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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两人被炸得都没有全尸、现场惨不忍睹。”
“是啊,太可怕了,我听她们描述,都肉紧肉紧的……”
蔚景身子一晃,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脑中空白了片刻,她疾步上前,一把抓住议论中的一人,急急道:“你们说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
几人被她的样子吓到。
看她锦衣华服,风度翩翩,偏生一双眸子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而且,还攥着人家的衣领,一副癫狂的模样,几人后怕地互相看了看。
“快说!”蔚景嘶声怒吼。
几人一震,那个被她攥着衣领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道:“皇后娘娘被一个叫凌澜的男子挟持,男子引爆火药,与皇后娘娘双双死于九景宫……”
“不可能!”蔚景心口一撞,难以置信地将对方的话打断。
对方见状便再也不敢多言,以为蔚景会就此放过她,却在下一瞬,蔚景又将她往面前一攥,她本没有武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一下子差点将女子给拧了起来:“消息可靠吗?”
她咬牙,手在抖,唇在抖,连嘶哑的声音都在抖。
女子点头,“可靠,我姑母今日参加了宫里的女芳节宴席,刚刚回来,她跟我说的,她当时在现场。。。。。”
女子的话还没说完,蔚景脚下一软,手中也顿时没了力道,后退两步的同时,也松了女子的衣领,得了自由的女子赶紧跟边上一起的几人仓皇逃窜。
“快跑,别被这个神经病缠上。”
“是啊,看他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疯子。”
“看他那双眼睛红得,吓死个人啦……”
蔚景微微喘息着,脑中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的是,双双死于九景宫,双双死于九景宫。。。。。。
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攥着,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她茫然四顾。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斜照,将天地万物染上一片红彩,就像是人的鲜血一般。
她目光溃散地看着在这片红彩中来来往往的人。流,口中喃喃自语:“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鹜颜呢?
她要问鹜颜!
她说的她才信。
对,对,找鹜颜。
可是,鹜颜还没有回来,方才那个女子说,她的姑母回来了不是吗?
为何鹜颜没回?
是也一起出事了吗?
她不敢想。
不行,她得再去探探,她必须再去探探。
探探,对,探探,蔚景就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喧哗的街道上打着转,最后,连马车的事都忘了,就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
当蔚景失魂落魄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相府里的风灯都已亮了起来。
果然没有侥幸,果然传闻都是真的。
因为她是左相夜逐曦,所以守宫门的士兵就跟她说了他所知晓的事情大概。
也不是士兵一人说,她碰到的外出办事的宫女太监,她也问了,所有人说的都是一样的。
皇后死了,凌澜也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相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哪般,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脚已经被假肢磨破了皮在往外淌着血,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易容材料因为攥那个女子的衣领掉了一大块,什么都不知道。
很空,一瞬间整个人被掏空的那种空。
跌跌撞撞走在相府的回廊上,无视下人们疑惑的目光。
心中无物,似乎眼中也无物,就连站在回廊尽头的那人,她也没有看到,一直到走到近前,她差点撞了上去,她才惊觉过来回过神,怔怔抬眸,就看到夜逐寒,哦,不,夜逐曦,因为是白袍,就看到夜逐曦俊美的脸,正看着她。
她自是知道是鹜颜。
心灰意冷,她已无暇顾及此时她跟鹜颜两人都是夜逐曦的装扮,甚至,连再跟她确认一遍宫里发生的事都不想确认,就只哑声丢了一句:“你回来了”,然后就径直越过她的身边,继续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腕上一重,对方拉住了她。
“事情听说了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颤抖。
蔚景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心中紧紧绷住的那根弦终于在鹜颜的这一句话里“嘣”的一声断掉,隐忍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知道,鹜颜也痛,只不过也在强装,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她不想惹她也跟着一起流泪,不想。
所以,她没有回头。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握着她的腕,缓缓走到她的前面,定定望进她的眼。
【167】永远都只会将我推给别人
所以,她没有回头。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想让她如愿,握着她的腕,缓缓走到她的前面,定定望进她的眼。
四目相对,她满眼伤痛,对方眸含促狭。
促狭宴?
蔚景一怔,正欲再细看,忽然腰身一暖,对方已经将她裹起,带着她撞门进了回廊边上的一间厢房。
随着“哐当”一声门被带掩上,她就被对方压靠在门板的后面,外面传来两个下人说笑走过的声音。
蔚景又愣了愣,意识过来,鹜颜是不想让下人看到两个夜逐曦,其中一个还在哭是吗?
