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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留瑟显然极其受用这後半句话,凡是提到钱财,整个人顿时精神许多,水磨似的脸上甚至要放出光来。他右手托住脸颊,伸出食指轻轻拍打。
〃既然是要去西陵峡,那可否帮我带一件礼物回来?〃
垂丝君不意他得寸进尺,皱眉道:〃麻烦!你又不是三岁小儿,何须自己哄骗自己。〃
〃我岂不是孩童!〃常留瑟瞪圆了黑水银丸似的双眼道:〃我尚未加冠,也没有表字,不是孩童,那是什麽!〃
垂丝君听得好笑,却又抵不过他无赖,只好问他要带什麽。常留瑟嬉皮笑脸地贴上来道:
〃听过蛤蟆碚没有?〃
〃没有。〃
常留瑟解释:〃那是我听阿姐说起过的地方,就在西陵峡明月峰下,说是靠水的洞里,像蛤蟆的岩石後面生一股清泉,沁甜无比。你若是去西陵峡,记得帮我带一壶回来可好?〃
第004章
垂丝君听了,心想若是真有这个地方倒也不是难事,只是常留瑟这眼睛里一贯只有财宝的,怎麽突然附庸风雅了起来。
〃是茶叟,上次看我私藏了几块练功用的金条,结果晚上就在我搽的药酒里加了米椒。痛得我找地方洗浴,却被他一扫帚打入寒潭。。。。。。〃常留瑟一面抱怨著,竟然跟著发起抖来,〃第二天一早还要继续练功,总之被他操死。还不赶紧找桶好水让他玩儿去,恐怕迟早是要死在他手里。〃
垂丝君听了,眉蹙得愈发紧:〃这说到底还是你的过错,岂有让我帮著补救的道理?〃
常留瑟被他指责,却也不解释,反而愈发忝著脸道:〃我也是想亲手补偿过错,可谁叫宅院前後的水源都入不了茶叟的眼。而你却警告我不能随意出入深山哪。〃
垂丝君心想那就让你咎由自取,低头却见常留瑟撑著头的手上衣袖层层倒落,露出一截藕似的小臂,上面横著一大片海棠色瘢痕。
〃罢了,就帮你这一回。〃看了这截手臂,垂丝君也认为茶叟做得有些过,便不再与常留瑟计较。直接从取来的秘籍中抽出一张皮纸,交代他接下来的事。
常留瑟偏过头去看那张纸,原来是整片宅院的瞰图。
〃这里面标著号子的十二间屋子,被我用不同的方法锁住。〃垂丝君伸手在图上指点,〃里面都放了不同的珍宝。你每推开一间,里面的物品就尽数归你。此外推开南面首间,我带你出游三日;推开北首,放你独自出山一次;推开西首,我便告知你为谁复仇,且满足一你一个愿望。推开东首,赠你一柄神兵。〃
话尚不及听完,常留瑟整个人几乎就要发出光芒来。他从垂丝君手里抢过瞰图,捧著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接著满足地叹息一声,小心叠好了贴肉收藏起来。其郑重的模样,反而让有心为难他的垂丝君哭笑不得。
第三天垂丝君果然出发去了西陵峡。常留瑟依言取出瞰图在宅里四处走动,最後攀到了後院地势最高的瀑布龙嘴上,这才将几个号子与房屋一个一个对起来。
十二间屋子呈十字星匀婷分布,除去东向四间搭建在後山水泊之上,另八间都依地形而建。从外面看不出什麽特别。
〃主人吩咐,常公子开门时一定需要老朽在场,否则打开的一律不作数。〃
棋叟和书叟自从垂丝君走後便跟著常留瑟,茶叟则被垂丝君有意支开。这两位老仆,人手一簿一笔,就等著记录常留瑟如何破开那主人布下的关卡。
〃这四面头里的屋子定是最难解决。如此便从十字中心开始。〃常留瑟自言自语,在心里规定自己每天至少打开一扇门。不过实际的情形,却比预期糟糕了许多。
