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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夫妇热情地留下马氏夫妇在他的官邸用餐。席间,蒋捧出了老家奉化送
来的陈年老窖请马歇尔品尝,他自己却因饭依基督而滴酒不沾。
4月22日,马歇尔到重庆会见周恩来。他发现,一向热情开朗的周恩来此时神情
黯然。
原来三天前,重庆各界刚举行过追悼王若飞、博古、叶挺、邓发等烈士的大会,
周恩来仍然沉浸在难以抑制的悲痛之中。
中共代表王若飞、博古是回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国共谈判和政治协商会议后的
情况。新四军军长叶挺在政治协商会议后刚被国民党释放出狱。中共中央职工委员
会书记邓发是出席巴黎世界职工代表大会后归国的。4月8日,他们冒着恶劣天气飞
返延安。同机的还有进步教育家黄齐生,叶挺夫人李秀文及其子阿九、女扬眉,以
及5名八路军军官和4名美军驾驶人员。下午,飞机在山西省兴县的黑茶山遇浓雾失
事,机上人员全部罹难。
4月19日,延安各界群众3万多人在飞机场集会,悼念死难烈士。同日,重庆30
00多人举行追悼会。王若飞、博古、叶挺、邓发都是周恩来多年的同事和战友。在
追悼会上,周恩来痛哭失声,沉痛地报告遇难诸烈士的生平事迹。同天,他在《新
华日报》上发表《四八烈士永垂不朽》一文,悲愤地写道:“20多年来,成千成万
的战友和同志,在共同奋斗中牺牲了,但没有一次像你们死得这样突然,这样意外。
突然的袭击,意外的牺牲,使我们更加感觉到这真是无可补偿的损失……如果没有
反动派破坏政协决议的阴谋活动,也就没有你们这次冒着恶劣天气飞回延安的必要
……烈士们!同志们!你们的责任已尽。我敢向你们保证:有中国人民在,有中国共
产党在,有中国一切民主党派和力量在,我们决不让反动派破坏政协、破坏停战、
破坏整军的阴谋活动成功。你们坚持的方针,是全中国人民的方针。和平、民主终
必会在全中国实现。”
马歇尔见到周恩来时,周正准备把他率领的中共代表团迁往南京,故而曾家岩
50号的周公馆略显凌乱。
马歇尔倒是谈兴颇高。他向周恩来介绍了英美政治制度、军队组织原则和训练
方法,尤其是详细解释了英美军队不干预政治的传统的形成过程,并运用谨慎的、
试探性的措词,似乎想说服周恩来放弃军队。但他又暗示周不必立即回答他提出的
这个问题,以免使谈判陷入僵局。
周恩来沉思一会儿,说道:“在我们第一次相见时,我就已说明我们的要求是
建立一个和平民主的中国,我也曾从你的谈话中得到一些民主的办法和民主制度的
观念,并更加理解什么是美国的民主传统。我记得政协会议之后,你曾送给我一篇
富兰克林的演说词,使我最受感动之处是其中曾谈到:尽管大家意见有不同,但大
家一定要合作。在政协闭幕会上,我也曾强调,虽然政协的决定并不完全合乎中共
的理想,但既然大家同意了,大家便都要遵守。3个月来,我们方面从未要求任何修
改,而国民党方面却闹得翻天覆地。”随后,周恩来把马歇尔离华期间蒋介石破坏
各项政协决议的情况详细说明。
马歇尔认真听着,时而皱眉。然后说:“不管怎么说,不管1月10日的停战协定,
还是2月27日的东北问题协议,双方都是应该完全执行的。”
周恩来说:“我们方面是愿意实现3月27日的指令的,但是国民党不愿意,反而
用武力侵占了我们7个城市。他们既然不遵守这些条款,我们便被迫要采取自卫的行
动,也没有再遵守条约的义务,这样使得过去的约束不再生效了。”
马歇尔说:“实际上两方面都在动手。”
周恩来说:“根本原因是国民党不愿承认中共在东北的部队,甚至把他们诬为
土匪,加以讨伐。不承认,这便是他们的中心思想。这样,一切商谈的结果,都成
