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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水-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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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医生,戴着一个口罩,镇定地站在门口。一看到门外站立着的杨胤时。眼睛瞪得老大。

杨胤微微侧着身子,把身子右侧对着走廊里的特务。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之后,他朝着女医生递了个眼色,眼皮缓缓地合了一合。

对方的大眼睛里,也似乎迅速地闪过一丝会意。

这时,爷叔弓着背,喘着气。两手满满地提着几个热水瓶,也正从杨胤的身后经过,直奔那名特务而去。就在经过自己身边时,杨胤在余光里瞥见,爷叔的脖子微微地晃了一晃。这是一个拧脖子的动作。寓意着他随时会动手。

这种细微动作,也只有接受过战斗训练的人才能领会。爷叔对着自己这样一个热血青年做这种示意,估计他也是一种下意识。

“什么事?”门里面的医生开口问。戴着口罩,声音瓮里瓮气的。

“陈医生,你的夜宵做好了。要不要我给你端过来?”杨胤随口编了个理由后,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决不让对方一丝的暗示从眼皮底下漏过。

“哦,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不想吃东西。”女医生平静地回答道。身体僵立着,一动不动。

杨胤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异常。不舒服,应该就是有情况了。或者说,她现在的身体正被控制着,很不舒服。

而且,对于自己随口瞎编的话,她居然还会顺势接口。这,也已经很明确地在告诉自己,她现在身不由己。否则,对于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擅自闯入和胡说八道,正常情况下,她应该首先质问自己才对头。

“会不会是天气凉了,你的胃不好,还是吃点,暖暖胃吧。“杨胤继续说着,尽量保持语气的平缓。他很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再多一点的暗示。

“不是胃的问题,我感觉右腹部有点疼呢。”女医生轻轻说着,右胳膊动了一动,似乎是挤了一下自己的右腹。

右腹部。这会不会是在暗示,危险就在她的右面?

诊疗室的门,是往里开的。开门以后,右面的话……那就是门背后了!

门背后有人!杨胤迅速地判断着。

“你能撑得住吗?要不,我来替你吧,你去休息一会……”杨胤的眼睛迅速瞟了瞟右面的门缝。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杨胤和女医生说话的时候,爷叔也已经走近斜坐在走廊椅子里的特务。这一切,都被杨胤用余光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爷叔走到特务面前以后,并没有动手。而是缓慢地把手里的热水瓶,依次放置在走廊的每一个门口。脸色木讷,不紧不慢。

那个特务鄙夷地瞅了瞅爷叔。继续望着那边的杨胤。

几次转过特务的背后,而爷叔却没有动手。他放完手里的热水瓶,折了回来。走进杂物间里,又拎出了满满两手。

杨胤心里清楚。爷叔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看到自己这边还没有摸清底细。一旦他动开手,势必会惊扰到诊疗室里的这个特务。但如果此时自己还没有占据有利形势,那自己就很被动,很危险。爷叔明显是想让杨胤瞅准了先动手,增大杨胤的安全保险系数。

实际上,今天的战斗看上去敌人不多,但却异常的艰难。三个特务,分呈犄角之势。各守一方,又遥相呼应。而我们的动作又不能很大,否则一有响动,三人很快就会相互支持。如果枪声响起,马上就会暴露地下诊所的秘密。理想的状态,是三个地方同时下手,一举歼灭。但,这又谈何容易。

“不用,反正也快了吧。我能挺得住。“女医生平静地回答,身体依然僵立着。

杨胤听得出,那是女医生在催他,让他尽快动手。

余光中,爷叔已经再次走到了特务的身后……杨胤提了一口气,暗自动员着自己的身体。

“嗯,那好吧。陈医生,你自己当心点。我走了。“杨胤说了一句。右脚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往后一闪。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好的,谢谢你。”女医生也一闪身,向他挥了挥手。同时朝左边退了一步。

