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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的一些大学生由于政府官员昏庸与共产党的诱惑,开始走上歧途。一位政府大员到北平召集学生训话时,竟胡涂到开口你们伪学生,闭口你们伪学生!天下只有伪政权,何来伪百姓、伪学生?于是,共产党便在北平西山开设“招贤馆”,号召青年到他们怀抱中去,并且派人到城内各大学张贴标语,上面写着:
“此处不养爷,
自有养爷处,
处处不养爷,
爷去投八路!”
果然有些受了刺激,或满怀幻想的大学生、青年人相偕出城西去。
——
我如果每天都拍回重庆这些令人失望的新闻,我的读者该是如何伤感啊!可是,怎么办呢?一个新闻记者是不能伪造任何新闻的,我总不能把平津人民的创痛撰写成快乐!
感谢天,这种严重的情形,中央终于晓得了,并且派出督察团北来接受人民控告,严惩不肖官吏,同时把军纪欠佳的天津驻军他调,改以军纪严明的“老广部队”(注:该部队官兵多为广东人,天津人乃呼之“老广部队”。)接防。
首批驻津的部队,在抗战期间也曾建有战功;胜利后的骄奢,使这支部队逐渐瘫痪,他们奉调离津到平汉在线与共军作战,结果竟垮得七零八落。他们已无心打仗,因为连长以上的人员几乎都在天津占有一座小洋楼拥有一位漂亮的太太。新来的“老广部队”一律住在大营房里,连军长师长都不例外,他们不但负责卫戍天津,并且经常派出一部兵力到冀东扫荡共军,挽回了国军的声誉。
更令人欣慰的是革命元老张继先生到天津宣抚来了。他在银行公会大楼里,邀请了天津市各阶层的代表数百人做了一次恳切长谈。一些代表陈述了人民的创痛,张老先生声泪俱下地一面向全体人士鞠躬,一面说着:
“是中央对不起人民!是政府对不起老百姓!是政府无力保护国土和人民生命财产,才丢掉绣河山,才使老百姓沦入敌伪魔掌。老百姓没有一点错!听说政府接收人员中一、二昏庸份子竟指同胞为伪人民,竟指青年为伪学生,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知所云,政府绝对予以严惩;又听说若干官员‘五子登科’贪污腐化,这简直是目无法纪败坏道德达于极点,政府绝对予以严办!我先在这儿替中央向人民赔罪,我先在这儿替政府向老百姓道歉!”
在场的全体人士几乎都被张老先生的挚感动得啜泣不止。大家一面拭泪,一而说着:
“从没有想到过,更没有见到过,这么民主开明、爱心深厚的伟大政治家!”
我亲眼目睹这一动人场面,并且连夜赶出一篇通讯,描述当时的情景。一面写,我也一面流泪了,那是喜悦的泪,我们有张继老先生这样的民主斗士做楷模,为表率,我看到了国家实施民主政治的美好远景。
六十二
我给美庄写了三封信后,她的回信来了:
“接到你第一封信,本想回信;可是,想到你竟抛下我一人飞往平津的狠心,我便也想狠一下心,不给你写一个字。后来,最低领袖、维他命G、丈母娘,一些同学老来劝我跟你通信,又加上你一连三信表现得差强人意,所以我决定暂时和你恢复邦交,以观后效——”
美庄盛怒已消,我总算松了口气。
最低领袖创办的刊物已行问世,维他命G在善后救济总署获得一个职务,在给我的来信上,他们两人对自己的工作都表示满意。
我的工作重心有逐渐移往北平的趋势。起初是为了便于采访有关东北的消息。自从苏俄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东北,便违背约定,将史大林一再声明的“日本投降三周内,苏即开始撤兵,最多三个月内苏军全部撤尽”,竟完全置之不理,到处烧杀抢掠奸淫,使我东北同胞遭受到比伪满时代更残酷的血腥涂炭。政府派往东北接收的人员被阻在北平,国军因为输困难和不愿与“盟友”身分的苏军发生冲突,迟迟不能出关;中共则驱使大量的徒手壮丁分由海路(自烟台乘大帆船)、陆路(自苏北跑步到热河)赶往东北接收日军武器,并且制造舆论要求政府必须严惩解散一切伪军,绝对不能稍有宽容;然而中共却几乎把整个伪满军队收容改编,变成了以后战力最强的“林彪部队”。除此,中共更干脆向政府提出改组东北接收机构、承认东北“地方抗日”武力、承认东北地方政权、限制国军开入东北四大要求,他们的理由是:“必如此做,才能使东北人民相信国民政府不会再犯亲日仇苏与反民主的错误——”。
