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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虚拟的十七17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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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门口应该什么都没有,只有大提琴。”

  14 模特儿第一次

  二○○七年九月十五日。星期六。

  下午三点,约好模特儿来。

  两点,我躺在浴缸里。

  两点半,浴室门慢慢的开了。

  我的模特儿走进来。

  比约定早到,不必奇怪;到了,直接进了浴室,站在赤裸男人的面前,要奇怪也太迟了。

  我没有回避什么、遮掩什么。我一动也没动。

  她穿着长袖白衬衫,上身全部遮掩在白色里;下身穿着白短裤。细白修长的大腿,在超短的短裤下垂直暴露着,直到她赤裸的脚。多么美丽的脚!光凭赤裸的脚、脚的赤裸,我在勃起。

  像是凝住了空时与时空,她的表情一直庄严、甚至有点木然。木然凝视着我,一动也不动。我也木然,也一脸庄严。但是,勃起嘲笑了我的庄严,我无从隐藏,我用面无表情掩饰我的失控。在浴缸边,她跪了下来,卷起袖子,连表带都不解开,伸过来白细的双手……空时停止了、时空停止了、深的呼吸停止了,我挺身凸起硬体的自己。太直接了,我赤裸面对了什么是直接,她一开始就能飞跃世俗的程序,直接面对男人的器官,并且,面对得那么庄严而自然。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维摩诘所说经”有“不思议品”一章,说“有解说,名不可思议”,这是“诸佛菩萨”的境界。在这一境界里,我解说到属于她的那一部分我,已经不再是我。在十七岁的掌握与指顾下,一种扬威、一种炫耀、一种征服感、一种被服侍的傲慢,都是显然的。但是,十七岁毕竟十七岁,她似乎越洗越胆怯。她的庄严已被摧残,她开始只敢看男人,而不是男人的器官。撩水洗去了滑润、洗去了泡沫,她慢慢站了起来,终于,放开了坚挺与庞大,把淋浴变成一个段落,不是答案。

  她解下湿淋的手表,放在浴缸边。拿起浴巾,擦干着手,她只凝视着我,一言不发,陌生而又冷漠。浴室的整体画面,一如二十分钟前,除了容积上的巨变、巨变了三维的空间,其他一切静止着。默默的、静静的,她退出了浴室。是单纯?是复杂?是无限?是有限?都留给坚挺与庞大,没有答案,为什么要有?留下的巨变,就是答案。

  我从浴室出来,她已不在。

  书桌上,铺了一张白纸,上面画了箭头,指向夏洛瓦的画。

  画下半圆形的小桌上,一张白纸,上面一把钥匙。

  古典的壁钟,响在墙上,响了三下。当约定来得太早,起点就会转成终点。弄湿了的手表,静止在浴缸边,分针停在两点半上,仿佛在用屏息静止永恒。是两点半开始了那幅永恒。模特儿易位,成了艺术工作者,她没有制作粗坯,却完成另一种阳具。从冰雕到沙塑,多少艺术只是蜉蝣,当海水淹来、当温度升起,艺术品就是流水与流沙。又比拟什么?又何必比拟?两点半的艺术是无与伦比的,加持以后的,是坚挺与庞大外的永恒伟大,不再是两点半以前的自己,它踌躇满志。

  多么奇怪!这清纯的十七岁高中女生多么奇怪!她显然用最离奇的手法跟我交手——跟我交出她的手。她直接用手的手法,使我惊异、讨我欢喜。她像神女生涯,立刻就从男人的器官下手,但又不是神女生涯,因为她从没交出她自己。

  傍晚,我在HERMES(爱马仕)旗舰店,买了只同样品牌的手表,另把钥匙附在里面,请店方包好。由他们专人送到大厦柜台,嘱咐由收件人亲收。我逛了书店,回到大厦时候,已经很晚了,在柜台签收簿上,看到她本人的签名时,我放心了。

  让时间超以象外;

  让空间有动乎中。

  让泡沫洗出遥远;

