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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血字-谢飞-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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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席左右看了看说:“现在应该是退潮……要不咱们等会?我看那片地方就快退出来了。”
  我看了看表,才五点多:“等会吧,我没耐心再等明天了。”
  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了,只盯着眼前那滩海水一点点退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见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坠,等坠到那海平面的时候,早已昏黄的太阳只摇晃了几下,就被远处的汪洋一口吞噬下去。四周倏地一下子暗下来,身旁的黑色礁石好像突然变得怪异,晚风呼啸过礁石的缝隙,发出阵阵幽幽的怪响。我有些胆寒,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主席,他在紧紧咬着牙。
  潮水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退了下去,露出了那片埋白灵的地方,湿漉漉的,沙砾和鹅卵石覆盖在上面,当初的小沙堆已经不见。主席搓了搓两手,又使劲抹了把脸,看看我说:“差不多就是这儿了吧。”我点点头,捏了捏发僵的两手,朝前迈了过去。冰凉的海水浸入泥沙,泥沙湿冷而沉重,主席和我拨开几把泥沙之后,手就逐渐失去了知觉。
  “你上次用什么装的?”我一边扒开沙砾一边问他。
  “一个纸盒子,墨绿色的。”主席头也不抬,一下一下猛挖。
  我们朝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一直挖了下去,挖了差不多有一尺深,可鹅卵石和沙砾之下就是淤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去那边,我到这边,分头挖,不会太远,我记得就是这里。”主席指着沙坑附近画了两个圈,于是我们又分头朝下挖。无意中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海面上两块嶙峋的怪石接在一起,仿佛在附耳私语,而我现在所蹲的地方,就正对着那两块怪石之间的中线上。我猛然想起来——哦对了!那天埋白灵的时候我确实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当时好像就是埋在这条线上,是了是了!我抓过一块扁平的石头,加快速度朝下面挖起来。结果挖了差不多半尺多深的时候,一些软软的絮状东西随着泥沙里的海水飘了上来。
  “过来看!”我朝他大喊。
  “找到了?!”他一步蹿了过来。
  “你看这是什么?!”我捏起一团絮状的东西给他看。
  “纸盒子!泡烂了已经!应该就在下面了!”主席激动地低声喊。
  他这一喊,我的手倒一下子停下来了,恍惚间,我好像真见到一堆腐烂的猫横浮在那泥沙上面。主席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只是奋力往下挖去,只见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又露出了一角。主席拽着那一角,用力要把那塑料袋拉出来。
  “这是我当时铺在盒子里的。”他一边挖一边说。
  那塑料袋被刷的一下从泥里抽出来,泥沙松动了许多纷纷掉下来,主席又把泥沙捧出来扔到一旁去,许多纸屑随之被翻动出来。这时候,一小块硬物又从泥里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主席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自言自语。
  我一眼认了出来,忍不住一声惊叫:“竹……竹夹板!绑在白灵后腿的那个!”
  “那白……白灵呢……”主席扔下竹片,慢慢转过脸来看我,呆在那里没了言语。
  我已无话可说。主席的脸色与夜色深深地混在一起,完全看不清楚,我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恐惧如海啸一般从身后袭来。
  突然主席猛地一低身子,慌慌张张地把刚才拨出的沙子又左一下右一下地扒拉回坑里去。我赶紧也双手一推,把坑边的一堆沙子填回去,根本顾不上冷不冷了。眼见着不大不小的一个坑被我俩几下填平了,这时忽然一个小浪打了过来,我俩慌忙跳起来向后躲去,那浪又马上退缩了回去,刚才那坑被海浪一卷,已经与周围的沙砾齐平,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的区别了。
  我俩稍稍松了口气,主席催了声“走走走”,我俩就拍拍手上的沙子,迈步往原路走去。但就在我们回身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沙砾的响声!
  我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听错了,但我转头看到主席时,他却正瞪圆了眼睛朝四周来回看,表情十分惊恐,我忍不住朝他一下子靠了过去。主席被我的一靠吓到了,半个身子抖了一下,我俩紧紧贴在一起。
  面对我们的是一大片礁石群,两三米高,黑压压地挤作一团。无论白天和黑夜,这些礁石从来都是漆黑一团,它们彼此交错参差着,之间有些奇怪的缝隙,露出狭小的一个个黑洞来,好像在期待有人进入试探。在夜色的笼罩下,那些缝隙好像变得更黑更深,让人不得不在瞬间想到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可刚刚那只是一声响动,再就没了动静。
  主席脸没转向,死盯着前方问我:“刚才是不是有动静?!啊?!”