三十五年元旦甫过,大新闻接踵而来。在全国人民渴望和平的期待中,马歇尔将军主持的“军事调处执行部”正式在北平成立了。自此,我更须常留北平采访。
“军调部”的开张,的确带给了久经战乱,渴望和平的善良中国人民一线曙光。可是,他们想得太天真了;当然,想得更天真的是马歇尔元帅。马帅的战功、声望,与那种不辞辛劳万里跋涉,促使和平实现的伟大理想,是我,是许多中国人所共同钦佩的;然而,在认识中国共产党的本质上,我想,这位举世闻名的白发老将,绝对还不及我这个年轻的新闻记者,和其它千千万万平凡的中国人民。和中共商谈以求获致和平,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梦。胜利之初,由于英国工党的上台,我也曾天真地梦想——日本投降以后,中共应该不必再继续持有庞大的私人武力——这是任何民主国家所不容许的;因为他们尽可以用政纲、政策、以及为国为民求福祉的真心与事实,来争取选民,而竞得政权,无一兵一卒的英国工党可以取领导抗敌、功在国家的保守党而代之,正是一个最好的榜样。可是,很快地,我就发觉我这个醉心民主政治的人的想法是过于天真了。我并非由于自己挨过中共军队的子弹而判断他们难以舍得放下武器,我实更由于深知在先天与后天上,中共根本不同于英国工党,最大的分野乃是英国工党效忠的对象是自己的大不列颠王国,而中共却唯苏俄之命是从。
尽管我不敢对军调部的前途乐观;但是,由于记者职务所系,我仍旧经常在那座巍峨壮丽的绿瓦大厦中进进出出,并且我盼望出现奇迹——采访到调处成功的消息。
一月十日军调部发出了第一道停火令。命令中说明一切战斗立即停止,全国铁路交通立即恢复。除国民政府军队为恢复中国土权而开入东北九省不受约束外,其它各地军事调动亦一律停止。同日国民政府蒋主席也颁布命令,电饬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各战区司令部、各绥靖公署、各省主席、以及各军长,必须切切实实遵照政府命令立即停止一切战斗。
停战的第一天,国军失地千里。
在山东的韩庄、枣庄、临城、滋阳、聊城、博山;在河南的卫辉、安阳、修武、经扶、郭家河、湾店;在江苏的泰县、新安;在河北的泊头、东光、连镇、石家庄、元氏;在山西的榆次、武乡、汾阳、中阳、交城、曲沃;在热河的赤峰,在绥远的集宁——共军利用这停战的第一天,发动了空前猛烈的袭击。
军调部告诉往访的记者们说:马帅已发表谈话,认为共军这种行动乃是“调处最初阶段暂时不合理的现象”。
一月十五日,军调部发布了和字第一号公报:“今晨派遣三人和平小组携停火令飞往热河赤峰区,事先更以美国飞机一架往投大量传单通知双方停止冲突,并请求共军占领区准备和平小组的飞机降落地点。”结果呢,共军除了伪称“飞机跑道损坏,无法降落飞机”,更迅速展开对国军的攻击,那和平小组的飞机只好仅仅在火药气味浓重的赤峰上空兜了几圈,怅然返回北平。
接着,军调部奉到马帅指示:继续加强调处工作,严格执行停战命令。于是,军调部同时派出了赤峰、张垣、济南、大同、集宁、徐州、光山、广州等八个小组。在若干地区确曾制止了共军的攻击,并成立协议发布公报。这可以说是军调部唯一得到收获的十天。
一月二十五日和平小组到山东兖州与共军新四军军长陈毅商妥停战;和平小组的飞机刚刚飞抵兖州时,新四军便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军调部的“蜜月”就此宣告结束。
军调部和平执行小组的数目,由八个变为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各地战乱也跟着正比例地增加不已。
一个震惊全国的新闻爆发了——政府派往东北接收抚顺煤矿的工程师张莘夫,遭受到苏军的阻挠后,在李石寨火车站被中共部队劫掳下车,用刺刀惨杀了!