显然,她也听懂了让她当心点的含义。

杨胤的身体回收着,就如同一个回退的巨浪一般。他顿了一顿,忽然猛地向前一窜。同时胳膊盘曲在自己的胸前。整个人对着房门狠狠地撞了上去。

在这一霎那间,木门吃力,“砰”地一声巨响。狠狠地向后弹去。

门板轰然后旋。重重地撞向墙壁。杨胤的身子同时靠在门板上,顺着势头,一起顶了过去。

他能够感受到一股异常。那股异常表明,门板并没有直接撞在墙壁上,中间似乎还有东西。同时,从门板后面还传出了一声惨叫。

厚重的门板还是没有抵挡住强烈的冲击,瞬间铰链脱落。整个门板一下子飞了起来。杨胤拨开门板,欺身靠近。同时,他听见走廊里也传来一阵喧哗。

门板飞落,砰然落地。后面一个黑影显现,无力地贴在墙上,正在缓缓跌落。一下子摊在地上,一动不动。墙壁上,一道血迹从上而下,流淌开来。一支手枪,从里面弹了出来,滑得老远。

“他是特务!”女医生惊叫一声,迅速从地上捡起手枪,对准了地上的人。

“别开枪!”杨胤叫了一声。拉下口罩。仔细地端详起地上的人。

只见对方的脸上,鼻梁坍塌,血肉迷糊。翻转脑袋后,只看见后脑上也是流血不止。可以想象,这个可怜的家伙在被门板重重一击之后,撞烂脸面。后脑勺又顺势磕在墙壁上。估计已经去了大半条命。

“是你?”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杨胤回头一看,只见女医生提着手枪,呆望着自己。一伸手,也扯下了口罩。

一张温雅丰润的脸庞,写满了惊诧,就显现在杨胤的面前。

这下,该轮到杨胤惊呼了。

“师母!”

“胤儿!”陈雪琴更是喜极而泣。

(二十三)

这时候,外面的走廊里面,更是一片混乱。

刚才,爷叔拿着水瓶,越过特务已经有好几步时,杨胤那边就动了手。而因为那个特务始终面向杨胤。所以杨胤发力时,他比背对着杨胤的爷叔更加早地发现异常。

特务一个惊乍,身后的爷叔也早就动手。就在特务起身,准备帮助同伙时,他一甩手里的铁壳热水瓶,照着特务的后脑门就砸了过来。

就算是这样,却也已经失去了最佳的突袭时机。但爷叔必须这么做。他总不能让杨胤面对这样的被动局面。

特务毕竟受过系统训练。爷叔身影晃动,早就被他发觉。他一个缩头闪身,虽然狼狈,却已经避开了爷叔的一击。热水瓶轮空落地,砰然有声,粉碎一地。

爷叔一招失手,紧接着跨前一步,抬起膝盖,朝着特务的前胸强劲撞去。特务见状,双手抱胸,身子就地一旋。闪过爷叔以后,右手冲拳,朝着爷叔的门面就轮了过来。

两人一来二去,就在走廊里打了起来。

特务显然没有料到,刚才一副佝偻孱弱的糟老头,转眼就变成一个迅捷凌厉的对手。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出手之快,竟逼得他无暇掏枪。

爷叔当然不会轻易让对手掏枪。而偷袭未成,也让他有了一点急躁。再看这个特务,伸手敏捷,拳重力沉。爷叔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想空手生擒对方,实在不易。

诊疗室里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走廊里,两人鏖战正酣。谁也不知道里面的胜负如何。那个特务身处异地,不知这里的虚实,终究心虚。一连串猛攻之后,瞅了个空隙,转身就跑,同时伸手掏枪,转身对准了爷叔。

而爷叔一看,暗叫不好。伸手探入口袋,也掏出手枪。

一时间,两支手枪相向对峙。

爷叔见状,连忙举起左手,做了一个平静下来的手势。紧盯着对方,缓缓道“别冲动,别冲动。你我都不想死对吧。别开枪,有话好说……”

对方持枪,眼球在剧烈地转动。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后退着。他的身后,就是诊疗室的门口。

诊疗室里,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特务举枪,慢慢后退着。当他退到诊疗室门口时,扭头朝里面迅速瞟了一眼。

敞开的门口里,慢慢地伸出两支黑黝黝的驳壳枪。随后,是一双胳膊。最后,出来的是杨胤。

“三对一,随便你怎么玩。”杨胤冷冷地说道。

特务见状,知道同伙已经失手。脸上登时一片恐慌。他快退几步,躲过杨胤的围堵。手里的枪一会指向杨胤,一会又指向爷叔。

“别过来,过来我就开枪。枪声一响,我们的人马上就到……”特务见忽然杨胤冒出,心里登时冒起一股绝望。但他的口气依然强硬,并且四处张望着,伺机脱身。

“这么说,你是想练练,谁的手更快?。”杨胤轻蔑地望了他一眼。掂了掂手里的驳壳枪。爷叔举枪从后面赶上来,望着杨胤手里的家伙,一脸惊诧。

“放下枪!”爷叔盯着特务,点了点枪口,厉声喝道。

特务忽然狂笑:“哈哈,我不放下,你们敢怎么样?我现在就退出去,看你们敢不敢朝我开枪!”说罢,脚下继续缓慢地挪动着。

只要他拐过走廊尽头,后面就有一个楼梯可以下去。

爷叔一时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路后退。他不禁偷眼望了望杨胤,希望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一时之间,杨胤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举枪,紧紧逼视着对方。心里急速地转着念头。

