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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胤喊过一声以后，微笑着紧盯着对方。他很希望至少能看清对方。
“既然阁下不肯赏脸，杨胤也不勉强。就请英雄收回飞刀。”杨胤又喊了一声。一伸手，摊开手心，反转了刀尖，把柳叶飞刀远远地呈上。悬空掂了几掂。
对方的脑袋再次转了一下。似乎也在盯着杨胤手里的飞刀。却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一阵秋风袭来。杨胤身上的血衣拂动，猎猎起舞。而对方的一头长发，也忽然迎风飘起！
杨胤定睛一看，浑身不禁震了一震。身后的阿狗，更是“呀”地一声，失声叫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之下，长发舞起之处，一张蓝蓝的猫脸，呲牙咧嘴，正夸张地朝他们狞笑着！
杨胤强自镇定了一下。呆呆地盯着对方，不觉也是一阵惊异。
而对方见面目已经泄露，便也不再隐藏。他索性抬起头，转过身，稳稳站定。让劲风更加彻底地把长发吹到脑后去。登时，长发飘散，迎空乱舞。他不说话，只是和杨胤面对面地伫立着。
杨胤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面具。但他心里，却想起了很多很多。
这是他第二次遇见这个人了。但关于这个人的传闻，之前却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江湖传闻，这几年在上海滩上，忽然出现一个神秘的怪人。他的脸上，戴着一只猫脸的面具。功夫怪异，行踪诡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很多人在各种危机时刻，都得到过他的救助。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救人。当然，他也杀过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他想杀的人，至今还没有成功逃脱过的。
还有一些传闻说得更玄，并一直信誓旦旦地被广为传扬。说这个蓝猫在杀人的一刹那，他的眼睛会释放蓝色光芒。所以，蓝猫之称，并非单单指他的蓝色猫脸面具。而仔细想想，这实在是一个笑话了。既然他杀人从未失手。那么又是什么人，把在被杀前一刹那看到的事情传出来呢？可见那些传闻，也并不能全信。而蓝猫救人，却是杨胤之前从一个队友那里亲耳听到的。他的那个队友，曾经就在一次危难时刻，被蓝猫轻松救起。
而这一次，蓝猫却已经接连拯救他两次了。
杨胤想到，自己这几天的行踪已经够飘忽的了。但这个蓝猫，看上去一直就跟在他的左右。而且，总会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
杨胤想来想去，一无所获。
正在杨胤冥想之时，对方忽然动了一下。并且迎着杨胤走了过来。一伸手，就从杨胤的手里接过柳叶飞刀。放在手里，手指转动，柳叶刀登时在他的手心上下翻腾起来，眼花缭乱。
蓝猫忽然收手，放好飞刀。向着杨胤微微颔首。而杨胤能够看到的，依然只是那张呲牙咧嘴的猫脸。
“蓝猫——”杨胤喊了一声，含笑望着他，友好地向他伸出手去。
蓝猫似乎一愣。低头望着杨胤伸出的手，微微有点意外。
杨胤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姿势，期待着，面带真诚。
片刻，蓝猫终于伸出手来，握住了杨胤的手掌，轻轻地掂了几掂。
杨胤只感到对方的手掌非常的匀称，非常的温软。他抬起头，努力辨认着他的脸孔。但是，蓝猫面具的眼眶被涂成黑色，加上黑夜和长发的袭扰，一时之间，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眼睛真容。
“谢谢你！”杨胤又喊了一句。那是真诚的感谢。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杨胤都感谢他。同时也充满了好奇。
蓝猫微微颔首。片刻，他松开手。一转身，抢步离开。
杨胤见他要走，忽然很有点舍不得了。他一阵冲动，“喂”了一声，迈开腿紧追了几步。
对方见他追赶，止步转身，直直地望着杨胤。抬起胳膊，竖起手掌，冲他又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杨胤见状，不觉停下脚步。
蓝猫看杨胤止步，一转身，风一样地，就在街道上奔跑起来。身影轻捷，长衫飘逸。一头长发，登时向后直直飘舞。转眼，便消失在黑夜里。
街道上恢复寂静。几片被蓝猫飞奔时惊起的落叶，在路面上舞蹈了几下，也终于止住了翻滚，重新静卧下来。
杨胤呆望着黑夜，一时无言。
