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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这位明妃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帝王时，却被撞着两个人牵着走在花园处游弋。其实，自从几年前夜里某一次“夜游”时被皇太后撞见后，明宜就很少跟郑仲一起出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兴致一起，总喜欢做些“风雅之事”，简直毫无顾忌。而明宜脑海里根深蒂固的观念是这“风雅之事”必须得夜深人静，关门关窗才能做。
——她可没他那么厚的脸皮。
这次郑仲是强硬地把明宜拉出来的，因为隔了快大半个月，他实在是有些想她了。趁着今日空闲，再加上天高气爽，尤其适合在这初秋前半盛半凋的花圃处走一圈。
“身子还没好？”郑仲皱起眉头：“请太医看过了么？”
“已经看过了。太医说我信期紊乱，还需调养。”
“多久？”
“不知道。”明宜边走边看着鞋面回答。
远处吹来花木的清香，郑仲转头看明宜的神色淡淡的，好像也并不开心，本气郁的表情变得柔和，微微握紧她的手，安慰：“别着急，养好身体要紧。”
明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郑仲也笑了，古人常说小别胜新婚，倒真是如此。他们近在咫尺，却可望不可即。但有时候想想，这种感觉也挺不错。像日日相见苦苦恪守礼仪，却又满怀焦急等待成亲的恋人。
莫名心情好了许多，低声耳语：“有没有想朕？”
又开始不正紧，这不比晚上，周围来来往往，“目不斜视”的宫女多极了。明宜忍住唇角的一抹笑，“没有。”
“真没有？”
暧昧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这一幕在别人看起来极是亲昵和有伤风化，而撞见这一幕的又不是一般人——太后和皇后，当然还有她们身后的大批宫女。
明宜立刻把牵着的手抽‘出来，行礼：“见过太后，见过皇后。”
“母后。”
皇太后只微微笑了一下，说一句：“皇上好兴致。”
郑仲道：“是，朕看今日黄昏甚好，出来逛逛。”
皇太后点点头：“皇上劳累一天，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那本宫就不打扰皇儿的兴致了。”太后抬起手，皇后赶忙扶着。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明宜转头盯着太后的背影。
郑仲拉过明宜的手，“你怕母后？”她刚刚看到太后的反应有些惊慌。
明宜没回答，郑仲当她是默认。
“放心，你不做什么事的话母后不会为难你。”
太后以一最低等的才人做到如今母仪天下的地位，她的智慧和耐性自然是不容小觑的。皇后的阅历还不够，所以这些年来，后宫中的事大多是皇太后做主。所以三年了，明宜在这宫中平安无事，因为她是他的母亲，哪个母亲会不了解自己孩子的心思？
甚至不需说，他们早已有默契。
明宜不会当皇后，甚至也不会晋升贵妃，但她自会有她一块清净安全的地方。
还没走出几步，皇后的脸色变得阴沉。
太后瞥了她一眼，音调缓慢，宛如家常：“现在就沉不住气了？”
皇后停住：“她也太大胆了，就在这宫里面勾引皇上。姑姑，我看您的计策一点也不管用。皇上还是被她迷得团团转。”
皇太后冷冷笑了一声：“本宫的计策不管用，难道用你的那些栽赃陷害的法子？你以为皇上是个傻子，以明宜的性子，连本宫都不相信她会去害人，何况皇上？做事多动动脑子，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你那一套法子的！”
“姑姑——”皇后实在是急。
太后叹了口气，教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开窍：“做人做事要看准，最忌一击不中，留有翻身余地。都等了三年了，这几个月你还等不了？”
“可是姑姑，你看皇上看她的神情，就算她怀不了孩子，恐怕皇上也不会不宠幸她。”
“这个本宫当然知道。”转动手中的祖母绿宝戒，看着远处。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孩子，从他们一回来，郑仲看明宜的眼神开始，她就知道他对明宜上心了。
其实她并不反对皇上对一些女人上心，作为帝王，自己的一些喜好总是要的，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得冷酷无情。可是这次不同，郑仲看明宜的眼神完全和别人不一样，热烈……甚至痴缠。
郑仲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可一旦动了情便再难退。就如同他十五岁的那匹马一样，他喜欢得不得了，即便后来那马老死了，他也还时常提起。
