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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演下去了。包括去拍什么狗屁电影。他不想让那些喜欢作观众的人们给他的表演所诱惑所欺瞒,他不想让已经沉沦的他们在他的表演中继续沉沦,使他们义无反顾地欣赏残忍,崇尚丑恶,热爱欺骗。这样下去,他就让老八他们把更多的和他狗埚一样的人踢到半天上去,他会让黑毛这样的见钱眼开的人对钱对腐烂的追逐变本加厉。
他不想让天下的人都变得和他一样丑陋而矮小。
他想回去编箩筐。用简单的手,简单的藤条,编那些简单的箩筐,过自己简单的日子。
编箩筐时老八狗二他们欺负的只能是他狗埚一个人。
他觉得其实他最适合的还是编箩筐。编箩筐不需要演戏,不用给人看。
他能把藤条在手中舞得优美而潇洒,却不会有一丝表演的痕迹。一条条软活活光溜溜的藤条在他的手中会变成精致而漂亮的箩筐,人人都会夸的箩筐。人们夸箩筐其实就是夸他狗埚。他很想听到这样真实而生动的夸奖。
所以,不能再作孽了。
狗埚于是对钻在衣服里的黑蛇说:娅丽兄弟,对不起了,不管怎么样,你应该知道的,我们是朋友,是相依为命的朋友。我知道你是有毒牙的,但你不咬我,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咬我,因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来看,我可是把你当一条蛇来看的,但是,今晚……狗埚说着,就在黑蛇身上掐了一下。
狗埚知道黑蛇已经感到了一种不信任,一种危险,一种敌意。它不能不作出反应。
蛇从狗埚衣服里钻出来时,小矮子狗埚慢慢地倒了下去。
观众哗然。
黑毛也有点奇怪,这个动作可是从来没有编排过的。
世界在一片近似疯狂的喧嚣中,与帐篷里虚幻的五颜六色的灯光一起,在狗埚的眼前渐渐隐去,如同黄昏时他在洛河滩上看到的那燃烧的、行将消失的夕阳一样,一点点地变暗,变灰,最后只留下一片黑,一片永远的温馨,和谐与宁静。
作为演员,狗埚的演出到此结束。
小镇风月
■ 宋唯唯
玉霞在娘家里做姑娘的时候,是家里惟一没有出嫁的女人。她的寡母周良珍,最后一个心愿就是:玉霞一定要嫁到镇上朱家街去,决不再像她的母亲以及她的四个姐姐一样,嫁在农村里种一世的田。玉霞不仅要嫁到镇上去,而且一定要嫁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因为玉霞是她的几个女儿中最温顺听话的,幺姑娘是娘的小棉袄哦。
到了家里的女孩儿该放出口风的时节,周良珍就正色对来往于家里的媒婆们一遍一遍地重复了这个条件。她的玉霞这般美貌,这是看得见的;她的玉霞性子乖顺,这也是不消多说了的;她的玉霞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的玉霞要嫁的话,公婆是不能老病在床,等着她去伺候的;她的玉霞要嫁的话,男人是不能好酒贪杯的,莫说动手打老婆,就是连烟都不沾一口的;她的玉霞要出嫁的话,是既不可侍候小姑子,也不要妯娌斗气的。这样,有一天,朱家镇上的小木匠朱吉平就在媒人带领下,来到了周良珍的家。小木匠朱吉平生着一副五短身材,细皮嫩肉的模样儿,周身的衣服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个好出身。他乖乖地随着那尖嘴红腮媒婆,脚跟脚手跟手的,生怕会把他一人丢了似的,样子乖极了。
每天一到傍晚,朱吉平便来家报到了。他一进门便遵照周良珍的指点,坐到堂屋的板凳上,手上捧过一盅米酒,一声也不吭。若是周良珍问起他父母身体安康否,他便答一个好字,问起他的姐姐,他就一五一十地说他们各自出嫁的人家。老老实实,没一句多话。问他玉霞如何,便红脸了,埋下头,怎么逗引都不做声。耳朵却是最灵敏的,玉霞走过时衣襟拂过一叶风,也能惹得他脸红及脖子根。天近黄昏,满天的红霞,玉霞要做晚饭了。她甩着两把青油油的大辫子,端着竹篓从门前的池塘淘米了上岸,分花拂柳一径走了来。经过朱吉平身边时,脚步重重的,和他有仇一样,哼一声,眼角儿傲慢地睨一眼。朱吉平碗里的鸡蛋都害怕得抖了一下,手一慌,小白瓷碗里的米酒漾着小小的圈儿,小木匠的头都要垂到板凳上了,脖子红红地久久不褪色。媒人就和周良珍看着,相对一乐,两个半老的风流婆娘拍着腿,嘎嘎嘎大笑起来。玉霞的终身大事,看样子就要成为定局啦。
朱吉平生于朱家街的木匠世家,清白老实的人家,他是个独宝贝儿子,上头有五个姐姐,疼弟弟朱吉平疼得小妈一样。家里住着两层的楼房,乡下还种着一片果园,毫无疑问,这都是朱吉平的财产。在家里,浆洗缝补,一日三餐,伺候朱吉平的全是他的老母亲;一年四季的热冷衣衫,鞋子袜子,坛子里的酱菜,罐子里的麻糖,都是五个慈爱的姐姐做好了送回家来。近年关的时候,五个姐姐率领着五个姐夫回到娘家,姐夫们杀年猪,打糍粑,写对子,上房除尘;姐姐们和母亲在灶屋里炸年货,朱吉平在灶膛边烧火。这样的日子,多么的有情有义,多么的祥和喜庆。多么的符合周良珍放出的口风提出的要求。玉霞只是个乡下妹子,况且,还是周良珍的女儿,周良珍这个名字,和她的人一样,都是徐娘半老,当年曾经风流一时的,这无疑给她的女儿们落下了口实。玉霞只是生得相貌好看些,这样的好人家你不嫁?这样的福你不去享?你玉霞难道想上天去当仙女不成?
