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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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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着他的眼睛宣布: 
  “我很抱歉,警察总监,我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警官,但是此刻我没有选择。你不再负责这个案件了。” 
  “我理解,杜兰德博士。”于勒机械地点点头,好像突然无比疲倦。“我对此没有意见。” 
  “你可以度假去,这个案件把你累坏了。当然了,媒体……” 
  “我说过了我没有意见。你不需要给苦药裹上糖皮。我们都是成年人,知道游戏规则。部门必须做它认为合适的事情。” 
  杜兰德可能一阵欣慰,不过没怎么流露出来。他转身看看隆塞勒。警察头头直到刚才都没有开口。 
  “很好。隆塞勒,你接管调查。就像今天一样。有任何事情都要向我通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再见,先生们。”首席检查官杜兰德迈着毫无意义的优雅步子走出房间,身后的人一片沉默,他大概很庆幸自己能尽快溜开。 
  隆塞勒神经质地理了理本来就一丝不苟的头发。 
  “于勒,我很抱歉。我真想避免这事发生。” 
  弗兰克觉得警察头头的套话里流露出一丝真情。这个人可能确实有点不安,不过并不是出于他希望他们相信的理由。现在,他自己被关进笼子,手上捏着鞭子,轮到他挺身而出驯服狮子了。 
  “去好好睡一觉吧。我想你们俩都需要它。然后,我想请你尽快到我的办公室来,弗兰克。我有些细节要和你讨论。”隆塞勒带着和杜兰德一样硬撑出来的平静,也逃出房间。弗兰克和于勒被单独留下。 
  “你看到了吧?我真不愿意告诉你,我早预料到这招了,不过我没法责怪他们。” 
  “尼古拉斯,我觉得即使隆塞勒还是杜兰德亲自办案,也未必会比我们高明多少。这只是政治手段罢了。不过总算我还在调查组。” 
  “只有你是。我可没关系了。” 
  “你还是一名警察总监嘛,尼古拉斯。你不再调查一个案件,并不意味着就不再是警察了。而且就这个案件而言,你已经拥有了别人都没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是什么?” 
  “一天24小时的自由工作时间,不用向任何人汇报,不用浪费时间在报告上。”   
  第七个狂欢节(15)   
  “自起炉灶,对吗?” 
  “没错。我们还有件事要调查,你看来就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了。实际上,我觉得我并没有真正注意到录像里的那个细节……” 
  “弗兰克,你这混蛋,你这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是你的朋友嘛。我欠你一份情。” 
  于勒变了语调。他扭了扭脖子,换了话题。“我想得去睡一觉了。我现在好像能睡着了,你呢?” 
  “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对于隆塞勒想‘尽快’在办公室里见到我才不在乎呢。我已经睡着了,看出来没有?” 
  他们离开房间时,却都回忆着被毁容的格里格·耶兹明躺在床上的情景,他那双在死之前已经瞎掉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36 
  弗兰克一觉醒来,看到长方形玻璃窗外一片湛蓝。他回到圣罗马公园公寓的时候,累得连澡也懒得冲,脱下衣服便一头栽倒在床上,百叶窗也忘了拉上。 
  我不在蒙特卡洛,他想。我还在海边那幢屋子里,试着重新振作。哈瑞娅特正在不远的海滩上晒日光浴,她躺在一条大浴巾上,风吹拂她的头发,她脸上挂着微笑。现在,我要起床到她那里去了,不会有穿黑色衣服的人影。我们之间不会有人阻隔。 
  “非人……”他大声说出来。 
  昨夜的两个死亡涌回脑海。他极其不情愿地起了床。透过窗子,他看到一片海水,远处的海面被风吹出片片白沫。他打开窗子,一股温暖的空气卷起薄薄的窗帘,卷走屋里噩梦的残余。他只睡了几个小时,感觉远远没有睡够。 
