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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水-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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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听筒,杨胤一阵愤慨,一阵憋屈。他狠狠地咒骂自己嘴笨。愤怒地冲出拳头,重重地扎向电话亭。木头电话亭一声巨响,登时裂开了一大块。路人侧目,紧张地注视着他,纷纷疾步躲避。

杨胤回到医院时,折到医院门口的一个小卖部里,要了两包烟。出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马路上有几辆遮蓬大车驶过,扬起漫天的灰尘。并且,就在离大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杨胤停驻脚步,拆开烟封,抽出一支,点燃了,深吸一口。忽然想起医院里面不能抽烟,于是就在门口站了下来,慢慢地抽着,东张西望。

那几辆车已经停妥,正在缓慢地倒车。片刻就靠近了医院门口。杨胤站在角落,抽着烟,不经意抬头观望。

垂落着的遮蓬帘子,忽然一掀,随即便有大批便装跳下车厢。聚集起来,足足有一二十人。杨胤一阵警觉,闪过一根柱子后面,仔细观察。

这时,从大门里面,跑出一人,迎着人群走了上去。

“人都在里面吗?”人群中一人问他。正是原来林立的得力手下阿根。

“杨胤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另外两个正在观察室里……”

阿根想了想,一挥手道:“先进去,隐蔽起来。等杨胤一回来,一起抓捕!”

他们的话,杨胤全都听到了。他心中暗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特务,而且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这家医院里,早就有了特务的耳目了。

眼见特务们鱼贯而入,进来医院。杨胤赶紧扔下烟头,一闪身从柱子后面现身。拉低了帽檐,快步踏进医院住院大楼。

就在他穿过大大厅,走进走廊时,一个躲在角落里的特务马上那个就注意上了他。

这个时候,杨胤侧着脑袋,拉低了帽檐,因此特务并不能马上确认。但他也同时站起身,死死地跟上了杨胤。

杨胤看得真切,心中焦急。他现在要赶在特务之前到达观察室,马上把颜良转移走,否则这么多人一下子涌上来,再想脱身,那就麻烦了。

杨胤一路疾步,特务紧紧跟随。而且一路之上,特务又叫上了好几个人,合力追赶着。杨胤一个奋力,拔腿跑了起来。特务惊叫一声,随后紧追。走廊上面登时一阵哗然。人群相互冲撞挤踏,乱作一团。

观察室在大楼的二楼。需要从走廊中间的楼梯。杨胤拐进楼梯口以后,忽然一个侧身,紧贴着墙壁,同时忽地拔出手枪,顶上火,回头观望。

身后的几个特务,也早已经持枪在手。一路上人群见状,更是纷纷避让。杨胤看得真切,抬起手,冲着最前面的两个特务一扣扳机,通通通几声枪声,那两个特务瞬间尸体滚落。其余特务赶紧隐蔽,杨胤乘机飞身上楼。

枪声一响,整个楼面都开始骚乱起来。杨胤拨开慌乱的人群,疾步冲进观察室。却见张小兵已经拉着颜良,一脸警觉。

“杨胤,外面怎么回事?”杨胤一进房间,张小兵上前询问。他们身后的颜良,也早已经穿起外套,系好鞋带。动作有点缓慢,但已经很进步了。

杨胤没有马上回答。他扣上驳壳枪的机头,翻转枪口,一挥手,飞给了张小兵。又从腰带里面掏出两个弹夹,一并给他。随即断喝一声,“有特务,我们要突围。”

那边张小兵接过手枪,欣喜地惊叫一声。早就熟练地扳开机头,收起弹夹。他掂量着手里的驳壳枪,连喝几声,“哈哈,好久没有摸枪啦——有特务,那就让他过来,这几年也真的憋着了……”说完,拉起颜良的手,举起家伙,对着门口,严阵以待。

杨胤注视着张小兵,微微一笑。老英雄就是老英雄,举手投足,就是透着那么一股老道。

“小兵叔,他们有一二十人,已经全部在医院里了。我们不能硬拼,也不能把医院当战场。这样,你带着颜伯父先藏起来。我来把他们引开。你自己看情况,凑个空就离开……”杨胤一闪身躲进门后,从门玻璃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时,房门忽然大开,李娜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见了杨胤,一把拉住了他,“杨先生,外面有好多拿枪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说罢,一脸紧张。

杨胤拉了拉她的胳膊,道:“是一些来抓我们的人。李娜小姐,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可能会有枪战。”