好一个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如斯的女人。
自己终究是没有她坚强。
眸色一痛,她垂下眼,大力吸了吸鼻子,正欲说话,下颚却是忽的一热,对方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下颚上,轻轻挑起她的脸。
她被迫再次迎上对方的眼。
屋里烛火摇曳,映着眸色深沉似海。
蔚景一震,猛地意识到什么,抓住对方的腕,将他落在她下颚上的手拉开,垂眸望去。
五指净长,却无一个指头完好。
心头一撞,她愕然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的脸,唇瓣颤抖得厉害,蠕动了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字:“你……”
对方就看着她,只是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蔚景眼帘轻颤,犹不相信,猛地抬手,去揭对方脸上的面皮。
可不知是因为太心急,还是因为激动慌乱,手指在脸颊边缘撸了半天,也没弄开面皮的结合处,反而觉得手臂酸、鼻尖酸、眼睛也酸,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见她如此这般,对方俊眉微微一拢,大掌裹了她的手,引着她,帮她一起。
随着“咝”的一声,薄如蝉翼的面皮揭下,熟悉的俊颜入眼,蔚景浑身一震,忘了动,忘了呼吸,只睁着眸子怔怔地看着对方,泪水再一次从眼眶里面漫出,肆意流淌。
“蔚景……”
男人眸色一痛,蓦地伸出手臂,将她拉入怀中,紧紧裹住。
熟悉的温暖相贴,熟悉的气息入鼻,蔚景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很想压抑,却终是压抑不住大哭起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
夜色阑珊,皇宫
锦弦踏进瑶华宫的时候,铃铛正靠坐在床头,边上宫女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着药。
见帝王亲临,主仆二人皆是一怔,一人连忙起身下床,一人放了手中瓷碗,双方跪在地上恭迎。
“有伤在身,做什么起来?”锦弦径直走到铃铛面前,将她扶起,语气中稍带责怪。
时值夏日,铃铛只着一件单薄寝衣,曼妙玲珑曲线尽显,特别是垂眸颔首立在锦弦面前,一截粉颈露在外面,锦弦眸色一暗,将她拉入怀中。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铃铛皱了皱眉,知道男人有些喝高了。
男人却只是抱着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边上的宫女面红耳赤,连忙躬身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皇上今日为何让铃铛去九景宫扮作公主?”靠在男人的怀里,铃铛幽幽开口。
男人似乎身子微微一僵,片刻,缓缓将她放开,凤眸蕴着一抹酒醺后的血色,望进她的眼:“因为你了解她,你扮她最像。”男人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是吗?”铃铛垂眸弯了弯唇,本还想问,再像有皇后娘娘扮得像吗,后来一想,人都已不在了,提这些作甚。
想起蔚卿,心里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低低一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恍惚:“就因为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
铃铛一怔,抬眸。
“因为朕要给你一个走出冷宫的理由。朕已经传旨下去,说,当初让你入冷宫,是朕的一个计谋,目的是为了用你引出真正给六房四宫放火之人,而其实,你是受朕宠幸。这一次,你又协助朕剿灭奸贼有功,所以,即日起恢复贤妃头衔,住回瑶华宫。”
男人说完,又揽了揽
tang她的肩,柔声道:“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铃铛长如蝶翼的睫毛轻颤,微微低了眉眼,对着男人略路一鞠:“臣妾多谢皇上。”
瑶华宫外
叶炫跟赵贤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在叶炫不知第几次抬头看向夜空上的月色时,赵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叶统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叶炫一怔,讪讪否认:“没。。。。。。没有。”
他当然有事情,他想出宫见叶子啊,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皇后出事,帝王心情不好,整个皇宫都处在一片低沉的气氛中,他又不能擅离。
正想着,身后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明黄身影自里面走出来,在门口也未做停顿,直接拾阶而下。
叶炫跟赵贤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跟在后面。
“不用跟着朕了,朕想一个人走走!”
夜风将男人黯哑的声音送过来,男人没有回头。
两人脚步一顿。
****************
厢房里。
蔚景将脸埋在男人的肩头,怎么也止不住哭,似乎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压抑、隐忍、伤痛、委屈、思念、担心、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眼泪喷薄出来,完全由不得她控制。
男人也不劝她,也不哄她,就抱着她,任由她眼泪鼻涕一起下,弄在他胜雪的白袍上,一声未吭。
又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在男人怀里缓缓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向男人,男人亦是看着她,可是他的脸色……
蔚景大惊:“你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男人再次将她抱住,哦,不是,不是抱住,是整个人的重量都倾轧在她的身上。
蔚景心里更是吓得不行,连忙抱着他将他撑住。
直觉告诉她,男人伤得很重。
“走,我扶你去那边床榻。”蔚景咬牙,吃力地扶着男人艰难地挪着步子。
终于将男人扶上床,她已是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不舒服,她干脆一把撕了自己脸上的面皮,扒掉手上易容材料,又解了假肢,踢得老远,就蹲下身看男人的伤势。
所幸,男人还没有昏迷,就虚弱地躺在那里看着她一系列毫不顾忌形象的动作,凤眸里一抹促狭笑意,她也懒得理会,伸手急切地探上男人腕上的脉搏,却不想刚刚搭上,就被男人反手握住。
“我没事……”
蔚景一怔,想将手抽出,“让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男人紧攥着不放。
“是不是怀疑我的医术?”她睇着男人。
男人黑眸凝着她,苍白着脸笑笑,“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你就不要班门弄斧了。”
“你——”
蔚景气结,她就这么一问,没想到他还真是这个意思,所幸,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早见惯了他这副德行,也懒得跟他计较,只不悦地撇撇嘴道:“那请神医告诉我,神医的身体怎么回事?”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男人又笑了,原本肤色就白,如今又无一丝血色,越发衬得那双黑眸晶亮如星。
“我没事……躺会儿就好。”
蔚景一怔,为他的话,也为他的强撑。
她是医者,虽没有探到脉,可是基本的观色,她还是可以的,她知道他伤得很重。
既然他不表现出来,她当然也不会去拆穿他,心中一痛,她伸出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拉过床上薄毯,将他的胸口盖住。
男人弯了弯唇,缓缓阖上眸子,忽然又睁开,看着她:“你不会走吧?”
