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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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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打定,行了半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速度却比来时慢了许多,毕竟如今只剩唐逸和冯平两人,又不都不是老手,能驾御起驼马就已不错,更何况那场大风卷过,带了大片浮沙,又将这沙地都吹的松了,驼马一脚下去,比之以往更深陷几分,速度自然大减。唐逸对此毫无办法,只道食水还是充足,如此赶路,除了慢上一些,却也没什么大碍。对他来说,担心马匪更甚天威,天威自己能挺了过去,可面对那些马匪,根本就没有生还希望。

至于冯平,倒是听话的很,自己说什么,他便听什么,想是这些日来的经历对他的打击太大。

想到这里,唐逸转头看了看,就见他哭的累了,正趴在马上无精打采,唐逸心下暗想:“常闻苦难能磨砺一个人的意志,要真是因为这次出关让他性情转变,冯伯伯九泉之下,怕也能瞑目了。”

看着冯平,唐逸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如今困扰少年的有两件事,可说都与他有关。一是此行回去,如何面对冯茹,虽然冯谦将冯茹许配给自己,自己也是喜欢这个贤惠大方的少女,但冯茹刚刚丧父,自己不好开这个口,更怕被误会做趁人之危。

余下的就是那胡三之死,自己亲眼目睹了武功高手的霸道,又有了习武的门路,那胡三前来暗里保护他,又在夜里与他说了一番话,想来唐门对自己大是有意。可面对如此好的条件,自己却难选择:“要是我寻到唐门,那唐门中人问起胡兄的死因,我该如何说?就算不管那冯平,可也要为茹妹的安危着想。那唐门听起来势力大的很,要是知道了实情,怕不只冯平难逃一死,就连茹妹也要大受牵连!我到时怎么才能保护她?”

对于保护冯茹不被唐门的迁怒所伤害,唐逸没有任何把握。讲理,唐逸自然会,可唐门会不会听,唐逸却无半分把握。就连那唐门在江湖中的口碑如何,是好是坏,他都不明,哪会用冯茹的性命未来去赌?至于武力,自己面对一个麻顿,都靠了天大的运气,还有胡三送的那两样护身宝物,更别说面对唐门高手了。再说,自己答应了冯谦,要照顾冯平,却也不能食言。

“也只有将这一切都推到那群马匪身上,虽然那群马匪亲眼见到冯平杀了胡三,可想来能相信他们的人应该不多。”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冯平,唐逸觉得这世事果然难料,谁想到自己竟然有为他隐瞒的一天?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唐逸暗摇头了摇头,开口道:“伯伯临终之前的托付,你也听到,多的我就不说了,只是告诉你,胡兄之死,我会待你隐瞒。”见那冯平一喜,唐逸随即冷道:“你莫要高兴,这可不表明我认同你做恶!”

那冯平闻言,诺诺道:“我,我知道。”不过随即又是小声辩道:“当时我也是吓的坏了,只以为是那个胡,胡先生是奸细,他引来这么多马匪要害我们,所以我才杀了他,谁知却是弄的错了。”

唐逸眉头一皱,其实怀疑胡三的并不只是冯平一人。冯谦、罗志还有自己,都曾是怀疑过,这倒不能全怨冯平,只是自己再如何怀疑,也不会随便杀人,除非那胡三当真是马匪的奸细。

“你和我说这些没用。”唐逸有些不耐,挥了挥手道:“如果你敢去和唐门解释,我绝不阻拦于你,你要能说的唐门信了,不再追究,那岂不更好?”

冯平登时一惊,委屈道:“他们怎会听?我要是如实说了,他们定会杀了我的!姐,姐夫,你可要救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杀了胡先生!”

冯平这声姐夫叫的唐逸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摇头叹道:“我如今背了良心护你,你日后可要懂的收敛,重新做人,我不指望你感激于我,只要你能对的住冯伯伯的一片慈恩。”

冯平见唐逸口气缓了,当下如小鸡啄米一般,忙不迭的点头道:“记得记得,冯平绝不敢忘记。”

唐逸没再说话,只是心道:“但愿如此。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经历的多了,他还能听话些,等日后缓过来,却不知又会成个什么样子。我日后定要多多注意他,莫要让他连累了茹妹。”

唐逸不再开口,冯平自然不敢挑起话头,两个少年,就如此领了驼马在这烈日下赶路,只望早一日回转平凉。人在经历大难之后,最渴望的就是家的温暖,虽然唐逸流离半年,家早便没了,不过在平凉的半个月里,他终于又体会了到了些许温暖,面对这无情大漠,唐逸只想早一日回去。

