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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杨全集-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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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通中国……」
   
     保安员忍不住发出大笑,「你瞎了眼,怎么私通中国?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马上就要摧毁他们了。也好,你怎么私通法?」
   
     「老爷,我怎么说呀!」
   
     「你又在向人民推托,同志们──」
   
     「天啊,老爷,不要,我会说的……」马多可夫在脑子里搜索一些他所知道的叛国案件中犯人们招供时用的辞句,那都是在报上和广播上传播出来,而由政治委员上大课时引用证明不是凭空捏造的。上帝保佑他,他终于幸运的搜索出一点了,他忍住痛,制止住抽搐的颊上的肌肉,呜咽道──「老爷,我把红军的文件,文件,偷送给一个外国……一个中国军官……」
   
     「还有别的什么?」
   
     「还偷送给他们密电码。」
   
     「还有?」
   
     「我们的进军计画。」
   
     「还有?」
   
     「我们的戒严令,老爷。」
   
     「你想避重就轻吗?」
   
     「老爷?」
   
     「少废话,你要坦白,诚实。」
   
     「我,我,」马多可夫颤抖得几乎跪不住了,「我坦白,老爷,我打算率领军队叛变。」
   
     「你率领?你配率领伟大的人民队伍红军吗?恬不知耻的东西,同志们,打他的嘴。」
   
     马多可夫急忙一闪,但右颊上已被皮鞭猛的抽一下,一颗牙齿随着大口鲜血吐出来,他哀号道:
   
     「我煽动,我煽动呀,老爷……」
   
     「你的狂妄阴谋到底是什么?」保安员咆哮道,「不要等我一句一句的问,我的事情多得很,一个案子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而你已经占四十分钟了,你难道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真是蠢猪,现在再给你五分钟,你如果再不觉悟的话,人民就要再度用皮鞭帮助你觉悟了。」
   
     「老爷,」马多可夫喷出血沫,「我打算,打算谋杀马林诺夫斯基元帅,打算谋杀史大林同──元帅,假如他来抚顺视察,或是我回国后他检阅军队的话,我还要煽动……煽动……」
   
     「供出你的同党!」
   
     「老爷……实在没有,老爷。」
   
     「同志们──」
   
     「不!不!」马多可夫谄媚的露出顺服的嘴脸,「我讲,我讲!我的同党是──脱可列夫,脱可列夫……」
   
     「代理政治指导员吗?」
   
     「是的,那个恶毒的叛徒。」
   
     「妙呀!你倒第一个就攀上保安同志了,同志们──」
   
     「不,不!」马多可夫哀号道──
   
     「同党是──诺汉夫……」
   
     「说呀!」
   
     「还有托洛诺夫,可是他已经死了。」
   
     「还有?」
   
     「莫洛曹夫,老爷。」
   
     「那个中国军官叫什么名字?」
   
     「叫,叫,王达声。」
   
     「什么部队?」
   
     「民主联军……老爷。」
   
     「到现在为止,你的招供还算诚实,」保安员端详一下纪录簿,「对于你的叛国行为,人民已得到了一个轮廓,等人民再进一步的传讯你的同党,就可以确定你的处刑了,军法官遵照人民的意思,会很公平判决你的,现在,在口供上签字吧。」
   
     「老爷,」马多可夫乞怜的说,「我不识字。」
   
     「那么,按上手印。」
   
     马多可夫在按了手印之后,已完成了公平无私的无产阶级法律手续,就被架了起来,走过三百公尺的走廊,转过四、五个墙角,一道大门打开了,接触到眼睛里的是几排粗木做的栏杆,里面早挤满了人,一盏电灯发着几乎马上就要熄灭了似的微弱的光,看不见人的面孔,甚至辨不出人的形象,彷佛一群迷糊的魅影,幢幢的蠕动着,发出使人毛骨悚然的不断哭泣声,和一种奄奄一息的呻吟声。
   