“枪战……上帝!这里是医院啊!”李娜蹬着眼睛,拉扯着杨胤,大声地喊了起来。

杨胤无暇跟她解释,他转过身去,拉开房门,让张小兵带着颜良先走。但就在张小兵探出房门的一刹那,枪声大作,一排子弹呼啸着倾泻过来。特务们正匍匐在楼梯口,一见观察室门影晃动,立马一阵乱枪扫来。

子弹密集,一下子就把木门上的玻璃和门板打得粉碎。张小兵飞步跃进,头顶上面,满是飞溅过来的碎玻璃和碎木屑。他大声地谩骂着,挺起驳壳枪,抬手冲着楼梯口就是一通搂火,暂时把他们的火力给压了下去。

杨胤乘着这个功夫,走到观察室的南窗口,探出脑袋准备查看一下地形。却不了刚刚一探脑袋,马上就招来了一阵枪弹。木窗在枪弹的冲击下,瞬间散开,飞弹到室内半空,又重重地砸落在病床上。李娜惊叫一声,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望着杨胤。

杨胤在探头的一刹那,已经看见有几个特务正架着木扶梯,准备从地面爬进观察室的窗户偷袭。他猫腰绕过被打烂的窗户,移动到另一扇窗户后面,伸出手,冲着扶梯上的两个特务咚咚咚一阵乱枪。那两个特务刚刚爬到一半,瞬间中弹。他们的身上,红光迸现,犹如一朵朵凌空绽放的红血花。当即惨叫几声,撒手跌落。而那把竹制扶梯在一阵枪弹的倾泻中,竹屑飞舞,喀拉几声,登时崩裂,断成两截后翻落地面。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远处的特务,也开枪冲杨胤激射过来。枪弹从窗户射进,打在病房的墙壁天花板上面,石灰飞溅,砖末漫散。整个房间登时被打得弹痕累累,尘雾四起,一片凌乱。杨胤根本无法探头,更不用说举枪还击了。他只得再次猫下腰,挪到李娜的身边。现在看来,他们已经腹背受敌,被突兀团团包围在了这里。而且今天特务们出手凶狠,一副格杀勿论、势在必得的架势。

“杨先生,怎么办啊……”李娜抱着脑袋,紧张地问。

杨胤抖了抖脑门上的灰尘,想了一想,问李娜,“李娜小姐,从这里到外面,除了楼梯,还有其他出口吗?”

李娜抱着脑袋,点点头,“有的,只是需要先上三楼。然后从三楼,可以顺着一条空中过道到达另一幢大楼里。”

杨胤听罢,暗下决心。他招呼张小兵掩护。张小兵抬起手,冲着楼梯又是一阵点射,弹着点准确无误地散落在特务的隐身之处,一下子就把特务的火力给压了下去。杨胤见状,乘势冲出门口,就地一个前滚翻,纵出去好远。止住身体之后,单膝跪地,抬手又是一轮射击,继续压制特务抬头。而张小兵乘着这个间隙,拉着颜良也跑出观察室。两人同时射击,又让李娜逃出房间。

四人紧贴着墙壁,在张小兵和杨胤的枪弹掩护下,迅速冲进楼梯口。李娜和颜良相互拉扯着跑上了三楼。杨胤和张小兵交替掩护,且战且退。渐渐地脱离交火的二楼楼梯口。

特务人多,但却挤在狭窄的楼梯口,无法施展开来。加上杨胤二人火力凶猛,竟然就让他们窜进三楼。而另外一路试图从观察室窗户突破的人马,也暂时还没有得手。

杨胤在前,张小兵断后,四人紧贴着墙壁,迅速上了三楼走廊。就在走廊的最东边,有一个空中过道。这个过道把两幢大楼在空中连接了起来,方便了彼此之间的通行。

杨胤警惕地望着过道。缓步前行。李娜紧随其后,紧紧地拉着杨胤的后襟。张小兵拎着家伙,捋高了袖口,一身威武地走在最后。

“砰砰砰砰砰——”忽然从前方也传来了一阵枪声。杨胤一扯李娜,紧贴着墙壁蹲下身子。同时抬手还击,打出了一排子弹。

就在过道尽头的另一幢大楼内,有几个房间已经被特务占领。他们蜷缩在房门窗户口,交叉着火力,封锁了整个过道。

“杨胤,楼梯口的特务也上来啦——”张小兵在身后高喊。杨胤登时焦急,在这个无遮无拦的走廊上面前后受敌,非常危险。

他一阵猛射之后,暂时压制了敌人。同时飞快地换了一个弹夹,顶上火,冲着房门口探出来的脑门,一枪一个。逼得特务被迫缩进脑袋,不敢露头。

“杨先生,我们到这个大厅里去躲一躲。”李娜忽然推了推杨胤,高声喊道。

杨胤抬头一看,就在他们的前面,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

“那好,我们进去避一避。”杨胤喊了一声,抬手一个连射。同时拉着李娜,起身跑到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大伙鱼贯而入。张小兵走在最后,刚刚踏进房门,楼梯口的特务就窜了上来,立即就有一排子弹冰雹一样地从他的后背掠过。

