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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瑞克发出失望的喊声。
莉莉丝坐在椅子上，将脚上的高跟鞋脱下，在鞋柜里摆整齐，又脱下连衣裙，衣柜里众多的裤子中挑了一条西装裤，上半身换上白衬衫，衬衫腋下藏了几道褶皱，她看了片刻，还是换了一件白衬衫，拆下发带，重新扎上马尾。
她抖着手做完了每一件事，嘴里不停念着：自重则威，自知则定，定……她又一次系成了死扣，莉莉丝甩开运动鞋，捂着脸，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没法控制自己她回想：瑞克前后反差。警佐那一句：‘丹特法官在本案的特殊性’。死者的大衣在她家附近找到了。
‘这是陷害，毫无疑问。’声音又响起来，‘这一趟你就是有去无回。高登在那边囤积了警力，就等着你送死。’
她跑得掉吗？不光是客厅里的警员，还有那个她刚刚得罪的死死的蝙蝠侠。她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腰身仍旧挺直，面容镇定。她的双手握紧了，握到皮肤发白，青筋暴起，所有的惶恐无助都在双手之间宣泄。
‘偷渡回香港看看，那是你的家，你的父母，莉莉丝，哥谭是个泥潭，你不走，迟早有一天会陷得无法自救！’
作者有话要说：
☆、C…4她胆子太小了。我担心她怎么跟蝙蝠侠生活在一起。
砰砰——
“丹特法官，你换衣服已经二十分钟了，警佐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选择困难症啊？”瑞克声音隔着门闯了进来。
莉莉丝开口，声线稳定平和，“请再给我两分钟，谢谢。”
“两分钟，我计时了！”
她卷起衬衫，开始咬自己的小臂，皮肤上留下一个个深红、浅红不一的牙印。当左小臂布满牙印的时候她终于真正镇定下来。她盖好左臂衬衫，抚平一道道折痕，扣好袖口，仿佛她的左臂上什么也没有。重新穿好了运动鞋，拉开门，甚至还朝靠着墙盯着手机记时的瑞克露出一个微笑。
案发现场在圣路易斯教堂的圣坛。
这座高耸的哥特式教堂是哥谭唯一的教堂，莉莉丝下车，远远望着刺入云霄的十字架就有一种恶心的晕眩感，她望着教堂大门上雕刻的天使和圣母，甚至产生了幻视，每一位天使都怜悯看着她，那份怜悯中又裹挟着一抹浅的无法辨识的厌恶。
朝着教堂的大门走一步，她都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往外流逝了一部分，她小步、小步往前挪动。她掩着口鼻，大口、大口的吞着空气，肺部还是感觉一股火烧火燎，隐隐发热发痛。
等她终于挪着步子跨过教堂的大门，一种猛烈地冲击痛击了她的头部，活像是有人朝着她的额头敲了一棒子。她晃了晃身子，教堂五彩的神话玻璃布满了奇特的光芒，她似乎站在黑白相间的地板上，又像是虚虚站在空中不停地旋转。
“丹特法官？！”瑞克的声音刺破了迷蒙的五彩光芒和黑白相间的云朵。莉莉丝眨了眨眼，晃了晃头，定了定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一切。
教堂里圣坛上铺满了血，一个人身体里血不可能比这些更多了，她先是诧异于自己面对血液没有反感，反而觉得血的香气扑面而来。原本躺在血泊中间的爱德华·伊森神父尸体移开了，露出他身下一小片粘稠血液没有占领的地板，就是那片地板上，居然用黑色血液写着她的名字，莉莉丝·丹特。
莉莉丝全部的心神都黏在血液上，她走了过去，一步步靠近，像是朝圣者一样虔诚。
高登站着黄色的警戒线旁边看着莉莉丝走近，“丹特，你昨天夜里……”高登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着莉莉丝没有停在他的身边，一直走向了血泊，手指沾了沾血，凑到了自己的嘴边。
“你破坏现场的招数真是逊毙了！”瑞克拉着莉莉丝的手，觉得她的手腕冰冷的宛若冰块，棕色的眼睛里也透出凶光。瑞克松了松手，又抓着莉莉丝拽起身，“起来，别赖在这！”
莉莉丝挣脱瑞克钳制，朝着瑞克呲了呲牙。她体内的凶性压倒了理智，控制着身体。
“嘿！你还想袭警啊？”瑞克瞪着莉莉丝。
“因为活物的生命在血中，我把这血赐给你们，可以在坛上为你们的生命赎罪。因为血里有生命，所以能赎罪。第十七章，第十一节。”警佐背诵了一句圣经，才拿着伊森的大衣，踏入了教堂。