所以她才要对付明宜，因为她感觉，她会是他的软肋。
——太过危险。
“皇帝虽然是一国之君，统治朝野，但他对女人的心思毕竟不了解。对付明妃其实不需要花太多心思，他们之间的弱点显而易见。”
“什么？”
太后转头看旁边的一丛花簇，手指摸上一朵雏菊的花梗，“你呀，就只想着让皇上不喜欢她，有没有想过，让她不喜欢皇上？”
“她不喜欢皇上——”皇后很惊愕，“——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微微一用力，啪一声响，花茎断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明宜的身体还是没有好。郑仲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尝过情~欲味道的人自然和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是不一样的。
他迫切地想她。
好不容易等到她月事完了，她又病倒了。
伸手探她的额头，好像并不烫，“哪里不舒服？’
“胸口闷。”明宜半躺在床上恹恹作答。郑仲看着她实在是说不出话，身子怎么会差到这种地步？
明宜却觉得有些好笑，“别对着我，去别人那。”
“你就这么急着把朕往外推？”气她的病，也气她的态度。
负气的话。莫名地，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说实话，她也不是毫不介意。至少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总把夫君往外推，谁也不会开心。她又不想博一个宽容大方的贤妃名头，可实在是没办法。
至少这些日子让一个妃嫔怀上他的孩子吧，这样她的负罪感也能减轻很多。
伸手触摸他的脸。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说这样负气又好笑的话，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可她真喜欢他这样的表情——
时光久了，一切都会变成习惯。
她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
唇倾上去，吻他。
分开，盯着他的眼睛，“去吧。”
半倚在床头，看他离开的背影。
大步走出门口，周公公在门外等候。郑仲看着茫茫夜色一会儿，冷静下来：“母后上次说起的那个才人是谁？”
周公公赶忙答：“是桂芳苑的恭才人。”
淡淡道：“就去她那吧。”
“是。”周公公高喊：“摆驾——”
桂芳苑住着今年才刚进来的恭才人，太后曾经特地跟他提过，她是张太傅的外甥女。宠幸过后，又是要封妃的。
临时起意去恭才人那，她显然是没有准备好的。
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时，结结巴巴，话说快说不出来。
郑仲对她却没有多大的感觉，只伸了手让她服侍。但是这位恭才人有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别的女子都是娇羞而害怕的。但她却很快地镇静了下来，甚至为朕仲解开衣物时，都会有意识的朝他微微一笑。
“你不怕？”
“能够服侍殿下是臣妾的荣宠。”她的声音微微激动，“臣妾一直在等着今天。”
郑仲看了她一会儿，心想：明宜啊明宜，别人都把这当做荣宠，只有你想着把朕往外推。可是想起今日她的那个吻，无端端地心中酥痒。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吻他，他当时居然都楞得忘记回应了。嘴角不自觉上翘，她学乖了，不给他点甜头，他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她？
“皇上，您笑什么？”
有什么事那么好笑，恭才人怀疑。
郑仲恢复冷定：“没什么。”
第25章 回宫（五）
明宜莫名其妙地病了快两个月，把婶婶急得心急如焚，一入门便急急忙忙唤她：“小宜，没事吧？”
明宜想起身却被婶婶扶住了：“不用了。”坐下来：“你就是礼多，你是皇帝的妃子，哪能给婶婶我一个大臣之妻行礼？！”
明宜微微笑了笑：“不管我是谁，总是婶婶抚养我长大的，这些恩德明宜从来不敢忘。”
爱怜地看着她，明宜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懂事，总喜欢为别人着想，可有时候这也是她最大的缺点，给她拢了拢被子，“身体怎么样？怎么又病得这么厉害？”
明宜长发垂坠，衬得脸颊白如纸，声音虚弱无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身子不舒服，却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