蔚景愣了愣,反应了片刻,摇头,“不会,我陪你!”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过来自己竟是如此干脆笃定的语气,脸上一热,刚想解释一下,发现男人已经甚是满意地闭上了眸子,她便只得作罢。
因为手被男人握着,想去搬个凳子都不行,她只得轻轻坐在床边上,看着他。
夜忽然一下子变得特别静谧,她恍惚有种
在做梦的感觉。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从她早上进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心情一直在大起大落。
没有人知道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她心里的绝望,如同没有人知道方才见他真切地出现在面前时,她心中的狂喜。
人生最极致的两种心情,让她在一日之内体会。
那样突然,那样让人毫无防备,也那样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手背上的温度那样真实,她知道不是梦。
她知道,他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
目光触及到他伤破的手指,她眸色一痛,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以前他送给她的、昨日她送给他被他拒收的里面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他指头的伤口上,许是因为蛰痛,男人微微一颤,却并没有醒。
蔚景更加肯定了他内伤的严重,将他的十指都涂好药,她便悄悄地探上他的腕。
果然。
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震伤。
想来应该是火药爆炸时震到胸口所致。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死里逃生的,她只知道,他的伤真的好重,她又不会武功,不能用内力替他疗伤,怎么办?
心急如焚中,她想到了鹜颜。
对,鹜颜,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她武功高强,她可以用内力帮他恢复。
这般想着,蔚景就从床榻边站起,刚想轻轻掰开男人的手,男人就睁开了眼睛。
她一怔,男人却只是看着她,她看到了男人惺忪凤眸里的那一抹失望和嘲弄之色。
失望和嘲弄?
略一怔忡,她就明白了过来,是以为她要偷偷离开是吗?
心中一急,她连忙解释:“不是,我想去看看鹜颜回来没有,她会武功,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轻笑着打断:“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只会将我推给别人,曾经是,现在还是……去吧,去看鹜颜在不在,若她不在,太庙里,锦溪肯定在的……”
蔚景一震,男人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再次阖上眼睛。
看着自己垂落的手,蔚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站在那里怔忡了好半响,才明白过来男人的意思。
是因为那一夜吗?他被锦溪下媚药的那一夜,是吗?
她先说去通知鹜颜,后来又说去找锦溪,最后,还置药性发作的他于不顾,将他丢在书房的暗室里自己逃了,是吗?
为了这,他一个月没有理她,竟然现在还记得。
看他平素也不是那样小气吧啦的人,怎会?
蔚景不悦地撇撇嘴,本不想理他,直接去找鹜颜,可走了两步,又觉得气苦,脚步一顿,又猛地往回走,直接走到床边,唤他:“凌澜。”
男人没有反应。
她知道他醒着,故意不理她,心中气苦更甚,扭头就走。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光脚,脚趾和脚后跟早已被假肢磨破了皮,在往外流着血,她瞳孔一敛,再次转身快步回到床边,伸手用力揉向男人胸口,也不顾他痛。
她知道他会很痛,她就是要让他痛。
果然,男人睁开眼,皱眉看向她,一副她不可理喻的样子。
她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是觉得你好不容易大难不死,不想跟你置气。无论你信是不信,我都没有将你推给谁的意思,我刚才探过你的脉,虽然没有你的医术高超,但是,也探出了你内伤严重,我又不会武功,就想着,如果鹜颜在,她武功高强,可以用内力给你疗伤,我不想坐在这里干耗着,什么都帮不到你。好了,我说完了,你继续睡!”
蔚景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手,却是被男人拉住。
“谁说你帮不到?你不是给我的手指擦药了吗?”
蔚景怔了怔,没好气地道:“那药也是你的,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那能不能再举举手,帮我这里也擦点药
?”
蔚景一惊,回头,“哪里?”
睨着她的反应,男人唇角微微一斜,朝里侧了一下身,“背上。”
也就是到这时,蔚景才发现他背上的伤,一大片殷红已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