“是蓝猫啊——”阿狗没有想到，自己会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神秘蓝猫。憋了半天，这才激动地惊叫了一声。
“是蓝猫！”杨胤感叹了一声。回头和阿狗一起，抬起特务的尸体，匆匆赶回诊所。
诊所里面，很多人忙作一团。杨胤看到走廊里的尸体和血迹早已经消失。他把带回来的尸体交给阿狗他们处理。自己飞步踏进诊疗室。
诊疗室内，只有陈雪琴一人守坐在床边，神情漠落。
小小的诊疗床上，一袭白布，掩盖着一个年轻的生命。
杨胤走近师母，无声地站在她的身边。回想着小狗的声音和笑貌，犹在眼前。心里一阵难过。
“师母，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杨胤忐忑着问。
陈雪琴起身回头，一眼就看到她的胤儿一身鲜血，神情憔悴。心里面不觉一阵的心疼，一阵的警觉。
“胤儿，先到那边去洗一洗。”她想了一想，朝着杨胤招招手。说罢，便带着杨胤来到里面的另一个房间。在一个水池边，伸手扒下他身上那件浸透了鲜血的白大褂，团了一团，用一件病号服包裹起来，放在桌子上。
杨胤迟疑，却也只好听她的话。他俯下身去，在水池里把自己的头发，面部，胳膊上的血迹，用肥皂擦了又擦，洗了个干干净净。雪琴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干毛巾。娟秀的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担忧。
杨胤洗完，一头的水迹，滴滴答答。雪琴上前，拿起干毛巾，默默地替他擦净水迹。之后，又在水池里放了点热水，搓了搓毛巾。挤干后递给杨胤，让他自己好好擦一擦脸。
杨胤一时也不敢抬头看师母的脸色。他伸手接过毛巾，惬意地洗了把脸。又用毛巾掸去衣服上的污渍。他的外套上有很多血迹，已经没有办法擦掉了。他擦着擦着，忽然看到了前襟上的一大滩污渍，猛然想到了什么。呼地转身，四处寻找。
“胤儿， 你在找什么？”雪琴见他这副探头探脑的模样，之前的那份警觉之色，再次浮了上来。
“师母，我带来的那个女子呢？”此时，杨胤已经急得四处乱转了。他想起，之前进来帮黄芩诊疗的的那个女医生，一定就是师母了。
“她是什么人？”雪琴正色，注视着杨胤，问。
“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晚上忽然发病，就让我送来急救了。”杨胤支吾着说。忽然之间，他想起来了。即便这个诊所还没有接到自己涉嫌“叛变”的通知。但师母一定知道啊！
难怪刚才自己进来时。依稀察觉到她眼神里有一股警觉之色。
想到这里，杨胤的神情一下子焉了许多。一回头，见师母一脸戒备。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支手枪。
“胤儿，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些什么！”陈雪琴厉声喝道，隐隐夹有一丝颤抖，“这几天，你都在什么地方？”
杨胤望了望师母的脸色。他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心疼他关怀他的师母，此时却朝着他一脸敌意。心中不觉黯然。
“师母，我真的没有叛变啊。我是被冤枉的！”杨胤感到一阵无力，他蹲在地上，狠抓着自己的头皮。一阵悲情涌起，眼眶湿润。片刻，泪流满面。
在师母面前，他忽然感到自己一阵软弱。并且，也肆意地让这种软弱在心里毫无掩饰地流淌开来。这一刻，他仿佛成了一个真真的孩子。这一顿眼泪，实在是憋得久了。这下子，倒也是流得酣畅淋漓。
陈雪琴见状，眼眶也不觉湿润起来。但，她手里的枪却没有放下。只是软软地坐了下来。
“那，你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恨恨地望了望杨胤，“听你师傅说，你是在他眼皮底下逃跑的。你说你有点什么事，还不能跟你师傅说吗？你这一跑，就说明你心中有鬼么……”
“师母，这次的事情，非常奇怪。我一时之间，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杨胤抬起头，一脸泪水。
看到这个情景，雪琴捏着手枪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她起身，拉起杨胤，拿了条毛巾给他擦眼泪。
“能有什么说不清的事啊，一定是你又使犟了。你有时候，就是什么事都不肯低一下头。这个德行，和你师傅一个样。怪不得你们两个这么合得来，都是一路货。”雪琴埋怨着杨胤，捏着毛巾，一脸的无奈和忧虑。
“师母，你也相信我会叛变吗？”
“我不想这事是真的。我的胤儿不是那种人。但，你总要给我说点什么，好让我相信你呀。”雪琴心里着急。紧皱眉头，拿起毛巾，狠狠地抽了杨胤一下。
