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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待君安 作者:千里行歌(晋江vip2012-12-13完结,破镜重圆、情有独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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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卧在自家厢房内的床榻上,雕花檀木案上熏香炉溢出了袅袅低婉的清香,一点点烛火置于圆桌上跳动,烛旁搁着一方釉色叶纹茶盏,茶杯内水纹晃动,一只修长的手将它执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顺着目光望去。

    这男人,连坐姿都是笔直静谧的。

    “你个大男人跑到人家闺房来,你还让不让我嫁了?”

    “等你嫁了再说罢,花儿爷。”最后那三字咬得真是顺溜。

    我望着这黑袍男人,勉强直起身子,一阵天旋地转地发晕又躺了回去,呼哧呼哧喘气儿,“小黑,你活该这么久娶不到老婆,生理问题你永远自己解决吧。”

    身子有些发虚,看来神兽真的不好惹,我七百年边玩边修炼果然误事。要是当时小黑在就好了。

    想到这时小黑就开口了,“再遇这事儿,不可乱来,”鼻子里冷哼哼的,“灰飞烟灭了都不知道怎么着的。”

    我正准备回嘴,他走出房去,过了片刻端着碗热气腾腾腾的汤药来,我一见那棕色粘稠汤汁心里哀嚎一声躲进被子里。

    花儿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苦,我委实未料到七百年的老妖婆了还得喝药,太丢面子冥煞我也。

    “出来。”

    “不要。”

    “出来。”

    “抹脖子都不出去。”

    “牡丹。”

    “说了不喝,又不会死人,等死人了再喝。”

    “你已经是死人了。”

    “……”

    窝在被子里躲得好好的,视线一亮被子一轻,小黑那怪力把被子掀开了。

    “你这流氓,男女授受不清!”我做惊吓状双手往胸前一护,“来人呀,强——”

    还没说完,眼一黑,唇上一软。

    小黑捏着我的脸吻上去,我愣住了,那热热苦苦的药汁顺着他的唇瓣流了过来。

    这是什么状况?我凌乱了。


第十章

    小黑捏着我的脸吻上去,我愣住了,那热热苦苦的药汁顺着他的唇瓣流了过来。

    这是什么状况?我凌乱了。

    他迅速渡完一口一提我下巴,那口药汁被我咽了下去,我被苦得脸皱成一团正欲骂过去,他不知哪儿摸出一颗糖,拨开了糖纸塞进去我嘴里。

    我坐在床上,含着糖,眼睛睁得大大的。

    “还苦么?”他轻声问。

    我呆了呆,缓慢像个木偶,摇摇头。

    “那就把药喝下去,乖。”

    他把碗搁在我手上,自己出去了。

    唇上还是湿湿的,我舔了舔,有点苦,又有点甜,发现这个动作被临走的小黑看在眼里后,脸上腾地红了,目光瞟着他的线条漂亮的唇,有的没的。

    他走后房间归于安静。

    我抿着唇,手中抱着汤药,眼眶有点涩涩的。

    “你们男人……都是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事情,生前苍音也对我做过,那时我怀孕不愿喝药,他也是喂给我然后塞一颗糖,苦变成了甜,日后无论他如何待我我都甘之如饴。

    女子都是这个模样,男人待她好一点点,一个细节,她都会记着。

    可是现实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被抹杀的罢。

    那之后很有几天我都躲着小黑,直到那日府里绿脸厨子在厨房忙活着时我来吃食,见我便笑道:“花儿爷今儿真早啊,早膳没吃好是么,想吃什么小的给您做去。”

    厨子胖嘟嘟的满脸笑容,生前在珑国边界巳鲁国御膳房做事,后来估摸是下药给哪位妃子的被他误尝,就这么毒死了,死时脸是绿的。

    “别了,看有什么我就着吃就行,”勾完魂回来我饿得慌,拨开簸箕见一小笼晌是热乎的馍馍,便夹着红烧肉吃了,味道不错。

    吃着吃着边和厨子聊上了。

    “花儿爷真是好福气呢。”

    “什么。”

    “上次花儿爷从阳世回来不是上了么,那顾大人,就站在这儿,”他跺了跺脚下,小眼神指指这块炉灶,“给您熬药熬了四个时辰,那药可是上好药材当年顾大人除魔立了大功风头一时无俩,地藏王菩萨赏给他的十三味草药之一,治体虚内伤还是扛扛的。”