  我没回应,一边盯着四周一边拖着主席喊:“快走快走!”正在这时,一个浑身雪白的瘦巴巴的小孩,从远处最高的那块礁石下边的缝隙里爬了出来,脸朝我们一直看。
  我瞬间窒息了。
  正在这时,那小孩又突然站了起来,一米多高,头很小,下巴很尖,朝我们轻飘飘地走过来,海风吹着她的衣服扑啦啦地一个劲儿翻,好像它能随阵风飘过来罩住我们俩。眼见着她几步过来就断了我们的来路,我和主席大喊一声,互相拉着退后了几步,两脚啪地踩进海水里去,海水猛地灌进鞋袜,我们却浑然感觉不到寒冷,只死死盯住那小孩的一举一动。
  那小孩走到离我们大概十米的地方突然站住,夜色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分明可以感受到一股冰冷惨淡的注视,我们就对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时间与空间凝固在那几秒钟里。正当我渐渐感觉到双脚冰凉的时候,那小孩却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倏地转过身去,疾步朝礁石群里钻进去,只一晃就不见了踪影,眼前重归入一片黑暗。
  我和主席的腿脚一时拔不动,陷在泥沙里早已软了。我们一齐大喊,互相拉着胳膊冲了出去,使出全力朝海滩外面疯跑。我们的回路,也就是我们的来路,是一条长长窄窄的石头阶梯,蜿蜒地隐在一座小山上,有些阶梯已经破损。阶梯两旁杂草丛生,与人齐高,黑压压地埋伏在阶梯两旁,就算里面藏了几百具尸体也没人会知道。我们就在这样一条阶梯上向上狂奔,呼吸和心跳似乎已经停止。
  我们一口气跑到山上,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巷,巷子里出奇的静,我们根本顾不得周围的一切,只知道还要不停地跑。终于又跑出了那条小巷,一条车水马龙的马路哗的一下铺在我们眼前,我和主席同时腿一软,当时就歪在了一棵树下。
  我转过脸来看主席,他在旁边正大口喘着气,嘴唇微微颤抖。他哆哆嗦嗦把手伸进裤子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然后倒出一根递给我。我接过烟,他给我点上,接着又给自己点上,我俩就那么歪在马路边的树旁边抽起来。车声隆隆不绝地响在耳畔,我依稀听见主席在旁边念叨着什么。
  “你说什么?!”我问他。
  “你说白灵是不是跟咱们缠上了?”他突然面无表情,朝我直愣愣看着。
  “它的死跟咱们两个无关……为什么要缠咱们俩?”
  “你的意思是……田鸡?”
  我刚要说话,这时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老张。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主席,然后接了起来:
  “喂?”
  “你在哪呢?我在你寝室外面,你怎么这么晚不在寝室?”老张的声音兴奋而急躁。
  “我……”我看了主席一眼,他冲我连忙摇手,“我和主席在外面买东西,什么事啊?”
  “我今天抓了只猫,想跟你商量商量怎么弄。”
  “弄?弄什么?”
  “实验啊,做我那个实验。”
  “什么?!你……”我刚要出口,看了眼主席,于是又咽下半截话头,降下声调来,“你等我回去,我马上回去。”
  一挂上电话,主席就问我:“小胖?田鸡?”
  “老张。”
  “什么事?”
  “他……又要打扑克,不理他。”
  “哦……对了,那只‘猫眼’……老张怎么说的?”
  “不知道……估计他还没研究明白。”我含糊一句,又赶紧岔开话题,“刚才你朝我摆手干什么?”
  “我想这事……先别跟他们讲吧……要讲的话也只能我们偷偷跟田鸡讲,他最危险。我觉得知道这事的人还是少点好……你觉得呢?”
  “嗯,我也这么想……真怕田鸡出什么事。”我掐灭烟,站起来,“走吧,回去吧。”
  主席站起来,我俩快步朝学校走去。这时我心里又开始惦记起老张刚刚说的话来——他是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的,弄只猫来干吗!