明夫人皱眉：“是吃了那些药的缘故？”
“不是。”她对那些药根本不抱希望，所以她没吃。不过这话，她不打算告诉婶婶。
明夫人长叹一口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明樱，明樱年纪轻轻也是大病一场，便早早去世了。拍着明宜的手，“你一定要好生休养，别想那么多。”
明宜点头，问：“家里还好？”
一提到这个，明夫人脸上不由得露出点兴奋来：“实在是多亏了你，固儿已经入宫当了太子的侍读，前几日还说好了一门亲事，是黄尚书的二小姐，今年十岁，不过看起来端庄得很。”
明宜微微笑：“那就好。”
明夫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其实从一开始进来她就想问了：“皇上……”以前每次快中午时分她来的时候，总有宫女来来去去，准备膳食。因为皇上喜欢在这边用膳。
“他没来。”
轻轻噢了一声，明夫人欲言又止，明宜明白她的心思，不想让她担心：“最近事忙，他中午一般不过来，晚上会来。”
明夫人点点头，“看来皇上对你还是有心的，你也得好好抓紧。就算——”顿了顿，“——没有孩子。能够让皇上宠爱也是好的。”
看明宜只是垂着睫毛笑了笑，好像并不怎么上心，明夫人坐近一些，叹口气道：“明宜，有些话婶婶早就想跟你说了。虽说难听了些，可……毕竟是为你好。”
“没事，婶婶说吧。”明宜很温和。
婶婶缓缓吐出：“小宜，做女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你得明白，皇上现在虽然宠着你，可一旦看着更新更俏丽的美人儿，难保不把你说忘就忘。婶婶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就说你叔父也是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可他也喜欢年轻貌美的妾侍，喜欢新鲜娇滴滴的美人。”
明宜静静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婶婶语重心长：“皇上这两个月都没怎么来吧，你呢，心里怎么想？”
明宜垂下眼，她能怎么想？她日日待在这里，从不让自己想这些事情。
“所以啊，你就是这样，病是病了，但给皇上绣个香帕总还行吧。让皇上知道你还念着他呢。”
从她入宫起，她就知道她并不适合这里，本以为保个安安稳稳也就算了，怎知有这样的福分，被皇上看上。可看上了又是一场心焦，三年在宫中本以为她学聪明些，可现在看看，除了年岁长了，其他的一点没变，实在是着急啊，“婶婶问你，要是皇上一天，两天，半个月，半年都不来这了，你怎么办呢？”
明宜摇头，她不知道。
“如果你不想变成这样，你现在就得上心啊！”不能坐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
明宜终于抬起眼：“如果他真的忘了我，那我做什么，他也不会在乎的。”
“唉，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婶婶实在是被她梗着了，果然女子无才便是德，读多了书反而不会想事情。
明夫人吸了一口气，凑近一些，低语：“小宜，你知道你这三年占宠，让多少人嫉妒着？都是有皇上宠着你护着你才平安无事，要是你一旦没了皇上的宠爱，你往后的日子你要怎么过？更何况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一个寄托都没有，想想未来十年，二十年你都要一个人在这冷宫里过。已经二十岁的人了，难道连这个都没想过吗？难道你想落得跟你姐姐明樱一个下场，郁郁而终？”
明樱是明夫人的心头肉，说起来就疼，眼睛里就泛酸，可怎么办呢？她实在不愿看到明宜落得跟明樱一个下场，一个人在宫里面孤独地病死。明宜也是她带大的，也是她的亲女儿啊，可这两个女儿性格就那么像？！
看着婶婶眼睛都红了，明宜伸手扶她的肩：“婶婶别难过。”
明夫人用手绢擦泪：“婶婶不为别的，实在就是担心你。”
明宜心头泛酸，过了许久，才问：“那婶婶说，我该怎么办？”
明夫人抬起头：“别得罪太后，皇后还有其他妃嫔，凡事忍让点，那些公公和麽麽也别太得罪。你的另一个堂妹明缇也已经十二岁了，长得跟你还有一些像。等她进宫了，生了孩子，你和她就都有保障了。就算明缇不行，你还能过继呢，只要皇上还宠着你，一切都好办。”紧紧握住明宜的手，“记住，在这宫里你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皇上，一定要抓牢他。”
如果只是为了抓牢而抓牢，终究还是会散的。如果连爱都不能长久，还有什么能真正长久？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端心里还是会冒出疑问。
