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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第4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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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南应该下雨了,不像这里,除了雪还是雪。

    “有妻如此,老天爷待我老木头还是不薄的。”

    老木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

    高杰泪流满面,心中一阵接一阵伤感,这对他这个杀人魔王来说还是第一次。

    是的,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敢直接叫老子“高杰”,过了今日,只怕再不会有了。

    “总兵官,有情况!”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家丁突然指着前方惊奇地大叫。

    听到这一声喊,高杰昂起了脑袋,却见西北方的天际有一片土黄色的云彩腾空而起来,开速地朝地面移动。

    风大起来,将片片雪花吹到人的脸上,打得隐隐发疼。

    定睛看去,那雪花也变成土黄色。

    还没有等高杰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轰隆的脚步声、成千上人的叫声顺着那一条逐渐加粗的地平线袭来。

    原来远方的那一大片土黄色并不是云彩,而是人马腾起的灰尘。

    到处都是人,沸反盈天,一眼也看不到边。

    家丁同时大叫:“总兵官,情况不明,对面那支部队是敌是友也分不清楚,你还是开些上马,走吧!”远方来的人实在太多,而自己这边人实在太少,又厮杀了一整夜,都没有了力气。

    所有人都被着轰隆的脚步声震得一阵胆寒,竟是怯了。

    高杰跳上战马,大声冷笑:“怕什么,昨夜何等凶险,咱们区区二十来也不也将整个睢州城打了个透心凉,大摇大摆地穿城而过。前面不过是人多些,就将你们吓成这样。呸,也配做我高杰的勇士。”

    昨夜虽然折损了三十来个家丁,就连老木头也没在乱军之中。可活下来的这十来人却是杀出血性,杀出胆气来了,就如同一把在磨石上开锋的宝刀。

    听到高杰的唾骂,众人都是一阵羞愧,继而大叫:“总兵官休要小瞧人,我等这就去取几枚敌人的头颅。”

    高杰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才是我赳赳老秦,咱们三秦子弟就没有瓜怂。不对……他娘的,对面那支部队是老子的兵……”

    说着话,他一张脸变得铁青。

927。第927章 杞县道

    夜,杞县官道。

    秦军管队黄信看了一眼连天大雪,看了看依旧白亮的天空,心中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河南一地的气候和陕西老家没什么区别,即便是落雪天,周遭的光线还是明亮,不像江淮一地。一到冬季,要么是连天大雾,要么是冷雨霏霏,永远都是那么混沌。

    老实说,这次秦军北出河南,他还是有些高兴的,这里的气候叫他这个老秦人感觉非常舒适。

    车队拖出四里多地,到处都是相互扶持的伤兵。昨天建奴的突袭让已经抵达开封的秦军主力大溃。一队接一队秦军从西北那边退下来,简直就是决堤的黄河水。

    黄信本是秦军的辎重官,正要押送一队军械去开封,可还没有等开到地头就听到这个噩耗。这个时候再去开封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队伍已经彻底乱了,也得不到上司的任何命令。于是,他就自作主张命令辎重车前队改后队,后队改前队,朝睢州撤退。

    开封乃是中原核心,军事要冲。除了有黄河水道之外,还有四条官道。一条是郑州至开封的郑…开线;一条是许昌至开封的许—开线;一条是从睢州到开封的睢—开线;另外一条就是从陈州到开封的陈—开线。

    按说,要撤回睢州走睢—开线才对。可黄信却留了一个心眼,既然开封被建奴袭击,而之前建奴豪格部为了监视河南各方势力和镇压山东曹县的抗清义军,驻扎在黄河以北的小宋集一带。

    豪格出开封,为了追击秦军和消灭睢州的许定国部,必然走开睢线,自己带了这么多辎重车和这么多溃兵必然走不快。说不定半路就被敌人给追上了。所以,他决定不走寻常路,且由陈…开线南下,先到杞县,然后兜一个圈子回睢州。

    这个时候的黄信还不知道睢州的许定国已经投降了建奴,做了可耻的汉奸。、

    从昨天上午撤退以来,黄信一边走,一边收集溃军,到现在,队伍已经膨胀到了一千之巨。人多未必就是好事,人多目标大,很容易就被建奴给发现了。

    实际上,整整一天,他至少看到过两波建奴的斥候在队伍后面盯梢。估计建奴也在评估这支辎重队的价值,看是否值得让他们动手吧?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屁股后面跟了一条尾巴的感觉非常不好。而且,说句实在话,黄信这支辎重队还真有些值钱。其中就押有一百具上好的铁甲,和两百把秦军自制的步兵硬弓。

    如果让建奴知道,以东北野人的贪婪,会放过这一口肥肉吗?

