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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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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交织在一起,既有“浩荡离愁”,又有“吟鞭东指”;既有白日西斜,又有广阔天涯。这两个画面相反相成,互为映衬。

    无论是格调和意境,都比侯方域刚才那首七夕中偷情男女依依不舍要高上许多。

    孙元也是心中一振,定睛看去,就看到杨一鹏的脸色变了,而那侯朝宗竟坐直了身子,一副激动神色。

    至于杨泽,先前还绷紧的脸也舒展开了。

    “更精彩的在后面两句。”孙元心中得意:“那才是画龙点睛的千古佳句啊,这一场,韶虞人赢定了。而做为原作者,我孙元也必将名满天下。哎,我以后是去做一个大将军呢,还是做一个大名士,这真是美好的烦恼啊!”

    正当韶虞人要接着唱后两句诗的时候,突然间,“蓬”一声,一阵巨响从凤阳城那边传来。

    这声音是如此之响,就仿佛有一颗航空炸弹落到身边。

    整个画楼都都在这一声巨响中颤了颤。

    即便孙元胆大,也惊得差一点跳起来。

    “啊呀!”至于在座的其他书生,手中的筷子和杯子都几乎同时掉在地上,一个个惊得面如土色。

    古琴声停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才大年十四,怎么就有人放炮仗,不知道这里在举行宴会吗?”被人搅了局,不能看到自己打杨一鹏脸时的情形,杨择愤怒地站起来,狠狠地盯着杨巡抚。

    杨巡抚也是一呆:“不是我别院里放的炮啊!”

    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书生跳起来,指着楼外,大叫:“凤阳,凤阳!”

    孙元和众人同时转头看去,然后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却见,远方的凤阳城中,又一团如同蘑菇一样的火云正腾腾升上夜空。

    随着火云的升旗,慢慢地,就有一片火光弥漫开了。

    又有一个军官大叫:“糟糕,是军杖局的军械库炸了,那里放了好多火药和鸟铳!”

    “走水了,凤阳走水了!”所有人都乱糟糟地叫着。

    外面的雪花还在落着,却不是先前那样轻轻扬扬,风也大起来,呼啸声中,雪花在天上横飞。

    远处的火光又大了些,凤阳城中开始明亮起来,目力好的人,已经能看到城中那些如同火柴盒子一样的房屋一栋接一栋燃烧起来。

    “糟糕,难道是贼军进城了?”突然间,杨泽大叫一声。

    杨一鹏颤抖着嘴唇,一张脸在火光中白得怕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贼军不是在四百里之外吗?”

    “对啊,对啊,贼军不可能也没有胆量来攻打凤阳的!”其他官员也同时跳起来,朝栏杆处跑去,欲一看远处的究竟。其他士子都是凤阳人中有头有面的人物,家业都在城中,关心则乱,也顾不了那许多,同时跟随着涌出去。

    杨巡抚和杨泽二人年纪大,竟被众人挤得东到西歪。杨巡抚身边的从人,侍侯杨泽的小太监惊声大叫。

    一时间,满厅堂都是碗盏落地的碎响,情形乱得不能再乱。

    就连孙元,因为动作慢了些,也被挤到一旁。

    再看那韶虞人,古琴也摔了,人也“哎哟!”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73。第73章 乱

    同为清馆人,顾横波号称南曲第一,石榴裙下不乏有众多追求着。厅堂中情势刚一乱,冒朝宗就站起来将她护在身后,又有其他几个凤阳城的风流士子团团围来,细声抚慰,此时正是获取美人芳心的绝好良机,自然不肯放过。

    韶虞人虽然是凤阳花魁,可她已经是杨太监的禁脔,过得几日就要嫁做他人妇。女儿是谁,男人是泥,有个女孩子若是嫁了人,那就是水中和了泥,也没有任何价值了。别人又畏惧杨太监的权势,自然没人过去护卫。

    也见着韶虞人如此狼狈,孙元心中叹息一声,一提气,奋力朝前拱去。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孙元身子虽然还显得很瘦,可身上却全是结实的肌肉。书生们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何顶得住他一撞。眼前顿时一空,孙元走上前去,一把将韶虞人从地上扶起来。

    手中感觉一阵温润,又看到手中如同葱管一样的柔夷,目光落到她脖子下那一抹白皙,心中禁不住一动:这女子真是漂亮啊!