玉霞的二姐姐因为不肯过日子了,从婆婆家跑回娘家来。另外三个嫁得远远近近的女儿也闻风而归了。姐妹五个聚在一起,一切都默契的无需适应,日子依如往旧,为了一面红塑料壳的镜子抢得要死要活。一个白雾弥漫的秋晨,朦朦的阳光照在檐下,这五个姐妹清晨起床,玉霞拿一张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的左首,手持着一面蛋圆镜子,大姐坐在高板凳上,为她梳头发。屋檐右首还坐了另一方,是二姐、三姐和四姐。中间摆着一只红漆匣式梳妆盒。这姐妹五个都伸出手来,在里头拣拣挑挑地,选着合自己心意的头绳,珠链,耳环,银簪子。胭脂眉笔刚刚上手,便被另一手毫不客气地夺去,而且还吵起来了,无论谁开口,都是一个骂,四个还,笑嘻嘻地,眉毛眼睛里都是个快活。
母亲周良珍正在灶上煮饭,大铁锅里上着蒸笼格子,女儿们回来,这是少不得的。她从禾场的草垛上抱了一捆稻草,急火火从女儿们身边过,横眉竖眼地骂:“女裙钗们,拢不得头,拢头就对镜画符,一个人半人半仙的,难道说有人请你们去下马跳大神?”女儿们唧唧咯咯地,笑得更欢了。像春天里燕子窝一样。
夜晚,房梁上的电灯照例闪了几下亮光,又没有了。油灯要点上一夜,女儿们坐在昏黄的光里剥棉花壳,商讨着离婚。二姐劝大姐离,三姐说你们离我一定离,离了去南方做鸡婆。她正色地描绘前景,姐妹五个都去,天天跟有钱老板,过年回家腰缠万贯,从前的男人要找来,给她们提鞋子舔脚跟都不要。这四个伙同着,尖叫着要撕烂她的嘴,笑得直往桌子底下钻。周良珍骂道:“玉霞你去找根绳子来,叫那个婆娘就在房梁上吊死算了。”二女儿却回嘴道:“不用吊死,我去南方赚到了钱,把你也接过去,享享女儿的福,看看大城市的西洋景。”她们说着又嘻嘻地胡说一气:“生意嘛就不消你做了,你只给我们烧烧饭,守守夜就好了。”周良珍咬牙切齿地骂:“伤风败俗的婆娘们,如今晓得苦了?想出头了?当初就不要一个个熬不住啊!一个个十六七岁就吵着老娘缝嫁妆?”
女儿们都还很年轻,一个个生的如花似玉,心眼灵活,她们齐齐拉起黄梅戏的腔调:娘唉娘,世上唯有瓜连籽,你养的儿岂有不接代的理?”周良珍没底气了,只是口口声声地,单调地骂着婆娘们。
母女们又说到玉霞的对象朱吉平这一段来了。二姐这些天住在家里,见识过朱吉平的老实巴交,她讲起他的木讷和好玩,问一句答一个字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玉霞也笑,笑得头越埋越低,而后哭了起来。
周良珍手里纳着一只鞋底,抽出针就去戳二女儿的嘴:“婆娘!你莫要煽阴风,女儿家的命,菜籽头上的风,落到哪都生根。嫁人就要嫁个憨巴,不嫁给憨巴哪里来好日子过?就像你,嫁是嫁到了个呱呱叫的聪明人,就是打起你来像打畜生!”二姐一听,脸上的红晕便消了,她也哭了起来,又脚乱踢着棉花壳,叫起来:“我那时候小,谁叫你不好好看清楚的?”