了假的了,签字的文件也落了空。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进攻,我们便要抵抗,于是
战争一直在继续。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是愿意停战的,我们希望停了以后来谈一切,
我们也愿意承认国民党军队的地位。这是我们和他们不同之点。”
这次谈话以后,马歇尔对无党派职业外交家、新任驻美大使顾维钩说:“在我
本人的经历中,曾与各种人物打过交道,包括伦敦的一些非常狡猾的英国人,但是
没有一位比周恩来更聪明。”
4月24日,周思来又同马歇尔会晤,向他指出:“苏军已撤完,东北已无接收问
题,因此不应再有军队调动,东北应无条件停战。”
27日,马歇尔与民主同盟代表张君励、罗隆基商谈调停东北国共军事冲突问题。
马歇尔说:“周恩来是我从未遇到过的外交对手,不过我不同意他说的东北并无接
收主权问题。蒋介石表示倘中央不拿回长春,什么问题都谈不到。我想,蒋既然这
样说了,如果中央拿回了长春,我一定劝蒋停战。现在,最好由民主同盟提出具体
解决东北问题的方案。”
罗隆基表示:停战必须是“一停都停,全国停,全面停”,否则,民盟方面无
法向中共进言了。事后,罗隆基、张君励向民盟中常委报告了同马歇尔谈话情形,
大家一致同意拟订解决东北问题的方案。
4月29日,马歇尔先会晤蒋介石,商谈东北问题。蒋介石仍然坚持:“必须佼军
事上收复长春,然后才有和平之可言。届时政府始可考虑接受中共所提出的其他若
干要求。”接着,马歇尔又会晤周恩来,转达蒋介石的态度。周恩来低着头半天没
开口,最后一改往日的协商口吻,斩钉截铁地说:“如不能无条件停战,则中共亦
不能接受政府方面之意见!”
马歇尔碰了一鼻子灰,悼悼地返抵怕园寓所。刚落座,助手即送来一件用大号
信封装填的公函。抽开一看,是重庆20个人民团体写给他的联名信,信中云:重庆
各界反对美国支持国民党政府进行内战,要求立即停止运送国民党军队往东北。
刚看完,罗隆基、张君励求见,送来一份民盟方面关于东北问题的调停方案。
马歇尔一看,上面写着:“共产党军队退出长春,中央只派行政人员去和平接收长
春,但不得派军队进人长春。同时,国共重开政治谈判,依据政协决议和整军方案
的精神,解决东北问题。”
马歇尔沉思着。罗隆基、张君励解释道:“这个方案刚才已征求了周恩来的意
见,周表示,可以考虑,将请示延安作最后决定。”
马歇尔说:“嗯,我看这个提案是有意义的。不过今天时间已晚,不便去征求
蒋委员长的意见了。”
张君劢、罗隆基告辞后,马歇尔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他知道,蒋介石打长春
之意已决,是不会接受这个方案的。他前思后想,心烦意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陷
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他立即给杜鲁门总统发了一封电报,在电报中,第一次发出
了低沉的调子:“我是在逆时而行,不然的话我是很有希望的。事实上,成功不是
建立在谈判基础上的,而是建立在战场的发展上。”
第二天罗隆基再去怡园时,马歇尔已在早晨飞往南京去了。那份方案无人理睬,
民盟的努力又告失败了。
周恩来这段时间的心情也颇为烦闷、复杂。4月28日,他在曾家岩50号向近300
位文化界人士举行话别莱会。面对各位老朋友,他伤感而沉重地说:“重庆真是一
个谈判的城市。差不多10年了,我一直为团结谈商而奔走延渝之间。谈判耗去了我
现有生命的五分之一,我已经谈老了!民主事业的进程是多么艰难啊!我虽然将近50
岁了,但不敢自馁,我们一定要走完这最后而又最艰苦的一段路!”