  让勃起指向天空。

  真的,真的指向了天空。

  这是相当复杂的下午。忘记本是最好的解释,不能忘掉,就驰骋。想起HERMES,它的手表,象征了时间的静止、时间的復动。但是,驰骋的,是追随时间的HERMES马鞍,火车汽车早已取代了马,但这家法国古老品牌,却每年接受全球四百五十件马鞍定单,让创始人Thierry Hermes(泽瑞?爱马仕)的旧梦可以长存。名牌对浅人说来,只是盲从与炫耀;对高人说来,却是历史与品味。你的速度可以快过四百五十件下的生命,可是你缺乏驰骋。驰骋是一种勃起,当它指向天空,你会忘记了忘记。

  又回到“维摩诘说经”所指的:“有解说,名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六十七岁的男人,竟和十七岁的高中女生,有今天的“解说”,这是真的“不可思议”。

  “维摩诘说经”的发言人维摩诘,他是佛门中最聪明最辩才无碍的神通人物,尤是在他生病的时候,更表现得“不可思议”。什么是“不可思议”?一位佛门大师叫慧远的,在“维摩诘所说经义记”里诠释说:“解脱真德,妙出情妄”,意思是说:“不可思议”是一种“解脱”状态,它的微妙,自“情妄”而出。什么是“情妄”?不正常的感情关系就是“情妄”。但不正常并非就是错,而是一般常人跟不上的正确,一般常人无法想像、难以理解,所以,以“不可思议”架空了它。结论是,“不可思议”,是“诸佛菩萨”的“解说”境界,最后,由六十七岁加十七岁端走了它。

  六十七与十七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是那五十年的落差。

  一个世纪是一百年,半个世纪是五十年,年纪大她半个世纪,半个世纪代表什么?代表用多她五十年的感觉去感觉她、透视她、朦胧她、珍惜她,那多出的五十年是智慧、是历练、是冰山在水下那八分之七,没有那八分之七打底,就没有浮出海面的凸起。从世俗的标准看,那是年龄上的悬殊、错乱,多出这五十年,构成了荒谬,其实,荒谬的是世俗。老去的毛姆(Maugham)在世俗眼里,会怪他有点傲慢,但是,正因为老去,才有那种敏锐感的累积、有傲慢的成绩与老本。一点没错,他不再年轻,但别以为他没有过十七岁。你这十七岁,他不是在背后看你,而是领先看你、回头看你、在竞走中回头看你,世俗的标准算老几?他树立的是标竿,像是龙舟赛上的旗手,他比你更高更快,没有他,十七将没有记录,只有虚度与空白。

  最后显示的是,他给了十七岁颜色、多彩,与多姿。船过水无痕,但他使水有痕,一如济滋(Keats)的名字写在水上,他把似水年华的十七岁记录在水上。让十七岁永恒、让十七岁长驻、让十七岁有了光芒与彩色,也用冰冷,表现了洁白。


  15 智者的虚拟

  维摩诘他们显然不足于我,我只好进入智者的虚拟。虚拟是更深沉的幻境。

  我虚拟,我做了一梦。

  梦到我躺在热水浴缸里。

  模特儿跪在浴缸外。

  她穿着黑长裤,白色长袖衬衫,是高中女生制服式的,她卷起长袖,肘部以下,露出瘦瘦的白白的裸臂,搁在浴缸边上。性感的双手,洗出了勃起。

  “其实,它长得很可怕。”她轻轻的说。

  “你并不知道它多可怕。它的可怕,要实际被它rape、被它强暴,才知道。”

  “它会rape我吗?”

  “真的不会,假的会。”

  “你是指‘演出’的时候。”

  “你好聪明。”

  “为什么要‘演出’这一项?”

  “因为模特儿太可爱了,可爱得要被rape。这叫rape…prone(易遭受强奸的),所以要‘演出’给我看。”

  “羡慕它是你的,是属于男人的。”

  “那时候,它就是你的。”

  “我拥有了rape我的?”

  “被rape就是一种拥有,拥有了经验、存在,和回忆。”

  “不愉快的?”

  “如果是‘演出’,是愉快的。假装的淫虐是一种愉快,你被rape时,会呈现另外一种动人、可怜、与哀怨,令人向往。”

  “什么时候会发生这件事?”

  “尽量使它不发生。答案很奇怪吧?”

  “为什么?”