做母亲气地抖着道:“所以,我这回睁开眼睛了挑个明白。”她戳戳点点地对着油灯下的四个女儿:“你们四个,当初恨不得要毒死我了好自由,到如今,又如何怪得着我?真是,畜生好度人难度。”她又看看眼睛哭得像个红桃子的么女儿,缓缓道:“玉霞,什么样的男人都比不上老实人好,何况他有手艺,一世里饿不着你冻不着你,你听娘亲我的话罢,我还害你不成?”
做母亲的勾到了满腹的心酸,哽咽着,时时用手抹抹眼泪。五个女儿都将头埋在胸口,含着满眼的泪,谁都不跟周良珍斗嘴了。
这年的腊月,玉霞就嫁到了朱家镇。生活豁然一下开朗起来了。镇上灰白硬气的水泥路,一年四季穿的鞋都可不沾一星泥巴。河叉子的偏街上,有朱吉平家的两层青砖琉璃瓦的楼房,天井里的大水缸上头安着一只水龙头,拧开就哗哗地流出白水。楼上的南房里满堂的家具散发着油漆的新味儿,床对面摆着一台大彩电。镇上一年上头随手扯扯灯绳,电灯泡都亮闪闪的,不比在乡下,电该来时不来,一集电视剧还没看上头,电就熄了,勾得人心慌又恼火。现在呢,电视剧可以一集不落从头看到尾,看到不想看了,调个台就是。还有录像厅,两块钱一张票,录像里放映着香港的片子,高音喇叭里的打打杀杀,还有女人娇滴滴夸张的尖叫,终日响彻全街。蒸鲜肉馒头的从早蒸到晚,一锅又一锅,炸藕夹炸臭豆腐干的在路边支一只小炉,油香也是一天飘到晚。玉霞上街看见了老屋里的乡亲,就买一包馒头,或称点肉托着带回去给母亲。朱家街的日子多么丰盛啊,空气是油腻的香稠的,日日都像一场大酒席。
还有一桩大好,那就是不用下田做农活。不用再经受风里雨里,泥里水里,寒天冷冻,三伏天里的劳苦。朱家街上的女人们都不干活,门口开个小店面,打牌,扯闲话的功夫弄秤杆就做了生意,憨头憨脑的乡下人若是多问一句,便横眉竖眼地呵斥一声。一个个眉毛描得黑黑的,嘴巴涂得鲜红,头发烫得焦黄,脸上皱纹里都扑满了白粉。这样的人生,令周良珍羡慕了一辈子。现在玉霞也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玉霞别的本事没有,既不擅长操持家务,也不会给丈夫做鞋子,进门之后,茶都没有给公婆奉过一碗。惟一的戒条就是安分守己。朱吉平这个小新郎官儿,真的是百里挑一的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赌博,更不胡乱结交三朋四友。他每天的营生就是给四乡邻里打家具,他的家具活做的又好看又经久,朱漆雕的花卉、虫鸟、龙凤、无不栩栩如生,神采飞扬。现实当中的朱吉平如被抽空了精气神儿似的,只剩得一个敦厚又口拙的躯壳,连句玩笑也开不起来。吃饭时坐在八仙桌上,小孩似的,埋头端个海大的碗,有滋有味地往嘴里扒拉,一碗下去了,又一碗下去了,一声不吭的,吃完了就去干活。这哪儿是朱家街的小伙子?简直比乡下老农更老农。白天也不和玉霞多说一句话,两个人楼上楼下的走来走去,朱吉平总是侧着身子给玉霞让道儿,讪讪地红着脸。夜里关上房门后,独自儿嘿嘿干笑几声,在被窝里小心翼翼褪下她的下衣,还时时伸长脖子,偷偷看她的脸色。而后,翻身上来忙活一阵,再翻身就呼噜声起伏了。
玉霞在婆家是个宝贝媳妇儿,家常的衣食起居都是婆婆伺候一家的,一日三餐的饭都是婆婆捧上桌,衣服换下来放在天井里,婆婆就洗了。灶房里的酱菜坛子放在哪里,玉霞进门大半年了都不知道。她的脸孵白了,一双手也养得白白净净,洗锅水从没上过手。吃完早饭,公公去看果园,丈夫出门干活,玉霞呢,站在阳台上对着镜子编辫子,擦香粉,然后全身香喷喷地出门去,她的肘间挎一只藤编的彩色小篮,里面放着一团毛线,手上缠着一副毛衣架子,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拿长针戳一针。上街走不了多远,女人们扎堆最热闹的地方,便探出一个声音来叫住她,于是笑微微地走过来,坐下。织毛衣的花样,打麻将的经典牌局,小镇上的男女轶事,疯话儿,闲话儿,如此唧唧咕咕说下来,一天就过去了。待到日头偏西,玉霞站起身来,依旧懒懒地挎着她的毛线架,一路走一路织,回家吃晚饭去了。她给母亲织了一件开襟的老绿色外套,给四个姐姐和她们的孩子,也都各织了一件,都是买的最软和的毛线,挑着最新颖的款式,织好了托人捎给她们。如此,细水长流的日子过去。玉霞嫁到朱家镇上已经一年出头了,虽说她还一点也没有体会到姐姐们在被窝里给她灌输的男人的种种妙处,春花秋实,她也开花结果生了个女儿。为了赶电视剧里的时髦,玉霞为女儿取名叫丽莎——朱丽莎。毫无疑问很洋气,而且将来是要去大城市里生活的。