4月30日,周恩来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对东北问题发表谈话。他说:“为停止
东北内战,中共、第三方面和马歇尔将军多日以来,奔走商谈,曾作多种努力,但
至今仍未达到目的。而东北内战仍在政府当局非拿下长春不能停战的坚持下继续扩
大,实在焦急万分。根据目前形势,东北有两种前途:一种是大打下去,这不仅糜
烂东北,而且极有可能延及关内,变成全国性的大内战,这是人民绝对不许可的。
第二种是立即停止内战,这是唯一的好前途。我要提请政府当局注意,打下长春、
再谈停战的主张是危险的,早下决心,回头不晚。”
5月1日,国民政府正式发布还都令,宣布5月5日“凯旋南京”。国共谈判的中
心,也随之由重庆移往南京。5月3日,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同陆定一、廖承志等飞
抵南京。过了几天,董必武、李维汉等也来到南京。
中共代表团在南京期间,住在梅园新村,有100多个工作人员。对外的名称叫中
共代表团南京办事处,对内称中共中央南京局。办公的地点是梅园新村17号,这是
一栋带庭院的两层小楼。周恩来的住处是梅园新村30号,就在它的斜对面。这里的
环境比在重庆更为险恶。周围不到100米的范围内,国民党设置了10多个特务据点,
门对门、窗对窗地进行监视。特务用的摩托车、吉普车等停在附近的街头巷尾,随
时准备对代表团成员跟踪盯梢。化装成摊贩、鞋匠、算卦先生、三轮车夫的特殊人
物,日夜在周围活动。正如郭沫若当年所目睹的:“仿佛在空气里面四处都闪耀着
狼犬那样的眼睛,眼睛,眼睛。”
到达南京的当晚,周恩来在梅园新村举行首次中外记者招待会,指出:“中原
局势甚为严重,全国内战可能爆发。东北应首先实现无条件停战,再谈其他问题。
谈判重开时,希望首先协议停止中原内战。”
中原局势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自从中共组建了中原军区之后,蒋介石即调兵遣将,对其进行军事蚕食,
实施严密的经济封锁,使得被围的6万中原部队不仅缺少粮食,连饮水烧柴都很困难。
国民党军队在宣化店临近几十个县的范围内,广征民夫,收编伪军,并且拆民宅、
伐树木,构筑了数万个碉堡,挖通了10万多条战壕,对中共军队步步紧逼。至4月间,
合围的部队已基本就绪,企图于5月上旬把中原部队一举聚歼,再来一个“皖南事变”。
中共中原局在得知这一情报之后,火速电告中央。4月29日,中共中央发言人发
表声明,严肃指出:“根据可靠情报,国民党军事当局即将对被围已久的我中原军
区李先念将军所部6万余人实行凶恶的围歼计划,现中原形势异常紧急。国民党方面
各种进攻的军事准备业已完成,如不即谋制止,势将造成绝大惨剧。中国共产党认
为这是一个极端严重、足以牵动大局的问题。特郑重要求国民党当局,立即采取一
切有效办法,制止这一重大流血阴谋的实现,并迅速允许李部安全转移与复员。反
之,如果国民党当局竟纵容国民党内挑战分子掀起中原血战,则中国共产党不能不
认为中国全国范围内的内战,已由国民党方面再一次发动,其一切后果,均须由国
民党当局负其全责。”
叶剑英也在北平公开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这一险恶阴谋,并敦促军调部派遣一
个执行小组赶往宣化店调处。5月1日晚,周恩来连夜找军令部长徐永昌会谈,并在
记者招待会上公布了这一危机。到南京后,他又向马歇尔提出了三方代表同去宣化
店视察的要求。马歇尔同意派北平军调部的白鲁德准将前往。国民党方面派了徐永
昌,但在议定行程时,徐永昌却突然提出身体不适,让武汉行营副参谋长王天鸣代
劳。
5月5日,周恩来飞抵汉口,连夜与有关方面协商到宣化店视察事宜。
6日一早,尽管大雨谤馆,徐永昌又托病不起,周恩来仍坚持按原定计划,分乘
4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风雨无阻地向宣化店进发。
周恩来身子靠在车后座上,双臂交叉于胸前。这是他乘车时喜欢采用的一种姿
势,似乎这样可以使身体的重心下沉,沉稳中集中注意力思考一些问题。
一座巨型碉堡迎面扑来,眨眼间即闪向车后,然后又是一座……
周恩来一一清点着,默默计算着碉堡的密度。渐渐地,他觉得胸口有点发紧,
隐隐预感到:那凝重沉滞、笼罩于中原大地的战云,正挟雷裹电汹涌而来。那砸在
美吉普车篷上的豆大雨点,分明击打出一种军鼓的节奏。
“嘎吱!”吉普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河岸上。
由于大雨,上游发了山洪,滠水支流的洪暴冲毁了公路桥,把通往河口、宣化
店的公路拦腰切断了。
周恩来让助手找来几十个当地群众。他笑着说:“乡亲们,我们要到宣化店去
和平谈判,你们能不能想办法帮我们过河?”