全国各个角落,都掀起来愤怒的浪潮!尤其纯正爱国的青年学生们再也不能忍耐!重庆、上海、北平的大学生们自动集合起正义的行列,扩大游行示威,他们要求“国家主权土地完整”,要求“政府采取强硬外交”。他们高呼:
“誓死反对雅尔塔秘密临定!”
“政府绝不能接受变相的二十一条!”
“打倒出卖祖国残害同胞的共产党!”
“为张莘夫烈士复仇!”
我把北平各大中学生这次爱国游行示威的情景,拍了电报,并撰写了特写寄往已经迁往南京的报社。我在军调部里还曾获得“马帅对于这次中国学生的示威动感到厌烦,感到有损中苏邦交,有损军调部工作前途” 的消息。我照实把这个消息拍往报社;可是,未见刊登——社长和总编辑特别寄给我一封信,说明苦衷:为了避免影响中美两国之间的情谊,他们忍痛牺牲了这条新闻。
实际上,当时美国白宫的主人,已经有意无意地不珍视中美之间的情谊了。杜鲁门总统承继了罗斯福签订雅尔塔密约出卖中国讨好苏俄的作风,拟定了一个压迫国民政府容纳中共,让中共坐大的对华政策,还美其名曰这样做是为了促成中国自由民主,并且以停止所有经援、军援为要挟,使国民政府就范——拟定这套政策的美国人从未想到如果他们国内的政党也蓄有私人军队,到处烧杀,制造恐怖,他们的人民可能忍受?
天真而坚决忠于美国当时对华政策的马歇尔老将,就在这个战火疯狂燃烧着的春天,亲自率领着“战地和平视察团”,浩浩荡荡地抵达北平。
马帅莅平翌日,在军调部举行记者招待会。再次日,军调部在北京饭店举行盛大鸡尾酒会欢迎马帅。马帅充满信心地向与会人士宣称:他们此行任务绝对不会失败。可是,在场的新闻记者们,除掉中共报纸、通讯社的人员外,无不面面相觑,互报苦笑。
我和十数位北平同业事先已向军调部登记获准,跟随马帅的视察团采访新闻。三月一日起,我们由北平出发。
在巡视、访问张垣、集宁、济南、太原、归绥之后,三月四日我们一行飞抵延安。
毛泽东亲率中共党要在机场恭迎如仪,然后,大家被送到中共中央的窑洞办公厅中休息。晚间在一个盛大的宴席上,毛泽东亲自扮演了精彩的活报剧——他使马帅相信了:为了促进和平,美国必须立即停止对国民政府一切援助。他又使马帅相信了:中共是百分之百的爱国的农民革命者,和彻头彻尾的土地改革者。他更拿出在重庆高呼“蒋主席万岁”的姿态,手舞足蹈地领导高呼:“中美合作万岁!”“国共合作万岁!”饭后,接着举行“延安各界欢迎马歇尔上将大会”表演了秧歌、“兄妹开荒”等节目后,毛泽东亲自撰写的“欢迎马歇尔歌”开始演唱,歌词的最后几句,是:“马歇尔将军,一让我们歌颂,歌颂你的伟大——让我们共产党拥护你,让红色的队伍向你致最崇高的敬礼!”