  “为了能发生却推迟它,是一种幸福感觉。”

  “有的哲学是及时行乐,并不等待。”

  “太‘急色’不是哲学。”

  “不会因为不急而失掉机会吗?”

  “会。”

  “失掉机会不会遗憾吗?”

  “‘得固欣然,失亦可喜。’失掉也是一种可喜。”

  “可是,它现在已经这种样子。”

  “我会控制它。”

  “masturbation?”

  “多采多姿的masturbation。比如说,由模特儿用手为它‘性服务’。”

  “尽量‘性服务’,为它masturbate,为的是避免被rape?”

  “‘演出’式的说法,是的。”

  “是你在‘演出’masturbation?”

  “不这样着眼,着眼的是我观察并记录模特儿为男人做这种事的神情。主角不是我,是你。你是我的模特儿、‘演出’的模特儿,你我都不要忘记。尤其你,不可以迷失。”

  “我试着不迷失。但我正在为它‘性服务’。我为你在洗它,它令我迷失。看它的样子,勃起着,一派要rape模特儿的样子。”

  “我会控制它。”

  “看它胀得这么厉害,要我为它流出来吗?不列入‘演出’记录?纯粹只是帮它纾解压力。”

  “要吗?你会看到我不像我的一面。我会失掉自制、呈现瘫痪,我不欣赏我的那一面泄漏出来。”

  “所以,你只有自己做。”

  “是的。”

  “有一次机会,就是今天,就是现在,有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漂亮的,用白细的手,替你masturbate,不要这一机会?”

  “我想我要。”

  梦,就这么完整的告一段落。

  梦还在继续。但场景不在浴室,在书房了。

  “做你的模特儿,你要写我?写那一面的我?”模特儿问。

  “写每一面的你。”

  “要那么面面俱到吗?”

  “那样才细腻。中国的‘乐府诗集’里,有佚名者写的‘江南’民歌,是这样写的: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读了这首诗,你有什么感想?第一感想就是,它的细腻,是不是?它不止透露给你:鱼在莲叶底下自由自在的游,并且游的方位都向你报告了,东西南北,不嫌罗嗦,统统报上来了,多细腻啊!”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字,叫Navajo(纳瓦霍),它是指住在美国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等地的印地安人,他们有首Night Chat(夜吟诗),我背给你听:

  Happily may I walk。

  May it be beautiful before me。

  May it be beautiful behind me。

  May it be beautiful below me。

  May it be beautiful above me。

  May it be beautiful all around me。

  In beauty it is finished。 ”

  “多巧啊!”我们同声惊叹。

  “糟糕!”我冒出了一句。

  “怎么了?”

  我皱眉,笑了一下。“我有了灵感,我要花一两分钟写出来。我要偷偷写,你先别看。”于是,我快速写下了。

  写完了,我把写的留在桌上,没有给她看。

  “对不起,”我说,“它好像不该给十七岁的看。不过,作为我的模特儿,也许可以看。如果你‘演出’,你可以看,就给你看。”

  “我想我可以‘演出’。”朱仑静静的说。

  “那就请你过来。”

  它勃起在前,

  它勃起在后,

  它勃起在左,

  它勃起在右,

  它勃起在上、在下、

  啊、啊,那勃起的四维啊,在screw。

  她看了,严肃的脸上为之含笑。禅门讲拈花微笑,微笑,太重了,含笑才更好。笑是含的。含的含蓄、是收敛,是笑之欲出,却又忍俊而禁。

  “可爱的朱仑,你看,它多么周到啊、多么面面俱到啊,那‘勃起的四维’,它充满了禅味与玄机。所以呀,这首诗,还可以补上四句。”我写着:

  它是我要参的禅,

  可是、可是无从参透。

  直到他参与了我,

  我才参悟了宇宙。

  写好了,我说:“要我完整的朗诵给你听吗?