    我听着没说话,嘴里面的馍馍红烧肉越来越不是滋味了。

    “花儿爷再怎么样都是个姑娘罢,那顾大人,脸是黑点,但对您多好啊,小的说句实话,酆都里不少姑娘喜欢顾大人来着天天巴望着,顾大人还不是直看得着您来着,面皮好的小白脸能怎样啊,死了不都是一副坏了的皮囊。”

    红烧肉简直味如嚼蜡,我扫了厨子一眼他立马噤声。

    小黑姓顾,名殇,顾殇,他有心爱的女子,悠久年代以前的一只死去的桃花妖,叫叶清花。

    ***

    苍音十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南苏国一代将军去世——被冠上罪名,宰相坑害牢内饮毒酒而亡。

    朝廷上下动荡不安,午门斩首台不曾消停,新鲜的人血浸在木块里有了腐朽的痕迹。

    不久之后,宫内鲜为人知的□被搬上舞台,原来那逝去的将军竟然是已逝皇太祖的私生子,有太祖极亲信物与锦书作证,他步步为营爬上了将军之职为了更加靠近宫廷朝政夺取皇位。

    自然而然,将军之子苍音也是祖辈传下来的皇室血统,一时间百官大臣唏嘘,消息不知为何散布而出,宫里宫外市井阡陌之间议论纷纷。

    除此之外,流传更多的,是当今皇帝的昏庸暴行,怨声载道从未如此繁多。

    我想,这个时候苍音才开始了真正的行动罢。

    生辰那日我去见他,他却在一方江南水城的大宅子里候着,春潮来袭一夜之间去了冬季的些许寒气,夜里潮湿水汽凉凉,正值清明前后牡丹花灯节。

    小城街道上一片喧闹,亭台水榭,那蜿蜒静静流淌的河流亘在小城中心,折射着此时异于平日的玲珑热闹的火光,好似铺上了一池金砂妆出了璀璨星空的容颜。

    少女穿着春季的罗裙儿三三两两嘻嘻笑着来到河边将手中的牡丹花灯放到水面上,望着花灯燃着那簇小小火焰,承载着少女心事与其它盈盈灯盏一起游过青石拱桥飘向月华下雾气飘渺的远方。

    苍音宅邸风水正好,屋顶满天星辰,坐在那儿一跳望可以将小城中心那热闹的街景由着火光人声尽收眼底,将府邸衬得越发宁静漆黑。

    我窝在屋顶,脚踩着瓦楞,呼出一口气,空气果然好,这般景致,真真是少男少女交换心事的好时节,今儿又不知成了多少对儿了。

    “牡丹。”

    未点灯,小院里数株桃花木,粉色花朵夜里开放,今儿我来得晚,否则就可以见着白日里的桃花林,姚之妖妖灼灼其华想必会更是美妙好看,那幽幽冉冉的香气,如此新鲜,再上等的沉水香都是比不过的。

    我低头,白袍男子立于一株桃花木下,手持一卷古书。

    他仰起玉般的一张脸,飞眉入鬓,墨色的瞳仁墨色的发,若不是深邃的五官,倒是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了。

    身子已经是男子的英挺翩翩,乍一看怎么着都不是个将军。

    时隔一年的相见,我低头冲他笑笑,理理大红的衣裙,今儿未挽起发髻,黑发垂了下来。

    “唷,参见皇子殿下。”我扬眉一笑。

    他那如诗如画的脸立即因为我这男子气概的一声招呼而破坏了美感,阴了。

    “伤好了么?”

    “无碍。”

    “落了病根吧。”

    我玩着发梢,冲他招招手,“嗳,你上来……”

    我还没说完,耳边一丝细微的风,他已好端端坐于我身边,宽厚肩膀的热度隐隐传了过来。

    我怔了怔,嘴角弯起,“好厉害的轻功。”

    他终究是长大了。

    夜色清明,我望着远处府邸外的景色。

    “怎的不去放花灯,我看你那部下和婢女都出门了的。”

    “等你。”他声音又低了些,又柔了些。

    “牡丹花节啊……”我伸了一个懒腰,故意不去看他,“听说你这儿有个牡丹园子吧,还有那极珍贵的黑牡丹来着,一株若是开了上贡朝廷十万两白银。”

    “想看?”