    一时间竟忘记了松手。

    韶虞人先前还头发散乱,一脸惊慌,被孙元从地上拉起来之后,道了一声:“多谢孙公子。”

    然后,看了看顾横波那边,似笑非笑道:“公子那日送新诗与奴家,不就是想一战而名动天下,获得美人芳心吗?你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奴家带你参加这才宴会,好一亲芳泽,一个大好机会,孙公子你怎么错过了?”

    “芳心……”孙元一愣,又看了那边的顾横波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小脚上,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厌恶,心道:我若是能够一亲这个臭脚的芳泽,一定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韶小姐,有一句话说得好,相见争如不见,今日孙元却有些失望了。”

    听到孙元这句话,韶虞人面上的笑容展开了,然后又叹息一声:“可惜了公子那首好诗,眼见这如此杰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变给毁了,就算奴家再唱,只怕也没人有心思再听。真是抱歉!”

    这话说得一脸的惋惜,孙元却不以为然:“这个到是没有关系。”

    韶虞人:“公子到现在还不肯放在奴家的手吗?”这话的声音说得很低,说着话,她的俏脸微微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孙元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拉着她的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大步走到栏杆前,使劲朝里面一拱,硬生生在里面挤出了一条缝隙,钻了进去,靠在栏杆前朝远方凤阳方向看去。

    旁边被挤的几个士子都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孙元,韶虞人也被孙元突然来的这一手惊了一下,然后以手掩嘴偷偷地笑起来。

    这个孙太初,写的诗词气势宏大,已是一代宗匠的气度。说起话来,也是文质彬彬,一派儒雅风范。可做起事来,却不拘小节,有的时候甚至还显得粗鲁,真是一个有趣之人!

    孙元趴在栏杆上往前看去,这一看,立即被远方的情形震撼了。

    只见,先前那个军官所说的军械库的方向已经烧成了一片。凤阳城中多是木制建筑,今夜风又大,风助火势,烈火顿时朝四周曼延开去。

    火光冲天,整座城市都被彻底照亮。即便隔得远,依旧能够看到那些房屋都在灼热的空气中微微扭曲、颤抖。

    与此同时,有潮水一样的呐喊声、叫嚷声、呼救声顺风传来。

    “肯定不是贼军进城了。”几个官员在激烈的辩论着:“巡抚大人已经说得清楚,贼人尚在四百里之外,难不成他们还插了翅膀飞过来?”

    “对对对,而且,贼军忽叛忽降。如今朝廷大军以东西北三个方向扑来,已经形成了一个绵延四省的大包围。可谓是八面张网,十面埋伏,眼见着贼军覆灭在即。他们如果来攻我中都凤阳,不是绝了招安的后路吗?”

    “说得好。”知府颜容大声道:“定然是军械库看守兵卒疏于职守,不小心走了水,这才点燃了库房中的火药,如今正值春初,天干物燥,这才酿成大祸。”

    “就是,就是,颜知府说得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附和,也许他们更愿意将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

    看着城中的大火,孙元心急如焚,心中只有一句话在反反复复地叫着:“贼军,贼军来了。不对,按照真实历史记载,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明天晚上才会进凤阳的。可是,真实历史上并没有说,正月十四这天晚上凤阳城受了火灾啊!难道,历史改变了?”

    “改变了,为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粮长,历史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对目前的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我明天才能拿到户部的堪合回家啊。如今农民军今夜进城,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回如皋就是一个死字。难不成,过了今夜,我孙元要浪迹天涯……母亲怎么办,离开了我,她有该怎么活下去。不不不!”