     「撒马尔罕……撒马尔罕……」马多可夫惊慌地叫。
   
     人民囚犯们一个挨一个的挤在笼里,有的蹲着,有的站着,那种阴森和那种虽然九月天气,却发着汗腥尿臭的气味,简直跟撒马尔罕劳动改造营没有两样,马多可夫实在挤不进去;然而他的脊背在一阵皮鞭凶猛的乱抽下,终于挤进去了,手指仍像火烧一样的痛,使他忍不住呻吟出声音。
   
     「你这个新来的反党份子,」于是,看守员掏出手铐,喝道,「你哼些什么,难道连一滴礼貌主义都不剩了吗?快把两只手伸出来,人民要给你戴上一点东西,你别看它是专给儿童用的,有点嫌小,但戴到你手上准比模子里浇出来的还适合呢。」
   
     喀──的一声,马多可夫手腕上肉皮锁到那个小号的手铐里。马多可夫咬着牙,抖着,汗水再度像瀑布般流下,浑身像受到凌迟一样,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七
   
     第二天早上,狱门打开了,看守员提着一个大型的军用帆布口袋走进来,喷着唾沫叫道──「注意,你们的大餐来了,我真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每天都得伺候你们这些反动份子,修正主义份子,教条主义份子,以及什么份子!现在,把手伸出来,一个份子一块,谁要领两块,我指着人民面包起誓,他至少挨一百人民皮鞭。」
   
     囚犯每天有两次大餐,每次大餐是一块黑面包,面包有拳头那么大──有时候甚至比拳头还要大,黑得像一块刚出矿坑的煤炭,并且非常坚硬,有时候用它来当斧锤,会很容易的把钉子敲到水门汀地里,保安委员处所以用它作为囚粮,为的是帮助他们思想改造。
   
     枯干而带着斑斑血迹的手,应声伸出来,颤颤抖抖握着那食物,立刻就听到有人在食物上呼气的声音,不一会,就又听到有人啃噬的声音了。
   
     马多可夫的手铐已被取下,他没有倒下去,因为人和人是紧紧的挤着,所以他只能把上半截身子靠到木栅上,除了那双下陷而无光的眼睛,他全身已变成一块木头,没有知觉,没有思想,不论多么高贵的细胞,都陷入僵死状态,那块黑面包从他那生硬的手掌中滑掉了,七八只手迅速伸过来,一阵低声而凶恶的抢夺,又一阵低声而凶恶的咒骂,面包终于塞到胜利者──一个红军中尉口里。不过,还没有等他磨动牙齿,看守员已怒容满面的站在栏杆外。
   
     「吐出来,」他大吼道,「贼痞。」
   
     看守员从那红军中尉张大的口腔中把黑面包挖出来,用力向墙角掷去,扑通一声,掉到污水池里,他得意的笑了笑。
   
     「马多可夫!」他接着叫。
   
     大家停住呼吸,大概看守员发现那块面包是属于谁的了,马多可夫打算分辩,但他再也张不开嘴,而只能呻吟出一个字──「老爷……老爷……」
   
     「滚出来,」看守员同志说,「怎么,你和人民作对到底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如果不快滚出来,人民只好用铁棍帮助你滚出来了。」
   
     马多可夫狼狈的挤出栏杆,挤出栏杆后,就靠在那里喘气。看守员同志一把就把他拖走,所有的人民囚犯都吃了一惊,无数只眼睛从栏杆空隙里向外呆望着,直望到马多可夫的影子在铁门后消失。这显然的不像是为了那块面包,而像是为了更严重的过错,不过,无论是提出去讯问或是提出去枪决,都够得上奇蹟,就连那看守员同志也都认为这是一个奇蹟,根据国内的经验,任何一个人民囚犯,总是在扣押了至少几个月之后,才会被忽然记起来的,有的讯问过一次就定了罪,有的直到判决书发下时,还没有被讯问过呢。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有最危险的反动份子卖国贼,才会这样被重视。所以,在出了第二道铁门时,看守员同志就给马多可夫另外加了一副脚镣。
   
     马多可夫创造的奇蹟还不止这些,当他被拖进保安同志办公室后,接着他就创造了另一个更大的奇蹟。
   
     「去下脚镣,扶他到沙发上。」
   
     看守员同志从来没有听说过人民囚犯能够坐在保安员同志面前的,他几乎疑心那保安员同志已经向资产阶级投降了,但他也只有照着做。保安员同志等马多可夫的惊魂稍微平定一下,就开始说──「马多可夫同志。」
   