东边水阁考验轻功,南面考验剑术,西方考验智力,余下北向考验体能。垂丝君分别在这四面屋子里下了不同类型、不同轻重的机拓。常留瑟试了两天才打开西边第一个机关,屋子里端正放著个沈檀木的小匣。迫不及待地过去打开,满满一匣东珠琥珀,直看得常留瑟怔在了原地。
〃这是我,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件财产!〃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匣子,手还有些微微的颤。
〃主人说,这是常公子辛苦练功应得的,更大的甜头还在後面。〃
棋叟在一旁笑道。
西陵峡下确有蛤蟆碚。
垂丝君原本要在〃放生〃後去寻那泉水,然而早了两日抵达西陵,做完必要的打点,便突然起了兴,要沿那明月峡脚下一路寻来。
他去时晨光熹微,路上只遇见几个担水的老妪,有的手上还拿著些香烛供果,想来是还要到附近的缘觉寺里去听早课。
渐行渐远,行人便不见了。
蛤蟆碚生在一个天然溶洞中,是块通体青绿的奇石,因酷肖蛤蟆而得名。那挂清泉便由蛤蟆背上流出,在其後形成温润清冽一泓小潭。洞外分明江风猎猎,洞内却意外温暖宜人。
洞中有人。
垂丝君在洞壁边上见到了堆燃过的枯叶,杏黄色一个包袱,钵盂及声杖。这些总总的边上,蒲团上坐著个不到三十岁的和尚。
和尚虽未上年纪,但面容清格出尘、凝重沈稳,眉心一点银朱天目,甚有庄严肃穆之相,再看那身躯,显然经过武学的历练,匀实而健美,绝非一般吃菜人的瘦弱。他袈裟褴褛,仿佛行了很长的路,蛤蟆碚或许只是他歇脚过夜之地。
垂丝君不意在洞中遇见这等人物,脚下硌了块石子,发出轻微〃嗑辣〃一声。和尚听见响动,便缓缓睁开了炯炯的眼。
垂丝君点头行礼,关怀道:〃大师为何不去缘觉寺休憩。〃
和尚同样顿了首,开口却是反诘:〃贫僧与施主素未谋面,遑论传授禅意,施主为何唤贫僧为大师?〃
垂丝君略一思忖,明白话中有禅不宜直接做答,也是反问道:〃我不曾布施过香火与大师,大师又为何唤我‘施主'?〃
和尚听了,点头微笑道:〃施主今日这灵思间的回答,在十年之前曾花去了贫僧一月有寻求答案。〃
垂丝君道:〃那是大师佛性高深,认真治学。方才我只是答不上来,勉强作些搪塞,算不上解答。〃
和尚轻吁,叹道:〃过多的认真乃是我执。自溺於所囚定的樊笼,反失却了至性的真。不复见闻如幻翳,三界若空华,最终回头感叹,却是白白行了好大一段歧路。〃
第005…006章
这句话说得深奥,垂丝君一时不能了悟。低头思索之间和尚已从蒲团上立起。他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道:〃施主慧根独具,只是眉宇间肃杀之气郁结。若能够静思得悟,仅三世轮回即能得证阿罗汉果。〃
听到这里,垂丝君心中〃咯噔〃一响,修果位须得出家。原来说了半天,这和尚只是要拉人入教。想到这里沈思的心情立刻烟散了去。
他敛住不悦的神情道:〃明日之事在下尚未能窥见,更不敢奢望三生後的福祉。唯眼前三丈软红之中尤在缠缚。只怕要拂了大师的一番美意。〃
那和尚也是耳聪目明的,见垂丝君如此也不强求,反而收拾了东西拿著声杖要走。临行前告诉垂丝君自己法号〃摩诃〃。
摩诃乃梵语,意即〃大〃。之所以用梵语作为法号,乃是因为和尚的度牒领自兽心崖下摩尼寺,是三百年前由十位天竺那烂陀寺的高僧西行建造的名刹。