我发现马帅已经听得掉下受了感动的眼泪来;而我,打了个寒噤之后,周身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我的猜想毫无错误——当我们的记者专机返回北平,马帅的专机返回重庆,延安的歌声犹在耳际,毛泽东竟飞往莫斯科朝谒史大林,并且在中共报纸上出现了“美国帝国主义为了奴役全球人民,正企图建立世界统治权”以及“请老马滚回家去!”等等诬蔑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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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一身疲乏,我回到天津。
我这才知道,由于我这次的延安之行,错过了和三人在天津会晤的机会——一是高家二哥,一是贺蒙,另一是唐琪。
六十三
高家二哥(表嫂的二胞兄),在英国读书、做事、居留多年之后,回到了天津。他是研究自然科学的,听说很有成就,他因为答应了他的英籍老师的约请,重返英伦一家大学教书,所以未能在天津久留,便匆匆携眷再度出国。表哥告诉我:高二哥伉俪曾亲来向姑父一家人辞行,并且还特别问到我,向我致意。我已经记不清高二哥的面孔,我只跟他见过一次面——是表哥表嫂他们季高两府在中原公司剧院包厢里“相亲”的那回,他曾到场,算来那已经是十一年以前的“史话”了;由于高二嫂一直对我很好、很关心,这次失去和他们夫妇远行前夕晤谈的机会,使我感到相当的遗憾。我虔地祝福他们。
贺大哥告诉我,贺蒙已经回到了天津,可是仅住了一夜,便赶返驻防山海关外的部队。我又得知:贺蒙由于在印缅战场屡次建功已经升为中校副营长,他们那支部队原来预定在大连、营口登陆接收东北,因为被苏军无理拒绝,只好改在秦皇岛登陆,完成沿北宁路出山海关,逐步向沈阳推进的计划。前方军情紧急,所以贺蒙无法等待和我会晤一面,便急返防地。国军收复东北,是军调部中、美、共,三方面一致同意,并签署在第一道停战令上的;然而出关的国军却是寸步难行,无处不遭遇共军的截击,尤其进驻营口的国军全营官兵竟在苏共联合作战的猛扑下,全部殉国无一生还——目前战事胶着在州、辽阳之间。我为驻防州的贺蒙和他的战友们祈福,祝他们早日取辽阳,下沈阳。
唐琪由东北逃进关内的消息,是表嫂告诉我的。
“醒亚,大前天,唐琪突然回到天津来了。我想,我应该照实告诉你。”在表嫂的房间里,她慢斯条理地,开始向我讲,“一胜利,她就想从长春赶回天津。苏俄红军把东北扰了个天翻地覆,烧杀抢劫还不算,最惨无人道的是公开疯狂地奸淫,所有日本和中国少女——不仅是少女,中年妇人,与老年妇人,甚至幼女,几乎都不能幸免。唐琪一再咬牙切齿地说:东北已成了禽兽世界。她又告诉我:她的一位多年好友方大姊,虽然把头发剪成男人的模样,仍逃不过俄国毛子兵的魔掌,竟公然在火车上被轮奸死掉——”
“啊——”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立刻记忆起来那位方大姊的率真、乐天、活泼的神态,与她那滑稽、亲切、豪爽的天津腔调,还有她用洋泾滨英文招呼我“Dear Brother” 时的表情——不自觉地,我喊出来:
“可怜的方大姊!”
“你认识她呀?”表嫂问我。
“以前曾经见到过,”我惨然地点一下头,“她一直是照拂、帮助唐琪最多的一个人。”
“对的,唐琪也这么说。”
表嫂接着往下讲,“唐琪费尽心机历经艰险,总算由长春跑到了沈阳;可是沈阳照旧是老毛子的世界,又经过千辛万苦,才逃到了州;国军收复州后,她的性命方始有了保障。她也把头发剪掉了,大前天来找我时,猛一见,我还以为是一个男士哩!”
说到这儿,表嫂突然停止了讲述。
我催请表嫂继续往下说。
“唉,我简直不知道该再如何讲,可是一开头我就说过我应该照实告诉你了,所以,我想我还是都说出来才对。”表嫂的脸上堆满忧郁与不安,她似乎稍稍镇定了一会儿,接着说出来,“当然,唐琪是抱着十二万分的热望来找你的;当她一再地向我问到你时,我答不出一句话,结果竟哭了出来,这可把她吓坏,她顿时脸色苍白,双手颤抖,抓住我的肩头问我:‘醒亚死啦?’我摇摇头,她这才松了口气,一面念叨着:‘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得好好地,其它一切变故,我都能承受得住——’稍一沈思,她冰冷冷地问我:‘醒亚结婚啦,是吧?’我吞吞吐吐地答复她,说他尚未结婚,不过已经在重庆和一位郑小姐订婚。说完这话,我俩猛地扑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我发现我从没有像这一天这么同情过我的表妹,我我现我过去竟会那么愚蠢地从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之深,我发现我以前和现在,以及将来,都不能对你们的感情有任何帮助,真是愧疚万分,我发现我这位表妹竟哭得泪如泉涌,手脸冰冷,周身抽搐,一个人疯狂前刻的表情与动作也不会比这样更可怕了——我发现她刚才害怕你在南方死掉的神态尚不及听说你已订婚的消息更来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