    孙元不敢想,也不愿意想。这个时候,他更愿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真的是军械库着了火。

    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让他和其他都如同堕入了冰窖。

    凤阳军械库位于城东水边,可絮语,城北、城西、城南三个地方同时出现了十几个火点。

    刚开始的时候,还小,渐渐地越烧越大,可以说,整个中都都笼罩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

    “啊,其他地方也着火了,贼军……贼军进城了……”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叫。

    孙元扶在栏杆上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事情已经完全清楚了,此刻,他才是真真的心丧若死。

    几个月的筹划,步步惊心的旅程、为了保守秘密甚至不惜斩杀了冒成等三个小人,眼见着就差临门一脚时,农民军却进了城。

    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孙元吗?

    ……

    “呜,呜!”突然间,颜知府放声大哭起来:“凤阳城丢了,颜某愧对皇恩,愧对朝廷的信任啊!”

    又有几个胆小的士人也跟着号哭起来,杨泽和杨一鹏紧紧地闭着嘴,身子颤个不停。面孔在火光中一明一灭,竟是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事情不到最后,绝不能轻言放弃。一定会有办法,一定会!”孙元狠狠地抓着栏杆,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逃啊,再迟,贼军就要杀过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整个大厅堂的官、士都如梦方醒,朝楼梯口冲去。

74。第74章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站住!”突然间,孙元猛地冲到楼梯口处,张开双臂拦住众人,大声叫道:“各位大人,诸君,如果小生没猜错的话,城中的贼军定然不多,也就三两百人而已。与其手足无措只顾逃命,还不如立即调动军队,镇压贼人。如此,事或有可为。”

    刚才看带众人纷纷逃跑的情形,孙元脑子里突然一动,突然想起真实史料上的记录。崇祯八年正月十五这天,农民军得到城中不满官府的极端的百姓接应,先头部队约三百人,化装成商贾、车夫,悄悄潜入凤阳城中,四下放火。城中百姓狂奔,一片混乱。第二日,农民军大军随后而至。凤阳城本无城墙,无险可守,城中经过一夜的混乱,已是没有任何秩序可言,自然被农民军轻易拿下。

    其实,凤阳城中尚有两个兵营,有数千军队。如果不乱,并被人组织起来,于正月十五那夜奋起抵抗,要想驱除农民军那三百人马不在话下。

    在恢复了城中秩序之后,明军自可从容调动军队在凤阳布防。凤阳毕竟是皇家祖陵所在,周围有十多个军镇,好几万人马,且装备人员齐整,战斗力在明军中还不算太烂。

    这一时间的农民军其实实行的还是典型的流寇主意,加上又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派属,打起战来,有便宜的时候,各家反王个个奋勇争先。可一遇到硬仗、血战,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时候,又都畏惧不前,生怕自己势力受损。十三家,三十六路反王,如张、高,有众万人,但其中势力弱小的却只有几千人马,这几千人中还包括老人、妇女和孩子。

    如果他们看到凤阳这边已经严阵以待,而后面又有洪承畴等人的剿贼大军的高压,第一时间想的是尽快向南转移到庐州、六安、霍山一带游击。再在中都耽搁,那不是等着被人装进口袋中吗?

    这或许是孙元唯一的机会,只要能够说服众人立即各归本位,带领军队剿灭先期入城的三百农民军,这凤阳就算保住了。凤阳得保,自己也就有时间去户部拿堪合。否则,天一亮,农民军主力进城,一切都完了!

    孙元本就力打,将手一张,顿时将众人拦住。

    冲在前面一个书生大骂:“混帐东西,快让开,快让开!”

    又有一个官员喝骂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城中只有三两百贼人?”