唐逸正想了这里,一旁的冯平忽然大叫一声,转头看去,就见那冯平坐下的马不知怎地停住,只在那里摇头摆尾,竟再也不肯向前,任凭冯平如何鞭策,都是无用。唐逸正自奇怪,却见那马可能是被冯平打的急了,长嘶一声,后蹄猛尥,竟是将冯平自背上掀了起来!那马的力气多大,冯平又不擅驾驭,更是连番惊吓的累了,当下被掀在空中打个转,扑地一声落在沙上。

唐逸一怔,这些马匹买的时候就是特意寻了温驯的,好让不会骑马的人也能骑个安稳,今日怎么发了脾气?再看那马将冯平甩下后,立刻往后退去,就好象眼前有什么可怕的物事似的。唐逸凝神往前看去,却是什么都没发现,正自惊奇间,就听那冯平在地上苦道:“这马也来欺负我!”可话刚出口,却又是惊呼道:“姐夫!快!救我!”

那叫声尖利,唐逸忙是跳下马来,奔过去一看,却是一阵冷气自背后直窜了上来!本以为只是倒在沙地上的冯平,此刻正慢慢的往下陷去!

流沙!与沙漠中的狂风烈日马匪同为旅人的噩梦!唐逸出关前曾听过这流沙的大名,人马一旦陷了进去,不片刻便会没个干净!比之狂风烈日更加可怕,真不想自己这一次出关关竟然全都遇了上!

其实这倒非是唐逸的运气差,只要胡三还活着,甚至那冯谦还在,定会早有防范,原来这流沙虽然可怕,却并非常见,眼前这个更非原本就有,究其根本,却是昨日的那场狂风所致。这里的沙地如今看来平坦非常,原本却是沙丘林立,昨日一天的大风,这些沙丘被风卷的融了,四散一地,结果成了一片流沙湖泊。

要是胡三冯谦在,定会在头前赶上一只驼马戒备,一等驼马异常,定会听下来查看。只是唐逸他们哪里知道这谢?如今他只知那冯平陷了进去,虽然不深,可要不去救他,不片刻就死的定了。

想想这十人出关,结果只自己一个回转,唐逸心下便是一冷,更何况自己答应了冯谦要好生照顾冯平,所以也没犹豫,当下连鞘抽出宝剑,尽力往前一递,急道:“快抓住!”

那剑长不过三尺,算上剑柄也到不了四尺,好在冯平的马甚通灵性,知道眼前有流沙,不肯再走,所以冯平被那马掀下来,也不过飞出三四尺远,正是够到。冯平心慌间,唐逸的剑正是递到,就似一根救命稻草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大喜之下,手脚并用,一把抓了住!

人在绝境,气力超乎寻常,冯平不仅一把抓住剑,更是猛一用力,想借此从那沙中脱身,唐逸一个不注意,脚下不稳,竟被那冯平的大力扯了过去!

正文 归途转头空,流沙湖。(二十八)

不知流沙有多宽广,所以唐逸站在那里,只得尽量倾了身子向前,可脚下却不敢多挪上一步,所以这冯平猛地大力一拉,唐逸一不注意,竟被那冯平扯了过去!只听扑的一声,唐逸竟也跌到沙里,甫一落地,就觉得身下一软,不由自主的往里陷去!

那冯平登时吓的呆了住,就连唐逸都被自己扯了下来,谁还会来救自己?

唐逸也是一惊,再顾不得去埋怨谁,挣扎间,就想将身体直立起来,唐逸被冯平扯过来时是脸朝了地上,要不直起来,怕还未被流沙吞没,倒先憋死了。

唐逸用手去按地,想要撑起来,可手上一使力,便立刻陷到沙里,身子哪曾起来半分?这才是流沙的可怕,一旦陷了进去便身不由己,有力也无处使,越是使劲,反陷的越快!

“我不想死!”

唐逸正无奈间,那冯平看着唐逸一点点的沉下去,终于缓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唐逸身处绝地,心下怎可能平静?那冯平再哭,当下一阵烦躁,怒道:“闭嘴!哭有什么用?”别看冯平只比唐逸小上一岁,可那磨砺却远不能比,唐逸半年多逃难过来,最早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望了望手中的剑,唐逸递给身旁的冯平,喝道:“抓住这剑!”