     「老爷……」马多可夫害怕的又站起来。
   
     「坐下,马多可夫同志,」保安员猛力吸着八宝罗斯,「这是一场在人民解放战争中不可避免的误会,你本是本案的证人,仓促中却把你当成了反动派。因为怀疑你的缘故,所以不得不对你采取一项必要的,但却是公平的侦讯。请你到浴室先洗一个澡,换换衣服吧,大概一个钟头后我们继续谈话。」
   
     自从世界上有共产党以来,再也没有比这消息更使人难以置信了。
   
     「老爷……」
   
     「你为什么要叫我老爷?」保安员同志不高兴的说,「我以满心浓厚的同志爱批评你,马多可夫同志,你是深深的犯了磕头主义的毛病了。就像昨晚,你既然没有与人民为敌,那么,你就该坦白而诚实的提出申诉,不应该变成那种庸俗的保命主义,和那种灾祸之源的得过且过主义,为了逃避暂时痛苦而抛弃永久真理的修正主义。」
   
     「是的,老……同志。」
   
     「好了,洗澡去吧,你的新军服就在里面。」
   
     马多可夫到了浴室,整整费了二十分钟的工夫,才爬进浴池,他的动作所以这么慢,是因为一片一片的血痂把那破碎了的衣服紧紧的黏到他的肌肉上,使他不得不先用水润湿了它,等它软了之后,才一面发抖一面缓缓的撕开。
   
     现在,他被这种唯物辨证法的喜讯冲昏了,身上的痛苦似乎算不了什么,剩下的只有他的梅毒在热水中发出钻心的奇痒,而且肚子也开始觉得饥饿,这饥饿来得十分突然,不断咕噜咕噜作响。
   
     穿上新衣服之后,每一个毛细孔都感到轻松,他扶着墙走出来,先小声咳嗽两下,弄弄领带,束紧了腰带,共产党的癫痫性从脚跟又冒了起来,直冒到头顶,他看见小几有一瓶香水,就当作伏特加喝了干净,然后把空瓶扔到澡池里。
   
     最后,有人在外面敲门,他赶上几步,心又跳起来,他怕事情再发生辨证变化,但他仍壮着胆子把门开了,因为看守员同志正在用力往里面推,所以那门就猛的在马多可夫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再度使他在昏迷中发出大声的喊叫。一直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回到保安员同志的办公室,而且又坐在沙发上。
   
     「马多可夫同志,」保安员同志从他鼻孔喷出两股属于既红又专的烟缕,「现在你可以用你自己的遭遇证明人民保安人员是如何的公正,细心,和如何的不教任何一个人受到冤枉的了。当人民一经发觉工作有了偏差,人民就立刻更正,绝不像那些资本主义吃人的社会,用各种卑鄙无耻的方法掩饰自己的错误,使无产阶级大众受到哀哀无告的痛苦。」
   
     「是的,老──同志。」
   
     「人民还要郑重的指出一点,就是你千万不要以为你的恢复自由是由于总政委的电话,即令没有他的电话,我们也会很迅速查明真相,把你释放。」
   
     「是的,同志。」
   
     「另外一点,关于昨天晚上那些你和我都不十分愉快的事,你应该彻底的忘掉,列宁同志曾经说过:两个人在生死决斗的时候,你知道那一拳是必要的,那一拳是不必要的呢?人民是不应放松打击反动份子任何一拳的。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同志。」
   
     「正因为如此,」保安员几乎闭上眼睛,「人民要求你保守秘密,这是义务,也是权利。」
   
     「是的,同志。」
   
     「说一句爽快话,人民不怕你胡说八道,只要你敢吐出一个字母,就等于吐出全身的血液。好吧,因为总政委已吩咐了团政委接见你,你可以走了。这里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你以你的人格,荣誉,和尊严,声明你在审讯中和人民监狱里,得到的是民主公平而愉快的待遇,没有受到刑罚,没有受到侮辱,你就在上面签字。」
   