    想那么多也没有任何用处,为今之计只能让队伍快些走,距离开封远一分,部队就安全一分。

    好在队伍走了一整天,终于开到距离杞县二十里地的这一片开阔的原野上。据说杞县那边的城墙基本完整,又不是怎么战略要地。只要队伍赶进城去,这一千多弟兄有了城墙的依托,就安全了。

    好在今夜天老爷帮忙,大半夜的,天空还亮得诡异,而且这里的地又开阔,正适合车队行进。看情形,再过两个时辰就能进杞县了。

    不过,这样的开阔地也方便建奴的突袭。

    一种没由来的担忧从心底升旗,黄信摇了摇头,竭力将这份不安隐藏镇定的表情后面。作为这支队伍的头儿,若自己先乱了,还如何让士兵们保持镇定。

    “或许,这不过是我杞人忧天吧……嘿嘿,这里就是杞县,也是古时候的杞人忧天的典故所在地杞国,道也应景。”黄信忍不住苦笑一声。

    定睛看过去,一千多士兵都麻木地随着车马行进。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走得一瘸一拐,有的人因为实在太疲倦,径直躺在辎重车上呼呼大睡,引来骡子不满的响鼻声。

    笑毕,黄信感觉自己一身都酸软得厉害,只恨不得找个地方躺下去再不起来了。

    可现在却不是休息的时候,听败兵说,开封那边被建奴突袭时,标阁大厅胡将军的队伍首先遭遇到豪格的主力,被打了个冷不防,一下子就退了下来,不要命地朝睢州方面逃跑,将各军丢在后面。

    胡茂祯一撤,提督李本深也顶不住退了下来。

    于是,整支秦军都放了鸭子,两万大军如同雪崩,散得整个开封府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集起来。

    大军崩溃的结果不但是军心士气丧尽,就连这次北伐所准备的粮草器械也都丢给了建州人。

    黄信车上的这一百具铁甲和两百把硬弓在平日里也不算什么,可在非常之时也应该能够给兴平伯和秦军一点帮助,必须完整地带回去。

    听人说建奴乃是同宁乡军一般,是这世界上最剽悍的军队,其凶残之处比起扬州镇尤有过之。今次,我秦军算是遇到一个可怕的对手了。

    上一次秦军输在宁乡军手头,败得极惨,可那不过是咱们汉人的兄弟之争。实际上,战后兴平伯和颖川侯达成和解之后,孙侯爷也是大方,将花马刘的余部都补充进了秦军。如此一来,秦军的实力不减反增。

    其实,孙侯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考虑到大明朝马上就要面对建州军这个可怕的对手。所以,只要是我大明朝的军队,不管以前究竟有何仇怨,此刻都应该携起手来,共赴国难。

    如今,秦军莫名其妙地就溃下来,也不知道元气已经伤成什么样子。

    但无论如何,秦军不能就这么完了,从军这么多年,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

    捏了捏酸软的腰,黄信又想起十多年前,当闯军起事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棒小伙子,扶风的驿站当差,那个时候的自己走起路来蹬蹬蹬就好象是一阵风似的。那一年,城中王婆子给我说了个媳妇,本打算过了年就成亲的。可惜,朝廷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将所有的驿卒都给裁了。没有了生计,我那门婚事自然也就黄了。

    再下来,就是连连大旱,然后各地都乱了,我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裹进了贼军……

    十多年前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黄信忍不住摸了摸哑巴的脑袋。

    哑巴是自己所养的那条狗的名字,也不是不得了的品种,就是一条普通的黄狗。因为养了五年,倒是养出感情来了,平日都当着伙伴带在身边,无论是办差还是打仗,须臾都不愿分开。