  我和主席一路快步走回寝室楼,走上三楼的时候,看见老张一个人在走廊里踱步抽烟。
  我赶紧先迎上去,朝他喊:“还打什么扑克啊,都这么晚了,改天吧!”边说边跟他挤了下眼。
  老张到底是世故,一下子就明白了,赶忙说了声:“哦,那就算了,我这就回去了,改天吧。”说着就转身往回走。
  哪知这时主席突然喊住了他:“哎老张!那只……什么眼睛你研究完了没?到底怎么回事?”
  老张一听先愣了一下,然后把烟从嘴上拿下来,眼睛一转,说:“哦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天正想跟你说这个——那个哪是什么猫眼啊,你见过猫眼有那么大的?是只猪眼!不知道谁买猪头肉的时候带了只猪眼在上面,就抠下来扔了,结果就让你踩着了。你看你吓的,还一直惦记到现在!”说完老张一阵傻笑,我在旁边听得一头冷汗。
  “你说的真的假的?!”主席半信半疑看着他。
  “啧!”老张一咂嘴,“我骗你干什么,那玩意一股猪头肉味,过了一天就发臭了,我赶紧给扔了……别告诉我你还要啊?”
  “哦,没没。”主席松了口气,跟老张摆摆手,“那我俩回去了啊,扑克改天再打吧,今天太晚了。”
  “嗯,怎么都行。”老张也挥了下手,扭头往回走。 
 
猫  怨
谎言?真凶
 
  那猫的模样凶狞,好像是被活着塞进瓶子的,因为明显可以看到它挣扎的痕迹,它张大了嘴好像要喘气的样子,四肢很不规矩地上下直直地伸张着,好像要拍打出水面……
  我和主席回了寝室,刚一进门,我嘟囔了一句:“去趟厕所,憋死我了。”
  我紧接着就跑了出来,关了门,老张正在外面等着,我说:“哎!……我真服了你,猪头肉你也编得出来。”
  “那还让我怎么说……不过我记得那团东西确实比猫眼要大不少啊。”老张猛抽一口烟走过来,我俩一前一后转到楼梯的一角去。
  “你发什么神经!弄什么猫!做什么实验!”我瞪着他说,“你觉得现在还不够麻烦是不是?”
  “麻烦什么麻烦!我是在解决问题。”老张伸出一脚碾灭烟头,“我就想看看猫有没有灵魂,你看你们整天吓的……”
  “你在哪弄的猫?什么样的猫?”
  “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一会关楼就出不去了。”
  “在哪啊?”
  “哎,就在学校里,出门就到了。”
  我被他一路拉着跑下三楼,出了楼,迎面是一排台阶,台阶上面是块连着食堂的平地,平地下面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一段简易的铁皮楼梯通向下面的工地——我从没走过这条路,学校因为施工危险,不允许学生从这里走。老张几步走到那铁皮楼梯跟前,朝下面望了一眼,朝我一招手示意我跟上,然后自己噔噔噔就往下走。
  “你去哪?”
  “下面,就在下面那片。”
  楼梯下面漆黑一片,老张的背影已经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渐渐深远下去。
  我往下探了一步,铁板吱嘎作响,我只好把着旁边的扶手,一步一步挨下去。走到最下面的时候,光线已经非常暗了,只能凭着经验照顾自己脚下——地上略微发白的地方是可以走路的地面,漆黑一片的是些地下水涌上来的水洼。老张用指头戳了戳我,然后又指指前面,径直往前走去,我寸步不离地尾随着他往工地侧面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一片工地垃圾,废弃的钢筋、铁板还有水泥块什么的胡乱堆放在那里,我们一边努力适应着光感,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迈过去。待走到最靠里面的一个墙角时,老张猛然低下身来,把一块破铁皮慢慢掀开来,黑暗里一对发光的黄色眼睛伴着喵的一声突然闯进我的视线里。我猛然想起刚才在海边的那一声猫叫,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一把把老张的胳膊掐住了。
  老张掏出打火机来,啪的一声点着,眼前豁然一亮,我这才看清楚眼前这只猫的样子——看起来也不过几个月的样子,浑身黄毛,从头到尾的脊背上横着一道一道的白色条纹,脖子上系了一条很粗的麻绳,另一头绑在旁边一大块水泥里露出的钢筋上。那猫眼神很凶,叫了刚才那一声就沉默了,一动不动地瞪着我俩看,感觉随时都可能跳起扑过来。
  我看了几眼就赶紧直起身,转过头拉了拉老张:“放了吧放了吧,不好……这猫怎么怪吓人的,哪有这么小的猫就这么吓人的。”
  “啧,”老张不屑地咂了下嘴,“你怎么总是自己吓自己啊……那这样,实验我做,你看,行不行?”