  他走进浴室,冲了个澡,剃了胡子,穿上干净衣服。他冲了点咖啡,沉思着案件的进展。现在,于勒被挤出游戏,事情会更加复杂。他觉得隆塞勒不会独立处理事情,至少从调查案件的角度而言是如此。他可能在公共关系和媒体表现上是个天才,但是案件调查并不是他擅长的事。可能过去他擅长过,但现在他与其说是警察,毋宁说是政治家。不过,他的队伍中还是有些人可以帮他的忙。公国的警察力量被认为是全世界最优秀的之一,这并不是毫无理由的……诸如此类…… 
  他在公国的存在则成了一个没办法忽略的外交必要。像所有人类的努力一样,它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弗兰克确信隆塞勒会尽量扩大前者,削弱后者。他对于蒙特卡洛警察的手法非常熟悉。大家谁也不明说,人人心里一清二楚。 
  除了杀手的名字。 
  他决定不再想它。毕竟,这是他一开始就出于自愿才做的事,这与联合警力调查毫无关系。哪怕隆塞勒和杜兰德代表当局,他们也和他毫无关系。这是一个他、尼古拉斯·于勒和一个像收集血腥狂欢节的面具一样,收集受害者面孔的黑衣人之间的私人事务。他们三个都按下暂停键,停止了生活,他们三个人其实都已经死去,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他们三个人都在等着看这场无边无际的战争如何收场。 
  他打开计算机。有一封来自库柏的邮件。里面是他收集到的有关内森·帕克和瑞安·摩斯的信息。现在摩斯锒铛入狱,帕克失去左膀右臂,这些信息暂时显得没什么用处了。不过只是暂时。他对自己重复道。他曾经错看了帕克。除非把他埋地三尺,否则这位将军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容小觑。 
  邮件里还有来自库柏的一段附言。 
  等你乘坐新巡航舰航行完毕,又能喘口气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任何时候都行。我要和你谈谈。库柏。 
  他不知道什么事这么紧急。他看看表。现在打电话不会打搅到任何人。库柏独自住在波托马克河岸边一个废厂房改建的住宅里。 
  铃响几声后,他的朋友睡意蒙地接了电话。“喂?” 
  “库柏吗?我是弗兰克。” 
  “是你啊。进展如何,帅哥?” 
  “一个该死的油轮爆炸了,简直想象不到涌出来多少石油。”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七个狂欢节(16)   
  “昨晚又有两起谋杀。” 
  “天哪!” 
  “是啊。他们一个是我们的连环杀手干掉的。第四个了。我们的警察总监朋友因此被赶出组织。另一个家伙被我们的朋友瑞安·摩斯安排进了讣告栏。他现在进了监狱,将军正在呼风唤雨想救他出来。” 
  “天哪,弗兰克。”库柏完全清醒了。“这算怎么回事啊?下一次,说不定你要告诉我核战争打起来了。” 
  “那并非没有可能。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这里有了进展。我指的是拉金的事。我们找到一些证据,有理由相信他们在某处有一个体面的掩护,某个大型合资企业。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确切是什么。哈德逊·麦克格马克从纽约来了。” 
  “他是谁?他和拉金是什么关系?” 
  “我们也想弄清楚这点。他的官方身份是律师,担任了奥斯马·拉金的辩护律师。这让我们有点吃惊,因为这杂种本来可以找个好点的律师。他过去就有过。这个麦克格马克是一个普通的35岁纽约律师。他当律师的名气还比不上他在路易·威登杯比赛世界著名帆船比赛,为“美洲杯”世界帆船大赛的预赛。中参加星条旗队有名。” 
  “检查过他吗?” 
  “当然,彻底查了一遍。他什么也没干。他靠工作生活,一分钱没有多赚。没有恶习,没有女人,不吸毒。他除了工作只喜欢航海。现在他突然像‘盒子里的杰克’玩偶匣,揭起盖子即有玩偶跳起。一样跳出来,告诉我们世界有多小。”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现在哈德逊·麦克格马克正在赶往蒙特卡洛的路上。” 
  “太妙了,不过现在并不是旅游的黄金季节。” 
  “显然如此。他是为了一场重要的赛艇而去的,但是……” 
  “但是什么?” 