那冯平慌乱间,哪会不听,忙是伸手紧紧攥住,唐逸奋起全力往怀里一拉,腰上同时使力,大吼一声,竟然凭空翻了个身,毕竟他刚陷了进去,又是整个人扑到的沙上,陷的远比冯平慢。不过这一个翻身也耗尽了他大部分的力气,唐逸虽然由趴在沙上变做了仰躺,不会登时窒死,可结果仍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死亡,唐逸早经历过,就如在那麻顿的爪下,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与如今何其相似?可区别的是,在麻顿的爪下唐逸仍然能拼命反抗,可现在奋起全力也不过翻个身,与事无补。

“我怎能小窥天威?”

唐逸暗自嘲笑自己:“我方才竟然认为马匪之祸更甚天威,却不料转瞬便为困在此,真是可笑。”

那身旁冯平本以为唐逸有办法脱困,却不料除了翻过身外,反是让自己更陷的深了,当下哭声更大。

唐逸看了看冯平,心下虽然厌恶,可如今双双被困,真要是一并死了,只留下冯茹一人的冯家,没了男丁,怕是转瞬便被人吞了,到那时,自己的母亲谁来照看?

“把手伸过来!”

唐逸见那冯平竟是有犹豫,吼道:“听我的话!快!”

方才唐逸让冯平抓了剑,结果却只是翻个身而已,反是将他带的更深陷其中,所以冯平心下害怕,但是此刻自己所能依赖的只有唐逸了,冯平稍一犹豫,却也只得再次抓住剑鞘,哭道:“姐夫定要救我。”

唐逸点了点头,此刻流沙中只有自己和冯平两人,要那冯平救自己显然是天方夜谭,唯一可能的便是让这冯平活下去,就见唐逸奋起全力,大吼一声:“起!”

唐逸此刻背朝下的躺着,较之前更易借力,那冯平又是瘦小,当下竟被奋起全力的唐逸自沙中拔了起来!不过如此一来,唐逸整个身子几乎都陷了进去!

举起冯平,唐逸喝道:“你回转平凉,定要好生照看我母亲和你姐姐,否则我便是做鬼,亦不会放过你!”

那冯平骤得生机,面上惊喜交加,忙不迭的点头,唐逸也没有时间与他耗下去,当下力量膀较力,大吼一声,竟是将那冯平掷了出去!冯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身上一痛,却已落了地上。

塌实的地,虽然仍有些浮沙,可却远比那片流沙湖结实万倍。最少,它不会吞噬生命。

“姐夫!”

冯平落了地上,顾不得疼痛,忙是爬将起来,抬头望去,就见唐逸整个身子已经陷了一半还多!要不是迎面朝上,怕已窒死了。

想这茫茫沙海,有唐逸跟着,那冯平总还算个依靠,如今就连唐逸也要死了,只剩下他一人,那不惊惶?这声姐夫喊的却是少有的真心了。

听到冯平的哭喊,唐逸心下稍安,此行总要有人活着回去,就算不为别的,也终要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当然,唐逸并不想死,更不想舍了自己的性命,当下望了望冯平身后,心下忽然一动,急道:“绳子!快去把绳子抛过来!”

方才唐逸因初遇流沙,一时也有些乱了方寸,只想用手上的剑将冯平拉上来,如今想想,自己手旁还有许多绳索!却是要比剑更实用些。

好在此刻想起却也不晚,唐逸一声大吼,那冯平闻言顾不上哭泣,忙是跑了开去,不片刻捧过一大团来。

“要那么多干什么?”

唐逸心下暗骂,这冯平力气小,就算自己抓住绳子,他也不可能救了自己,这绳子是用来栓在驼马身上,由驼马拽着,拖出自己的。算起来,有个丈来就足够了,多了,反费时费力。

不过此刻却也讲究不了这些,更没时间罗嗦,唐逸当下喝道:“把绳子扔过来!”

那冯平本就心慌,闻听唐逸大喝,心下一个激灵,当用力一抛,却是将整捆的绳子全都扔了过来!

唐逸看的目瞪口呆,不由得为之气结,想他下半身此刻已经全没了进沙子里去,上半身眼看也要如此,正指望这绳子救命,却不想那冯平竟然会将整团绳子全抛了过来,只气的唐逸当下骂道:“蠢材!谁让你全扔过来?”

再转目看了看,那绳子离自己也远,却是冯平慌乱中没了准头,扔的又偏又远,唐逸陷在沙里,哪可能够的到?