“师母，我现在真的说不上什么。不过我正在查。刚才那个女子很关键。她身上很可能就有我要寻找的秘密。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呆在她身边……师母，你放心，用不了几天，我一定能查清真相！”杨胤说到这里，心里着急。又开始在房间里左冲右突起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这么多人都在找她？”雪琴站在杨胤身后，冷冷地问。
杨胤转身，一脸狐疑，“师母，你在说什么？”
雪琴打量着杨胤的神色，道：“刚才装病的那个特务，我一进来就把我绑了起来，逼问刚才是不是有一个女子送进来看病。我当时就猜到他是特务，当然也就不会对他说任何事……”
“那，这个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杨胤插嘴。
“你别急，她很好。”雪琴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说实话，之前你一进来我就认出了你。我以为你是来破坏诊所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个女子真的病得很重。所以我也就决定先抢救她。那时，我甚至还怀疑过，这些特务就是你带来的呢。之后你敲门，特务给我送了绑。自己躲在门背后，用手枪逼迫着我，让我支开你。你那时戴着口罩，但我却知道是你。当你对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时，我很快就明白，你是来救我的。于是便和你搭上了话……”陈雪琴侃侃而谈，似乎是在总结。
“嗯……杨胤也想起了，她和师母一问一答的那几句话，真可算是心有灵犀了。
“那个女子，你把她藏起来了？“杨胤终究还是放不下黄芩。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吃不准你深更半夜到诊所来的目的。我在想，假设你是来破坏的，但这个女子却真的是有病啊。我想了想，那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是你挟持了一个病人，目的是借机敲开诊所，迷惑我们，你好趁机作乱。这样的话，我就要把这个女子和你隔离开来。这样我好专心对付你。同时保护好无辜。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女子本来就和你是一伙的。尽管她的病情也是真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更要把她隔离看押起来了！”雪琴说着，转身，一脸严峻。
杨胤听罢，大吃一惊。在他的眼里，师母只是一个贤惠善良的家庭女子。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难道说，师傅这些年，每天都在给她灌输特工知识？
“那。师母现在还认为我是来作乱的吗？”杨胤望着雪琴严峻的脸色，小心地试探。
雪琴没有马上回答。她正视着杨胤，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
“呵呵……”杨胤听罢，心里好受了很多。一抬头，却见师母秀眉紧皱。不觉收起了笑声。这才感觉到，师母的这一摇头，到底是在说她不相信自己会作乱呢，还是在说她很不确定？
“那些特务怎么会也在找她？”雪琴紧接着问。
“这个……我也纳闷啊。”杨胤不禁回忆起，这一路上那些特务穷追猛赶的情景来。
“那个女子的病情怎么样？他真的是我朋友的姐姐。”杨胤此时，恨不得马上见到黄芩。
雪琴望了望杨胤，想了一想，叹了一口气。她刚想说什么，猛然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并夹杂有一阵嘤嘤的痛哭声。陈雪琴快步走了出去。杨胤紧跟在后，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爷叔和阿狗等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满脸泪水，正准备把小狗的尸体抬出去。
杨胤见状，心里再次一阵难受。赶紧上前，帮忙着搭把手。
就在把小狗的尸体台下诊疗床时，杨胤撩开被单，望了望小狗。小狗脸色惨白，仿佛睡着了一般。一边的雪琴，更是掩面而泣。
担架出门以后，爷叔站在房间里，老泪纵横。望了望杨胤，伸手和他握了握手。
“谢谢你，年轻人。今天多亏了你。“
杨胤微微摇头，“小狗死了……”
“唉，他才十六啊……小狗这么一出事，叫我以后怎么见大哥啊。”爷叔擦干眼泪，一阵黯然。之后，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紧跟着问杨胤道：“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身手不错啊。而且……下手，也实在是狠呢！”说着，爷叔的眼光又递向了雪琴。看得出爷叔非常怀疑杨胤。而且，他眼下，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一边的雪琴。