  它勃起在前,

  它勃起在后,

  它勃起在左,

  它勃起在右,

  它勃起在上、在下、

  啊、啊,那勃起的四维啊,在screw。

  它是我要参的禅,

  可是、可是无从参透。

  直到他参与了我,

  我才参悟了宇宙。

  其实,这首诗最后两句还可以改写。”我又写着:

  它勃起在前,

  它勃起在后,

  它勃起在左,

  它勃起在右,

  它勃起在上、在下、

  啊、啊,那勃起的四维啊,在screw。

  它是我要参的禅,

  可是、可是无从参透。

  我是迷惘的、迷人的裸体,

  禅参与我,这才有了宇宙。

  “这首改了的,”朱仑点着头,“我也喜欢。谢谢你特别写出了十七岁的裸体。你用‘迷惘的’‘迷人的’六个字,六个字写尽一切。修辞学上,这叫什么?”

  “这叫‘无剩义’,指没有剩下来的意义,都写光了,就好像都脱光了。现在,你可以继续‘演出’吗?‘演出’你对勃起的看法。”

  “你该惊讶一下十七岁的坦白,告诉你好吗?我喜欢看它勃起、我喜欢它因我而勃起。如果这是phallism(生殖器崇拜),它对我是双重的,因为我同时崇拜你。”

  “崇拜包括为它masturbate在内?”

  “当我出现‘迷惘的、迷人的裸体’时候,答案才会出现。”

  “你到底怎么诠释它呢?”

  突然间,模特儿消逝了。一种声音响起:

  “问问你也好。你如何诠释它呢?它显然不跟你同步,当它勃起,你的一切哲学都变得有点不对盘,是不是?比如十七岁的赤裸,在你面前,你也许能自制,但是,你无法自制到它,它在勃起。它比你坦白真实,它向十七岁弹跳,它喜欢十七岁。莎士比亚(Shakespeare)说所有的哲学家都怕牙疼,你呢?你怕它勃起。你可以写得在上在下四面八方,还会screw,很轻松,但实际上,你很紧张,因为宇宙里出现了裸体十七,你自己设计了禅机,可是你难以参透,你唯一的解脱是强奸她,但那不是你的胜利,是那颠覆你的阴茎的胜利,但阴茎声言你对不起它,因为你坐了长年累月的政治犯大牢,阴茎属于了十七岁,跟十七岁一起胜利。现在,你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了吧,就是你对不起的它,伟大的阴茎——出狱后政治犯的阴茎。要打倒你,你这大师,联合十七岁打倒你,你这大师……”

  我梦醒了,我快速关闭了我的虚拟系统。虚拟也太可怕了,因为阴茎会插一脚。阴茎是骇客、是乱码,要打倒阴茎,像打倒蒋介石一样的打倒阴茎。当然,这对阴茎非常失败,阴茎啊,对不起,以后保证不把蒋介石跟着你,蒋介石不是蒋介石,“其介如石”的,是你。

  我挣扎逃出了智者的虚拟,仿佛做了一次笨蛋。但是,似乎逃不掉,不但逃不掉,又补上了一大篇理论。

  耶稣定义“淫念”等于“行淫”,这等于说,耶稣否认了“意淫”,耶稣真是该死的走火入魔的唯心论者,他太没情调了。美国的卡特(Carter)总统比较坦白,他承认他看到Playboy(花花公子)杂志的裸女图片时,想入非非,卡特大概不接受耶稣这种意淫犯罪论。另一美国总统克林顿(Clinton)是另一个极端,他在白宫Oval厅中让女孩子为他Oral,事发后,他否认这是性交,这是耶稣定义以外的克林顿定义,也够走火入魔的了,连学法律的人,都会笑。

  法律上拘泥的定义,用到实际现象来,倒有它的另一种解读。法律是从负的性行为来着眼的,它把强奸定义成两种,一种是“插入说”,以插入为要件;一种是“接触说”,碰到就算。克林顿的干法是说,不论插入或接触,都是女孩子的嘴巴,不是生殖器官。看来耶稣太严格了,克林顿太宽大了。

  我不信耶稣的定义,所以早就意淫了朱仑,并且一次又一次,是我一个人对她的“轮奸”式的“轮意淫”;我也不用克林顿的定义来向人解释,因为与人无干,这是我和朱仑私人的事。但我乐于与朱仑共同解释、共同“自欺”,我们没有“插入说”的性关系,至少没有整根插入。那也是多么罗曼蒂克的、含“意”深“长”的。的确,没有到极限就不是完成,我们即使符合了法律上的,也没有符合程度上的、深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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