助手说:“这是我们周副主席。”
群众听说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周恩来,纷纷簇拥过来。
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伯围着汽车转了一圈,让人到村里拿来绳子、抬扛,点了十
来个彪壮的汉子,把吉普车捆绑停当,硬是打着赤脚,喊着号子把车抬了起来。
一辆,又一辆,4辆吉普车全部抬过了河。
在场的一位美国记者惊讶不已,连着抓拍了几张现场过河的镜头,竖起大拇指
连连称赞。
接着,乡亲们把美、蒋方面的人员一一背过了河。当他们看到周恩来挽起裤腿
准备下水时,纷纷争着要背他。周恩来几步枪到河边,把脚探进水里,笑着说:“
水很凉快嘛!我正想赶赶瞌睡呢!”
几个青年人抢上来,非要背他。他拍着他们的肩膀说:“为争取和平,你们已
帮了很大的忙,我很感谢你们。你们快回去收拾田里的庄稼吧!”说完,即转身向
对岸走去,河水很快就淹过了他的腰部,浪花溅了他一脸的水。上岸后,他又转身
向对岸送行的老乡频频挥手致意。
翌日,山洪退了。行至河口,周恩来告诉美方代表白鲁德:“这就是国民党18
军、72军在上个月14日分6路进攻我赃安南地区,破坏罗山协议的地方。”
白鲁德“嗯”了一声。
王天鸣在一旁冷冷地说:“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再说,后来也进行了调处。”
“什么调处!”周恩来神色严峻起来,“当时,我方备忘录就提出,让72军将
河口至长轩岭和宋埠的碉堡平毁,释放我复员人员。可时至今日,人员不但不放,
反而越抓越多,碉堡不仅不平毁,反而越修越多。白将军,这一路上你不是看见了
吗?”
白鲁德点了点头,为缓和气氛,赶紧岔开话题,谈论起沿途的景色来了。
久雨初晴的大别山脉,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辉,显得更加葱郁。
车队驶进宣化店的时候,锣鼓和鞭炮声已响作一片。老远,周恩来就望见’了
南头街口,中原军区的几位领导人正在迎候他们:那身材适中、腰扎宽皮带的是李
先念,那胡须浓黑、咧嘴憨笑的是王震……当他跳下车,与这些分离多日的老战友
一一握手时,他发现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泪光。
白鲁德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显得情绪很好。
“这儿怎么叫‘鲜花店’呢?”白鲁德从翻译口里听出了宣化店的谐音,遂问
身边的李先念。
李先念笑着给他解释:宣化店古时真的就叫鲜花店,相传因附近山上生长一种
色泽如玉、久开不谢的八仙花而得名。
宣化店北踞大胜关,南扼古驿道,自古是屯兵作战之地,元忽必烈、明朱元璋
都曾在此驻军。细流涓涓的竹竿河穿街而过,中原军区司令部即设在河的东岸,河
西岸的“湖北会馆”则为第32执行小组三方人员的下榻处。
把白鲁德、王天鸣等人安排停当,周恩来顾不得休息,随着李先念等径直来到
军区机关所在地,争分夺秒地开起会来。
李先念铺开地图,向周恩来汇报了敌我双方的态势。
周恩来分析了全国的战局,重中了中央的战略方针,要求中原部队一面要拖住
敌人,尽量延长时间,一面要随时作好迎击敌人突然进攻的准备。最后,他用铅笔
敲着地图,提高嗓门说:“内战没什么了不起,30万军队包围你们也没什么了不起。
中央信任你们,相信你们有能力粉碎敌人的进攻。到时来一个四面开花,作战略转
移,用两条腿同汽车轮子赛跑,把围困你们的国民党30万军队搞得七零八散,精疲
力竭,再来一个一个地消灭!”会后,周恩来随着白鲁德到宣化店小街上转了一圈。
接着,三方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