雪琴擦了擦眼角，装作没有觉察到他的提醒。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爷叔介绍杨胤。想来想去，她决定索性不说。于是选择了沉默。
其实，她现在最大的烦恼和犹豫，便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杨胤。一时之间，她心烦意乱。
杨胤明白，爷叔说的下手狠，指的是自己用匕首一下一下扎特务脖子的举动。当时他是看到小狗受创，激愤之极才由此一举的。但现在想想，这样的场面，也实在是有点血腥恐怖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凶残暴虐的？
而且，爷叔还见过自己亮出过驳壳枪呢……他不怀疑自己，那才叫奇怪。
杨胤听罢爷叔的提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表情莫衷一是。
“爷叔，我们都是中国人。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杨胤见爷叔依然一脸狐疑。便又说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搪塞。
爷叔一愣，但因急着要出去处理很多重要善后。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杨胤说了声后会有期之后，便匆匆离去。
“这阿狗和小狗是兄弟两个。父母都已经去世。是爷叔从小一直带着他们。”雪琴喃喃自语。
“爷叔是诊所的警卫吧。”杨胤猜测道。
“嗯，阿狗也是。小狗年纪小，还没有正式参加革命工作。但他为人乖巧、勤快，也很有正义感。平时就在诊所里，帮着做些杂事。耳闻目睹的，也多少懂得一些革命道理了。”
杨胤听罢，感觉内心堵得慌。不禁挺了挺胸，长吁了几口气。
“胤儿，你也知道这里是我们的秘密诊所？”雪琴好奇地问。
“我没有来过，但我知道。就是没有料到师母你也在这里。“杨胤叹了一声，冲着雪琴笑了一笑，“师母，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其实，师母是这个地下诊所的负责人，兼医生。今天晚上正好轮到我值班。这个诊所，可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呢。”雪琴笑笑说。
杨胤惊讶。他记得以前听师母说起，她只是在为组织做一些后勤工作。想必，是出于保密纪律的原因了。同时，他也听师傅说起过，师母曾经留洋英国一所百年名校。是个地道的医学博士。
“原来如此啊！”杨胤恍然。
陈雪琴说到这里，猛然醒悟。刚才她一个疏忽，竟然对杨胤说了不少组织秘密。冷静下来，她暗叹了一声。今天的事，从开始到现在，自己原来压根就没有把杨胤当成过一个叛变者。
“来吧，我带你去见那个女子。”雪琴再次暗叹着，拉着杨胤进了里间。
进去之后，雪琴顺势关上了房门。随后走近房间的一个壁橱，伸手在壁橱的内壁上按了几下。片刻，壁橱下面的地板忽然活动起来。片刻之间，一个暗道显现。
暗道的进口很大，里面是一个很缓的斜坡。杨胤打量了一下，他估计这个暗道，甚至可以推进去一张移动病床。
“这个密道，是在遇到紧急情况时，用来转移诊疗室里的伤员的。从这里下去，有很多隐蔽的藏身地方。也可以直通外面。但至今还没有使用过。因为这里还没有暴露过。”雪琴说着，紧紧地盯着杨胤。
“黄芩……哦，就是那个女子，就是从这里被转移走的？”杨胤望了望黑乎乎的洞口，有点担心。
“下去看看吧。”雪琴不再说什么，拉着他慢慢走了下去。
一番曲折以后，两人来到了一个昏暗的走道。两边有不少的房门。杨胤抬头看了看，他估计黄芩就被藏在这里的某一扇门后。
雪琴带着他，一一走过几扇房门，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推门进入。
里面亮着一盏同样昏暗的灯泡。就在这股灯光之下，杨胤看到，在房间里的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果然就是沉睡中的黄芩。而在黄芩的身边，还陪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子。她见雪琴进来，赶紧站了起来。
“陈医生……”
“她怎么样？”雪琴问了一句，上前观看。
“还不错。输液结束了，症状已经基本稳定下来。”
“嗯，没有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雪琴吩咐着，轻轻拍了拍那个女子。
“好那我走了。”女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