冯平早便手足无措,听了唐逸喝骂,忙又转身去寻找绳索,这次他回来的却比上次还快,可等冯平再赶到时,沙面上却再没有唐逸的影子,就好似眼前从来没有人陷进去一般,半点痕迹都无。

安静的沙漠,一切就仿佛静止了一般,忽然一声痛哭传来,满是惊惶、害怕、伤心和无助。

唐逸整个身子已经全都陷到沙里,不过此刻陷的还不算深,那冯平的痛哭算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不禁暗道:“这小子此刻的伤心倒不似做假,只希望他回转平凉后,真能好生照顾我母亲和茹妹。”

想到这里,唐逸却又是苦笑:“就凭他一人,能不能走出这大漠却还两说。”

可又有什么办法?两人同陷流沙,能救出的却也只有这冯平了,最少自己努力过了,总比没有半分希望来的强上许多。

越陷越深,唐逸渐渐没了心情胡思乱想,却原来被埋的深了,不仅呼吸不通,四周的沙子更似要将自己挤做一团似的,那个中痛苦实是远超常人想象!

人在沙上时,还觉得流沙松软,可陷了里面,却才知道这流沙可怕的另一面!

挤!

那黄沙就似无边无尽,又似有无穷力道,自四面八方齐齐的挤向自己,将自己暗存的一口气全都由口鼻迫了出来!

除了无边的痛苦,唐逸什么也感觉不到,脑袋昏沉沉的,似也出了问题,竟然在这时刻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嘿,真不知我是先被挤死还是憋死?”

正文 绝地亦做生时路。(二十九)

不知过了多久。

“这是我门自用的暴雨神针,可这少年却半分武功也不会,他却是自哪里得到?当真奇怪。”

唐逸再次醒来时,耳旁竟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与此同时,他甚至还听到了些许流水的声音,大漠里放眼望去俱是黄沙,除非少有的几处绿洲,否则哪会有水?唐逸不禁一惊,便要坐起查看,可浑身刺痛难忍,手脚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哪起的来?就连眼皮都休想睁开半分。

“你醒了?”

那人似是察觉到唐逸的变化,当下开口道:“你这少年也有难得,虽然半分武功都不会,可这命却硬的很,身子也是强健,在流沙中被挤了那么久,就是当年的我都觉得难抵,你却还能活下来。”

那人口气冷冰冰的,听起来很不舒服,不过唐逸却顾不得这些,心下一阵迷糊,便想问这人是谁,这又是哪里,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

那人似乎知道唐逸在想什么,当下言道:“你是不是在想我究竟是谁?你又在哪里?你是不是死了?”稍是一顿,那人冷道:“你且放心,我是活人,你听的到我说话,就自然不会是死人,至于我是谁。”那人说到这里,忽然沉寂了下来,半晌却是再道:“这里是地下水道,当地人称为坎儿井,不过如今已经荒废的久了。”

唐逸身体虽不能动弹,可神志却是清明的很,当下便听出了那人的难言之处,似乎对他自己的名讳很是在意,并不想透露给自己,不过唐逸得知自己未死,心下激动的无以复加,一时哪会在意这些?

“我还活着!”

唐逸直想大叫,可却只发出些哦哦的声音。

“莫急,你陷了流沙里,被流沙四下挤住,能保得囫囵已是不错,要想说话,且再等几天,自然就会好了。”说着一顿,那人再道:“不过这身子要想复原可就非一朝一夕了。”

唐逸闻言一急,便想问那需要多久,那人道:“说了要你莫急,你硬出声,将嗓子扯的坏了,那可就当真一辈子说不出话来,做个哑巴了。”

那人一唬,唐逸也不知真假,可却也安静下来,心道:“我如今落在这地下水道里,最少食水是不缺的了,毕竟那人能活着,就说明能得到食物,水道里也满都是水。既然如此,也只有先安心静养几天,再做打算。”

那人见唐逸安静下来,点了点头道:“不错,要是旁人经这大变,怕不会如此快便冷静下来,却是个好苗子。”

唐逸不知这人所说的好苗子是什么意思,更不知这人为什么会生活在地下水道里,可急是没有用的。

“只不知冯平能否回转平凉?我母亲和茹妹又过的怎样?”心下一阵挂念,疲惫袭来,唐逸沉睡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唐逸再次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眼睛竟能睁开。一喜过后,却是发觉眼前黑漆漆的,半分物事都看不到,这可将少年骇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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