    这条狗却怪,不太爱叫,整日都耷拉着脑袋看着地面,眼睛上那两点白斑皱在一起,好象正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问题。或许,它正在格物吧,鬼知道。

    哑巴吃得不错,生得油光水滑,用手摸它的脑袋很是舒服,也能舒缓黄信焦躁的情绪。

    面前仿佛有出现那一片红色的血海,当初同自己一道被裹进贼军的驿卒至少有两百。大家因为都是陕西驿卒平日里也都认识,还都在一起吃过酒,关系不错。

    可战乱一起,这两百多兄弟分属于官军和贼军,相互厮杀。有的人杀着杀着,就杀成了一方之雄,比如李自成。有的人才第一次上阵,就成了路边的尸骨。

    到如今,十年过去了,这两百多人当中,大概也只有我和李自成还活着吧?

    有军中的弟兄曾经笑着调侃他道:老黄,如果当初你胆子大些,也独自拉杆子,说不定大顺朝廷的皇帝就是你了。

    对于李自成的成就,黄信并不羡慕,所谓高处不胜寒。如今的他正被建奴撵得像只兔子一样,说不定就逃不掉了。

    黄信只是庆幸自己还活着,在这个乱世里能够在战场上平安地活上十多年,就是老天的垂怜,就是最大的福气啊!

    记得上一次随兴平伯的部队回关中于孙传庭孙总督汇合的时候,黄信还特意回了一趟扶风老家。

    那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整个扶风老城已经变成一堆废墟,鸟毛也找不到一根。

    城里城外都是坟茔,到处都长着荒草。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

    给自己提亲的王婆子寻不着了,那个差一点嫁给自己的姑娘也寻不着了。

    或许,她们都死了吧?

    在这样的万姓以死亡的乱世,普通人要想苟全性命是如此的艰难。

    ……

    黄信一想起这些,心就纠紧了,心中一阵接一阵的伤感。

    正在这个时候,哑巴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怪声。

    黄信一笑,骂道:“你这小畜生倒是通灵,知道老子心情不好,要安慰我吗?”

    又摸了一下它的头,却发现哑巴脖子后面的毛已根根竖起,目光绿油油地看着北方,喉咙里的声音开始响亮起来,这是在咆哮。

    黄信感觉不对,就顺着哑巴的目光朝远方看去。

    依旧是雪花飞舞,冷风呼啸,在白亮的天空下,略微弯曲的地平线上好象有黑点在飞快移动。

    “建奴斥候又跟上来了,这该死的尾巴还不肯死心,呸!”黄信吐了一口唾沫,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正要催促车队快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实在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却见那些黑点在不住地增加,一百、两百,须臾,满世界都是那不断高速移动的黑点。这情形就如同江淮地区秧田里密密麻麻的小蝌蚪,那胖乎乎的黑点看得久了,叫人一阵恶心。

    “建奴主力,建奴主力!”黄信的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警戒,警戒!”

928。第928章 融合

    刚来得及喊上一声,他的声音就被轰隆的马蹄声掩盖。

    在明亮的夜色中,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无数的黑点从远方腾空而起,划出优美的曲线射来,在飞行到辎重队头顶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如同暴雨般落下来。

    “啊!”

    咻咻的锐响中,密集的辎重队人潮里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支支火把落地,然后被纷乱的脚步踩熄。眼前顿时一黑,竟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黄信打了十多年仗,从流民变成闯贼,然后又成为秦军士兵,作战经验何等的丰富,待到敌人箭雨尚未落地的一瞬间就一个纵身扑到一辆大车边上,贴坐在车轱辘边上。