明宜知道婶婶是为她好，而且她说的也是对的，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可怕冰冷，让你完全无法摆脱，无可奈何。可她真不想，真不想。
明宜很少体会到烦扰的滋味，因为在大千世界中她属于那么平凡的一个，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血海深仇，甚至可以说，一生之中所有事都是顺顺利利的，毫无错失。
可她现在却越来越真切的体会到了烦恼的滋味，心中狠狠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息。
明宜走在绿柳垂绦处，秋季的晚风拂拂。
风吹得人觉得干净轻灵，像飘在天空中恣意游荡的柳絮，随时可以飘走。抬头看天空，天空明净泛出淡淡的蓝光，这尘世的一切都这般静谧永恒。
从遥远的南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得像是青鸟衔来远方新鲜的树枝。明宜转过头去，条条稀疏的垂柳隔出远处凌空于绿波之上的朱亭。
朱亭华盖，流光婉转，郑仲正坐在亭中。
凌才人，恭才人，和他。
也许是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三个人俱露出明快舒爽的笑容。他们看起来都那么年轻，阳光，欢快。
“皇上，臣妾再跟您说个有趣的事儿。”秋风拂栏，恭才人站在他面前，明眸皓齿，笑靥如花。一身鹅黄色宫装，轻快如翠柳黄鹂。可突然像是有感应般，郑仲眼神微微一移。
隔着碧波捕捉到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起身，追出来。
郑仲攥住她的手，“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么？”抚了抚她单薄的肩膀，早上的温度还很冷，她穿得有些少了。
明宜很久都没答话。
郑仲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低下眼睛，眸底有幽光：“吃醋了？”
明宜微微别过脸，还是不回答，可她的表情已经在彰显着很明确的答案。郑仲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因为别人一个细微的神态觉得欢欣鼓舞。嘴角不自觉上翘，很久才止住内心的翻腾，尽量压下情绪，所以声音也显得有些冰冷：“这么冷出来，还想把身子病坏么？”
头一次看到明宜这样明显的不开心的神色，居然想脱开他的手。可郑仲就是不放，用深深的眸子盯住她。
她在为他吃醋……这么坏的脾气，一句话也不搭理他。可天晓得，他真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到天昏地暗，无法自拔。
她终于是在乎他的了，那么明显的在乎。
郑仲一把抱住她，唇压过去狂热地吻她。
他想她，真想。
他喜欢她身上的兰花香味和唇间的柔软，喜欢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她的一切……
怀中的人挣扎了一阵渐渐放弃了，任他为所欲为。郑仲更进一步，把她箍得更紧，直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他从没觉得自己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可它就那样发生了，毫无顾忌，毫无章法！
但顾虑着她的身体，郑仲辗转了一阵还是放开了她。
明宜在他怀里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贴额头，望着她的眼底，喘息略略不匀：“愿意听朕的解释么？”
第26章 回宫（六）
明宜没说话，郑仲自顾自地解释着：“朕只是在和她们说笑。”在这宫中很难碰到一个和恭才人一样的，开朗得像只叽叽喳喳不停的燕雀，脑子里装着大把大把的趣事，总能活灵活现地讲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常常被她逗笑，“恭才人很会讲笑话，朕以后让她说给你听。”
有时候他听着听着脑子里在想她，如果她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分享，那该多好，她也一定会被逗笑，他喜欢她的笑容；有时候也在想，回去之后一定要说给她听，病了那么久，总该有些新鲜的乐趣。
可明宜只是静静垂着睫毛，睫毛的碎影打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郑仲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原本以为她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