  “弗兰克,一名普通的纽约律师,默默无闻,得到了律师生涯里第一份重要案子,却居然置它于不顾,而是赶到欧洲玩起帆船,虽然可能时间并不长。换了任何别人,恐怕都恨不能一头扎进去,一周7天每天24小时地准备案子。” 
  “你这样一说倒也是的……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正好在那里,也知道这个事情的始终。现在,这个人是奥斯马·拉金和世界的唯一联系纽带。可能他只是他的律师,也可能不止如此。这涉及到难以计数的毒品和金钱。就恐怖主义和毒品的案件而言,我们没准能有些收获。你不妨观察观察麦克格马克,有意无意地注意他。” 
  “我会尽力的……” 
  他没有告诉库柏这里几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被有意无意地注意着。 
  “我给你发了一份图片文件,你可以看看他的相貌。另外还有一些关于麦克格马克对蒙特卡洛的拜访的信息。” 
  “好了,回去睡觉吧。你这种白痴得拼命睡觉,第二天才有精神。” 
  “晚安,混蛋。祝你走狗运。” 
  他挂上电话,把无绳电话放回计算机旁边。又一圈跑道,又一场赛跑,新的悲哀。他把关于哈德逊·麦克格马克的附件看也不看就存到一张软盘上。他在抽屉里找到一张标签,便在上面写了库柏字样贴上去,因为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别的名字。 
  这段简短的谈话顿时把他又拉回了家,尽管家现在是一个相当琢磨不定的概念。他觉得仿佛自己的元神正麻木地漂浮在离他的身体成千英里远的地方,像鬼魂一样透明,它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它。它既在库柏的房间里,也在他们共用了很长时间的办公室里,在他自己已经被废弃了数月之久的房子里,还沿着华盛顿阴暗的街道走动。 
  他闭上眼睛,思绪回到和肯尼斯神父的一场谈话。后者是一个牧师,也是位心理学家。谈话在他的私人诊所里进行。哈瑞娅特的死使他陷入沉默,人们把他带到这个诊所。他不用接受治疗或者分析时,就坐在那家奢侈的精神病院的公园长凳上,盯着虚无的空间,克制着随她而去的欲望。那次,肯尼斯神父静静地穿过草地,坐到他身边木条椅面的铸铁长凳上。   
  第七个狂欢节(17)   
  “弗兰克,怎么啦?” 
  他仔细看着神父,没有回答。他研究着他长长的、苍白的、召唤心灵的脸,他尖锐的眼睛反映出他作为科学家和神职人员的矛盾角色。他没有穿长袍,看起来就像这里哪个病人的亲戚。 
  “我没有疯,要是你想听到的是这个的话。” 
  “我知道你没有疯,你也非常清楚我并不是想听到这个。我问你怎么啦,是想听你说说情况如何。” 
  弗兰克摊开胳膊,好像想说明很多事情。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你准备好了吗?”肯尼斯神父回了他一个问题。 
  “你问我的话,我会说永远准备不好。所以我才要问你。” 
  “你信上帝吗,弗兰克?” 
  他带着苦笑转脸看着牧师。“神父,请不要跟我说‘向上帝祈祷,他会听见你的’这类老话吧。最近,他一直在假装听而不闻……” 
  “不要冒犯我的智力,更不要冒犯你自己的。要是你坚持分配一个角色给我的话,可能是因为你自己想扮演一个吧。我问你是否信上帝,是有一个原因的……” 
  弗兰克抬眼看着一个正在种橡树的园丁。 
  “我不介意。我不相信上帝。肯尼斯神父。不管你怎么想,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脸看着他,“这意味着没有人会最终原谅我所做过的坏事。” 
  而且我始终觉得我没有做过坏事,他想。但是其实我做过了。一点一点地,我从我爱的人那里夺走了生命,我本应当保护这个人,超过我保护任何东西。 
  他穿上鞋子,电话响了,把他带回现实。 
  “喂?” 
  “你好,弗兰克。我是尼古拉斯。你醒了吗?” 
  “醒了,正准备行动。” 
  “好。我刚给吉罗姆·梅尔西耶打了电话,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那个男孩。他在等我们。想去吗?” 
  “当然。这可能可以让我用全新的态度面对在蒙特卡洛广播电台的又一个晚上。你看了报纸没有?” 