特务见状,很是得意。他开始有恃无恐,嚣叫着,用枪直挺挺地指点着两人,让他们后退。

不管怎么说,这特务,他们是不会放跑的。只不过是个怎么死法的问题。

特务还在后退,脚步也正在加快。通红的眼睛里,无不得意。

不知不觉,特务已经退至杂物间门口。

一杆扁担,如一条出动的蟒蛇,忽然就从房门里凭空飞出,迅疾地向特务轮去。

特务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眼前的两个人身上。对于斜刺里的这个意外情况,根本就无从反应。他刚刚感觉到一侧似乎有什么动静,手腕上早就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哎呀”一声,手腕发麻,哪里还把持得住。一松手,登时手枪落地。

爷叔和杨胤站在对面,看得真切。两人一个激灵,欺身上前。向特务猛扑了过去。

特务吃痛,扭头观看。只见房门里紧跟着有一个身影扑出。他赶紧哈腰,想捡起手枪。但里面的身影忽地直撞过来。张开臂膀就和他扭在一起。并一起撞在了走廊对面的墙壁上。

这个时候,杨胤和爷叔也已经够着了特务的身体。登时,四个人扭在了一起。并各自发出一阵叫喊。

其中,一个稚嫩的声音,惨惨地大叫了一声。

杨胤和爷叔迅速制服特务。把他牢牢地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定睛一看,一边的小狗眼神呆滞,软软地倚靠在墙角。他的喉头不住地哽咽着,忽然口吐鲜血,凌厉地喷向雪白的墙壁上,触目惊心。

“小狗!”爷叔大惊。赶紧放下特务,一把扶起小狗,仔细检查。

小狗的腹部,有一把致命的匕首,深深地扎入,没入刀柄。

“小狗——”爷叔大声地喊着,伸出手,试图用手按住他的伤口。但是,血如泉涌。小狗耷拉着脑袋,眼珠上翻,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陈雪琴匆匆赶出,俯身查看伤情。

杨胤的大手,死命地压制着地上的特务。回过头,看了看小狗。小狗紧闭双眼,身体绵软,沉沉地倒在爷叔怀里。原本阳光的脸色,现在变得像纸一样惨白。红红的嘴唇,正在渐渐暗去。一个活生生的可爱少年,就这样匆匆逝去。

杨胤只感到自己的眼球在急速膨胀着。一股狂怒,瞬间肆意全身。他骑在特务身上,一手摁住脖子。另一手探到身后,撩开大褂,从右腋忽地抽出那把匕首。举起来,朝着特务的后颈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小狗,挺住!”爷叔哭喊着抱起小狗,飞快地跑进了诊疗室里。雪琴紧紧地跟在后面。

杨胤还在扎刀。手上,脸上,前襟,溅满了血迹。

“楼下还有一个!“临进诊疗室时,爷叔冲着杨胤喊了一声。

杨胤猛然惊醒。他拔出匕首,站起身,挥手用胳膊擦了擦下巴的血迹。飞奔着穿过走廊,向楼下奔去。

今天这一场战斗,其实是差不多同时开始的。

阿狗从后室下楼以后,绕了个圈子才来到诊所的底楼大门口的。当他拐过墙角时,看见那个特务正站在诊所门口的黑暗处,东张西望着,吞云吐雾。

阿狗挑着两只水桶。那根绑了刺刀的扁担,刀尖冲前,直直地指向特务。

那个特务警觉地朝阿狗望了望。阿狗沉默着走近门口。就在他的面前停下脚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假装在大串的钥匙里寻找着。暗地里,却不经意地,已经把缠着病号服的刀尖,对准了特务的喉咙。

由于阿狗穿着诊所里的短襟制服。而且水桶上面,还标有洪记诊所的字样。所以,一边的特务在一番打量后,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便放松了警惕,继续抽着他的香烟。