出於礼节,垂丝君也化名商人崔思君自报了家门,二人在蛤蟆碚边道别。和尚转身行走时候身上响起一阵细碎的金石音。却非是那声杖,垂丝君低头,查见那声响来自於和尚足踝,是一挂暗红色、锈迹斑斑的铁链。
自从打开了头间屋子,常留瑟就像找到了诀窍,後面五天接连破开六扇大门,其中东西二面分占其儿,南北边则仅各开一间。而棋叟给他的评价,却是〃智力有余,风吹得跑,体力不足,绣花稻草。〃
常留瑟表面对上老头子的讥诮不屑一顾,然而心里还是狠得痒痒。倒不是小肚鸡肠去计较口舌,反而是因为明白老头子踩住了他的痛脚。
於是他决计狠下心来练功,就算是为了那剩下六间屋子里的宝贝,几个许诺的条件,,以及垂丝君惊讶或赞许的神情。
常留瑟本是丝毫不懂精进之道的人,只以为将武学没日没夜的操练,再加上牛嚼那些十全大补丸便能成事。岂料任性胡来了七日之後,竟自觉内息紊乱气血上涌。第二天清早又坚持耍了一套剑招後,口里突然疾喷出鲜血来。
棋书二叟赶忙上前将青年架下竹排,几个老头中有通医理的,一番诊断後才知道是药猛血热,急火攻心,这样一折腾,非但没有任何长进,反而将已精进的修为倒退掉了三成。
於是原本有条不紊的修习,被常留瑟硬生生掰成了卧床静养。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西陵那边飞鸽来说垂丝君已经回程。
常留瑟明白这下自己绝不会摊上什麽好事,加上棋书茶三个老头在他耳边撺掇,说垂丝君最恨人浪费他的灵药,茶棋书叟之外原来还有个琴叟,就是因为浪费了两粒丹药而被垂丝君错手击杀。
於是剩下的几天里,青年除了吃睡休养,就是想著如何紧紧皮肉,好捱过垂丝君的惩罚。
两天後,垂丝君果然带著一个乌木箱与一坛泉水返回了山中。回来正是未时,却没有看见常留瑟在水泊上练功的影子。
问棋叟後才知道出了这麽回事。他猜到常留瑟必定会提心吊胆的等候自己回来,却反倒不急著去问罪,而是悠然饮尽一壶香茗,又沐浴涤尘。末了方悠然往常留瑟的住处去了。
从回来到现在,不下大半个时辰。棋叟和书叟想必已经将消息支给了常留瑟。垂丝君料想依照青年狡诈的性格,绝不会乖乖儿俯首帖耳。还不知道会耍出什麽花样逃避责罚。
可就算是有了准备,却还是被推门见到的景象怔了一怔。
常留瑟躺尸似的仰在床上,周边一片珠光。他竟然把得手的六箱宝贝尽数铺在身边,这其中还有些是能穿戴的物件,於是垂丝君就看见常留瑟头戴獬豸冠、身披紫金深衣,下围湘夫人水火裙,就连足趾上都套了亮闪闪的戒指。
那模样,非但不好看,反而像足了趣怪的一只大粽子。
垂丝君心中虽然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是做什麽?〃
常留瑟见来的是垂丝君,硬梆梆就要挺著身子站起来。无奈身上压的宝贝太重,只能扁了扁嘴,哀声道:〃我知道我急功近利,我知道我任性妄为,你要为那些十全大补丹报仇,但请给我留个全尸,我还要拿这些来陪葬,好歹也算是这些月的辛苦钱。〃
说著,乌黑的眼里硬生生蒸出一抹云气来,倒挂眉毛做出我见尤怜的模样。
垂丝君明白常留瑟性格狡狯,这自然又是一场哀兵之计。其实常留瑟应该比谁都清楚,垂死君绝不可能伤他性命,却偏还要得了便宜再卖乖,妄想扮个丑角,将所有的责罚都推掉。
〃我不杀你。〃男人!开一片宝贝,在床沿上坐了,皮笑肉不笑道,〃但也不会叫你好过。我看你的伤已无大碍,明天便与我入山,摘了草药赎回过失。〃又提醒道,〃山上蛇虫八脚,过惊蛰就都醒了。晚些你去找棋叟要些防护,偷懒是你自己倒霉。〃