  “看了。他们都疯狂了。你能想象得出……” 
  “‘尘世的光荣就这样渐渐消逝。’原文为拉丁语。别为此操心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我等你来。” 
  “两分钟后就到。” 
  他去找一件干净的衬衫,内部对讲机响了起来。 
  “奥塔伯先生?有人找。” 
  起初,弗兰克以为是于勒真的两分钟就赶来了。“好的,我知道了。帕斯卡。告诉他我要耽搁一下,如果他不想在楼下等,就自己上来吧。” 
  他套上衬衫,听到电梯在他这层停下。他打开门,发现她站在那里。 
  海伦娜·帕克正站在他面前,灰色的眼睛天生就是为了反射星星的光芒,而不应该忍受隐藏在里面的浓重哀愁。她默默站在走廊的阴影里看他。弗兰克正捏着衬衫一角,衣服刚套到胸口。这好像是杜威特·达尔海姆领事来访场面的重演,只不过女人的眼睛在他胸口的伤疤上停留了一阵,才徐徐升上他的脸。他赶忙把衣服拉好。 
  “你好,奥塔伯先生。” 
  “你好,请原谅我穿成这样,我以为你是别人。” 
  “没关系。” 海伦娜微微一笑,表示并不在意。“我从门房的回答里猜出来了。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 
  弗兰克站到一边,让她进门。海伦娜走进房间,一只胳膊无意蹭到他身上,精致的香水味幽幽飘来,像回忆一样悠远。有那么一会儿,房间里仿佛满是她的气息。 
  她的目光落到弗兰克放在音响边柜子上的枪。弗兰克赶紧把它藏进抽屉。 
  “很抱歉让你一进来就看到这个。” 
  “没关系。我从小就在武器中长大。” 
  弗兰克想象着海伦娜在内森·帕克家长大的情景,造化弄人,竟然赋予这个强硬的士兵两个女儿。 
  “我能想象。” 
  弗兰克扣起衬衫扣子,暗自庆幸双手有事可做。房间里出现这样一个女人,令弗兰克始料未及。他一直都在担心内森·帕克和瑞安·摩斯,他们有声音,有重量,在地上一踩一个脚印,身上藏着匕首,心里装着阴谋,随时等着出手打击。直到这之前,海伦娜都只是一个无声的存在。一个令人爱怜的悲情美女。弗兰克对她来这里的原因不感兴趣,只希望她不会带来什么麻烦。他有点粗暴地打破沉默。   
  第七个狂欢节(18)   
  “你来这里想必有理由。” 
  海伦娜·帕克的美目、秀发、脸庞和香水味使弗兰克不得不转身背朝着她,一边忙着把衬衫塞进长裤,仿佛想要避开她。他穿上外套,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当然。我想和你谈谈。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如果说还有人能帮助我的话。” 
  弗兰克转过身,已经戴上了一副墨镜,仿佛需要它来获得勇气。 
  “我的帮助?你住在美国最强大的人之一的家里,还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是住在我父亲的家里。我是我父亲家的一个囚犯。”海伦娜·帕克的脸上浮现一个苦笑。 
  “所以你才那么怕他吗?” 
  “我有很多理由惧怕内森·帕克。太多了。可是我并不是为我自己害怕……我是担心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是你的儿子吗?” 
  海伦娜迟疑了一会儿。“我的儿子,也是我的难题。”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突然走上前伸手摘掉他的雷朋太阳镜。她深深看进他的眼睛,弗兰克觉得仿佛被比瑞安·摩斯的匕首还要锋利的东西刺中心脏。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敢和我父亲作对的人。要是有人能帮助我的话,那就是你了。” 
  弗兰克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又响了。他好像终于找到御敌的武器一样,宽慰地拿起无绳电话。 
  “喂?” 
  “我是尼古拉斯。我在楼下。” 
  “好,我马上下来。” 
  “我来得不是时候。”海伦娜叹了口气,把眼镜递给他。 
  “我现在有事要忙。我要忙到很迟时候,不知道……” 
  “你知道我住在哪里。你任何时候有空都可以来找我。夜里也行。” 
  “内森·帕克会愿意接待我这样的客人吗?” 
  “我父亲在巴黎。他去找大使,并为摩斯上校找一个律师。”停顿一下,“他带着斯图亚特做……做陪伴。所以我现在是一个人。” 
  弗兰克有那么一会儿,觉得她说“陪伴”的时候,意思可能是“人质”。 
  “好,不过我现在必须走了。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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