“李娜小姐,这里通往哪里啊?”杨胤和张小兵一左一右,侧立在房门旁边,顺着门缝,前后射击,震慑着特务,让他们不敢大举冲来。

“这里哪儿也不通,就是一个房间啊?”李娜喊道。

杨胤一愣,抬头望了望这个房间。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黑啊?”杨胤喊了一句,抬手又是砰砰两枪。同时渐渐地感到,这房间里有股味道,很是刺鼻。

“杨先生,你真健忘。你几天前还在这里历险过呢……”外面特务的枪声忽然剧烈地响起。李娜的话,几乎要被淹没。

特务们眼见一帮人退进这个没有后门的房间,不禁得意。他们集中火力,一阵射击之后,便开始交替掩护着,往这里推进。

杨胤一听,登时记起来了。这里不就是李娜让自己感受巴贝尔作品的那个大厅吗?那些作品,已经被自己踢翻。现在整个大厅里面,一片空荡。黑压压的,看不真切。

“杨先生,那边有堆放着一些桌椅板材,你带着你的朋友过去躲一躲。记住,从现在开始,记得一定要眯着眼睛。待会开灯的时候,都把眼睛比起来,千万不要睁眼!”

杨胤登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一阵纳闷,一阵惊喜。他无暇细究,赶紧拉着颜良和张小兵,躲进了角落里的桌椅板材后面。同时告诫两人,开灯以后,千万不要睁开眼睛。

颜良和张小兵一阵狐疑。但见杨胤语气严厉,便也不敢轻视,连声道是。

这边李娜站在电源开关前面,望着杨胤他们隐身完毕。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定了定心神。

而门外的特务,眼见猎物已经走进绝境。便也不再着急。他们聚齐人马,两面夹击,慢慢地靠近房门。

忽然见房门开启,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要开枪——”

阿根一愣,这个女人,并不是他们要抓的对象。

“你是谁啊,给老子滚出来。”阿根狠狠地喊了一声。

“我是这里的医生,是被你们的子弹赶到这里来的。别开枪,我出来了……”李娜说着,大着胆子,慢慢地拉开房门,高举着手,踏出房门。

特务们一见是个外国女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靠边站。

“她真是这里的医生,可能是包饺子包进去的。”有个特务喊了一声。

“还有人呢?在不在里面?”阿根走上一步,望着黑乎乎的房间问她。

“在吧,我也吓昏了,不知道他们躲哪里去了,反正就在这个房间里。他们好像没有子弹了……”

阿根扫视着他的手下,朝着里面一努嘴,示意冲进去抓人。他的那些手下面面相觑,望着黑洞洞的房间,有些畏惧。

阿根见状,骂了几声。抽出手枪,换了一个新弹夹,瞪着手下,大声说道,“都放机灵一点,怕什么啊,走,跟着我进去抓人!”说罢,率先冲了进去。

那些手下,见阿根带头,再也不好意思拖在最后,一窝蜂全都涌到了门口。

一伙人猫着腰,双手持枪,相继冲进大厅。但里面黑糊糊的,他们走进几步,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是在里面瞎撞乱窜着。

“这地方怎么这么黑呀,窗户都给封上了……”

“找着看,电灯开关在什么地方……”

特务们在里面一阵喧哗。李娜站在门外,静静地期待着。

终于,有个特务摁亮了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终于找到了电源开关。他跑过去,握住把手,向上一推。登时,大厅里面雪亮通明。