    “大晚上看着没意思。”

    “倒是有一株开了的。”

    “哦呀,真的?”我忍不住去看他了,却望见的是他微微笑意的黑眸子,温稳而英气的模样了,那么近,他浓密的睫毛我都见得一清二楚。

    我一时走神,赶紧转换话题,“听说这儿上官府的小姐看上你了,你若和她成了亲,可是大大有好处的,那姑娘生的好生美丽,上官王爷财权丰厚,要是扶持你……”

    “我知道。”

    “那你……”

    “我不需要,”他淡淡应了,与我一并望着那条漂浮着了星星点点璀璨花灯的弯弯河流,一闪一闪的,“不需要他,我也可以做到。”

    “你太傲慢了,这一点你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捶了他一下,“你以为你在儿戏呀?”

    “自然不是儿戏。”

    他握过我打出去的手,男子的手指修长洁白,搭住了我的手腕。

    我心里一跳,忍住了抽回的冲动,有一段时间我对这个很敏感,因为没有脉搏,不过现在也罢了,苍音习过武学过医我都知晓,他如何想我也无力去捉摸什么。

    他没有反应,只是握着我的手,薄茧的宽大手掌上挪包裹著我的然后搁到了他身前腿上。很轻,很热属于活生生凡人的温暖。

    “牡丹,我只娶一个,我说过的话,都不是儿戏。”

    我心里热了热,他说话一字一顿的,怦咚怦咚地敲打进我心里,我抿唇笑笑,总算是在约定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他对我还是有了心的。

    “话说你真的是皇太子的真孙子?”

    他瞅了我一眼,“你在乎这个?”

    “呃,没。”其实是不是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那个位置而已。

    在屋顶上坐了一会儿,街市上的的行人渐渐稀疏,最后只剩建筑物屋宇楼台上的那一挂挂灯笼火光,河面上的灯盏晃晃悠悠飘向远方,一眼望去当真只是如黑夜般的星点了。

    夜色有些凉,我推推他,“下去吧,你上次着了寒,身子不好。”

    他望向我,松开了我的手,轻轻一跃就下去了,落地后转身,微风吹过,桃花两三瓣,是夜里娇嫩的粉红,拂过他的眉眼发梢。

    “牡丹。”

    他冲我伸出手。

    “跳下来。”

    他已经长大了,长成男人了,长成我生前初遇他的模样了。

    落进他怀里时他热热的呼吸扫过了我的唇,苍音的手臂稳健而有力,他就那样抱着我,我双手扶着他的双肩,视线微微比他高一点,自己的黑发垂下与他的纠缠在一起,阴影落进了他的眼眸里。

    他极近地对我微笑了,四月桃花天。

    “牡丹,你好轻。”


第十一章

    苍音的房间简单不奢华,利利落落的,我进去后,见南面的窗户敞着通气,不知是他不在时哪位婢女打开的,便下意识走过去关了,关上时回身他有些莫名地望着我,眸子微微眯起。

    苍音素不喜南面开窗,不知哪来的古怪习惯,曾经他不说,我还是慢慢摸出来了,转了世脾性约摸还是一样的。

    “怎的了,”我冲他一笑,“这风儿凉,给你关上。”

    他没应,走到房内拿起茶几上搁着的一方白瓷青花盘子,里面盛着三块圆饼,酥酥发黄,烛光下暗暗地。

    他说:“吃。”

    “哎?”

    “吃。”

    我乖乖拈起一块吃了,酥酥甜甜的,有股花香味,剩下半块一口气塞进嘴里。

    “这是什么饼,怪好吃的?”

    “牡丹花饼。”

    我想了一想,啊也对,现在正是牡丹花盛开的时候,也是做牡丹花饼的旺期。坐在凳子上又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味道真不错,就是有点腻,甜得过了,一般女孩子受不住这种甜吧,好在花香浓厚,我很喜欢。

    “好吃么?”他声音很轻很好听。

    “嗯。”

    我抬抬眼皮,苍音唇角隐隐有了明亮的笑意,忍不住嘴上调笑道:“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只管吃就是。”他托着腮注视我。

    “哦。”

    自然,等我知道那是他第一次下厨,屡战屡败,最后就做出了这三个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那时我顿觉得狼吞虎咽三个饼实在太浪费了,本应细细品尝才是,这可是当朝皇子殿下兼将军大人的亲手厨艺呀,诚惶诚恐。

    我突然来了兴致,“这饼取得花材材料应该有讲究吧?比如我吃的这个,是什么种类的牡丹?”