    孙元死死地拦住众人,叫道:“各位大人,诸君,现在可是半夜,目不视物,贼人若派大军攻进城了,岂不是乱成一团,这不符合兵法。况且,如果真的是大军进城,凤阳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城中的房屋、财物、女子都会尽数落到他们手里,怎么肯放上一把火,付之一炬。可现在城中却四下都是火点,因此……”

    他猛一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吼道:“因此,小生断定,贼人定然不多,之所以满城放火,那是想在城中引起骚乱,不战而屈人之兵。现在,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立即带领军队进城平定骚乱。只要斩杀了那三两百跳梁小丑,贼军必然大恐,再不敢攻我凤阳。”

    孙元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声音极响,竟盖过了满楼的喧哗。

    众人为他气势所摄,顿时安静下来。

    那边,韶虞人见孙元立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从容镇定,同慌成一团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眼神又是一亮。

    心中突然叹息一声,孙公子惊才艳绝,不但诗词做得极好,这身上的气概却比这满座的缨冠不知道要强上多少,这大概就是书上所写的士吧!相比起孙公子这个布衣,楼中各人不是有官职在身,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可大事临头,却只顾着抱头逃命!

    巡抚杨一鹏排开众人,走上前去,喝道:“你让本抚带兵进剿,可如果城中真是贼人大军呢?如此,不但救不了满城百姓,反到将凤阳的军队葬送在战火之中。你所说的贼人只有三两百人,不过是猜测,又有何证据?”

    “是啊,是啊,现在进城,如果遇到贼人大军,咱们不是都要死在城中吗?你这厮是不是想害我等?”身上穿着官服的官员们如何肯带兵进城同人厮杀,战场之上刀箭无眼,死了也是死了。此刻,只想着尽快逃下楼去,走得远远的。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举人模样的乡绅大叫一声,指着孙元:“我认出这人了,这人是得了杨公公请柬进楼来的,想必是杨守备的人。连个功名也没有,也敢冒充我名教子弟。这人说的话,却是不能相信的。杨守备,你在哪里,你来说说,这人是不是你请来的?”

    杨泽心中已是乱成一片,听到众人问,就点了点头:“是,这位孙公子是咱家请……”

    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义愤的书生大叫一声:“阉贼门人,不能相信,各位,贼人也许下一刻就会杀过来,快逃吧!”

    “逃命要紧啊!”呼啸一声,满楼之人同时朝孙元涌去。

    孙元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又如何拦得住众人,一个趔趄,就被撞到一边。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唱苦情计了!

    孙元瞬间酝酿好情绪,突然大声号哭:“我朝养士两百余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朝。孙某虽然是一芥寒生,却也愿上沙场为国捐躯。尔等若是还有一丝血性,就同我一道带人杀进城去!”

    这一喊,动了感情,热泪扑簌而下。

    可惜,众人早就被城中的冲天大火吓破了胆子,一个个跌跌撞撞从他身边跑下楼去,却没有一个人稍做停留。

    孙元这一番声请并茂的表演,算是做给瞎子看了。

    不过,他的号哭还是感动了一人。

    一双温暖的小手伸过来,摸到他手上:“孙公子,事已不可为。奴家也知道你是忠贞之士,但还请快走,珍惜有用之躯,日后也好为国家效力。”

    回头一看,正是韶虞人,她已经哭得满面泪水,声带哽咽了。

    孙元心中气闷:我刚才超水准的表演,怎么就没能感动杨巡抚、颜知府他们。倒是你这个小姑娘被我给感动了,可是,这又关得了什么用,你又不能给我开堪合!

    “娘子,走吧!”杨泽已经吓得有些站不直身体,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走过来,看到韶虞人和孙元的手握在一起,想发怒,可又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强自忍了:“贼人大军已经进城,事已经不可为,咱们还是顺淮河而下,去淮安暂避几日。”

    看到杨泽,孙元仿佛看到了希望,放开韶虞人的手,急道:“杨公公若是担心城中是贼人大军,可尽快调集中都附近驻军进城平乱。”

    说起来,杨泽才是凤阳实际的当家人,也只有他才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只要说服他,一切尚有可为。

    话刚说完,杨泽突然咯咯地尖笑起来:“孙元,你一个小小的粮长,连个功名都没有,懂得什么军国大事。调不调动军队,轮得到你来做主吗?咯咯,我说咱家娘子怎么对你的事情那么上心,原来你就是她以前的知己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韶虞人一呆:“公公,太初他……”

    孙元也呆住了。

    “太初,喊得好生亲热,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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