他的声音穿过了空间和时间击中了莉莉丝，她看着手上的血液……她再次看向那片血泊，血泊中的字迹变化，每一个字母交叉变形成为新的字母，那个词是：吸血鬼。
莉莉丝后退了一步，仓皇朝教堂大门跑去，她没胆量再次抬头看教堂上雕刻的天使石雕。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明明还有心跳。吸血鬼、蝙蝠、吸血、怕光一连串的演绎、书籍、宗教占领了她的大脑。
有一件事轻而易举驱逐了所有想法：莉莉丝·丹特见到的从大衣冲出来的大蝙蝠，行踪诡谲的食人狂，那个男人是……吸血鬼，那她……
一股强大的拉力阻挡了她往前奔跑的势头，一条手臂如同一根铁链扣住她的肩膀，她向后倒去，健硕的手臂随即铐住了她的脖颈，她张开嘴咬了上去，牙齿锋利的不同以往，轻易刺穿了警员手臂上的衣服、皮肤，毛细血管破裂，温热的人血流进了她的嘴里。
拦住莉莉丝的警员吃痛放手，一把将莉莉丝推开，她往前踉跄了两步，站在教堂门口的警员们都举起了手枪，“不许动！再动就开枪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她的头部和心口。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
她捂着口鼻，将嘴里的人血吐掉，腥甜的血液顺着指间缝隙缓缓流动，再滴滴答答落下去。拒绝鲜血的动作激怒了吸血鬼本性，一股股的阴寒顺着心脏迸发流遍全身。她再也控制不住所谓的仪态，跪倒在地，蜷缩成团，不停的打颤。
砰——
一颗子弹伴着青烟从枪口飞射而出。莉莉丝下意识抬头，棕色的瞳孔放大，子弹的速度有多快莉莉丝不知道，就是这短短一、两秒的时间里，她想过如果自己侧过身体，那颗示警警告的子弹能够穿过她的心口，来结束这段腐烂的生命。
可她最终没有动，子弹弹射在黑色的瓷砖上留下一个焦灼的痕迹，她哭了起来，泪水混着呜咽混着人的自尊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嘴里残存着人血咽进了喉咙，她说不清是自己理智允许这样的动作，还是吸血鬼的本能操控了她的身体。但她知道，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将会改变，对生存欲望的妥协将会是她永远的污点。温热血液顺着伤口一股股涌进莉莉丝的咽喉，人血引起的悸动渐渐平复下去。
高登手里拿着大衣，“通知医院，派辆救护车来。”
她尝试自己站起来，寒冷在她的体内的盘旋，犹如沉入了深湖中，每一个动作都拖动着血液中的坚冰，“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脸上浮现虚弱的笑容，弯腰驼背站着像是一个死亡挟持的垂暮老人，“我没有大碍，多谢。”
瑞克搭着警佐的肩膀，悄悄问道：“她都这样了，还继续侦讯吗？”
“昨天夜里二十三点到凌晨两点你在哪里？”高登单手翻着法医的现阶段的尸检意见。
“我和蝙蝠侠在一起。”莉莉丝回想起昨夜那双黑色温暖的手和湛蓝的眼睛，竟觉得有些温暖。
瑞克小声道，“是真的！蝙蝠侠的女朋友！”
警佐瞥了瑞克一眼，瑞克立刻噤声，站直了身体，搭在警佐肩膀的手也收了回来，龇牙咧嘴给了警佐一个笑。
高登看了看垫在尸检意见下面的受害人的大衣，不知想起来什么，过了片刻，他说道：“我会和蝙蝠侠核实。另外，在案件没有侦破期间，我希望丹特法官不要离开哥谭，暂停工作，我会向委员会提出书面报告。”高登看着瑞克和警佐，“送丹特法官回去。”
莉莉丝婉拒了高登的提议，警佐和瑞克两人并不同意。于是她抓着左臂一步步向家走着，两名警员跟在她的身后。
从圣路易斯大教堂走出来她仿佛花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天边太阳仅剩下最后一抹余辉，黑暗早早侵占了灰蓝色的天空边角，就等到这一天的太阳死去，肆意霸占原属于光明的世界。
莉莉丝的脸大半都隐藏在头发遮掩下，十五岁后，自母亲亲自管教她之后从没有如此走过路，低头、含胸、跛脚，她想起无数次母亲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用失望和不争的目光看着她，哪怕她可以顶着书、踩着十寸高的高跟鞋走出一条直线，那样的目光似乎无时无刻都跟随着剩下的人生。