李娜在外面走廊里,伸手捂住了嘴巴——

一阵凄惨的叫声,随即响起!十来个人窝在大厅里面,噼噼啪啪地四处乱撞起来。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李娜赶紧上前,伸手就把房门关了起来。又随手捡起一根拖把,插进把手孔中,固定房门。然后跑出几步,远远地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面的动静一下子剧烈起来。所有特务在里面乱作一团。有大声呼救的,有恐惧惊叫的,还有几个无力地哀号着的……一时间,痛哭声,扭打声,撞墙声,衣服的撕裂声,响成一片。三楼的楼板在十来个人的蹬踏中,咚咚震颤着,天塌地陷一般。片刻,忽然又响起了一长串密集的枪声。随着枪声的响起,惊叫声渐渐平息下来。最后,枪声和呼救声同时平息下来。里面刹那间寂静无声。

李娜紧张地站在远处。听到枪声消失以后,她又等了一会。刚想进去看看情况,忽见房门再次剧烈地颤动起来。她一阵惊疑,随即又听门背后传来杨胤的叫喊,这才连忙走上前,拔出拖把,打开房门。

刚刚拉开房门,从里面一下子滚出三个人来。李娜定睛细看,正是杨胤他们三人。

“杨胤,那些人怎么样了?”李娜说着,走近门口。眯起眼睛,低头朝大厅地上瞅去。

大厅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一大摊人。他们的身下,鲜血流淌一地,血红一片,触目惊心。每个人的脸上,全都保持着一副无比惊恐的表情。他们的五官变形,嘴巴张成0形,眼珠子血红瞪出。有好几个人在迷乱中,甚至扯开自己的衣服,用手把自己的脖子前胸抓得稀烂……

李娜赶紧退出,不忍细看。

“李娜小姐,没有想到在我捣毁你的巴贝尔实验品之后,你又在整个大厅里重新创作了一幅。而且,你现在的画技是越来越厉害了。你知道吗,那些特务在灯亮之后,马上就癫狂不已。最后,他们竟然是在迷乱中相互对射而死的!”杨胤说到这里,连连摇头,神情无限感慨,“我眯着眼睛看完了整个过程,这个惨烈的场面,估计这辈子是无法忘记了……”

李娜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连画了几遍大小十字。

张小兵和颜良刚才牢记杨胤的叮嘱,始终不敢睁开眼睛。后来枪声过后,他们闭着眼睛,被杨胤拉出房间。就在跨过尸体的时候,杨胤捡了好几支枪塞给他们两个。又搜光了特务身上所有的弹夹,这才带着两人敲门跑了出来。

而现在他们听杨胤说,这些特务竟然是发疯以后相互对射而死的,万分震惊。他们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这样的威力。

“我们快走吧。说不定外面还有特务呢。”杨胤喊了一声,带头冲进了空中过道。

下到底楼以后,杨胤告别李娜,带着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大门口停着的几辆大车上,还各自坐着一个特务。当看到杨胤带着两人急匆匆跑出大门时,他们操起家伙,钻出车窗就要动手。杨胤和张小兵看得真切,一抬手,砰砰几枪,特务应声跌落。

杨胤跳上其中一辆车子,张小兵拉着颜良随后紧跟,坐进了驾驶室。杨胤发动车子,一个急拐,车轮在地面上尖利地摩擦着,扬起一阵橡胶烟雾,片刻就飞驰起来,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杨胤带着两人,一路疾驶。开到外滩码头以后,租了一条小船,乘着潮水,一口气把他们两人送上了长兴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租船驶离码头的时候,又被一个特务的眼线死死盯住了。



(五十九)

长兴小岛,宁静如画。

杨胤骑着大黑,独自信步走在辽阔的草场上。抬眼远望,眼前黄绿色的背景下面,马群点点,或站或卧,安逸平静。犹如画布上的信手涂抹。

不知不觉,杨胤再次面对着那道高高的栅栏,不禁驻马,黯然伤感,默默凭吊。他的眼前,反复显现着白龙的那一次高高跃起。

站了一会,杨胤催马慢行。阿芳夫妇的坟茔,就在江边的一颗大树下面。

他跳下大黑,一甩缰绳,任它低头衔草漫步。拿出一些纸钱,就在阿芳阿林的合葬墓前,默默焚烧。全部点燃之后,杨胤倚着墓碑,团坐在地。点了支烟,无语静坐,看火焰慢慢闪烁。

一阵轻微的旋风忽然生起。挟带着地上的灰烬和树叶,飞旋而起,舞到半空,久久不散。之后,才又纷纷坠落。

杨胤一愣,登时思绪万千。

回去的路上,杨胤又想起了师母。想起了几年来她对自己的疼惜,想起了她的蹊跷自尽。一股悲愤,油然而生。

现在看来,送中医悔过书的那次见面,竟然就是和她的最后一面。

杨胤仔细回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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