小镇里的人们都识文断字,有出息的都一口气考大学走了。剩下来读书最多的,就是学校里的孩子们了,他们要奉命读课本。其余是没有人读书的。有一家小店卖书,过了期的《知音》、《女友》、《婚姻家庭爱情》等等,还有《一个打工妹在南方的遭遇》,《雏妓传奇》,《惊天大盗案情之始末》、《艳星血腥史》这样的书出租,书面子磨损得全毛了,看书人都是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们。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有的是打发时光的方式:烧饭,吃饭,打牌,坐茶馆,看电视,睡觉。夫妻之间睡,张家的堂客和陈家的汉子睡,镇长和良家妇女睡,夜晚的小镇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的情欲放纵的气息。白天呢,大家收敛起夜晚的贪婪和隐私,一律正经又正常。人们按照祖祖辈辈的传统忙碌生计,杂货店开张了,油糍粑出锅了,镇长开着高音喇叭游乡开会了,榨油厂飘出了菜籽油的香气,生活井然有序。主妇们或披头散发,或油光粉面的上街,互相招呼着四个角儿凑一桌,麻将牌哗啦一声清脆地倒在八仙桌上,一个女人有没有风韵,懂不懂风情,她伸出手来捻住麻将块的那一种姿态便可表露出来。牌桌子上也有男人们凑上桌来,个性鲜明地坐在一群女人中间,风景独特。在摸麻将的时候,夜里的风流勾当就是桌上的笑料。女人们自己一律是情操完好,道德无可挑剔,故事都是源自别人的,她们对此惊羞且热衷,一边谈论,一边随时地撇着嘴表示地鄙夷,脸上被在座的男人们撩拨得红通通发烧。而男人呢,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在朱家镇上到底上手了多少堂客,这是可以公开宣讲的,男人是拥有这个权利的。
玉霞对于牌桌上的这些隐语一概只装作迷糊,她婚后最最上心和痴迷的事情,就是打麻将。白天黑夜,一年四季一日一时也不可间断。眼睛一睁开,就想着去哪家打牌。她怀着朱丽莎的时候反应强烈,在家里吐得面无人色,可是只要一摸麻将立即全神贯注,一点儿事都没了。生产的前夜挺着大肚子上桌,朱吉平的姐姐们都将接生婆安置在家里,烧好热水了,她还坚持地打完最后一圈牌才散场,下了桌子就一声长唤,哎唷我的娘呀,肚子开始疼了。生了孩子的第三天,头上捆了白布,一边给襁褓里的婴儿喂奶,就逼着朱吉平出门去给她找角儿来打牌。玉霞打牌时品质很好,无论输赢一律不骄不躁,出手也大方,脑筋也灵活,省城武汉流行打什么牌她也在镇上倡导打什么牌,无论什么牌玉霞一律打得牌技精湛。最关键的是,玉霞她打牌时姿态优雅,风情万种却不自知。人们太愿意和她一起打牌了,人们太愿意面对面观赏她了。她的一只手伸出去,谁都学不像她捻牌的出手和回收,她的另一手懒懒地扶着面前的牌砖,面带微笑。谁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招待打牌时,一定要请来玉霞作陪。连镇长桌前也都要问一问:“今天玉霞上不上阵?玉霞不上阵这个牌打得没有意思,打得不新鲜……”这样的玉霞,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妇女。
关于女人们之间的话题,玉霞自然是一个最忠实的听众。她手轻轻拍着怀里女儿,眼睛诚恳地看着讲故事的女人,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嘴角随时撇着,头忠实地点着,既不抢话,也不多嘴,实在是个好听众。对于女人嘴里骂得舌底生花的烂女人之流,譬如镇上最负盛名的“皮绊大王”朱娥娥,玉霞在街上看见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