    耳朵边尽是劲矢穿进人体,射中车辕、扎进战马身上的古怪声响,人血和骡马的血在夜风中弥漫开来,中人欲呕。

    在这片人马的惨叫声中还穿来一声哑巴的痛苦的尖吠,这一声异常短促,旋即便被沸反盈天的骚动掩盖。

    黄信心中一痛,想来哑巴已经死在乱箭之中。谁说离乱人不如狗,在这种末世里,就连狗也不免死于战场。

    根本来不及悲痛,作为这支部队的将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下,将脑袋从车轱辘后探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不要乱,不要跑,这地地势宽阔,建奴都是骑兵,若是分散了,一个也跑不掉。”

    这还是秦军第一次同建奴交手,在今夜以前,建奴究竟长的是****卵子样黄信一无所知。如今,见敌人能够在飞奔的战马上开弓吊射,瞬间就将这支辎重队覆盖在箭雨之中时所表现出来的高超的骑射技巧,让黄信大吃一惊:好厉害的敌人,看来今夜这关我是过不了啦!

    “所有车辆,向我靠拢,围成一圈。”

    喊完这一句之后,黄信这才想起刚才火把都已经熄灭。这深更半夜的,后面的士卒就算听到自己的命令,也不知道该向什么地方靠拢。

    刚要起身点火把,“咻”一声,一支冷箭从头顶落下来。这一箭而已是刁钻,直接把他的左大腿射了个对穿,直接将他钉在车轱辘上。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眼前猛地一亮。定睛看去,原来却是自己的副手齐魔王点燃了两根火把。

    火光中,满地都是红亮的热腾腾的血,以及横七竖八的尸体。活着的人在血泊中乱叫乱跑,伤兵倒在地上大声哀号“救命,救命”“娘,娘!”

    ……

    齐魔王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本是一个农家子弟,应该身材雄壮,人也黑,所以被军队里的弟兄开玩笑地称之为大力牛魔王。这个外号叫的时间长了,于是,大家都喊他为齐魔王。

    齐魔王跃上一辆大车,将两支火把高举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所有人听着,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魔王,小心!”黄信大叫。齐魔王块头实在太大,又高举着火把,在这样的黑夜里实在太醒目,会成为建奴活靶子的。

    话音还没有落完,两根长箭就射过来,一支射中齐魔王的小腹,一支射中了他的右胸。

    齐魔王身子颤了颤,低头呵呵一笑:“****的建奴,老子皮粗肉厚,可不是那么容易射穿的。”

    胸口那一箭大约是射伤了肺叶,说话中,就将一口血沫子喷到黄信的脸上,那么的滚烫。

    “秦军士兵,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黄信眼睛都热了,大叫:“魔王,快下来,快下来!将大车点燃就可以了,不用……”

    听到他的叫喊,齐魔王又回了一下头。可就在这个时间,一支羽箭落下,直接将他的脖子射穿。也不知道建奴使的是什么歹毒的箭头,如肉的一瞬间黄信听到齐魔王颈骨断裂的声音。

    然后,那具高大的身影就如同米口袋一样从车上溜下来,再也没有了声音。

    “建奴,我****先人!”黄信惊天动地地大叫一声,猛地跃起,硬生生将左大腿从箭中扯了出来,接过火把,跳上大车,不住挥舞,高声大叫:“我是黄信,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叫到后面,竟如巫猿悲鸣。

    声音虽大,可辎重队拖出去这么长,队伍中又有一千多人,且大多是昨日从开封溃败下来的,已经彻底被建奴打破了胆的败兵,他们会听指挥吗?

    不能,不能,若能够在这种黑夜里做到保持严整队型,令行禁止,秦军当初还会被李自成打得逃到江淮吗?

    这个时候,战友们怕是恨不得脚下插了翅膀好早一些逃走吧!

    然后,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大屠杀。

    黄信看着毫无起色的混乱的部队,痛苦得想闭上眼睛。/

    可是,此刻的他还不想放弃,依旧在不住地挥舞中手中的火把,声嘶力竭地大叫:“我是黄信,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火把上的油脂噼啪跳动,不住落下,落到他的头脸上,嗅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轰隆的马蹄声更响,近了,近了,借着火把和夜光,黄信瞪大着眼睛,想把建奴的模样看清楚。

    却见,敌人大约有一千出头,身上都穿着蓝汪汪的铠甲,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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