     「啊──同志。」
   
     「怎么,你不愿提出这个保证吗?」保安员用衔着八宝罗斯的嘴角嗤了一声,「同志们,请他回去。」
   
     「不,不,」马多可夫跌跌撞撞扑到桌面上,「老爷,我只是──我不会写字。」
   
     「我倒忘了,那么,按上你的指纹。」
   
     办完了手续,保安员站起来,「马多可夫同志,有车子在外面等着,直接去见团政委吧,再会。」
   
     没有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一句请求原谅的话,好像他们昨晚上打的是一条狗,只要摸一下头,便是莫大的恩典,足可以使对方感激涕零了。
   
     事实上也真是如此,马多可夫果然感激涕零,他恨不得亲一下保安员的面颊──假如他能够想出另一种谄媚的方法,他会马上去做的,但最后他还是必恭必敬的鞠躬告辞了,走出办公室,他留心看看有没有人押着他,再用手捏了一下身上的肉,果然痛得厉害,这一切都使他很满意之后,又发现保安员说的那辆汽车真的停在门口,他就不能不相信这绝对不是梦了。
   
     马多可夫被汽车载进司令部,像树干一样站在团政委面前,团政委面色很温和的看着他。
   
     「坐下,请坐下。」
   
     「官长……」
   
     「坐下呀,我想你在保安委员处休息得不太好,是吗?」
   
     「绝对不,官长,」马多可夫坐下又站起来,「我不能在我最敬爱的官长面前撒谎,我在那里实在很好,很好……」
   
     团政委说,「总政委叫你限时报到,是为了要询问你一个关于叛国案子的证据。几天之前,我们接到正确的密报,说托洛斯基反动派的地下间谍集团,已经渗透到我们远征的红军里,并且有很多同志把握不稳立场,受到蛊惑,而为他们工作,专门打击伟大领袖史大林同志的威望,藉以动摇干部同志们的信念,在人民严密的调查下,就在你出发的那一天,人民发现了线索,一个史大林同志的石膏像被反人民反党的恐怖份子,劈去了半个头……」
   
     马多可夫开始流汗。
   
     「无论怎么复杂的事情,只要有了开始,就很容易解决,因为我们有伟大的人民支持,所以很迅速的就破获了这个阴谋组织,原来阿卡?列可逊竟是正凶呢。」
   
     马多可夫呻吟了一声。
   
     「保安委员处已把他逮捕,」团政委继续说,「他虽然已经自动招认那石膏像是他打碎的,但是他不肯招认他的同党,保安员同志曾拔去他的舌头,又敲断他三条肋骨,他还是没有招认,固然是他已经死了,但我们也可警觉到地下间谍团的组织是多么的严密。根据检举人的报告,当时是你亲眼看见列可逊逞凶的……」
   
     「是的,官长,」马多可夫严肃回答,「那时我们正在一个酒吧喝酒,列可逊以为我醉了,其实我始终没有敢懈怠过警觉,我看见他对史大林同志的石膏像仇视了很久很久,然后开始咒骂──官长,我必须诚诚实实的作证,他咒骂的那些话真是恶毒到了极点,也疯狂到了极点,他越来越生气了,终于举起手里的酒瓶,像对待劳动改造营反动份子一样,凶狠的打下去,石膏像一下子就破了一半。」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告呢?」
   
     「官长,我马上就要开拔呀,不过我却是把这件事告诉该寅斯,我求他秘密向上级提出,官长。」
   
     「现在列可逊既然死硬下去,只好在你口中收集资料了。」
   
     「官长。」马多可夫可怜的叫起来。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和列可逊来往最密切,而行踪最可疑的有些什么人?」
   
     「官长。」
   
     「仅只说出你所知道的。」
   
     马多可夫从忧惧中解救出来了,他大喜而特喜,对自己当时灵机一动的那句话,感到连自己都不能不佩服自己,现在他要开始向那些凶恶的黑帮份子反击了。
   
     「你的见解很有价值,除了莫洛曹夫,还有什么人?」
   
     「里约林,官长。」
   
     「还有?」
   
     「还有高布科兹,官长。」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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