人，她笑了笑，扭头就走。
为师者不教导于她，同门者只知欺辱于她，她又凭什么认打认罚。
“你给我站住！”
巫辅气的大叫。
沈遥华却是听而不闻，慢吞吞从孩子们中间穿了过去，像是穿过了一片草木。
“我要告诉巫女，逐你出山！”
巫辅尖叫一声，看着沈遥华回过头来，气极败坏的脸上染上一抹得意，一个小小弟子敢抹她面子，她就让这个小小弟子无法立足！
“你有那本事让我出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