阿狗眼见刺刀已经对准特务的喉咙,暗地里屏住呼吸。侧着身体,一手拿着钥匙,另一手抬起,扶住了肩上的扁担。

只要他用足力气,把扁担狠狠推出。特务马上就会被扎中喉咙。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记沉闷的撞门声。特务和阿狗闻声,同时惊了一惊。两人一抬头,登时四目相向。

阿狗仓促出手。擎着扁担,顺着肩膀,直直地插向特务的咽喉。但是,刚才的一惊之下,眼神中已经显露出几分破绽。特务早有防备,一扭头一侧身,阿狗的扁担“咔”地一声,扎上了墙壁。薄薄的病号服下,钢刀和石砖剧烈地摩擦起来,有一股微弱的火苗,在黑夜里转瞬即逝。

阿狗见状,甩开水桶。扁担一折,轮圆了顺势一个横扫。刺刀的刀刃登时显露,在暗夜里闪着锐利的光,直直地向特务的脖子抹了过去。特务低头避开。一闪身,连跑几步,跳出圈外,伸手便去掏枪。

阿狗见状,挺着扁担,赶紧冲了过去。希望能制止住他的掏枪动作。但是特务手快,手一伸进怀里,早就把枪握在了手里。

他这里刚刚拔出手枪,阿狗的扁担嗖地一声就轮了过来。特务的手指还没有来得及抠进扳机的护圈里,肩头便重重地挨了一下。右胳膊登时疼痛不已,麻木难举。他见势不妙,拖着一条麻木的胳膊,转身拔腿就跑。阿狗挺着扁担,紧追不舍。

狭窄的街道,夜深人静。昏暗的路灯漫射着,把磨得圆滑的鹅卵石地面,照得微微泛光。

那个特务低头狂奔。但还没有跑出几步,只感到脚一软,扑通一声就瘫倒在地,他惊慌地在地上挣扎着,一时之间,竟然爬不起来。

后面的阿狗见状,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他紧跑几步,举起扁担,照着他的后心狠狠地刺了下去。特务惨叫一声,一下子没有了动静。

阿狗死死地握着扁担,抵住特务,一直保持着这个刺杀的姿势。半分钟以后,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他拔出刺刀,大大地喘了一口气。浑身冷汗。

这是他参加革命以来,第一次杀人。

阿狗深深地呼了口气,俯身把特务翻转过来。特务后心中刺,两眼紧闭,早就咽了气。

阿狗想了想,心中诧异。他搜走了特务的手枪。继续在他身上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发现特务的右大腿流血不止。一阵摸索,他摸到了一个短小的硬物,没入大腿。阿狗握住,一用力,便把它拔了出来。抬手仔细端详,原来是一柄窄窄的柳叶尖刀。沉甸甸的,短柄双刃,锋利无比。不禁惊异起来。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阿狗一阵紧张。忽地跳起,抬起手枪。

身后匆匆跑过来一个人,浑身是血。阿狗仔细一看,又是长吁了一口气。

“你没有事吧。”杨胤眼尖,早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他一把抓住阿狗的肩头,上下打量。

“我没有事。”阿狗说着,举起了那把柳叶尖刀给杨胤看。

“这家伙想溜,我一时追不上。有人放了把飞刀,就把他撂倒了……”

杨胤纳闷,皱着眉头接过飞刀,就着昏暗的灯光,翻来覆去看了看。忽然起身,四处张望。

就在他们的身后一个拐角处,果然静默着一个人影。

杨胤见状,面露恍然。他玩弄着手里的飞刀,在黑暗中,缓缓向着人影走了过去。身后的阿狗迟疑了一下,提着枪,也远远地跟了过去。

走近人影。杨胤看到,对方身材中等,一袭深色长衫,长发及肩。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

此时,对方正伫立在墙角的黑暗之处,背向着杨胤,一动不动。当杨胤继续向他走近时,他忽然一抬手,背着杨胤,重重地向他一推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杨胤止步。不解地望着对方。

夜幕之中,对方反剪双手,站得稳健。微微地侧过脸来,好像也在端详杨胤。但,一头长发,把对方的脸全部遮住。

“这位英雄,刚才承蒙出手相助。杨胤在此谢过!”杨胤高声叫着,拱手行礼。

对方朝着他动了动脑袋,算是还礼。一头长发,在黑夜里微微拂动着,依然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杨胤喊过一声以后,微笑着紧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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