她听见轻蔑的笑声，街对面坐在高档餐厅旁的贵妇人一只手扶着唇角，一面朝着她的方向轻笑。她先是绷紧了身子，腰身挺直了一半，又垮了下去。接着她看到贵妇人手中雪白餐巾上吐出一块嚼烂的肉糜。在意这些有什么用呢？所谓礼仪、风度，她觉得她的人生就像是现实世界嘴里的一块嚼烂又吐出的肉糜，别人踩上一脚都嫌脏了鞋。
游荡始终存在终点，生活不会因为不接受而改变。
“嘿！”
莉莉丝推门的动作僵住了，她害怕现在看到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哈维·丹特。她对于占据莉莉丝·丹特的身体感到愧疚，又因为莉莉丝·丹特她要面临这样的困境而感到愤怒。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法以一个好姐姐的样子面对哈维·丹特。
她后知后觉想起这是十三岁的哈维·丹特辞了钢琴班，改学跆拳道课时，莉莉丝·丹特录下他练习时的断喝声，一直是莉莉丝·丹特的短信提示音。
漆黑的客厅，手机屏幕荧光若利剑一样刺穿莉莉丝的眼睛，她眯着眼，忍受着眼睛酸涩和疼痛，看清了上面的消息：‘已打回高登的报告，加利夫案件的费用加付百分之四十到账，合作愉快，乔治。’
她松开手，手机砸在地板上，屏幕的光芒熄灭了。黑暗拖着整个客厅连同莉莉丝坠入漆黑的深渊。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处于痛苦的泥沼，却不想堕落是没有边界的，腐烂的人生不能开出鲜艳的花朵，它只会吸收更令人作呕的肮脏和罪孽，产生一片又一片沼泽陷阱，试图抓住下一个无辜的羔羊。
罪恶之城哥谭，有个知法犯法的法官也相得益彰。
瑞克摇着头看着浑浑噩噩的莉莉丝回了家，他的手臂架着警佐的肩膀，“她胆子太小了。我担心她怎么跟蝙蝠侠生活在一起。”
警佐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
瑞克手臂架空，他身体晃了一下，追了上去，“查理斯，查理斯！”
查理斯警佐停下脚步，“我和你谈过上下级之间的称呼问题。”
瑞克双手举了起来，“可我们现在是搭档不是吗？搭档、同伴！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面出谋划策，没准我们也能成为警队里，像蝙蝠侠那样的英雄。”瑞克朝着空中打了几拳。
查理斯警佐毫不留情，“蝙蝠侠是市长下令通缉的罪犯。”
瑞克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你在丹特法官家里可不是这么做的。”
“地方检察官的内务部在市政大楼十二层，你可以投诉我。”
瑞克抓了抓头发，他的头发比鸟巢更乱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我在警队里像个傻瓜，大家看着我都想在看一个白痴。我，我开始怀疑，进警队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C…5 一场血腥的盛宴在她的面前绽放。
往前走的查理斯警佐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摘掉了挂在身上的警员ID卡，脱掉了警帽，将警徽塞进了口袋里。然后走到了瑞克的面前，也把他的ID卡摘掉了。
“你现在下班了。”查理斯开口。
“随时下班！警佐权力真大。”瑞克感叹了一句，查理斯的面色又沉了下去，“你说，你说……”
“一名警员，尤其是在哥谭，他的信仰无时无刻都会受到考验，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警队里的……英雄，”英雄这个词汇查理斯说的低沉，显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英雄，也不相信特别在哥谭警队中会有英雄，“守好你的底线是最基本的。”
“这算谈心吧……我们算是兄弟了！”
查理斯刚想要说什么。
瑞克截住了查理斯的话，“我明白，下班的时候是兄弟，上班还是上下级。”
查理斯没有反驳。
瑞克咧开嘴笑了会儿，“呃，坚守信仰……”瑞克自以为隐蔽瞥着查理斯手里拿着的《圣经》，“我对宗教什么的不太感冒。别生闷气，”瑞克单手架上了查理斯的脖颈，“走，兄弟请你喝一杯。”
查理斯将瑞克的ID卡别回瑞克的胸前，“欢迎归队，瑞克警员。”
“是，警佐。”瑞克放开警佐，苦笑着应了一声，嘀咕着：“为什么觉得查理斯在忽悠着我玩。”