  “那你做你的就得了!让我大半夜跑过来看什么劲啊!”
  “这不想让你先看一眼嘛,有个心理准备,省得你到时候吓着,呵呵。”
  我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神经病,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滚动,半天说一句:“你……你爱怎么弄怎么弄吧!我先回去了!”说完我就转过身顺原路急急跑了回去,总感觉背后有只猫追着似的,剩下老张一个在那工地的角落里。谁也不知道他那天夜里做了些什么,除了他自己。
  我一口气跑回寝室,见主席一个人在椅子上抽闷烟,田鸡和小胖在旁边盯着他不言语,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主席见我进来,吐出一口烟,然后就犹豫地盯着我看,我正纳闷,主席突然发话了:“等你半天了……怎么才回来。”
  “怎么了?”我问。
  “等你回来……咱们告诉他俩得了……别瞒了,瞒不住……我这张脸,一点事也藏不住……”
  “回来我就看你反常,脸煞白煞白的!到底怎么了?!”田鸡比小胖急多了,瞪着主席问,他可能隐约觉得事情和他有关。
  “那就说了……刚才的事?”我盯着主席问。
  主席表情痛苦地长吸了一口烟,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不告诉你是因为怕吓着你,”我看了看小胖,又把目光停在田鸡脸上,“那个小孩又出现了,就刚刚,我和主席都看见了。”
  田鸡一动不动,好像浑身被定住了,只盯着我欲言又止的嘴。
  “就在海边,就在我和主席埋白灵的那个地方,那个小孩突然从石头后面爬出来了,浑身雪白雪白的,先是走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然后突然掉头跑了……我俩真是……真差点把命撂海边了……”
  田鸡哆嗦了一下嘴唇,没说出话来,过了几秒才开口问:“你说……那小孩跑了?为什么跑了?”
  “不知道,她往我们这边走,然后走着走着就突然转身钻回礁石堆里了,我觉得她要是想害人的话,刚才就害了……”
  “她她她……”田鸡急得一阵结巴,然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肯定觉得认错人了!她她……她要找的不是你们俩!”田鸡说完这句,不知道还想说什么,嘴唇激烈地颤动,最后一屁股坐了回去,结果却坐在了椅子沿上,一下子滑倒在地上。
  小胖一把过去扶住他,田鸡从地上挣扎着撑到椅子上,两手来回摸着自己的脖子,摸一下脖子看一眼手,不住地问我们:“没出血吧?!我没出血吧?!啊?!”
  “你没事……”我说,“我觉得如果那个小孩真的就是白灵的话,她也不应该害咱们,毕竟它也不是咱们害死的……你们说呢?”
  “我对白灵不好啊……”田鸡一边说,一边脸上开始抽搐。
  “可白灵的死总跟你没直接的关系……”我说。
  “是……是我!是我给淹死的!”田鸡突然把我打断。
  我猛地一惊。主席的烟从指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真的假的?!你之前怎么不说!”小胖一边过去拉田鸡一边朝他喊。
  田鸡把小胖的手一把挥开,根本不回话,只坐在那自己哆嗦。
  主席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不时看田鸡一眼,眼睛不停地眨着。我猜他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如果白灵真的要害人就麻烦了,当初白灵是他带回到寝室里的。
  可小女孩真的就是白灵变的吗?白灵到底什么来路?
  主席忧心忡忡地盯着田鸡看了半天,最后才开口:“你为什么要淹死白灵……它怎么你了?”
  “它……它有一次跳到我桌子上,我就喊了一声,其……其实我就想吓吓它,结果它突然尿了,正……正好尿到我笔记本电脑上,把硬盘全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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