    苍音不咸不淡道:“黑牡丹。”

    “……”

    我吃了十万两白银进肚子了。

    苍音见我这憋屈的模样勾了唇角,韵圆烛光下声音有柔了几分,抿了一口凉掉的茶。

    “牡丹。”

    “嗯?”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你指什么?”

    他望着我关掉的那扇南面窗户片刻,才道:“我曾经是怎样的人?”

    我瞧了瞧他的侧脸,那般好看的凌厉轮廓,将最后一口花饼塞进口里一点一点嚼完,舔了舔手指,又舔了舔嘴角的碎屑。

    他是指我十年前第一次遇见他时说的话么,原来他都记得。

    “你那无数个前世呀……”我笑笑,“很温柔的人,老喜欢欺负我又老喜欢哄我,跟一般宠爱妻子的夫君没有什么区别。”

    那么宠我,以至于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自己过活。

    “对你好么?”他握着一盏茶,有些怔忪。

    “自然,把我宠到无法无天。”我轻轻松松笑,嘴角拉开弧度,“要不然我怎的还会找你,要是你当年负了我我早把你内脏吃干净了,我可是妖怪来着。”

    这次和苍音是好好道别的,上次雪地边关就这么走了,他似乎有点不满。

    “牡丹。”

    临走前他慢慢唤住我,小院月光下桃花朵朵。

    “明年这个时候,你来这里。”

    “花灯节么?”

    “嗯,”他对我笑着,不远不近,“我在清思桥上等你。”

    清思桥,谐音“情思”,似乎是有段美丽的故事流传下来的才以之命名,那不是小城中心放牡丹灯节庆跨过河流的那一小座青石三孔拱桥么。

    我想了想,这替人做嫁衣的差事,应是到了尽头罢。

    “要是我不来呢?”我耸耸肩,歪头抿唇一笑。

    “等你。”

    “我一直不来你一直等我?”

    “是。”

    “我说,你长大了怎么就不害臊了呢,含蓄温文的男人姑娘家才喜欢嘛,不要仗着这副好皮囊耍流氓呀。”

    “牡丹,”他压了压眸子,表情变得无奈,嘴角尚含着丝笑,“我从未见你害臊过。”

    “……”脸皮变厚了么。

    “明年花灯节,我等你。”他又重复了一遍,黑眸里全然埋藏着认真。

    明年这个时候,男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呢?

    “好。”

    ***

    回酆都一比,还是人间好,酆都清明节就是最大的节日了,那白纸飘飘,鬼门关大开,通了阎王和无常那边的令牌是可以去一会阳世见见家人的,阴间很多鬼魂非常重视这一天。

    一回来撞见的竟是那绿衣长舌女,飘在酆都阴森森大街上,除她之外还有许多女鬼男鬼晃悠出现,飘起来安安静静,怎的都没有一点人间热闹的感觉。

    那长舌女一见我连吊到胸口的红舌头都僵直了,赶紧行礼,“参见花儿爷。”

    我看看她行头,刚回来的样子,“你去阳世了,又偷跑?”

    长舌女一颤赶紧堆笑道:“花儿爷说笑呢,顾大人给了令牌的,咱可是好老百姓。”说着赶紧摸令牌亮出来,我一瞧还真是的,心想难得啊连黑脸冷血的小黑都给她放水来着,活脱脱忘了这女鬼百年前如何兴风作浪一时间令奈何桥行人堵塞。

    我走了几步,有意无意随口问了她一句:“你家人都投了好几次胎了,还去看他们,找得到吗?”

    长舌女吊着脑袋浮在地面上,惨白的脸对我笑笑,裂开的嘴露出一排雪白尖利的獠牙,可她还是算笑着的,眼角有些弯,似乎是许久许久都未这样笑过了。

    “他很好,生在富人家,这一世娶的娘子给他生了龙凤胎,我的儿子也很好,虽然是个樵夫,不过看起来挺开心,马上也准备娶亲了,这样就够了。”

    四百年前长舌女生前被抛弃上吊化为怨鬼,我见她如今的样子,可怖狰狞,她去世时应该十分年轻,应该也十分爱美罢。

    回房内我拿出了苍音十四岁时送给我的丝绸包袱。

    打开丝滑上等的料子,是一袭烟粉色的宽袖复摺纱罗裙,轻薄清雅的质地,裙摆用素色白羽线细细刺绣出了朵朵桃花一团团簇拥成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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