百叶窗横切所有冲进来的阳光，悬在莉莉丝头顶的老式三页吊扇一圈一圈转动，停在扇叶上的苍蝇飞起又落下，蓝色妖姬的逼仄的香气围攻着莉莉丝的嗅觉，她看着躺在办公桌上的浅蓝色褶皱便签纸，粉红色丝带将便签纸和蓝色妖姬系在一处，粉红色的墨水一行行转着花哨的圈圈，她读了两遍才读通了上面的留言：
‘最敬爱的法官阁下，您好：
您最最耀眼的助理要给您一个爱心提示，周一上午十点整，负责加利夫·内尔的案件大律师和地方检察官要来与您商讨案情，您征服了管理员的助理安排了第三会议室，提前祝您开会愉快。
——您周一可能会迟到的助理，玛丽·简敬上。’
莉莉丝做了原先莉莉丝·丹特经常做的动作，将这束蓝色妖姬带着便签纸一同丢进了垃圾箱。桌子上的猎豹时钟已经到了九点五十二，时针和分针锋利的针尖一同刺向金属猎豹的心脏。
她明明已经决定放任自流了，现在她拿起档案袋，去开个所谓的会议，在法庭上和串通好的陪审团一起判加利夫无罪……她整个人都窝进旋转椅里，两只手放在嘴前，十字交叉筋骨发痛握着。秒针滴滴答答的走着，时时刻刻催促她起身。
那可恶的良心作祟，跨不出那一步，她做不到放任自流。莉莉丝拎起自己的大衣，摸到了里面的手枪，又拽起包，冲出了办公室。
城市银行的建筑风格偏向于复古的希腊神庙建筑，莉莉丝停住了脚步，刚才在办公室里的鼓涨的勇气已经落了一大截，她握着大衣里的手枪，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一步步进入了银行。
乔治坐在玻璃墙后的独立办公室，头发后梳，一丝不苟，露出额头，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胸口别着金边铭牌‘乔治·斯蒂文，大堂经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剑桥的金融系优秀毕业生。比起夜里的他，现在的乔治多带了一副褐色的夹鼻眼镜，伪装斯文道具，随时随刻都能扒下这张假笑的脸，露出原本面目。
乔治带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手压着自己的领带，一手做出请的姿势，之前他已经十分绅士的帮莉莉丝拉开了椅子。
莉莉丝从手包中抽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乔治面前，像是推开了一颗燃烧的木炭。
乔治收起了微笑，“您判加利夫监外治疗，我加付百分之四十，您难道还不满意？”
莉莉丝挺直了腰，一只手伸进兜里，摸到了里面的手枪，“我厌倦了。”
“没有人嫌钱多，”乔治挑起眉毛，“您可是在蝙蝠侠出现后也一直坚持帮助我们的朋友。您和那些反复无常的小人不同，收了钱还妄图洗清自己，哦，您也清楚。毕竟您都参加了，他们的葬礼。”
莉莉丝想起了近一年在司法机关中死去的六名司法人员，她攥紧了手里的枪，“我不仅参加了葬礼，还参加了两名法官贪污罪的起诉。”
“您既不想与家族为敌，又想保住名誉。”乔治嗤笑一声，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银表，摇了摇头，“我原先还认为您是个聪明人。这种事要么不沾，要么就永无脱身之日。”
莉莉丝‘啪’的一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极力控制自己嗓音中的恐惧，“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乔治掀了掀眼皮，将带着的眼镜取下，下一刻，乔治一脚踹开了莉莉丝的椅子，旋转椅急速后退，猛地撞向墙面，莉莉丝的头磕到了椅背上，乔治单手转着莉莉丝的手枪，把手枪□□了办公桌上盆栽土壤里，“我应该鼓励加利夫参加司法考试，你都能当上法官，他说不定能进入联邦最高法院。”
他拂了拂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拎起了银行卡，慢条斯理走向莉莉丝，将银行卡强制塞进她的手中，“你拿钱比拿枪合适，丹特法官。”
枪声、尖叫声、玻璃粉碎声交织在一起，三个带着小丑面具的黑衣劫匪背着包走进了银行，警卫被制，劫匪们大声喊着：“低下头！我说了，双手举过头！好了！亲爱的，你给我趴下吧！我是来取款的！”
“见鬼！”乔治看着外面，仿佛才发现身边莉莉丝还在似的，冲着她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