这几天来,常留瑟因为亏了功体而懊丧,索性瘫著叫人服侍,甚至连饭都在床上凑合。然而垂丝君归来,随手一掂就知道了他的斤两。他便也只能乖乖打起精神来应对。
到前厅吃了晚饭,垂丝君说今夜不讲武学,常留瑟便摸黑回屋。他沿横贯宅院的游廊走著,半路上想起采药的事,便要去找棋叟讨防护。可到了老头子的屋前,却又听茶叟说人在书房。於是再一路寻到书房,老远就看见里面亮著灯,剪出两个人影儿。
是棋叟与垂丝君。
从西陵带回的乌木箱子打开摊在桌上,内衬金色漳绒。里面再整齐地码著大小扁长六个匣子。垂丝君坐在案边的太师椅上,看棋叟一样样清查。
常留瑟听见了箱子开启的声音,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门缝上。正看见那六个匣子被捧出来验看。
一尊小臂高的翡翠佛像、两盒四十锭十两的黄金、一卷名家字画、一株七宝玲珑珊瑚盆景以及一溜六个琉璃内画小瓶。棋叟依依拿来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鉴定了,最後带著几分疑惑,拈起其中一个小瓶来。
〃主人,这瓶子并不在酬单上。〃老头子边说,又掂了掂分量,〃里面似乎还有些东西。〃
垂丝君〃哦〃一声,吩咐道:〃仔细打开。〃
棋叟应了,戴上鹿皮手套将琉璃瓶拿出一段距离,瓶盖子很轻松便被拔开,没什麽异常动静,常留瑟不知道棋叟做了什麽动作,突然〃哎哟〃地叫骂了一声,道:〃安得什麽心,竟送这种荒唐的东西过来!〃
另一边,垂丝君也取了一瓶拿在手里,却只是看了眼内画,就又搁下了。他对棋叟道:〃你一定是老花了罢,这内容都在瓶身上画著,何必去验。〃
棋叟听了,再眯起眼睛去看自己手上的瓶子,当即〃啊〃了一声,尴尬地扭过头去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从常留瑟这边看不清楚瓶子上的花样。这愈发激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猜想著什麽东西才是应该〃非礼勿视〃。这时候,他又听垂丝君道:〃这次的雇主,本就是荒唐至极,想来是个要与我搞好关系,却又不幸以己度人的蠢材。这东西我留著没有用处,你且处理了。〃
棋叟点头应了,却又勾起了关於另一件事的想法:〃主人,您真的还要为陆公子报仇?〃
垂丝君立刻变脸色,低喝道:〃这事我已做出决定,不需再提。〃
屋外,常留瑟听明白了垂丝君是要替一位姓〃陆〃的男子报仇。然而详情却没有再听人提起。正好奇难耐之际,书房里的人突然说要散,常留瑟缓慢翻身躲进一旁的树丛里,接著就见书房灯灭,垂丝君与棋叟两人一左一右各自离开。棋叟手中正捧著那六个准备处理的小瓶,常留瑟权衡片刻,便跟在了老头子的後面。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後门头的竹林里,老头子停下,取了火镰再将瓶子看了看,叹气道:〃物是好物,可惜我家主人心中只有一个陆公子,这东西以前不能用,今後也用不著,我老头子更消受不了,你们就且躺在这林子里,直待有缘人吧。〃
说著,便蹲下身子扒开一层薄土,将盒子埋了进去。踩实以後又看了看周围茂盛的竹林,自言自语地笑道:〃不知道那些竹匾会不会生到瓶子里去,若是有更多鲜笋可吃倒也算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